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端木宗主所言,畢月烏不懂。”
端木硯冷笑一聲:“貴派曾洩露花不染親信、庚辰的方位,致使庚辰落入天明劍宗,這筆賬,你覺得瑕疵必報的花不染會一筆勾銷嗎?”
“宗主說笑了,萬殊樓成立三千年,無數人想闖入萬殊樓,探尋這裏的秘密,結果呢,有人成功了嗎?”畢月烏的語氣很是輕松,“更別提血洗萬殊樓了。”
端木硯握緊拳頭:“驕兵必敗。”
畢月烏笑了笑:“天明劍宗當年損失慘重,令尊令堂慘死花雨霁手下,我也無比惋惜,端木宗主恨他入骨可以理解,但沒必要草木皆兵。在下很感激宗主不遠萬裏來此相告,但我萬殊樓連焚血宮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花雨霁了。”
“你是管事兒的嗎?”端木硯失去耐心,振衣而起,“你說了算嗎?本宗主不和你談,叫瑤臺君出來!”
“宗主這是要鬧事?”
“我這是為了萬殊樓的生死存亡!”端木硯揮手掃開屏風,闊步上前。
燭光掠影,端坐在軟塌上的畢月烏目光冰涼,幽幽擡眼看向端木硯:“宗主如此這般,看來是不想與萬殊樓友好相處了。”
畢月烏擡手撚了燭心,殿內瞬間一片昏暗。
端木硯一驚。
畢月烏的聲音忽遠忽近:“深觀陰陽消息,而作迂怪之變。我萬殊樓精通玄妙陣法三千,無論是上古時期失傳已久的精密絕陣,還是當今婦孺皆知的陰陽小陣,無一不曉,無一不通。端木宗主和花雨霁皆是大乘期高手,便拿端木宗主試試我萬殊樓神威好了。”
內閣房門大開,畢月烏闊步走出,守在門外的小厮立即地上盛滿清水的銅盆洗手,又拿了幹淨的帕子給他。
等在畢月烏烏的貪狼一行人早就急不可耐,這下子一股腦沖上去:“端木宗主人呢?”
路一之擠進去看了看,驚慌失色的跑回來道:“師尊,人沒了。”
畢月烏也不掩飾,直接說道:“端木硯不守規矩,現被困陣中,既然是同雲頂之巅的長老們一起來的,那在下也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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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長老一聽這話就火了:“你這人好生無禮,端木硯一片好心,竟被你這般踐踏!”
“我已拒絕了端木硯的好心,他卻想胡來。”畢月烏擡起手,亮出被袖袍遮掩的傷口。
只見上面鮮血淋漓,很是觸目驚心。
一句話噎的衆人說不出來話,萬殊樓的人雖是天選,可也正因屢屢窺探天機,被天道拿小本本記賬,命運多舛多災多難卻不說,身體也較為容易受傷,一碰就破,一打就見血。
這是被端木硯掃落屏風那一下,誤傷的。
他朝內閣揮了揮手,數道淩光流竄,端木硯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了。
“諸位請回吧,畢月烏烏還有其他客人要接待。”
端木硯眼含厲色:“你再晚上一步,那陣就被本宗主破了。”
畢月烏冷笑一聲:“仙君方才還說,驕兵必敗呢?”
文曲長老急忙攆上去:“且慢!我是醫修,且為公子療傷吧?”
“不必了。”
貪狼長老忍無可忍,他提氣移步上去,試圖從後方抓住畢月烏:“我還從未見過這等不知好歹的人!”
畢月烏警覺,及時躲開,貪狼長老一掌拍在镂空拉門上,真元沖擊,連續兩扇拉門粉身碎骨。
強烈的響動引路人紛紛側目。
“我的天,這是哪位牛人,敢在萬殊樓鬧事兒?”
“真是令在下大開眼界啊!敢襲擊萬殊樓的人,找死吧?”
“哈哈哈有熱鬧看了。”
“那衣着打扮,難道是雲頂之巅的人?”
“娘勒,還真是啊!”
“怪不得敢跟萬殊樓叫板呢!”
