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這殺千刀的問題
路上吃過段溪橋拿出的藥後,傅傾饒稍稍好了些。回到平王府,她硬是一步步自己走回了屋子。
進屋後她先是扶着桌子喘息半晌,待到緩了口氣後,便從懷裏掏出那些從暗格內拿出的紙張。由于匆忙,她将它們卷成了一疊。此時正欲展開,卻被楚雲西一把按住了。
“這些東西是我從大驸馬那裏拿到的,上面肯定有不少不為人知的事情,不如……”她望着楚雲西愈發冷肅的臉色,頓了頓,換了個話題:“再不然我們分析下與宏岳國暗中密切聯系的是誰。這樣明天也好行事。”
方才在車上的時候,三人已經簡短分析過了。對方之所以選中傅傾饒來對付楚雲西,一定是篤定傅傾饒方便接近他。
而在那蒙面女子故意接近傅傾饒之前,楚雲西只在一處地方公然表現出對傅傾饒的親近。
——摘星臺。
楚雲西到了京城後,便直奔摘星臺。就是在那個地方,在楚涵宣同他說了一番話後,他主動尋了傅傾饒。因此,只有當時出現在摘星臺上的人,才有可能看到了楚雲西刻意接近傅傾饒的那一幕。
只是對于傅傾饒的提議,楚雲西想也不想便拒絕了,“先施針。段大人說了,你這身子情況不妥,若還想痊愈,必須盡快施針。”
“可明天就到日子了,萬一……”
“沒有什麽萬一!先施針!”楚雲西的聲音又冷了幾分,宛若霜天,“你的命你不當回事,我當回事!先施針,旁的往後再說!”
傅傾饒還欲掙紮,楚雲西壓根不再搭理她,側首對段溪橋說道:“段大人,無需理會他如何說,你自去做便是。”
段溪橋自打下了馬車就一直未開過口,此時正靜靜地靠坐在椅子上。聽到楚雲西之言,他挑了挑眉,朝傅傾饒揚揚下巴,“上次那問題考慮得怎麽樣了?你不給我個準确答複,我可不好下針。”
傅傾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直到他戲谑地眨了眨眼,方才反應過來,頓時黑了臉,說道:“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若真是這樣明顯,就不會到如今的境地了。”
“此事無需再提。若是還有那許多忌諱,那麽這針,不施也罷!”傅傾饒冷冷言畢,當即轉身就要出屋。
“胡鬧!”楚雲西怒然起身,寒聲斥道:“這事怎能拿來随意當作玩笑之語!回來,先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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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傾饒腳步滞了下,慢慢地回過身去看楚雲西,自嘲一笑,說道:“那還請殿下告訴我,段大人剛剛說的那個問題,微臣該答‘是’呢,還是答‘不是’呢?”
上次段溪橋是私下裏悄悄問傅傾饒的,楚雲西自是不知,聞言擰着眉去看段溪橋。
段溪橋似笑非笑地望着傅傾饒,指尖輕叩桌面,懶懶地道:“陛下恐怕不知道,這拔蠱之事,素來講究甚多。旁的不說,單就男女來說,性別不同,施針手法也是迥然相異的。”他按住桌沿稍稍挪動了下身子坐正,只手托頤笑看楚雲西,“以殿下看來,我該以何種針法來給傅大人治療呢?”
楚雲西征戰沙場多年,經歷的變數多到常人無法想象。饒是他早已養成了處變不驚的性子,此刻聽了這話,也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段溪橋在車上聽到傅傾饒無意識的那一聲稱呼後,就隐隐覺得傅傾饒和楚雲西之間有某種他不了解的深厚牽絆。此刻見向來堅毅果敢的平王竟因了傅傾饒而逃避回答問題,那種感覺就更加明顯起來,心裏頭不由得就冒出一簇不知名的火苗。
那火苗呈燎原之勢越燒越旺,使得他心煩氣躁,口氣就也不善起來。
“你可是想好了,若是今日不治,或許明天你再對付王爺時,用的就不是五指,而是匕首刀劍了。”
傅傾饒明白他是在和自己說話,說道:“我自認不會做傷害他的事情。”
“那剛才發生的事情呢?真不會傷害他的話,就不會有剛才那一遭了。”
傅傾饒想了一瞬,覺得有理,擡起腳來就往外走。
段溪橋沒料到她會堅持離開,猛敲了下桌子喊道:“你這是做什麽?回來!”
