15 交鋒
傅傾饒快速朝那些人掠去,待到離那嗤笑之人僅有一丈時,腳下驟然加速出手如電向他頸後拍去。
那人顯然也是功夫好手,只一瞬間,他已猛地往左稍歪躲開了這掌,動作之靈活與他虎背熊腰的樣貌全然不符。
雖失一擊,但傅傾饒手中不停,手腕一翻掌中使力襲他腰間。
眼看就要被掌風掃到,漢子将身子擰了個出人意料的弧度,硬是避了開來,抽出背後長刀便向傅傾饒當頭劈下。
“好!”與他同行之人紛紛駐足,并不出手相助,而是高聲喝彩。
傅傾饒不慌不忙往後輕掠,長刀落空在半途中猛然停住,氣勁未來得及收回,掃過之處,揚起一片塵沙。
雖說此人與段溪橋一般使刀,但段刀勝在輕巧靈動出人意料,而眼前這人則以力道取勝。若是被他給砍到,怕是會連筋帶肉削掉一大塊。
傅傾饒雙目湛然,心中有了計較,掃視着那些叫好之人。
漢子大跨兩步雙手握柄再次斬來。傅傾饒雖未看他,卻在他舉刀之時便用了個巧勁兒朝右偏移,當刀揮動時,她已經側身站穩出掌成風,一邊橫推襲向他的肋下,一邊斜拍襲向他的腰下。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掌風所到之處掃到了他的衣衫下擺。腰間綴着的金屬物反着日光,閃出刺眼的光芒。
看清它的剎那,傅傾饒瞬間擰眉,電光石火間下了個決定,将掌力收了八分,只餘二分之力拍了過去。
漢子只當她勁力不足,舉刀再來。傅傾饒卻後退幾步,掏出腰牌喝道:“官府辦案,速速住手!”
那人壓根不把腰牌放在眼裏,目光兇戾閃着嗜血的紅光,雙手緊握刀柄,高吼一聲咧着嘴狠力劈來。
此時的一刀與方才全然不同,傅傾饒還未被刀風掃到,就已經感受到了這一擊帶來的強大壓迫感。
看着他與方才全然不同的神色,她心中微驚,心裏頭雖閃過一種怪異之感,卻也知曉此刻的他怕是才用了真本事,忙速速往後掠去,方才堪堪避過。
她調轉視線,看向了喝彩人群。其中有一人神色間頗為不耐,與衆人的情緒激昂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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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傾饒只盯着他看,叱道:“罔顧官府命令,爾可知罪!”
那壯漢像是沒聽到一般,又将大刀舉起。就在它即将下落的瞬間,一個清脆的嗓音喝到:“阿關,沒聽到麽?有官爺在。住手!別在這裏惹麻煩!”
不過是簡短幾字,卻成功地阻止了那名喚阿關的壯漢。他呲了呲牙,悻悻然地收了刀,又朝傅傾饒示威似的揚了揚手。
說話那人少年模樣,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身量還未長足,比身邊人都矮了幾分,正是先前傅傾饒所看之人。
此時他揚着下巴朝傅傾饒喊道:“明明是你先出手的,怎地現在反倒說起我們的不對來了。”
他周圍的人不住附和。
傅傾饒收起腰牌,淡淡道:“我只不過想拍他一下将他叫住,誰知他會冒然出手。”
“你說謊!”阿關吼道。
“這樣啊。”少年卻不睬他,只朝着傅傾饒點點頭,似是接受了她的說法,“你既然說要辦案,那麽說說看,什麽案子?”
“縱馬傷人之案,”傅傾饒平靜地說道,“你四個手下當街縱馬,撞死了一名有孕婦人。”
那幾人裏響起了蔑視的笑聲。
少年呵斥住他們,又道:“不過是死了人而已,早說嘛。你想怎麽着?”
他的語氣如此地随意如此地輕描淡寫,好似他口中所指不是一條人命,而是飯桌上不經意間掉下的一粒米,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剛剛趕過來的喬盈和車行老板大為詫異,都愣住了。
傅傾饒扯扯嘴角,“若是殺了人,自當以命抵命。”
少年歪着頭想了片刻,問道:“你說當時有四個人是吧?”
