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萬殊樓位于瑤山,乃凡人向往的世外仙山,在六界當中的聲望可與昆侖玉山相互媲美。
萬殊樓的人行蹤詭秘,身份成謎,雖然他們并不易容,但行走世間往往用假名字。并且,萬殊樓不招收弟子,無論外門弟子還是真傳弟子,一概沒有。
在萬殊樓做事的都是家族人,與其說占蔔陰陽是門功法,倒不如說是門血脈。
他們的血脈是被天道認可的,是天道賜予的能力,即便是他們收了弟子,因為弟子并不存在這種血脈,也是學不成占星之術的。
普通人尚且如此神秘,更別提那位從不露面于世間的萬殊樓瑤臺君了。
萬殊樓成立數千年,其主人便是居住在瑤臺的瑤臺君,瑤臺君代代相傳,均由本家的嫡子繼承,當然了,必須是家族之中血統最純正,且最有天賦的子嗣。
以前的瑤臺君且不提,單說這一代瑤臺君,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無人知道他修齡多少,更無人知道他是何面貌,包括姓名。
正因為如此神秘,修真界對于這位瑤臺君的身份都充滿了好奇。有人說,她修為千年,有移山填海之能,外表看起來卻只是個七八歲小姑娘;也有人說,他體弱多病,常年卧于病榻,是個茍延殘喘的老頭子;更有人說,瑤臺君其實不是人,是個神獸。
總之,傳言五花八門,越說越玄乎。
“那瑤臺君的身份秘密,可算是六界一大未解之謎了。”
“若我能一睹瑤臺君芳澤,縱使明日渡劫失敗,灰飛煙滅也不留遺憾了。”
“為了見個老頭子不惜拿天劫開玩笑,真有出息啊您。”
“什麽老頭子?我聽說瑤臺君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是個女的?”
“不對不對,是男的,只不過脂粉氣重了點,可能是個沒把的。”
“大兄弟,這話可不敢亂說!這裏是瑤山,在人家地盤說人家壞話,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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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氣的話,難道是焚血宮的血千綢嗎?”
“去你娘的!那個大魔頭會是瑤臺君?那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貪狼長老一行人坐在茶館二樓,聽着一樓的食客滔滔不絕講着萬殊樓的八卦。
執法長老道:“居然将血千綢和瑤臺君牽扯在一塊,叫人啼笑皆非了。”
文曲長老:“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并非絕無可能。無論那瑤臺君是誰,能一手擔起萬殊樓這偌大的組織,屢屢窺探天機,與天道對抗,不失為一代豪傑宗師。”
“最主要的是心懷正義。”貪狼長老說,“十七年前,若非有瑤臺君的提點,咱們怎會得知那些滔天大罪都是花不染幹的,又怎會恍然大悟咱們冤枉了白雲闊?七年前,又是瑤臺君的鼎力相助,窺探未來出謀劃策,不然,仙道的“折花之戰”怎會大獲成功?怎會那麽容易将花雨霁擒住?不費一兵一卒,全都仰仗萬殊樓。”
悟念:“正是如此。”
“瑤臺君未免有些卑鄙了吧……”站在角落裏的路一之突然開口說話。
衆人一愣。
“他利用自己預見未來的能力,先是斬斷了抵禦靈脈,又提前設立結界封鎖住滿山靈氣,更設立了九九八十一大陣,讓花師兄孤立無援,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路一之緊緊握着雙拳,“很不公平。”
“一之!你在說什麽?”執法長老拍案而起。
路一之渾身一激靈,恍然察覺自己失言,忙跪在地上。
執法長老怒不可遏:“除魔衛道,清掃天下污濁,哪來的什麽公平不公平?那些被花不染殺死的無辜生命,對他們來說就公平嗎?若非瑤臺君仗義援手,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性命葬身在花不染的魔爪下!”
路一之抿着嘴唇不說話。
“花不染早已被逐出師門,你別一口一個師兄的叫了。”執法長老:“到外面去冷靜冷靜!”
路一之開門出去了,酒樓內很是熱鬧,空氣中飄蕩着飯菜的香氣和濃郁的酒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路一之只覺索然無味,他垂着頭一路快走,冷不防和樓梯口上來的女子裝上,他忙躬身致歉:“在下失禮。”
“沒關系,是小女子沒注意到公子。”尹婉兒步履匆匆,繞過路一之就朝走廊盡頭的包廂跑去。
路一之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神,邁步下樓。
“前輩。”尹婉兒輕輕敲門,然後才推門進去,“花前輩,白前輩,我已将如空師太送去尹家堡,有我尹家的靈丹妙藥,相信她很快就會康複的。”
花雨霁聽牆根聽得來勁兒,漫不經心的回了句:“你都回家了,怎麽又過來了?”
“前輩救我祖母,就是尹家堡的恩人,就算前輩說兩兩相抵不用還情。可救前輩性命的是祖母,祖母和前輩人情抵消,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欠前輩的,所以婉兒想報恩,有什麽需要做的,前輩只管吩咐便是。”
“沒有啊。”花雨霁将耳朵貼在牆上,隔壁口水戰的聲音更清晰了。
尹婉兒好不尴尬。
倒是白雲闊将話聽了進去:“尹家堡救過師哥?”
花雨霁不以為然道:“嗯,從省悔崖逃出來的時候,正巧被路過的老祖宗救了……哈哈哈哈哈,隔壁居然說瑤臺君是只雞精,每天都窩在瑤臺孵蛋,所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哈哈哈哈……”
白雲闊:“……”
花雨霁:“這群人口無遮攔,在瑤山也敢大放厥詞,這要是被萬殊樓的人聽着了,啧啧啧……”
尹婉兒:“前輩想去萬殊樓求卦?”