游廊下的花雨霁探出頭來,身後跟着的白雲闊面色凝重,尹婉兒一顆心抖三抖:“既然是雲頂之巅的人,便是白公子的同門,這下可怎麽辦?”
花雨霁對白雲闊說:“萬殊樓的人有分寸。”
言下之意,不必擔憂。
白雲闊自然知道,超脫六界不問世事的萬殊樓,自然不會主動惹事兒,問題是雲頂之巅的弟子向來以仙道第一門宗為傲,被萬殊樓藐視後,鬼知道他們會不會作死。
畢月烏跳落院中,目光冰冷:“閣下這般無禮,是想挑起兩派敵對嗎?”
文曲長老急忙說:“誤會誤會,我們只是好意,懇請面見瑤臺君。”
畢月烏冷笑起來:“且不說瑤臺君未在萬殊樓,即便是在,瑤臺君又豈會屈尊降貴,随意見俗世之人?”
貪狼長老怒不可遏,虧得文曲長老和執法長老合力阻攔才穩住。
“那好,不見瑤臺君也罷。”文曲長老摘下面具,抱拳道,“各位,我也不隐瞞身份,今日來萬殊樓不為別的,事關萬殊樓生死存亡,還請各位不要兒戲。”
衆人大吃一驚。
“是雲頂之巅的長老?”
“什麽事什麽事,什麽生死存亡?好可怕!”
花雨霁坐下美人靠:“瞧,沖我來的。”
白雲闊沒說話,只聽文曲長老嚴肅的說:“即便萬殊樓無畏無懼,也請提前做好措施,十七年前天明劍宗的血流的還不夠多嗎?在下實在不忍心萬殊樓因為疏忽大意,再重蹈覆轍。”
畢月烏稍微冷靜,躬身道:“多謝美意。”
文曲長老:“言盡于此。”
畢月烏垂下眼睛,從懷裏拿出一個算盤,“噼噼啪啪”的撥弄道:“洞庭古竹的推拉門,能工巧匠精雕的紋飾,千年歷史,比諸位的年紀都大,總共兩扇門,一萬枚靈石。”
畢月烏揮手叫來小厮:“把賬單給貪狼長老送去。”
貪狼:“……”
尹婉兒都驚呆了:“哇,好霸氣,不愧是萬殊樓。”
花雨霁把號牌遞給白雲闊:“你有問的就去問,我再看會兒熱鬧。”
“師哥……”
“有庚辰跟着我呢!”
白雲闊看向房梁上蹲着的游隼,說道:“若有什麽意外,我就出來。”
花雨霁漫不經心的“嗯。”了聲,趴在美人靠上看熱鬧,有意思得很。
貪狼長老也不打算和萬殊樓糾纏了,而端木硯似是正在興頭上,攔住畢月烏的去路,問道:“方才那陣名是什麽?”
“三垣之一,太微垣。”畢月烏道,“另有紫微垣和天市垣,端木宗主有興趣?”
端木硯感覺到了壓力,并非那玄之又玄陣法的壓力,而是整個萬殊樓的壓力。
仙道第一大派無疑是雲頂之巅,天明劍宗只能屈居第二。而六界的四大門宗,便是仙道的雲頂之巅,魔道的焚血宮,妖道的青丘靈谷,以及人道的萬殊樓。
天明劍宗沒有地位。
想跻身四大門宗,談何容易?
前三也就罷了,畢竟弟子多,人才輩出。可萬殊樓算什麽……他們天生體弱,恨不得一碰就死,且多數靈根虛無,并不适合修仙問道,因此活個七八十年就到頭了。如此勢單力薄的組織,就因為一個天道受命,就因為一個占蔔未來……
憑什麽!
