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這道淩厲的女聲,顯然是太後的。

大殿中,一道身着華貴紫衣的女人走出,衣擺拖曳在地,居高臨下的盯着狐星河。

她看上去不過三十歲,臉上連一條細紋都沒有,姿容豔麗,神态高高在上。雖不如二八少女嬌俏可愛,卻有種成熟美豔的韻味。

太後出現,庭院中的宮人都在太後示意下圍攏過來,不讓狐星河帶着果兒離開。

狐星河環顧四周:“太後是什麽意思?”

太後蕭舒顏捂着嘴笑了,狐星河這才看見,太後纖細的手指上染着鮮紅的顏色。

從太後的外貌和行事來看,根本不像是一個幽居深宮不問世事之人。

蕭舒顏斜掃了眼狐星河,哼笑道:“新入宮的男寵?真是太好笑了,我的兒竟然會看上這般資質平庸之人,讓我這個做娘的大開眼界。”

狐星河咬碎一口銀牙,他一狐仙,如今竟被人指着說資質平庸,當場不甘示弱道:“你怎麽知道我其他地方也平庸呢?”

蕭舒顏臉色微變,一聲冷笑:“來人,掌嘴。”

包圍狐星河的人中立馬走出一個高大的寺人來,欲對狐星河出手。

狐星河此時慶幸自己恢複了些微法力,他找準時機,在那寺人腳底下變出一顆渾圓光滑的石子來。

高大寺人根本沒留心腳下,直接踩中那顆石子,“砰”的一聲滑倒在地,“哎喲”叫痛。

“噗嗤!”狐星河發出笑聲。

蕭舒顏氣得不清,嬌軀微微顫抖:“你、你、你,上去,給我狠狠掌他的嘴!”

話音剛落,蕭舒顏背後像是被一顆石子重重砸了一下,痛得驚叫一聲,惶然看向後背:“誰在打本宮!”

然後她身後只有空蕩蕩的大殿,哪裏有人?

蕭舒顏驚疑不定,又看向狐星河,怒火從心底湧起:“還愣着幹什麽,給我打他!”

在蕭舒顏的命令下,三個寺人走出,一起盯着狐星河,向狐星河逼近過來。

狐星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微弱的法力已經用光了。

“恭迎陛下!”

就在這危機關頭,救命般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那圍堵狐星河的三個寺人,面面相觑,猶豫該不該動手。

蕭舒顏發狠:“打,有本宮撐腰,都給我打!”

聽到那道聲音,狐星河整個眼神都亮起來。

他倒退一小步,趁衆人不注意拔腿就跑,那些宮人猶猶豫豫,也沒敢怎麽阻攔。

狐星河跑得整張臉都紅了,看到迎面而來的炎帝一行人,眼神一亮,想要撲上去,又不敢,便一溜煙鑽到炎帝身後,扯住炎帝寬大的袖袍。

狐星河的眼淚一下就出來,委委屈屈道:“陛下,陛下,你終于來了!”

舒曲離見着狐星河向自己撲來,模樣像極了一只慌亂逃竄的小狐貍。而狐星河想撲過來又不敢,最後躲在他身後的模樣,更是極大的取悅了舒曲離。

舒曲離嘴角勾起,安撫道:“好了,寡人來了,阿狐無需驚慌。”

狐星河淚花兒在眼眶打轉,一分真心九分假意道:“阿狐真的害怕死了,幸好陛下及時趕到,陛下就像天神下凡一般英明神武,救阿狐于危難之中。”

一會兒還指着炎帝給自己撐腰,狐星河的馬屁就像不要錢一般的蹦出來。

舒曲離似笑非笑看了眼狐星河。

宮殿的宮人見到炎帝紛紛跪下行禮。

舒曲離沒開口讓這些宮人起來,那些宮人便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勢。

蕭舒顏神色複雜看着舒曲離:“怎麽,這是問哀家的罪麽?”

舒曲離道:“阿娘這是說什麽話,身為兒子怎麽敢問娘親的罪呢?”

舒曲離唇角勾起,眉眼幽深,他牽住狐星河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将狐星河牽了出來:“寡人只是來帶阿狐走而已。”

蕭舒顏的眸光落在舒曲離與狐星河相牽的手上,臉色一瞬間變化,變得驚異無比,沉默半晌,蕭舒顏道:“他可以走,但這小童必須留下。”

果兒跪在院中的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但是卻硬生生扛着,沒有向狐星河求救。

狐星河皺了皺鼻子:“小人想問太後,小人的仆人是哪裏得罪了太後呢?”

狐星河的神态可憐,一副無助的模樣。

蕭舒顏斜睨狐星河一眼:“哀家和陛下說話,哪裏輪得到你插嘴!”

狐星河瑟縮着身子,又想躲進炎帝身後,在炎帝面前裝夠了可憐。

舒曲離樂得狐星河如此,他不介意配合狐星河再惡心蕭舒顏一下,于是同樣裝作深情款款的模樣看了眼狐星河,對蕭舒顏道:“母後又何必跟一個小童計較呢?”

