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故人

安老王爺捏着花枝,用小剪刀将它剪下擱到一旁,邊繼續細看盆花邊說道:“小子是大理寺的?”

“正是。”

“大理寺和安王府沒甚牽扯。難不成,你是來拜年的?”他用扡子挑起一個小蟲,丢到盆子泥土中,眯着眼用頂尖一戳,見它掙紮着死去,眯着眼笑了,“可這時候也太早了些。”

傅傾饒說道:“王爺好興致。京城之中,怕是只有王爺府上的暖房,才能在冬日裏培育出這樣好的花來。”

安老王爺正要擱下扡子拿回剪刀,聞言便是一頓,複又拿起扡子,繼續尋蟲,“就是這許多蟲子着實煩人了些。”

“蟲子多是好事。改天倘若一個蟲子也沒了的話,王爺怕是又要擔心這土是不是出了問題、這花是不是生了毛病,豈不是更加憂心?”

安老王爺握着扡子的手就停在了那裏。

“既然如此,那我該如何是好?”

“蟲子少了憂心,蟲子多了又惱人。王爺若想不操這個心,倒不如将這花送與我。如此一來,王爺再不用擔憂這花上的蟲子,而我,也不用鎮日裏往您這兒跑只為了多看它一眼。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啪”地一聲響起,安老王爺已将手中之物重重拍到桌上。

他扶着桌沿靜立片刻,忽地轉身,遣退了屋內伺候的人。

目光淩厲地将傅傾饒上下掃視半晌,他慢慢走到桌子旁,坐下,緩緩開了口:“你是誰?”

“晚輩是大理寺一個小小的七品評事。”

安老王爺順手摸起桌子上那比拇指略大的小茶杯,擱在手裏把玩着,“嗯,一個小小的評事,竟是能知曉十幾年前我和子侄的對話。想來大理寺的卷宗之中,應是記了不少有關本王的生活瑣事,當真是包羅萬象、巨細靡遺了。”

傅傾饒聞言,不由微微笑了。

她果然沒猜錯。

Advertisement

安王爺,當真記得那次與二哥之間的對話。

她朝着王爺又是恭敬一揖,“王爺請息怒。我多年前聽故人提起過此事,方才恰好碰到王爺在修剪花枝,不經意間就想了起來。本想開個玩笑,不料忘了自己身份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贖罪。”

安老王爺慢慢站起身來。

故人?

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年溫家二小子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周圍并無旁人,只有那臭小子手裏牽着的啃着糖吃的小丫頭。

到底是誰偷聽了他們的對話?

他眸色漸漸深沉,正待細問,卻聽傅傾饒說道:“當年父親兄長帶我去北疆游玩時,機緣巧合下與一位大人相識。那位大人是聽大将軍家的少爺提到那些話的。他和我說起這些時,特意與我說,若是來了京城,必然要想辦法到安王爺府上的暖房一看,這樣方才不枉來京一遭。”

安老王爺神色和緩起來,“那位大人是……”

“啊,我忘記說了。”傅傾饒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他是鎮守北疆的一名武将,比王爺您略矮一些,身子有我兩個這麽寬,眉毛粗濃聲如洪鐘,旁人都叫他……”

“周大鐘!”

安老王爺接過她的話頭,哈哈大笑。

傅傾饒明顯松了口氣,說道:“原來王爺竟是知道他。”

“那可不。他是常青身邊得力猛将,只可惜被小人暗算戰死沙場。”思及往事,安老王爺感慨地敲了敲桌案,轉而問傅傾饒:“你如今前來,可還有旁的事情?”

“啊,這個給您嘗嘗。”

傅傾饒拿出一小盒點心,捧到安老王爺面前,“這是阿姐親手做的點心。”說罷,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禮物寒碜了點,可是王爺您這兒什麽都有,我也不知道帶什麽過來的好。”

“桂花糕?這個好,這個好啊。”安老王爺摩挲着手中之物,嘆了口氣,“當年王妃在世時,經常親手做桂花糕給我吃。自王妃過世後,本王也是多年未敢再吃它了。”

傅傾饒連忙道了聲抱歉。

安老王爺擺擺手,“無妨。這禮物我很喜歡。”而後半晌沒有言語。

傅傾饒細觀他神色,見他沉浸在了回憶之中,停了片刻後,輕聲說道:“當年在北疆時,周大人和友人們對我們照顧頗多。不知他的友人可還有尚在京中的?晚輩想去探望一下,也算是全了當年的情誼。”

“周大鐘的朋友?沒有,沒有在京城的。十四年前那件事後,溫家的故人基本上都走了。”

安老王爺緩緩說着,語氣中不由帶了一絲悲戚和悵惘,“十四年前的事情,你知道吧?”

