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明孝宗張皇後（十一）

元朝在中華大地肆虐的這近百年的時間，毀滅了許許多多的學派傳承。從元朝中後期的統治，一直到明朝重新建立的時候，程朱理學徹底地上位。

說來也巧，阿嬌曾經有過一世做宋高宗吳皇後的經歷，和朱熹也算是做過同時代的人。當時朱熹也提出過大量的抗金、收複國土的陳辭，許多還被孝宗采用了。阿嬌對于這個人的印象還算是挺不錯的。

然而程朱理學，對于女性真心是要求十分嚴苛。好比說，在北宋的時候，別說是公主改嫁了，貍貓換太子的主角劉後就是改嫁入宮的，當時對于守節的要求還沒有那麽嚴格。可以說守節要受贊揚，不守也能理解的情況。而到了明朝的時候，連公主都不允許改嫁了，比清朝好一點的也就是不用和親罷了。

所以在這個時代背景下，私通就是非常大的罪過了，對于私通的女子會有極大的懲罰。而整個輿論環境對于私通也是零容忍。

可見在皇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其實是非常給皇室抹黑的。更不用說周王家的老二與老大的正妻私通，還要涉及到世子位的你争我奪。就算朱佑樘想放周王一家一馬，也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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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一系被除爵，引起了朝堂內外不小的震動。原本朝臣都覺得朱佑樘是一個比較溫和仁慈的君主，但是對于周王嫡系這一脈的處理決定，可以算是下了狠手，也是讓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

許多老牌宗親們，都拿着邸報，看着上面的那一句“王爵及郡王爵，側妃人數不得超過四人”，神色莫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下一步皇帝還要做什麽？

這個時代并沒有“計劃生育”的說法，但是但凡是聰明些的皇親，對于朱佑樘這未盡之意也是心知肚明。是裝作不知，還是就此收斂？就這麽不上不下地吊着，讓人真是心慌啊！

朱佑樘猜得到下面人的心理反應，因為他的目的就在于此。敲山震虎，一步步來，宗室的膨脹問題解決起來非一日之功，成效也是不能立馬見到的。這第一步可算是自己提前先提醒過他們了。目前國庫還有點周轉資金，就先放着不動，等到哪天想起來再算賬的時候，就看他們是不是識相了。

從外到裏再到皇家，朱佑樘這麽一通地順了下來，總算也是走上了正軌。然而阿嬌發現朱佑樘更加地忙了。特殊時期一過，新任的官員班子就對朱佑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恢複午朝。而各式各樣的次要部門職員，見到大事都走過一圈了，也開始排隊，拿積壓着的許多零碎的事情去叨擾皇帝了。

周太皇太後笑着對阿嬌說：“今兒皇上沒到後宮用膳嗎？不用來陪我們這群老婆子！”

阿嬌恭敬地說道：“孫媳伺候祖母吃飯是應該的。皇上常說無法侍奉祖母左右，心有不安，命孫媳多多盡孝。這也是孫媳的本分。”

周太皇太後聽了之後，表情顯得更加滿意，說道：“難得你這片孝心了。”

說是阿嬌伺候周太皇太後以及兩個太後吃飯，但其實哪用得上阿嬌親自動手，不過就是陪着說幾句話罷了。

王太後問道：“聽說先皇的陵寝快要建成了？皇後可曾聽皇上提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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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後似乎是不經意地那麽一問。阿嬌擡首看了一眼，卻窺到她的袖下似乎微微有點顫動。

阿嬌回道：“皇上大約兩三天前提起過，兒媳聽得不是很真切。就聽着，按着先前英宗的旨意，沒有妃嫔殉葬。”

王太後又問道：“那已故先皇妃嫔的墓，是否要遷至一處？”

阿嬌有些疑惑，回道：“兒媳并不知情，只聽皇上說是仿舊制。”

吳廢後是軍官家庭出身，性格向來爽朗一些，卻是把這個話頭接了過去：“王姐姐這麽說話，恐怕皇後還是聽不太明白，還是妹妹來直說了吧。先帝留下過旨意，讓先頭那位也遷進去。但若是按着舊制，這是與禮不合的……”

周太皇太後忽然接話道：“什麽與禮不合？祖制可從沒規定過這些！老婆子我說得難聽點，吳氏你将來是另葬的，這裏面的事情你別摻和！”又重重敲了敲桌子，吓得滿屋子的人都戰戰兢兢地立在那裏。

眼瞅着話題扯到了萬貴妃身上，氣氛突然急轉直下，阿嬌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好好的一頓飯，突然就這麽吃得不歡而散。

阿嬌回宮了之後，身邊的心腹丫鬟紅菱悄悄地說道：“吳娘娘也太心直口快了些，惹着太皇太後生氣，讓主子也受連累。”

阿嬌敲了下紅菱的腦袋，“你現在也敢私底下議論起這些，讓人聽到了可就是一通罪過。你再想想，吳娘娘真是心直口快？多動點腦子。現在宮裏雖說主子沒幾個，但你這麽大大咧咧的，最是容易闖禍了。”吳廢後真要是表面上那麽直爽的性子，怎麽從來對着王太後都是一口一個王姐姐？要知道她才是憲宗的第一任正妻，年紀也比王太後大呢！當年英宗雖說沒趕上憲宗大婚，然而太子妃和側妃的人選可是他親自圈定的。英宗圈定的王太後第一，吳廢後第二。然而等到了憲宗大婚的時候，吳廢後卻是力壓了王太後一頭率先上位。這兩人當時要沒明争暗鬥過，誰都不會信。吳廢後對着王太後這麽低頭，一口一個“姐姐”，卻敢這麽去氣太皇太後，這真的是無意的嗎？