蕭舒顏被狐星河與舒曲離兩人氣得神色都快扭曲了,忽而像是想起了什麽,笑道:“我兒知道我為何要懲罰這小童,你知道這小童在背地裏都跟你男寵說什麽了麽?”

狐星河身子一僵,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在一瞬間想明白這件事情的由來。原來果兒跟他講述的那一晚,院子裏跑過的根本不是一只貓,而是太後派來的暗探!

蕭舒顏繼續說道:“這小童在背地裏,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都說了。你說,這小男寵發現了你的真面目,對你還能有幾分真心呢?說不定他正拉着你的手,在心裏罵着你怪物呢。”

蕭舒顏說完捂嘴輕笑,笑容說不出的得意,像是這樣就能讓舒曲離不痛快一般。

狐星河忍不住偷偷看了炎帝一眼,手心不知不覺浸出汗水。

舒曲離笑了。

薄薄的紅唇微勾,帶着一股子陰冷:“這些事我從未想隐瞞過,私下議論何罪之有?”

蕭舒顏直直盯着舒曲離:“私議帝王是重罪,罪當回斬頭!”

舒曲離笑道:“寡人不同,任由今世人後世人評說。”

蕭舒顏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走罷。”舒曲離道。

狐星河跟在身後,招呼果兒離開。舒曲離身後跟随的宮人主動攙扶起不能走動的果兒,默默跟在身後。

就在舒曲離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宮殿門口時,蕭舒顏忽然瘋狂大笑起來:“我兒,早知你喜歡男子,那日便不該給你四個婢女!”

舒曲離攥着狐星河的手猛地收緊,眉目幽暗得駭人。

狐星河心裏一驚,轉頭看炎帝。

炎帝此時的表情太過駭人,狐星河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開視線。

狐星河跟着炎帝出來後,炎帝并沒有去狐星河的居所,而是擺駕回了寝宮。

狐星河知道炎帝此時招惹不得,乖乖回到了琉璃殿,沒做挽留。

回琉璃殿後。

狐星河讓人把果兒帶回了果兒居住的屋子,又叫來醫師給果兒診治。

果兒趴在床榻,肩膀聳動個不停。狐星河正想問果兒怎麽了,便見果兒擡起頭,眼睛紅腫得跟兩個核桃一樣,流着淚道:“大人,小的這條命以後就是你的了。”

狐星河心中一暖,眼裏是真情實意的擔憂,沒有絲毫作僞:“你還是先把傷養好,不然我可不想讓一個小瘸子跟在後面。”

果兒先是被太後打了四十棍,又被罰在外面跪着,差點丢掉一條小命。

醫師來看過之後道,若是再跪得久些,晚些治療的話,這腿恐怕就難以複原了。

果兒認真點頭:“大人放心,我一定好好養傷,不當小瘸子。”

狐星河噗嗤一笑:“你啊,今天是怎麽回事?要不是我去得早,你今天小命都保不住了!”

果兒道:“小的本來是去找人給大人量尺寸,好委托外面的莊子給大人做衣物。沒想到半路被太後的人給攔下,後面就……”

狐星河皺眉:“看來我們以後得小心些了,這宮裏到處是野貓。”

這野貓自然形容的是探子。

果兒點頭,經過這件事,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不過……”狐星河突然想到一事。

在離開之時,太後曾大笑道,炎帝那一日處死的四個宮女,是她安排的。

難道說炎帝處死那四個宮女的事情另有隐情?

“不過什麽,大人?”果兒見狐星河沒有下文,開口問道。

狐星河搖頭,這件事除非問炎帝和那四個宮女,否則沒人知曉內情。若是他靈力再恢複一些,倒是可以喚出那幾個宮女的殘魂來打探一二,當然這需要宮女的殘魂還在。

想了想,狐星河在果兒掌心寫道:“果兒,你知道那四個宮女處死的地方在哪裏麽?”

寫了十多遍果兒才明白狐星河說的什麽,霎時臉色蒼白,咽了咽口水:“大人想去?”

狐星河眼兒骨碌一轉,正色道:“錯了果兒,我害怕還來不及呢。我只是想知道地方在哪兒,好看到了就遠遠避開。”

果兒見狐星河一臉嚴肅,想來不是假話,點了點頭:“大人說得有道理,這兩個傳言鬧鬼的地方就是……”

“大人見到了一定要遠遠避開!”

狐星河嚴肅點頭,然後決定等自己靈力再恢複一點,就去這兩個地方轉轉。

……

恢複靈力和容貌不是容易的事情。

距離救出果兒那日已經過去三日,狐星河卻連炎帝的面都沒見到。

他也去炎帝寝宮找過炎帝,但去的時候,炎帝不知道在和誰商議事情,狐星河便被攔在了門外。

而炎帝也沒來琉璃殿看他,不知道是最近在忙要事,還是故意想冷落他兩天。

狐星河摸不準炎帝的心思,只覺得這炎帝可惡得緊,一面裝作對他深情的模樣,一面又忽冷忽熱的勾着他。

這麽過了三日,狐星河按捺不住,決定再去找一次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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