端木硯眉宇英挺,貴氣十足,若非生在修真界,也定然是紅塵之中身份貴重的皇子龍孫。
他沉寂的眼底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很擅長隐藏喜怒哀樂的他,連挑釁的聲音都是溫言細語:“萬殊樓自負超脫六界不在五行,卻擠身紅塵,賺紅塵的名望;瑤臺君自負世外仙人清麗脫俗,卻混跡于凡塵俗世,賺我等俗人的銀子。這聽起來,有些道貌岸然,裝腔作勢了。”
一席話,聽得圍觀衆人是心驚肉跳。
畢月烏淺淺一笑,道:“萬殊樓普度衆生,開方便之門引萬千生靈走向正途,正因為你們有所需求,萬殊樓才能存在;換句話說,若無萬殊樓行占星之術趨吉避兇,這人世間将生出多少災難?擠身紅塵,只為度化。”
“至于瑤臺君,若沒有他,百年前的仙界浩劫,誰能預料?十年後即将迎來仙魔大戰,你們誰又能了解各中曲折,包括最終勝負?又是誰幫助雲頂之巅擒拿晴空公子,為天明劍宗出惡氣的?”
端木硯一噎。
畢月烏:“瑤臺君的存在,亦為度化。”
端木硯眼神淩厲,語氣不冷不熱:“既是普度衆生,便要心懷天下,貴派要起錢來可毫不手軟啊!”
畢月烏笑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萬殊樓冒着天劫的風險屢次窺探天機,為衆生排憂解惑,根本是和老天爺對着幹,和陰曹地府搶飯碗,若再不收取些重金,說得過去嗎?”
端木硯被怼的無話可說,衆人一臉看熱鬧的表情意猶未盡。
“既然天明劍宗如此看不起萬殊樓,那日後也不要再見了。”畢月烏召來小厮,說道,“通知日月長,昭告二十八殿,即日起,再不接天明劍宗的生意。”
端木硯臉色鐵青,圍觀衆人嘩然。
“噗,這是被拉入黑冊子了。”
“萬殊樓有一本紅冊子,還有一本黑冊子;紅的記載着熟客的名字,到萬殊樓有最好的款待,價碼也相對較少;黑的則是像天明劍宗這樣,得罪了萬殊樓,永不接待。”
“诶,何必呢!這修真界有兩大準則,第一是不要得罪醫修,第二是不要得罪萬殊樓啊!未來的事兒誰知道呢,沒準哪天就有求于人家了。”
人群讨論的熱乎,端木硯只覺臉上發燙,好像一只跳梁小醜似的被衆人圍觀。得罪便得罪了,他自然不求着萬殊樓。
端木硯咽下惡氣,冷笑着挽回尊嚴:“閣下有恃無恐,倒是我們白走一遭,也罷,我倒真期待花不染從天而降血洗你們萬殊樓,讓你們知道知道厲害!”
文曲長老心一震:“端木宗主,慎言。”
畢月烏神态自若,絲毫不見怒意:“諸位請便。”
他轉身回了正殿,又拐入偏殿,從角門進入中庭。身後跟着的小厮遞上黑冊子,畢月烏掃了一眼,那小厮猶豫道:“天明劍宗是第二大仙門,将其寫入黑冊子不是小事,是否要知會一聲瑤臺君,等瑤臺君下定奪?”
“不必。”畢月烏道,“這件事瑤臺君不會管的。”
“是。”
畢月烏推開後殿的門走進去,忽然,他腳下一頓,神色一凝。
畢月烏朝小厮揮了揮手,小厮心領意會的斂去氣息,畢月烏走至內閣門前,輕輕推開木門,裏頭的燭光正盛。
只見那人身着紅白相間的勁裝,倚坐在書案之上,手中翻閱着紅冊子,态度閑散,神色悠然:“血千綢什麽時候成萬殊樓的貴賓了?”
畢月烏臉色大變。
且不提萬殊樓的護衛來來往往無縫巡邏,就單說三步一小陣五步一大陣的玄妙結界,此人竟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後殿,且毫發無傷?
畢月烏心中警鈴大作:“閣下是何人?”
他把紅冊子随手一放,摘去臉上面具。
畢月烏悚然一驚,幾乎是在頭腦反應之前,身體已經本能跪了下去:“瑤臺君!”
花雨霁目光沉涼,語氣帶着鋒芒:“兩件事,第一,把花靜言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說了;第二,把花靜閑給我帶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彌斯”的營養液,感謝愛下雨的雨季的地雷,感謝飛機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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