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阮星舒溫軟的唇貼過來的那一刻,霁林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啪”一聲,終于斷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卻是氣氛極暧昧的一次。
阮星舒此時就躺在他面前,衣衫淩.亂,滿頭烏發散開,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任君采撷的意思。
霁林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看着阮星舒的眼神中帶着一股複雜的神色,似愛更似恨。
霁林深覺自己已萬般清醒克制,是阮星舒自己貼上來,肆意引誘,不肯罷休。
他就像是在沙漠中迷途多日,快要渴死的旅人,渴望着一口甘泉救命,本已絕望,不想一泓甘美泉水主動送到唇邊。
這可就怪不得他了。
思及此,霁林眸色漸深,他摟住阮星舒的腰,讓二人的距離貼的更近,随後反客為主,主導了這個吻。
阮星舒眸中漫上笑意,十分熱情地回應着。
燭火晃動,紗帳輕搖,房中溫度漸漸升高,不知過了多久,霁林放開阮星舒,起身扯過一旁的絲帕拭了手。
阮星舒自榻上起身,他的臉頰紅撲撲的,舔了舔被親吻的有些紅腫的唇,笑道:“娘子,我幫你。”
“不必。”霁林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阮星舒伸過來的手,“你先睡,我自己處理。”
雖未做到最後,但與前些日子相比,已是不小的進步,阮星舒十分餍足,只當霁林害羞了,笑道:“好,那你快點回來哦,我等你。”
霁林道:“不必等我。”
霁林進了暖泉室,他并未在池邊停留,而是走到一旁推開一處石門,門後竟還藏着一處冷泉。
冷泉周圍結滿冰霜,白瑩瑩一片,泉水卻并未結冰。
霁林跨入其中,一步步向池邊走去,水汽氤氲中,似能看見那年初入宮廷,泡在冷泉池中神情靈動的少年。
那時候阮星舒穿着夏季的薄衫,一邊吸着涼氣一邊把自己泡入冷泉之中,待适應了泉水的溫度後,擡頭沖邊上笑道:“小師弟,我想的這法子不錯吧。只要靈石不斷,這地兒就是避暑聖地。這池水中我還讓人加了靈草,對身體有好處,你別站在那兒了,過來涼一涼。你這破殿呀,冬冷夏熱的,也是絕了,真是苦了我了,若非師命難為,我早就回去了。
“哎,你別走啊,小師弟,你就算真要走,走之前幫我把臺上的那碟西瓜端過來。”
思及往事,霁林的臉色柔和下來,甚至還笑了一下,只是緊随而至的,是另一段刻在心底最深處,永遠都忘不掉的記憶。
那時阮星舒懶散地靠坐在軟榻上,他衣衫半開,露出緊實的胸膛,姿容身段比他身旁圍繞的姑娘們還要明豔俏麗。
阮星舒躺在一群青樓女子中間,手中執着白玉酒杯,雙頰微紅,似是已有了些許醉意。他唇邊噙着笑,漫不經心地看過來:“是小師弟呀,你何故這般生氣?不會是……真的愛上我了吧?”
“……不說話,被我言中了……”
“不過是連日無聊,逗你玩玩,你還當真了……”
“在我眼中,皇族之人各個蠢笨如豬,你既是皇室血脈,我豈會與你在一起……”
“……你以為你是誰,有何資格讓我另眼相待?”
“兩情相知,白頭偕老……這種哄騙姑娘家的鬼話你也信,哈哈,小師弟,看不出你如此純情……”
那時的字字句句,皆如刮骨利刃,刺痛人心。
雖已過去一年多,但只要想起來,霁林心緒仍不能平靜。此刻,他身上的熱度并未消散,心底卻如這冷泉室內的霜雪一樣冷。
垂在身側地手緊攥成拳,面對阮星舒,輸的人總是他。霁林深吸一口氣,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池水中。
霁林在冷泉室待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阮星舒已經撐不住睡着了。霁林熄了燭火,因身上寒意未散,未免冰到阮星舒,他躺在距離阮星舒很遠的地方。
阮星舒睡得迷迷糊糊的,但也察覺到有人躺在了身側,他自發地靠過去,被冰的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霁林正想起身,阮星舒就手腳并應地纏住了他。
阮星舒眼睛都未睜開,意識還是朦朦胧胧的,他含糊道:“娘子,你身上怎麽這麽冰,我給你暖暖。”說完,抓住霁林的手塞進了衣衫裏。
“這樣好多了吧?”阮星舒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睡意。霁林嗯了一聲,他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身側傳來阮星舒安穩綿長的呼吸聲,霁林靜了片刻,伸手攬緊了阮星舒。
阮星舒一覺到天明,醒來的時候,霁林已不在身側。
寧宇從外面走進來,說道:“阮仙師,早膳已備好了,您現在起身嗎?”