傅傾饒颔首。
少年指着阿關說道:“他不能死。”又指指身邊其他幾人,“要不然你從他們裏面選一個順眼的,抵命去吧。”
喬盈和車行老板面面相觑後,徹底面無表情了。
傅傾饒彈彈衣袖,掃了眼沒有絲毫異議的壯漢們,片刻後,揚起個不明意味的笑容。
“我只是說查案,沒說已經定案,這事兒還得審理。不如你留個住址,有了定論後,我也好派人去請。”
壯漢們都大呼不可,紛紛去勸少年。
少年想了下,也就拒絕了,“這可不行。你們南人那麽狡詐,怎麽能告訴你?不過我每日三餐都會去仙客居吃,你如果真查清楚了是我的人做的,飯點時來尋我便是。”
說着便旁若無人,自去選了一輛馬車,丢了幾錠銀子到地上,使喚人将車駛走了。
傅傾饒在大門處看着他們離去,雖仍在笑,但雙眸卻漸漸泛冷。待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她臉上的笑早已凝出了十分的寒意。
有新客來,車行老板收起了滿腹心思自去招呼。喬盈看着傅傾饒,有心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便撿了方才聽到的一處說道:“那人說得好笑,什麽男人狡詐,好像他年紀小就不算男人了似的。”
雖說她是聽岔了,但傅傾饒聞言,到底是漸漸和緩下來,卻也不去糾正,只安撫般地給了她個微笑。
“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呃,也不對,好像也還不到十天……”
驚喜的聲音突兀傳來,傅傾饒循聲看去,怔了下後也有些欣喜,“你怎麽在這兒?”
“啊,我們醫館就在附近,喏,就是那兒,離這裏很近的。剛才我看着好像是你,就過來瞧瞧。”來人摸摸頭,有些羞赧,“不過剛才那些人太兇了,我沒敢靠近。”
面前的少年與方才的少年年歲相差無幾,在領教過方才那人的涼薄無情後,眼前這少年的直白和順更顯得尤為可貴。
傅傾饒望着已見過一次的小學徒,目光中又多了一些暖意。
“你看剛才那些人,可有覺得眼熟的?”
“沒發現啊,”小學徒臉上一片茫然,“我從來沒見過他們。”
傅傾饒暗暗嘆了口氣。
那時候幾人當街縱馬速度極快,尋常人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樣貌。如今真的是想要找出個人證都極其困難。
雖說重新相遇很是高興,但傅傾饒惦記着阿關腰間所佩飾物,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和小學徒說明了情況,匆匆道別。
臨走時問他姓名,小學徒含笑答道:“你喚我青岚好了。”
傅傾饒記在心中,也不再耽擱,和喬盈簡短交代了幾句,便租了匹馬,急急回了住處。
十一正靠坐着細看兵法,聽到傅傾饒回來正想迎出去,誰知才剛下了床,傅傾饒已急匆匆地撞門進屋了。
她将包好的食物擱到床旁的案桌上,說了句“給你吃的”,便頭也不擡地在屋子裏翻找起來。
倒騰了片刻,她面無表情地仰起臉,問道:“你動過我的東西?”
“嗯。”十一似是感受不到她的不悅,撐着站起身來,語氣低沉地平靜說道:“我看有些亂,就稍微收拾了下。”
傅傾饒看着明顯條理幹淨了許多的屋子,嘆口氣,坐到一旁的榻上,揉揉眉心,躺了下去。
她雖自力更生慣了,卻不是個擅長整理的人,有什麽東西都是随手一丢,不掉下來就好。十一沒有惡意、一片好心,她是明白的,而且他一個忙碌慣了的人突然憋在這裏這麽久,也着實難為他了。
片刻後,她輕輕說道:“抱歉,剛才遇到點事情,心情不太好。”
“無妨。”
傅傾饒便笑了。
十一走到榻邊,問道:“你想找什麽?我可以拿出來給你。”
傅傾饒也不起身,就這樣躺着仰視着他,比劃了下,說道:“當初救你的時候,你手裏握着個東西,約莫是個這麽大的被折斷了的配飾,你還記得嗎?”
十一毫不遲疑地說道:“那是自然。”又問:“你要尋它?”
“嗯。”傅傾饒這才慢慢直起身來,“我想仔細看看它長什麽樣子。”頓了頓,她苦笑道:“可是我不記得那晚把它扔在哪兒了。你可曾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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