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休棄
? 燕寧的外祖父是宮中德高望重的禦醫,外祖母是京城醉仙樓的掌勺,外祖父的原配夫人早逝,外祖父醉心醫術便沒有娶續弦,偶然間品嘗到了外祖母的菜,便強行娶外祖母做續弦。
都說後媽難當,外祖母進門時,舅舅和姨母都已經十多歲了,自然不可能跟她親近,外祖父雖然鑽研醫術,卻知道很多續弦刻薄原配的孩子的事例,便為舅舅和姨母做了很多打算。
這也無可厚非,只是燕寧的娘也算是外祖父的親女,但外祖父對她便沒有那麽疼愛了,燕寧的娘的嫁妝幾乎都是外祖母當年在醉仙樓做掌勺時攢的,由此可見,燕寧的娘和外祖母在家中過的有多艱難。
或許與境遇有關,燕寧的娘就是個喜歡為自己打算的人,沒有好處的事她從來不會費心,而燕寧在小的時候便失去了爹娘,跟着大自己兩歲的哥哥在外祖父家小心翼翼地過活,自然而然也繼承了她母親的性格。
所以,夫家常常說她是小門小戶,上不了臺面,眼皮子淺,尤其是她剛進門的時候,沈老夫人看中了城郊那塊肥田,但府中的銀兩有些周轉不靈,沈老夫人便把注意打在了燕寧身上。
想想都知道,以燕寧的性格怎麽可能會把自己的嫁妝用來給婆家周轉,況且那塊地又不是非買不可的,沈老夫人是打算在那兒建莊子,享樂罷了。
若說是急需用銀兩,燕寧自然不會那般無情,但買地不過是為了自己享樂,燕寧何必蹚渾水。
所以剛剛進門的燕寧就在沈老夫人心中留下了一個自私自利、眼皮子淺的印象。
最終,二弟妹柳雲夢當了冤大頭,燕寧也是好心給柳雲夢提個醒,柳雲夢堅定地認為等府中的銀錢周轉靈活了,沈老夫人便會将那五萬兩銀子還給她。
事實證明,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事兒。
燕寧所說的回娘家是回哥哥江寧家,而不是外祖父家,準确說來應該是舅舅家了,因為外祖父在燕寧出嫁前兩年便過世了,而外祖母還在府中。
繞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覃府,小厮上前叩門,門房見到燕寧回來還是很熱切地将燕寧迎進門,趕忙讓人去通知管家和覃夫人,也就是燕寧的嫂子許氏。
許氏正在房中教女兒描紅,忽然聽到丫鬟禀告燕寧回來了,趕忙起身出去迎接,走到前院卻見燕寧呆在馬車上沒有下來,心中疑惑,這小姑子不像是那般高傲的人啊,怎麽自己都親自來迎接了,她還呆在馬車上不出來。
冉嬷嬷上前解釋道,“夫人,小姐她……小産了。”
“什麽?”許氏驚詫地望着冉嬷嬷,“好好的怎麽會小産呢?什麽時候有的身子怎麽不告知我們一聲?小産了不好好養着,跑出來作甚……”許氏驚疑地瞧了滿臉凝重的冉嬷嬷一眼,顧不上詢問緣由,便讓丫鬟趕緊将燕寧的房間收拾出來。
府中丫鬟動作迅速,很快房間便收拾出來了,被子榻卧那些都是新換的,燕寧躺在繡塌上,看着面露關切的許氏笑着說道,“嫂子別擔心,我沒事。”
“還說沒事呢,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你回娘家你婆婆跟你相公知道嗎?”許氏擔憂燕寧在婆家的處境,便急切地詢問道。
“他們知道,但……”燕寧還在想怎麽跟嫂子解釋這些事,便見到府中嬷嬷急切地走進來,疑惑地看向她。
嬷嬷将手中的信函遞給許氏,解釋道,“侯府來人将此信函交給了門房,說是給姑奶奶的,而後便離開了。”
許氏将信函遞給燕寧,看着燕寧的臉色由紅暈轉為慘白,瞥了一眼那封信,只見标頭清楚明朗地寫着兩個大字,“休書”。
燕寧難以置信地瞧着那封信函,她很容易地辨認出這是沈侯爺的字跡,上面寫着燕寧忤逆、不敬公婆、擺弄是非、無子,每一條都足以證明她被休棄的理由正當。
燕寧白眼一翻,暈了過去,而許氏趕忙讓人去找大夫,讓小厮去軍營找江寧。
許氏看着滿頭大汗、急匆匆趕回來的江寧,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哀嘆一聲,将手中的休書遞給江寧。
江寧看完信,怒不可遏,“混蛋,敢欺負我妹妹,我要讓沈炎知道自己姓什麽叫什麽!”江寧說完便要出府去找沈侯爺算賬。
許氏知道自己攔不住他,恰好這時候,丫鬟來報,燕寧醒了,許氏連忙勸道,“相公還是先看看燕寧再說吧,燕寧現在肯定很需要你的關心。”
江寧與燕寧相依為命長大,江寧完全無法忍受燕寧受委屈,但許氏說的沒錯,燕寧現在很脆弱。