傅傾饒“嗯”了聲,說道:“略知一二。”

“都走了。都走了啊!常青都不在了,這些人還聚在一起,又有什麽用?!”

安老王爺低低喟嘆着,見傅傾饒面上滿是遺憾和哀痛,他斟酌了下,慢慢起身。

走到桌案旁抽出張紙,他好生回想了下,拿起筆來在上面快速寫了幾個名字。仔細端詳一會兒,這才折轉回來。

“這幾人是老周的好友,不知你那時是否見過。他們早已離開京城,定居北疆。老兄弟們在那苦寒的地方待了幾十年,都習慣了,說是回京不适應。你若當真想尋他們,需得去往遠方才行。”

“北疆這樣大,不知幾位大人如今現在何處?”傅傾饒接過紙張到過謝後,又有些遲疑,“晚輩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唐突?若貿貿然前去……”

安老王爺聽她這樣說,知曉她并非說說便罷而是當真要尋他們,頓時心生快慰。

他說出兩三個地名後,哈哈大笑,“不打緊。武夫嘛,看上去可能虎背熊腰的有些吓人,但都是熱心腸的漢子。你只要明說是故人之友,他們不僅不會為難你,反而會備足酒菜熱情招待。”

傅傾饒連連謝過安老王爺,與他又說了會兒話,這便告辭。

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輕喚。

她停下,回過身,朝着安老王爺的方向垂手而立,做洗耳恭聽狀。

“你與護國公可曾相識?”

傅傾饒想也不想便答道:“不認識。晚輩那時尚且年幼。雖說家父家兄因此際遇得以與溫家人相識,但我卻不曾與他們講過話。”

“那你父兄……”

“早已在多年前病故。”

“罷了。那便罷了。我只是想着找個人說說話。你必然不知道,溫家那老兒,可是我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他……也罷,你且去吧。”

出了安王府後,傅傾饒轉到拴馬的大樹旁,掏出那張紙來。大致浏覽了下上面的幾個人名,而後将它重新折好,收入懷中。

她解着缰繩的時候,恰好有幾個少年打打鬧鬧地從身邊經過。她被他們的朝氣感染,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待到缰繩解開,她正欲上馬離去,卻在聽到少年們不經意的幾句話後臉色驟變,當即抛開缰繩大步追了過去。

“等下,各位,請等下。抱歉抱歉,打擾到大家,實在是不好意思。只是我聽你們剛才好像提到了‘桐裏巷’?”

少年們臉色不善地望着她,不發一言。

傅傾饒忙解釋道:“我一個朋友去了‘桐裏巷’,至今音訊全無。如今冒昧打擾,不過是因為擔憂過甚,還請各位見諒。”

少年們将她好生打量了下後,齊齊哈哈大笑。

領頭的那個瘦高少年笑得尤其張狂。

他擡手止住正欲開口譏諷的其他人,上前一步,雙手環胸神色傲然地望着傅傾饒,說道:“你說你朋友去那種地方了?告訴你,鬼才信!”

傅傾饒好聲好氣地說道:“我是真心實意地詢問,還請大家解惑。”

少年揚着下巴,倨傲地看了她一眼,哼道:“真心實意?你看你,白白淨淨的,衣裳鞋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說你朋友會去那種地方,誰信?!你偷聽我們說話就也罷了,如今還要擺出一副認真求知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趁早歇了這心思吧!”說罷,扭頭對旁邊幾人說道:“我們走!”

傅傾饒還欲再上前,卻見人群中的一個少年回過頭朝她微微搖了搖頭,這便止了步子。想了想,回了拴馬的地方。

不過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個少年就又跑了回來。

站在巷口左顧右盼着,他瞄見了正在朝他招手的傅傾饒,急急忙忙奔了過來。

“幸好你等着了。我還怕你走了呢!”他面如滿月寬眉厚唇,談笑間自帶着一股子憨直之氣,“方才我們的一個朋友因了那裏的事情與人起了争執,氣不過,自然不愛聽旁人提起,語氣就有些不太好。你別在意。”

見傅傾饒笑着搖了搖頭,他釋然一笑,問道:“方才你說朋友去了那裏不見了,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你別怪我多疑。只是會去那種地方的,要麽是有權有勢管着那裏的,要麽就是粗布衣衫在那裏做活兒的。你那朋友又是屬于什麽情況?”

傅傾饒想到二丫的哥哥,沉吟了下,說道:“是後者。”見少年在看她身上細致考究的衣衫,便笑了笑,卻也沒點破他心中的懷疑。

少年搓着下巴想了片刻,最終下定決心,指了旁邊一塊沙地對她說道:“我們去那邊,我給你畫張去那裏的示意圖。”

語畢,他忍不住輕聲嘀咕,“也不知道我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地方。聽起來像,又不完全一樣。”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