“我若是離得遠些,便不會傷害到他了。”
段溪橋暗罵一聲死倔脾氣,正要繼續喚她,就聽旁邊的楚雲西問道:“若是不診治,她會如何?”
說到這個,段溪橋的笑容便慢慢收斂。
“因着不知道是何控制之法,當初就沒有貿貿然治療。如今知道是笛聲,倒也有了方向。”他沉吟了下,說道:“只是笛聲擾人心智,若是不聽從施為者的命令,一直這樣接連不斷抵抗着的話,一般情況下不出七日必然精神錯亂,一月後,是死是活,但憑天命了。”
“既是一般如此,那她呢?”
段溪橋無奈地搖了搖頭,“當初用錯了針法,後患極大。若不及時施救,想必後果更甚。”
楚雲西長長地嘆了口氣,雙目半合。長長的眼睫投下暗暗的陰影,掩住了犀利的雙眸,看上去竟是多了幾分無助。
“那便照你的意思辦吧。我去追她回來。”
“那麽那個問題……”
“答案如何,大人心中不是早有定論了麽?又何須楚某多言?”楚雲西慢慢睜開眼,看向段溪橋,眸光已恢複了往日的冷凝,“我只求大人二事。一,讓她活着。二,守口如瓶。”
段溪橋萬萬沒想到會從楚雲西口中聽到一個“求”字,怔了下後,緩緩說道:“好。”
翌日,皇族祭祖,百官随行。
傅傾饒走在大理寺衆人的末尾,再次掩住口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小心擠出幾滴眼淚,忙揉了揉眼。
王寺正在她前面,數了半天已忘了她這是第幾回,終于忍不住了,稍稍向後探了身,輕聲問道:“傅大人這是怎麽了?昨夜沒睡?”
傅傾饒擺了擺手,道了聲“睡了”,冷不防又竄出來一個哈欠,忙去掩口。
想到昨日之事,她當真是十分忿然。
當時她難受到了極致,卻還硬撐着走出了院子。原以為離開此地就能避開段溪橋那個殺千刀的問題了,誰知她還沒想好後續事宜的安排,就被突然掠至的楚雲西給點了穴。
還好死不死的是個睡穴。
她當時一點也沒糾結,直接就躺到了……再醒來,已經是今日早晨。
這也就罷了。畢竟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身子輕了大半,笛聲也消弭無蹤。
最過分的是,她起來之後,才發現昨夜‘拿’來的那些機關暗格中的東西,竟然全都不見了!
去問段溪橋,說是楚雲西拿走了。去問楚雲西,又說不記得擱在什麽地方了。明顯是不想然她看。
傅傾饒徹底惱了。
敢情自己拼死拼活了那麽久,最後連勝利成果都沒見着?
沒這樣的道理!
正當她拭着眼角的淚珠子,暗戳戳地想怎麽再把東西從楚雲西那裏偷出來時,就聽極遠的前方飄來了一陣蕭聲。
這簫聲平闊中帶着一絲蒼涼,讓人聽了後不禁心生悲壯之感。
前面王寺正聽了後啧啧低嘆:“不錯不錯,吹.簫之人功底深厚。我聽着這曲子極好,改天用笛子吹吹,或許……”
“……或許別有一番味道,說不定還能帶出一些婉轉悠揚之意。”傅傾饒接道。
王寺正扭頭,欣喜道:“傅大人,厲害啊,這都被你聽出來了?肯定是同道中人!”
傅傾饒扯了扯嘴角,笑得咬牙切齒。
同道之人個鬼!
這調子她聽了大半夜,再認不出來的話,那才是真的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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