三位老娘娘明面上說的是萬貴妃的事情，實際上私底下想得是什麽，阿嬌也暗嘆自己的确是糊塗了！後宮之中的女人，争來争去不就是那麽幾樣？寵愛，孩子，名分……而到了這三位的歲數了，争的那只剩下名分了！

阿嬌對着這位周女士可是早有領教過。她從成化朝一直争到現在，就為了一個執着的心願：把錢皇後給擠下去，自己親自睡到英宗身邊去！仗着自己是皇帝的生母，一哭二鬧三上吊，和當時的朝臣都能吵作一團。

可惜英宗當皇帝不怎麽樣，但是對錢皇後還是特別好的，臨死之前還特意吩咐過，一定是要錢皇後合葬的，就是防着周女士蹦跶的！但是周女士如何肯甘心呢？阿嬌還知道一些其他人目前都不知道的，就是周女士已經偷偷把英宗的墓地給改造過了，明面上不能把錢皇後和英宗分開，但是私底下做點小動作，到最後耍耍無賴，英宗和錢皇後兩個死人還能再跳出來說不嗎？

但是周女士一直不放棄過明路的心願。兒子死了，去說服的人變成了孫子。正巧的就是，朱佑樘也不是皇後親生的！他的情況正好相反，王太後現在還沒死，他的生母已經過世了。

周太皇太後的算盤已經打好了：第一步，撺掇着朱佑樘把他生母給直接葬到憲宗旁邊去；第二步，以此為依據請朱佑樘同意，讓她也能以皇帝生母的身份葬到英宗的邊上去；第三步，告訴朱佑樘，她的墓地改造工程都已經提前做好了。

算盤打得很好，但是這明顯戳了王太後的肺管子了！王太後鬥了一輩子，孩子寵愛都沒有，就剩下這麽個名分，你周太皇太後好歹生了好幾個兒子，你兒子還當上了皇帝！你啥都有了，還要來算計我唯一有的名分！你的兒子欺負我這個皇後，你這個婆婆又接着來欺負我！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而且對王太後不利的事情，就是憲宗曾經下旨讓萬貴妃合葬。雖說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完全是憲宗的一廂情願，朱佑樘得聖母到什麽程度，才會答應老爹這個要求？但是這件事情從另外的意義上，就說明王太後不像當年錢皇後那樣，有“先帝遺願”這個護身符。大家都尊崇“死者為大”的，周太皇太後就深知，自己合葬之路屢屢受阻，和英宗臨死前那一道旨意有着極度密不可分的關系。這也是她能打着這種迂回戰術的主意的一個原因。

有着這樣一個婆婆，對于王太後來說還真是挺倒黴的。其實王太後這個人的手腕也是相當厲害的。別看她和個隐形人一樣，當年和王太後、吳廢後一起被英宗選中的三個女人裏，還有一個柏賢妃的，現在還在宮裏面住着呢！萬貴妃生的皇長子死後，這位柏賢妃可是生下了皇二子朱佑極，後來被追封為悼恭太子，據說是給萬貴妃毒死的。朱佑樘只是皇三子，可以說這位要是沒死，太子的位置按照長幼排隊，也輪不到他來做。從這位柏賢妃兒子的死亡，到朱佑樘生母紀淑妃的暴斃，阿嬌曾經聽懷恩提醒過，都有當時的王皇後在其中摻和。

其實也不難想到，柏賢妃資歷和家世都遠不如紀淑妃好掌控，更不用說最後紀淑妃還死了。可以說王皇後雖然自己生不出兒子，但為自己如何踏踏實實地做好太後位置，可是做了充足的謀算。

她看着自己也争不過萬貴妃，但也知道只要憲宗一死，萬貴妃就算活着也很難有什麽好的結果。自己既然争不了老公的心，那就幹脆算計着老公的身後事吧。當然了王皇後沒有傻到自己去親自下手，推波助瀾，而是在自己該幫一把、保護一下的時候，選擇了突然地袖手旁觀。反正有萬貴妃這個橫沖直撞地沖鋒陷陣，根本都不需要她做什麽。

有關這一點，阿嬌覺得柏賢妃的感受一定最深。當年以為王皇後是和她一起對付萬貴妃的同盟，卻沒想到王皇後是想借着萬貴妃的手幫她除人。從現在的結果來看，柏賢妃硬生生地丢了一個太後的位置，難怪現在已經是心灰意冷，念佛度日。

然而周太皇太後雖然沒什麽腦筋手腕，也沒有什麽胸中溝壑，但是架不住她命好。以前是皇帝的媽，現在更是輩分極高。而且周太皇太後早就給衆人留下了一個蠻橫驕縱，不講理愛鬧騰的印象了。她就算當衆扇王太後兩耳光，估計也沒人給王太後叫屈。

阿嬌當然不能把這些話和紅菱說，而是換了個話題道：“你可別忘了，太皇太後和太後雖說位分尊貴，然而在皇上的心裏，情分最重的可就是吳娘娘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禮拜去面試啦，大家祝我好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