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身體傳來熟悉的劇痛,陳恒面不改色,毫不猶豫地将那根筷子抽了出來。鮮血急劇的流失,讓他只能無力地靠在了謝垣的身上,不,應該說是祁唯,早在他對謝垣起殺意的那一刻,祁唯的記憶就恢複了。

可恢複了又如何,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們馬上就要死了。

眼角勾兌了一抹得意跟冷冽,男人無視脖子上噴濺出來的鮮血,壓在祁唯的身上沖他勾了勾唇。

“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這句話真是耳熟,祁唯動作遲緩地眨了眨眼皮,哦,他想起來了,當初他化身為夏銘給陳恒寄匿名信的時候,就給他寫過類似的句子,只是沒有想到,陳恒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

就算用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依舊阻止不了鮮血從指縫間溢出,祁唯大可以用內力修複傷口,讓血液凝固,只是他可不想頂着這具殘疾的身體跟男人相處。

更何況,能夠跟陳恒一起死去也沒什麽不好。

想到這裏,他将捂住脖子的手扯開,仰頭咬上了陳恒的唇角,“你以為把我弄殘了……我就動不了你嗎?”他用唇舌描摹着男人的唇形,微眯起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至少我還是得到了你。”

對于祁唯的舉動,陳恒不由皺了皺眉,這小子,都要死了,居然還想在調戲他,歪過頭避開了他的碰觸,當視線接觸到兩人混合在一起的鮮血時,陳恒嘴角習慣性地挑起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可最終贏得人……是我。”

“嗯,你贏了。”

在這場情與欲的角逐中,他從來就是輸的那一方。

幸好還有個白清,不然他……

眼前的視野漸漸發黑,祁唯用力摟緊了陳恒的腰,失去焦距的空洞的眼神看向陳恒,裏面依稀糅雜着一絲狡黠的笑意,他張了張唇,聲如呓語:“你以為這個世界結束了,就……真的結束了嗎?”

陳恒聽出了話裏的異常,“什麽意思?”

祁唯只是笑,到後來笑意僵在了嘴角,而陳恒的這具身體也到達了極限,兩團無形的光暈從兩具身體上抽離了出來,漸漸在空中劃出了他們本來的模樣。

還惦記着祁唯剛才說的那句話,陳恒第一時間提出了質疑:“你話還沒有說清楚,我在這個世界失敗了,不是應該回到第一個世界重新來過嗎?”

雖然沒有實體,祁唯還是伸手虛虛地摟住男人的肩膀,語氣親昵帶笑,還藏着一抹神秘,“不,你會前往下一個世界。”

下一個世界?

難道是因為他在前兩個世界的成功起了作用?

似乎是明白他的疑惑,祁唯聲線溫和地解釋道:“你會在下一個世界完成這一個世界未完成的任務,也就是說——”他頓了頓,忍住笑,故作一本正經地道:“你身上的媚骨會延續到下一個世界。”

陳恒:“……”

“好了,時間到了,你先走吧。”

祁唯擡起手看了看手表,“我還要去收白清身上的另一半靈魂。”

真他娘的蛋疼。

看着祁唯轉瞬消失在了空氣中,陳恒面色頗為複雜,如果媚骨不解除,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幸好換了一個世界,一切都是新的,媚骨也沒有了之前的那些限制,到時候他只要想法讓人愛上他,取得愛他的那人的心頭血就行。

……

陳恒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具棺材裏。

四周密不透風,漆黑、逼仄、壓抑,而他居然并不覺得窒息,下意識地将手放到鼻下,等到察覺自己沒有呼吸時,他才知道,原來他已經死了。

這種情況是前幾個世界都沒有發生過的。

之前三個世界,他都是一出現就繼承原主的所有記憶包括劇情整個的走向的,唯獨在這個世界,他竟然毫無頭緒,甚至不知道他的任務是什麽。或許,這就是他沒有成功結束第三個世界所得到的懲罰吧。

陳恒伸手抵在了棺材蓋上,黑暗中,他視目猶如白晝,連兩只手上幹枯發青的皮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指甲很尖很長,如同利爪,能撕碎一切獵物。

這不是一雙正常人該有的人,倒是更像一種生物——僵屍。

輕而易舉地将密封結實的棺材蓋推開,陳恒動作僵硬地從棺材裏爬了出來,他的四肢彎曲到變形的程度,沒走幾步,只聽啪的一聲,他的腦袋就砸在了地上,咕嚕嚕地在草叢堆裏滾了一圈,然後咚的一下撞到了一顆石頭上才停下。

“……”

這具身體真不好用。

陳恒嘆了一口氣,移動了一下腦袋,揚起臉看向僵硬地站在一邊的身體,盯了一會兒,那半具身體似有感應,嘎吱嘎吱地走了過來,緩緩彎下腰,伸出枯瘦的爪子抓住了他的頭發,将腦袋重新安裝在了脖子上。

