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單戀】

“老板,再來碗炸醬面!”

芮安狼吞虎咽的吃了碗湯面,覺得沒太飽,又喊老板要了碗炸醬面。而大黃還在和那碗牛肉面做掙紮,似乎并沒有太餓。

吃的滿頭細汗的芮安摘下帽子,用紙巾擦了擦鼻尖上的細汗,眼睛發亮的盯着新上來的炸醬面,那樣子完全就是苗正附體。

聖誕夜淩晨一點多,餓到不行的芮安終于找到一個還在販賣的攤位,大黃也沒有着急回家,也就跟着一起吃了,油膩膩的露天方桌前,兩個大男人竟然也能若無其事的吃着面。

被芮安壓在帽子裏一天的頭發終于見了天日,就是造型上有些滑稽,男人似乎對此很感興趣,一瞬不瞬的盯着芮安的腦袋看。

感覺到了視線,芮安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大黃,“幹什麽?沒見過人吃飯啊?”

“……”

“食物的身體的本錢,不吃飽點兒怎麽幹活?”

“不是。”大黃用筷子指了指芮安的頭發,嘴角又翹了起來,那副樣子竟讓人聯想到憋笑。

“什麽?”芮安嘴塞得鼓鼓的,順着男人指的方向扒拉兩下頭發,他以為有什麽奇怪的東西,誰知道男人竟然用手遮住臉低着頭不動了,芮安不敢相信的問,“你,不會在笑吧?”

大黃一聽這話,突然放開手,面無表情的擡頭繼續拿筷子吃起面來。

芮安都無語了,這才想起來自己大概是頭發壓了一天現在巨醜,這種事情芮安早就見慣不怪了,隊裏每天都在上演着發型奇葩大賽,只要頭發不是板寸兒,基本都會被帽子壓出形狀,‘見多識廣’的芮安也就沒覺得好笑的。不過被大黃笑那就另當別論了,“要笑就笑啊,弄的一副很深沉的樣子,反正都是嘲笑別人的辛苦汗水,就怕你一個不小心憋出內傷啊!”

挑着面的指尖一頓,大黃擡眼,“牙尖嘴利。”

“到底誰才牙尖嘴利,就你這種最傷人了好嗎?”芮安說說還激動了,想想每次下班還得整理被壓了一天的發型回家,他就覺得無奈,“我這是工作啊工作,每天帶着帽子當然會這個樣子,你以為我想啊?”

“幹脆把頭發剃了吧。”大黃好心提醒。

“你以為我沒剃過嗎?”芮安想起自己的黑歷史,扁扁嘴坐下,“實在不适合我。”

一聽這話男人的眼睛就盯着芮安的腦袋不動了,大概是在想象芮安剃了板寸兒之後會是什麽效果。其實芮安的臉沒什麽突出的地方,絕對是那種見一次面就會忘記的類型,而且五官單拿出來沒有任何特點,倒是合在一起有種意外的清新,說來芮安還曾一度被隊裏的人稱為‘男人堆裏的一股清流’來着,如果非要找出點兒相貌上的優點,也就芮安那張‘丘比特弓唇’還能拿得出手,唇珠看起來搖搖欲墜的還挺性感,吃飯說笑的時候嘴唇左側還有個小小的梨渦。

這樣看來,芮安确實不太适合純爺們兒象征的板寸頭,就留這種沒有任何特點的學生頭就好了。

“你什麽意思?”芮安眯着眼睛,察覺到男人眼底的變化。

“就這樣吧。”

“什麽就這樣吧?跟你說話真累。”芮安翻了翻眼睛,把炸醬面攪拌的任誰看了都沒食欲,“就你這性格我看這輩子你就別結婚了,處對象都難。”

終生大事随便就被別人推翻了,顯然大黃不太高興:“為什麽?”

“對,就是這個!”芮安站起來指着男人的臉,“你是肌肉壞死了還是什麽,整天沒個笑模樣,而且性格陰晴不定、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生活毫無常識、行蹤詭秘沒禮貌,真不知道你腦子裏都是什麽。”

“喂!”漆黑的瞳孔瞬間縮小,男人不悅了。

一下把別人的生活方式和性格都給否定了确實是芮安的不對,但這也是他深深體會的,芮安坐下,挑起面條,緩慢的說着:“你大概就是電視裏經常出現的那種人吧,就是那種對愛情啊親情啊都很随便的人,就算你想起了以前的東西,大概也不是個專情的男人,看你這面相,就能猜到你到底哄騙了多少無知少女。”

“……”芮安說的認真,認真到大黃都覺得自己在失憶前大概就是那種渣男。

“這也許就是無心吧。”芮安說完還給總結了一下,頗有點兒親身經歷的感觸。

意外的男人沒有反駁,像聽故事一樣聽着別人說自己的話題,雖然沒什麽可靠性。許久之後他才開口:“你又如何?”

“什麽我又如何?”

“你談過戀愛嗎?”

“談……”芮安驚愕大黃的問題,要是放在平時打死他都不相信男人會問出這種問題。

男人的雙眸緊緊的盯着芮安,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會轉移視線。

芮安突然覺得別扭,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說:“倒是沒談過什麽正經八百的戀愛,不過……”

“不過?”

