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電話鈴聲響起, 沒一會兒就被接通了。

邵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拿着手機還跟荀覓在那樂呵, 嘿嘿傻笑道,“你等着的,我肯定幫你問清楚,有事哥們兒給你出氣!揍他!你看, 你……電話通了吧!”

荀覓打了個酒嗝兒, 大着舌頭和邵雅對視一眼, 一起開始在那嘿嘿傻笑,口齒不清的嚷嚷着, “嗯,打!”

雖然沒有開擴音, 可兩人的聲音已經足夠大了。最後還嫌不夠,直接把話筒對準到了嘴邊在那‘嘿嘿嘿嘿嘿’的笑。

電話那邊的莫訣:“……”

“你們在哪?”明知道可能就算是問了也沒有什麽結果, 莫訣還是輕輕揉了揉額頭多了這麽一句。

荀覓耳朵尖, 因為比較近,所以還是聽到了話筒裏面的聲音。

于是他努力的保持住了自己最後一份的清醒,一把搶過手機, 拿到了耳朵邊上,含糊不清的叫,“哥、哥……”

一聲‘哥’喊的都不成調, 一邊喊還一邊和邵雅繼續傻笑, 最後還打了個酒嗝。一下子居然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喊莫訣了。

莫訣沉默一瞬, 心想估計這兩人喝了不少酒, 于是語氣放緩了點,“覓覓,你們現在在哪?”

荀覓委委屈屈的把手機拿遠了一點,莫名的悲從中來,“不、不知道在哪,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又不要我了……爸也不要我了……”

邵雅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給他倒了一杯酒,“喝!”

“我。”荀覓一拍桌子,一邊哭一邊沖着電話那頭嚎,“我不告訴你我在這吃火鍋!你不知道我在哪家火鍋店……”

“你都不要我了。”荀覓又喃喃的把手機放在一邊,重複了一遍這幾句話,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鍋的熱氣熏得,這會兒整個眼眶都有些發紅,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像是個小孩子賭氣一樣的說道,“我不跟你好了。”

看來兩個人都醉的不輕——電話已經被挂斷了的莫訣如是想。

接下來的會議顯然是開不成了,莫訣把會議取消,驅車在幾個荀覓經常會去的火鍋店裏看了看,也沒有找到人,最終停在路邊,想了想,決定去了荀覓的新住址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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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

天色已經不早了,兩個二十左右的男孩兒在路邊喝的爛醉,本身就不安全,也沒個人過去接。

莫訣到那的時候,店裏都已經沒什麽人了,店家看上去也已經準備打烊,正拿着誰的手機在打電話。

莫訣過去沒一會兒,剛結完賬,就發現店裏又進來了一個人,看上去有些匆忙,身上還穿着厚厚的睡衣。

他有印象,是孟依依。

孟依依只是曾經在學校見過莫訣,在門口和莫訣打了個招呼,之後道,“我來接邵雅的。”

莫訣一點頭,把位置先讓開,看着孟依依十分簡單粗暴的把邵雅給拎起來,之後給他手腕上套了個東西,一邊牽着往門邊走,邵雅居然也乖乖的讓孟依依帶走了。

而孟依依的手上拿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像是遛狗的繩子一樣,一邊拴在邵雅的手腕上,另外一邊自己拎着。

桌子上只剩下了荀覓一個人,店員正在四散着收拾桌子上的東西和客人留下的殘局,桌椅板凳‘叮叮咣咣’撞擊的聲音不絕于耳。

那邊的結完賬的店員把莫訣的卡還了回來,在确認過莫訣的身份之後,這才放心的把人給留到了店裏。

莫訣看着已經醉成了一灘爛泥,還在不停地小聲嘟囔着什麽,一邊還在默默流眼淚的荀覓,微微嘆了口氣。

荀覓在莫訣還沒來得時候,就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一會兒了,只是睡的不舒服,又冷眼睛又難受。