“是找人。”花雨霁聽夠了笑話,回到八仙桌旁吃桂花糕。
尹婉兒沒有糾結花雨霁的目的,而是語氣沉重的說:“方才晚輩上樓碰見了雲頂之巅的弟子,雲頂之巅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花雨霁事不關己道:“哦,我知道啊!他們就在隔壁屋呢,庚辰和白妄一進酒樓大門就告訴我了。”
尹婉兒:“???”
“那,前輩不躲躲嗎?”尹婉兒差點沒驚掉下巴,看花雨霁又端起筷子準備開吃,真是理解了“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精髓。
“躲什麽呀,比起雲頂之巅,真正讓我腦瓜疼的是焚血宮。”花雨霁眉間浮起一抹狡猾,唇邊蕩漾起戲谑的弧度,他往白雲闊身邊湊了湊,笑嘻嘻的說道,“如果我被焚血宮的弟子圍攻,仙風道骨的霜月君可得救救我呀!雲頂高徒,鏟奸除惡,救死扶傷嘛!”
“當然。”白雲闊抿唇一笑,清潤的目光落到花雨霁微醉的臉上,他突然伸手抓住花雨霁的腕骨,“鏟奸,除惡。”
花雨霁心底一慌,只因白雲闊的眼神有些詭異的滲人。
白雲闊:“你也是魔修。”
“幹嘛?”花雨霁單手支頤,擺出漠不關心的态度,“想把我交給隔壁嗎?”
尹婉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味給嗆到了,知趣的說:“我外面待會兒。”
不算狹小的包廂內只剩下花雨霁和白雲闊兩個人。
花雨霁右手被白雲闊鉗制着,只好用左手去夾盤子裏的土豆條,餘光在白雲闊身上渡了個來回:“要不,你親自動手?”
白雲闊沒說話,只是定定望着他。
花雨霁試了幾次,眼見着土豆條叽裏咕嚕亂跑,無奈道:“要不咱換個手抓?我不是左撇子啊!”
白雲闊沒有換手,而是自己拿起筷子幫花雨霁夾了滿滿一碗的土豆條:“夠嗎?”
花雨霁:“……”
白雲闊:“有些話要問你。”
花雨霁心滿意足的吃上了土豆條,心情甚好:“行啊,一人問一個,輪着來。”
白雲闊目光凝定:“不許隐瞞,說謊者……”
花雨霁:“全家死光光。”
“……好。”
花雨霁:“你先問吧。”
白雲闊一直以來都有滿肚子疑問要問,他斟詞酌句,在肚子裏反反複複掂量了不知道多少遍,可真到可以坐下來安安靜靜詢問的時候,他又突然恐懼了。
害怕聽到自己難以承受的答案,害怕師哥在腦海中深深刻畫的形象再一次崩塌。
白雲闊握住花雨霁手腕的力度加重了幾分:“你是否血洗天明劍宗,殺害滿門弟子兩千,奪取宗主魂器踏雪傘?”
花雨霁細細咀嚼土豆條,緩緩咽下腹中:“是。”
心尖肉仿佛被毒蛇的利齒狠狠咬一口,白雲闊渾身發麻。
“到我了。”花雨霁端起普洱茶抿了口,道,“按你的話來說,我是你的師哥,那麽,你恨我嗎?”
白雲闊不假思索道:“恨。”
花雨霁笑着點頭。
白雲闊嗓音沙啞:“你是否開啓鬼界出口,釋放十萬冤魂?”
花雨霁狹長而微帶妖異的鳳眸,波光浮動,炫目攝人:“不是。”
白雲闊心下震顫:“你……”
花雨霁搶在他前面問道:“這金蠶絲的發帶,怎麽弄的?”
白雲闊深吸口氣,穩住心神:“我抓了昆侖山上的黑蠶和金蠶,養了五十年,這本來是想作為師哥二百歲賀禮的。”
花雨霁苦笑一聲:“我生辰之日,正是我名譽掃地之時。”
當年端木硯帶着天明劍宗幸存的弟子跑到雲頂之巅,連同各大仙門一起讨伐花雨霁。将樁樁件件說明,并搬出萬殊樓的旗號,将花雨霁的罪名坐實。
當時火離宮張燈結彩,姹紫嫣紅,僅僅一瞬間淪為一片廢墟。
從火離宮追殺到太極殿前,花雨霁憑借強大的修為跑了。他前腳走,掌教後腳便将孽徒逐出師門,這一過就是十年。
當時事發突然,情況太亂,白雲闊這生辰賀禮也就沒送出去。
白雲闊努力組織着語言,問道:“鬼界之事并非師哥所為,師哥為何要承認?”
花雨霁:“因為……劇情讓的。”
“什麽?”
“天道,天命難違。”
“我不懂。”
花雨霁突然皺起眉頭:“好狡猾啊,讓你一連問了兩次!好了,這個游戲到此為止,諾,給我夾點黃瓜。”
白雲闊召來遠處的黃瓜片,直接倒在花雨霁碗裏:“最後一個問題。”
花雨霁:“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白雲闊自顧自的問道:“破軍長老慘死,是你所為嗎?”
花雨霁夾菜的手一頓,竹筷子連同黃瓜片一起掉到桌上,他不加理會,僵住許久才轉眸看向白雲闊,嘴角彎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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