時間仿佛停格了,真不明白為什麽男人對這種事情會锲而不舍,芮安也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低低的說:“單戀過一個人。”

“單戀?”男人近乎絞盡腦汁的想着這個詞。

想想這個詞語對相貌出衆的人來說簡直是毫無關聯的東西,芮安冷笑一聲:“對對對,就是單方面的喜歡一個人,喜歡的死去活來最後人家根本不鳥你,或者壓根從一開始就是你自作多情。”

男人皺皺眉,剛毅的薄唇輕輕抿着,不知道在思考什麽,許久之後問到:“什麽樣的人?”

“拜托你有個主語好嗎?”芮安抓狂了,“跟你說話得用猜的!”

“你單戀的人。”

芮安的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剛才的抓狂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嘴裏的面機械似的嚼着,眼神飄忽,腦海裏慢慢的又印出那個輪廓,那個他用了整個青春歲月去愛慕的人,“……是個有擔當的人,很帥氣,也很陽光,還是個愛管閑事兒的人。”

“比你還愛管閑事兒?”

腦海裏的溫暖畫面頃刻碎了,芮安眼神一凜,猛地瞪向對面的男人,“我這是工作需要。”

說完芮安負氣似得把碗底的湯汁都給喝進去了,喝完又被鹹的直咧嘴,随便抓起一旁的熱茶就開喝。但是,耳邊卻又響起他和那人的一次對話,或許正是那次談不上美好的對話,才慢慢改變了芮安原本自私冷漠的性格……

————

‘你為什麽總是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兒?不累啊?’

‘安,難道你不覺得幫助別人是種快樂嗎?’

‘抱歉,我并不覺得。而且你管的也太寬了吧?每次都受罰,你快适可而止吧!’

做到第200個仰卧起坐時,那人停住,仰着汗濕的臉看着幫忙壓腿的人笑道:‘安,我感覺,如果有一天要是你遇到了困難,我會第一個站出來,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敲了一下滿嘴晦氣的人,芮安冷着臉,‘真是多謝了,我這人從來不喜歡別人幫忙,誰稀罕你的粉身碎骨,你眼下還是想着怎麽快點兒做完這800個仰卧起坐吧。’

‘說的也是,哈哈……’

————

“芮安。”

低沉的聲音打破了許久的安靜,芮安并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喝水的姿勢多久了,回神的時候指尖已經被燙紅了,還有,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似乎對面的男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喜歡男人?”

芮安臉色不自然的一沉,随口笑道:“女人也可以很帥氣吧。”

如深井般冷冽的眸子盯着眼前極力想隐藏慌張的芮安,男人靠向椅背,用非常清晰的聲音問着:“那你們現在如何?”

“說什麽傻話,如果有結果那就不叫單戀了。”芮安沒心沒肺的笑笑,随後又一板一眼的說,“能不能不要老是說我的話題,現在該操心的是你這個問題兒童,趕緊把記憶給我記起來,不要老給我添麻煩啊。”

大黃還要說什麽,芮安卻搶先舉了手,“老板,結賬!”

話題就這麽被芮安随意開始又強制結束了,大黃不是那種好奇心很重的人,即便芮安不說他也不會追問什麽,就是看着芮安的眼神裏有了不太明顯的變化,而這變化到底是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

但不能忽略的是,大黃第一次覺得,芮安這個看起來世俗又意外敬業的男人大概比他想的還要軟弱一些。

因為在他的腦海裏也總是飄着這樣一句話:所謂弱者,就是任由自己在過去的牽扯中徘徊不前。

大黃覺得,芮安就是這種人,這種弱者。

“你明天還得上班吧?先回家吧,我得值班到早上八點。”芮安非常不争氣的摸了摸自己吃的鼓鼓的肚子,走了一段路還算緩解一些,想着第二碗炸醬面确實吃的多餘了。

男人雙手插/在暗紅色的西裝褲子裏,和芮安并排走在街道兩旁的行人道上:“工作結束了。”

“結束了?你被辭退啦?”

男人眉毛一橫,“本來就是照幾個樣本。”

“啊,這樣啊,我以為你終于要出道做模特了。”芮安嗤笑,“不過想想也大概不可能,你這張臉,太有局限性。”

“……”

芮安扒拉兩下頭發,又把警帽扣在被壓得亂七八糟的頭上,“肌肉壞死的人還是乖乖的回家吧,老實做個合法市民就好了,不要遺憾,個子高也有很多用處的。”

不理會芮安嘲諷似得安慰,男人語氣平靜的說:“你是說你這種寸丁比較好嗎?”

“寸,寸丁?”芮安跳腳,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形容,瞬間火就燃起來了,“什麽叫寸丁?我這才是正常男人的身高好嗎?你這個電線杆子變異産品就不要來諷刺我了!”

“呵。”男人再一次發笑,還是用鼻子哼的。

芮安氣結,想着和男人吵架的自己怎麽越來越像個智障呢?可他依然繼續在智障下去:“大冷天還穿成這樣,你怎麽不幹脆裸/奔啊你……”

“啊,搶劫啦!抓住他!抓住他啊!”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搶劫啦!”

嘶啞的女聲從後方傳來,瞬間劃破了淩晨的寧靜,等芮安察覺不對的時候一道身影‘刷’的一下從他眼前穿過,多年的職業證明,芮安的反應能力還是挺強的,等他大腦終于明白這或許是午夜搶劫案的時候,自己的腳步已經瘋狂的朝那個身影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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