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他現在好像是在一個人的背上,正在被人背着走呢。

那個脊背很寬厚,很溫暖,也特別的舒服踏實。

“哥……”荀覓在莫訣的脖頸處蹭了蹭腦袋,壓根不知道背着他的人是誰,卻含糊不清的下意識喊了一聲。

“嗯。”莫訣應了一聲,終于把人給帶到了車前面。然而要把人放下去的時候,卻發現在後面的人死活不肯撒手,抱着自己的脖子不願意松開。

“覓覓?”莫訣喊了一聲,之後用手輕輕的拍了拍荀覓的屁股。

街道上四下已經沒有什麽人了,一高一低的兩個人站在車邊,彼此間像是融化在了一體的模樣。

“哥哥啊?”荀覓癟着嘴,因為頭埋在莫訣背上的緣故,顯得聲音有些悶悶的,确認過是莫訣之後,又把手握的緊了一點,“不松手。”

心知荀覓醉酒之後就跟個小孩兒一樣,莫訣也不生氣,就在那背着他,好脾氣的問,“為什麽?”

“松手你就不要我了……”荀覓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像是終于找到了家長告狀的小孩兒一樣,委委屈屈的說,“邵雅剛才說,他有爸媽要,有孟依依要,就我沒有爸媽,我也沒有孟依依。”

莫訣一挑眉,“關孟依依什麽事?”

然而荀覓根本沒理他,又把自己的腿夾緊了一點,屁股用勁兒往上蹭了蹭,死命勒着莫訣的脖子,“不松手,不松手。我、我跟你好,你還要我的話,我就繼續跟你好……”

這話說的含糊不清,可荀覓因為姿勢的緣故,幾乎是貼在莫訣的耳邊說的。

細細軟軟又帶着點委屈的聲音就這麽飄到了莫訣耳朵裏面,耳邊帶着些說話間噴發出的濕氣和熱意,讓他下意識的喉嚨緊縮了一下。

荀覓說完話之後,馬上就沒什麽聲音了。

莫訣又等了一會兒,才試探性的把人給放了下來。

沒等到回應,已經睡着了。

最後他想了想,沒有回家,而是把荀覓給帶到了他租的房子裏面。

因為有人幫忙的緣故,所以房間裏面倒也還算是整齊,大件都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地方不大,一室一廳,帶了一個小廚房和衛生間,最盡頭還有一個特別大的落地窗。

規格和之前L市的房子差不多,只是少了一個次卧,這種房子的類型,也一向是荀覓最喜歡的。

荀覓喝醉的時候一向都不鬧人,要麽是乖乖的坐在角落裏,裝作自己很清醒的模樣,問什麽答什麽,要麽就是安安靜靜的睡覺。

莫訣把人給放到床上,之後又輕輕地給他擦完了臉之後,荀覓都沒有一丁點要醒過來的跡象,看來是真的醉的不輕。

全然不知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麽的人,此刻蓋着被子正沒心沒肺的在呼呼大睡。

莫訣看了一眼時間,左右看了看,嘆了口氣,還是收拾了一下,最後躺到了荀覓旁邊。

中間荀覓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了一次,莫訣睜開眼睛卻沒動,果然沒一會兒,荀覓就跌跌撞撞的下了床,找了半天找到了廁所的位置,解決完了生理需求之後,過了會就又爬回來了。

他的身上還帶着點酒氣,起夜的這一會兒身上就涼透了,掀開被子的時候又是一陣涼意入侵。

雖然B市大多數都集中供暖,但是一般的出租屋一般都沒有繳納暖氣費用,所以房間裏面并沒有開始供暖,晚上氣溫降下去,也是挺冷的。

荀覓一向不是那種容易暖被窩的人,又怕冷得很,冬天裏面床上也一直都鋪着厚厚的被子才能睡着。此刻在他的身邊,就像是有一個大火爐一樣,和他自己這邊的天寒地凍簡直是形成了一個兩極的差距。