“嗯。”阮星舒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身側的床鋪,早已沒了溫度,他問:“娘子什麽時候走的?”
寧宇道:“陛下已走了快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阮星舒愣了下,“現在什麽時辰了?”
“阮仙師,已經巳時了。”
“我竟然睡了這麽久。”阮星舒飛快穿了衣服和鞋子,“明靜是不是等急了?你怎麽不早點叫我。”
寧宇道:“陛下說讓您多睡一會兒。阮仙師,您不用着急,歐陽先生今日有事,已讓人傳了話來,他明日再來看您。”
“又有事?”阮星舒道:“明靜他不是宮廷禦醫嗎,沈克已死,魔族成不了氣候,他怎麽還那麽忙。”
轉了轉眼珠,阮星舒道:“難道有什麽事發生?”
寧宇笑道:“阮仙師,朝堂的事小的并不知曉。不過我想,有陛下在,京都出不了事。而且歐陽先生身為歐陽家的家主,要親自處理的事很多,或許是被族中瑣事纏住了也說不定。”
阮星舒一想深覺有理。
這短短的功夫,他已洗漱完畢,将擦臉的錦帕放到架上,往外走的時候,阮星舒忽想起什麽,扭頭對寧宇道:“昨天,多謝你啊。”
寧宇滿臉不解:“啊?”
阮星舒笑的像一只偷腥成功的貓,“有時間去宮外逛逛,到時我請你吃飯。”
阮星舒出去後,寧宇在原地呆立良久,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阮星舒在謝他什麽。
想明白後,寧宇的臉都白了,他狠狠打了個哆嗦,決定将這件事徹底忘掉。
禦書房內。
白竹跪在地上,低聲道:“陛下,姜容……逃了,屬下萬死。”
霁林批閱奏折的手微頓,接着若無其事地繼續寫下去,“起來吧。”
白竹道:“陛下……”
霁林擡眸,重複道:“起來。”
“是。”
看着白竹懊惱的臉色,霁林淡聲道:“你不必自責,姜容不僅是沈克愛将,更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他能逃脫也在意料之中。”
白竹愕然道:“陛下,難道你早就料到,那今日……”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自殿外傳來:“姜容重傷出逃,就算僥幸不死,也要修養數年才能痊愈。這一戰,算是我們贏了。”
白竹回頭,就見歐陽明靜站在殿外。
歐陽明靜仍是白巾覆眼,身上衣物卻與常日所穿大不相同。他換下了錦繡衣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懸着一柄赤色長劍。
這副模樣,少了平日裏的飄逸文弱,整個人如出鞘的利劍,挺拔、悍利。
歐陽明靜跨進殿內,站在白竹身側。
白竹驚訝道:“歐陽先生,原來那名戴着面具的高手是你?”
回想起半道截殺姜容時,歐陽明靜體內爆發出的懾人靈力,白竹忍不住說道:“歐陽先生真是深藏不露,這些年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強的修為。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你讨教讨教。”
歐陽明靜嘴唇一彎,笑道:“能得白統領誇贊,看來我的能力還不算太差。”
白竹道:“歐陽先生,謙虛了。”
他們少敘了幾句閑話,待安靜下來後,霁林問道:“如何?”
這話是問歐陽明靜的。
歐陽明靜道:“姜容乃沈克親傳弟子,魔族功法想必沈克已盡數傳授于他。我與白統領合力,逼得姜容為保命招式盡出,從他的招式看,雖陰險毒辣,卻好似并不會禍及記憶。”
歐陽明靜醫術高超,他既這麽說,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霁林微擰了下眉,低聲道:“與魔族功法無關。”
歐陽明靜道:“陛下,阮公子的傷既與魔族無關,便不必着急,可以慢慢醫治。陛下不必憂心,臣這些日子翻閱醫典,已有了些頭緒。”
霁林擱下朱筆,點點頭:“好,有勞歐陽先生了。”
“陛下與阮公子與我歐陽家有大恩,這是我該做的。”歐陽明靜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歐陽明靜離開後,白竹說道:“陛下,魔族與我們勢同水火多年,應能料到使臣一旦入京,活着回去的幾率非常小。如今魔族可以倚仗的只有姜容了,沈複還命姜容為使護送沈琪入京。難道他們是真的為求和而來?”
霁林重新提起筆,輕聲道:“魔族陰險狡詐,莫要掉以輕心。”
白竹立刻正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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