又是一陣能讓人毛骨悚然地吱嘎聲響起,陳恒轉動了一下脖子,确定腦袋不會掉下來後,他才重新擡起步伐,繼續往前走去。

他已經聽到了潺潺的溪水聲,正好可以用水照一下,看他現在到底是一副怎樣猙獰恐怖的鬼樣子。

這一處貌似是個亂葬崗,墳頭一座挨着一座,四周雜草叢生,還有像人的手一般大的蜘蛛挂在了樹上,蜘蛛網結的跟粗毛線有的一拼。因為身體太脆,陳恒一路走來,不是腦袋掉了,就是四肢斷了,來來回回撿了好幾次,總算是抵達了小溪邊。

月涼如水。

陳恒支着腦袋朝河面望去,澄澈透明的水面倒影出了一個黑影,仔細看,黑影有着好看的讓人驚豔的容貌,眼尾細長、鼻梁挺括,一張薄唇弧度性感,像是在向人索吻,熟悉的臉部輪廓讓陳恒一時有些恍惚,等到回過神來,他才反應過來,這是他自己的臉。

此時跟他在現實裏毫無二致的臉上毫無表情,就這樣在水面上跟他一動不動地對望。

陳恒眨了眨眼,撕下了額頭上貼着的符咒,拿到眼前看了一下,上面跟蚯蚓一樣彎彎曲曲的符號看的他眼疼,他閉了閉眼,指尖一抹,那道暗黃色的符咒就化為齑粉吹散在了風裏。

沒有繼承任何記憶的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麽,他現在只知道,頂着他本來的臉的這具身體是一具僵屍,還很脆,随時會缺胳膊短腿掉腦袋,哦,他還忘了,這具身體沒有心。

陳恒擡手扶着脖子跟腦袋,緩緩低下頭,盯着他胸前的那個窟窿看。因為是僵屍,他的身體都風幹了,顏色透着死人才有的灰暗,身上的肌理也沒有活人的那種鮮活跟飽滿,此時那個黑黝黝的窟窿四周維持着肌肉跟骨頭被撕裂的痕跡,沒有血,跟幹屍的形态差不多。

風一吹,冷風從能從那個洞口灌進身體內部,再流入四肢百骸。

陳恒下意識哆嗦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原來僵屍居然怕冷。

真是冷啊。

身上的衣服在他走出棺材的那一刻就灰飛煙滅了,等于說,現在的他是在裸/奔。

陳恒可沒有這樣的特殊愛好,只是四周空無一物,只有半人高的野草猖獗地在風中搖擺,無奈之下,陳恒只好用爪子割下了雜草,草草地編了件披風披在身上,又編了個草裙圍住了褲/裆。

舉目四望,這荒郊野嶺的,他的身體又這麽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

陳恒走了三天三夜,終于走出了亂葬崗,他是僵屍,不會累,也不會餓,更不用擔心會被猛獸吃了。他這具身體的原主似乎還是個很厲害的僵屍,一路上,沒活物敢靠近他,就連比現實中大了三倍的狀似老虎的猛獸也不敢攻擊他。

本來他還尋思着逮一只獵物當坐騎,只是沒猛獸敢惹他,他速度又不快,只能靠兩條不中用的腿走出密林。

密林之外是一堵高高的城牆,能容納五人的城門兩旁,有幾名穿着戎裝的士兵在用一個儀器檢測着來往行人的身份,陳恒拉了拉頭上的草帽,低着頭排到了人群的末尾。

輪到他的時候,一個士兵掀開眼皮瞅了瞅他身上的草裙,“你怎麽穿成這樣?”

“回來的路上遇到劫匪,身上的衣服還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士兵聽的半信半疑,“你從哪裏回來的?”

陳恒随手指了一個方向,聲音有些含糊:“那裏。”

倆士兵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哦了一聲,道:“那裏是機器人與人類領土的交接處,據說僵屍橫行,你沒事別去那裏,不安全。”

陳恒低眉順眼:“我下次一定注意。”

“好了,進去吧。”士兵移開了檢測的儀器,朝大門的方向擺了擺手臂。

“謝謝。”

陳恒道了一聲謝,從兩人身邊走過的時候,聽到另一個士兵對原先的那個士兵道:“你看那人穿着走路那麽奇怪,別是僵屍吧?”

“怎麽可能。”原先的那個士兵嗤之以鼻,“剛不是都測過了麽?”

“上面下了通知,絕對不能放任何一只僵屍進去,寧可錯抓也不能漏抓,要是人類被感染了僵屍病毒,我們有兩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瞧你緊張兮兮的,僵屍王早死了幾百年了,現在新冒出來的僵屍首領只會嘴上叫嚣,沒有死去的僵屍王身上的那顆王者之心,僵屍族永遠只能是我們人類的奴隸跟玩物。”

陳恒聽的認真,沒有注意前面的人影,直到聽到對面的人哎呦了一聲,“哪個人這麽不長眼睛,居然敢撞老子。”

回過神來的男人立刻道歉:“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面的那人眼小鼻歪,滿臉橫肉,撸起袖子就抓住了陳恒的手,“撞了我說聲對不起就完事了?”

陳恒暗道一聲不好,青黑色的利爪在空中一閃而過,惹的正在讨論的士兵停下了說話聲,陳恒連忙将手從橫肉男的手裏抽回,加快步子往前走,才走了幾步,身後的士兵大呵了一聲,“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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