迷迷糊糊的,他就總想往那邊溫暖的地方靠攏過去。

睡夢中,荀覓好像口中還在念念叨叨的說着什麽東西。莫訣和他此刻位置貼的極近,幾乎只要側頭的功夫,就能和荀覓的臉正對在一起,兩人之間偶爾呼吸交錯,氣氛一時十分的暧昧。

他微微垂眸,輕輕地打量着荀覓睡夢之中也不算是太安穩的模樣,側過身,把人攬到了自己的肩窩,之後,像是做過無數次的那個樣子,一只手在荀覓的背後輕輕的拍打着,安撫着。

沒一會兒,荀覓就不再繼續有什麽動靜,終于安穩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荀覓就被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給弄醒了。

他哀嚎着捧着自己的頭,在床上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瞬間,看到一片陌生的景象的時候,荀覓還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已經不在自己的家裏了,而是在自己租的房子裏面。

白乎乎的天花板越盯着越難受,然而正打算他撐着床要起身的時候,卻發現一手摸到了一個有點硬,但是又有點軟的東西。

荀覓:“?”

他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該不會昨晚上和邵雅喝多了,睡到一起去了吧?

他倒是請假了,可邵雅今天還得上班呢。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躺在他身邊的,卻是已經睜開了眼睛的莫訣。

荀覓一愣,“哥?你怎麽在這?”

莫訣的視線從荀覓的臉上慢慢的轉到了自己的腹部,之後挑眉道,“你想摸多久?先把手放開。”

荀覓一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又抓了一下。

莫訣的手一頓。

之後荀覓才發現自己剛才按着的是哪兒,連忙把手挪開,當下臉就紅了。

然而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幹的都是什麽事兒的,嘟囔道,“你、你睡個覺衣服還能翻上去的……”

“哪個沒良心的小混蛋,昨晚上非要把手貼在我肚子上取暖的?”莫訣笑了一聲,把被掀起來的上衣往下扯了扯,看着荀覓的模樣,還是皺眉道,“頭疼的很?”

荀覓可憐巴巴的點了點頭,也沒工夫皮了,看上去蔫噠噠的,總想用手錘後腦勺。

出租屋裏頭自然也沒什麽東西能做醒酒湯的,更加別提應急的止痛藥了。

別說是莫訣,就連荀覓對着這個一切都顯得有些陌生的屋子束手無策,最終還是撐着自己的腦袋,捂臉放棄道,“算了哥,我疼一會兒就下去了……你也別找了,這間房子空了有一段時間了,就算有藥也是過期的。”

莫訣轉身去了廚房,終于找到了一個能燒水的壺,只是看上去也有些破舊了,摸上去的一瞬間就有不少灰塵,十分不幹淨,也就沒有用。

最終,還是在荀覓的床邊找到了一個被拆開的一箱礦泉水,雖然涼,但是也比沒有的好,于是就給他拆了一瓶。

荀覓看着這一切,略微有些心酸。

新的地方就是這樣的,什麽都要收拾,他昨天剛把東西弄好,一些生活起居上的細節……總是需要時間去整理的,昨天也沒來得及。

等他喝了兩口水之後,莫訣才坐到了床邊,打量了一下荀覓,輕輕的開口說道,“覓覓,你到底在怕什麽?”

他一直都知道荀覓是一個比較沒有安全感,又比較反應遲鈍的孩子。

可這件事情,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他設想過,荀覓有可能會心裏難受,會覺得不舒服,可是萬萬沒想到,荀覓會在醉酒之後,以為他會被抛棄。

如果不是昨天他和邵雅在一起,又正好是喝醉了酒,讓他聽到了一些東西,可能這輩子,他都不會知道這些。

而恰巧這一切,卻是莫訣和荀覓在一起的這十幾年當中,從未發現過的,屬于荀覓心裏的一丁點的小想法。

更讓他在意的是,荀覓的這種念頭,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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