許氏嘆口氣,幸好燕寧只是急火攻心,再加上剛剛小産,身子很虛弱,并無大礙,只是,向來夫妻和睦的兩人怎麽弄到這地步呢。
跟着江寧一起到了燕寧的房間,燕寧木然地躺在繡榻上,見到江寧過來也沒什麽反應。
“妹妹,你有什麽委屈,跟哥哥說,哥哥給你做主。”江寧心疼地望向燕寧。
“沒有什麽委屈,都是我自己作死,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是我害的二弟妹小産,是我任性地要回娘家。”燕寧的眼睛裏已經流不出任何眼淚了,讷讷地說着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頭。
“妹妹不怕,以後就住這裏,哥哥家就是你的家,誰也不能把你攆走。”江寧堅定地說道。
而許氏心裏一緊,不是她不心疼小姑,只是她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也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有一個被休棄的小姑,恐怕會給覃家造成不好的影響。
“你嫂子賢惠大方,不會介意的,你放心吧。”江寧作死地補充一句,而許氏尴尬地點頭稱是,其實心裏在怪罪江寧草率做決定。
後來江寧跟許氏解釋道,他這麽說是為了寬慰燕寧的,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還是夫家,她這個哥哥都要靠後,自己倒是想讓她在娘家呆着,但她肯定眼巴巴地想要回夫家呢。
所以江寧打算,過幾天找沈侯爺好好談談。
許氏放下心來,但誰也沒想到沈侯爺沒見到,倒是被沈老夫人狠狠地譏诮了一番,她決絕地拒絕了江寧的要求,直言不諱地指出燕寧的毛病,“我們沈家雖與淳妃不是同宗,好歹也姓沈,不是你們這種小門小戶高攀得上的,覃燕寧這樣忤逆不孝、擺弄是非的兒媳婦,我可要不起。”
江寧雖然很生氣沈老夫人的說法,但還是要親口聽沈侯爺的說法,但十多天都沒有等到沈侯爺的人,江寧不是傻子,沈侯爺不是日理萬機,只是不想見自己而已。
這樣,沈侯爺的态度也就很明顯了。
江寧與許氏商議,暫時不要跟燕寧提及此事,想讓燕寧養好身子,江寧都這麽說了,許氏也不好太過分,況且燕寧現在無依無靠的,确實可憐。
燕寧頹廢了幾日,着實想開了,她本來嫁入侯府便是高攀了,怨不得婆婆和沈老太君如此,而沈侯爺應該是有苦衷的吧,哪怕最後她不能回侯府,她也不會怨恨她們,是自己沒有這個福氣。
燕寧有自知之明,她打算等身子養好了,找個機會跟哥哥說,搬出去住,她擔心她一個棄婦會拖累了哥哥一家,侄女和侄子都還小,若是因為她被人嘲笑,她心裏也過意不去。
一個月過後,燕寧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因為天氣漸漸炎熱,便很少在外面晃,她也不覺得悶,頂多有時候陪嫂子聊聊天,哥哥到軍營就職,大多時候都不在家,嫂子陪着兩個孩子才有了些樂趣。
侄子還小,侄女已經四歲了,這孩子活潑的很,跟燕寧相處的很開,燕寧也會忍不住去想自己那無緣的孩子。
午時風吹過,燕寧感覺到了一絲清涼,彎了彎嘴角,漫步走向主院,為了将自己新描好的花樣拿給許氏看,站在門口,竟然無人在門口守着,忽然聽到許氏的嘆息聲,燕寧剛想輕喚許氏,便聽到許氏身邊的嬷嬷憤憤不平的聲音,“少爺跟小姐年紀還小,姑奶奶如今的境況豈不是會影響他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相公很疼愛這個妹妹,我實在說不出讓燕寧獨立門戶的話。”許氏哀嘆,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懷中漸入夢鄉的女兒。
“現在已經有風言風語了,夫人,你要多為少爺和小姐多多考慮啊,總不能覃家都跟着姑奶奶被指指點點吧。”嬷嬷焦急地說道。
“話雖如此,但這也不能怪燕寧……”許氏覺得嬷嬷說的話有些過了,剛想為燕寧說話,便聽到門外丫鬟的聲音,“姑奶奶,你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啊?”
燕寧平靜的聲音傳來,“剛打算敲門來着,怎麽沒有人在門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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