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到最後誰都沒有留下
蘇念安,放棄你,下輩子吧。
蘇念安直到一個星期之後都還記得那天顧西洛說出的這句話。那是她第一次從顧西洛眼中看到真正的凜冽。那是一種習慣性的陰霾,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讓蘇念安忍不住害怕。
不是害怕他會對她怎麽樣,而是害怕顧西洛又變回從前的顧西洛。
在不知不覺中,她離他越來越遠,而他也并沒有在原地等候。
後來蘇念安将這件事告訴秦薇,秦薇十分誇張地問蘇念安你是白癡嗎?
秦薇說,你們相處了三年,你怎麽就一點兒都不信任他呢?顧西洛雖然風流,但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來。有私生子,簡直是天方夜譚。你真的太不了解顧西洛了。
蘇念安笑笑,也許秦薇是對的,她真的不了解顧西洛,她甚至有些自以為是。所以就算明明在心裏根本不相信那樣的事情,可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給自己留餘地。
只有蘇念安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給自己留後路而已。
因為顧西洛,從來不是她想要的那盤菜。
夜裏又開始停電,蘇念安盯着驟然關閉的電腦屏幕發呆。
她憋了幾個小時寫出來的東西,竟然就在一瞬間全部失去。她開始痛恨這個小區給自己帶來的麻煩,一邊收拾手提電腦準備去附近的星巴克打發時間,一邊碎碎念着以後一定要換房子。
打開門的時候,恰巧看到顧西洛站在對面的房門前。
蘇念安顯得有些尴尬,自從那一天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顧西洛。白天的時候也盡量避免跟顧西洛碰面,可是這個時候,三更半夜,寂靜無人,他們就這麽面對面站着。
漆黑的樓道裏,顧西洛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有笑容,亦沒有問候。
他掏出鑰匙開門,然後砰的一聲,巨大的關門聲在這個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這是顧西洛第一次對蘇念安這樣冷漠,真的是打從心底裏的冷漠。這讓蘇念安感到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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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沒有心思出門,回身進了自己的房子。
她一頭倒在沙發上,才發現從剛才開始,她的心髒就一直加速跳動着。
那晚蘇念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的她烈焰紅唇,風姿綽約,她被一個男人拉着瘋狂地奔跑着,那個男人手心傳來的微涼讓她看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她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她從他身上找不到一點熟悉的感覺。
可是忽然,一身鮮血的顧西洛突兀地出現,他站在巨大的菱形吊燈下,燈光襯得他的臉異常可怕。
再後來蘇念安就被那個夢驚醒。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明媚,已經沒有了昨夜的陰霾。可是她的額頭上,細密的汗珠一點點沿着她的發絲滴落下來,似乎是在提醒着她昨晚發生的一切。
那麽真實的感覺,讓她幾乎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那麽一身鮮血的顧西洛,其實是在控訴着她的無情嗎?
其實蘇念安知道,顧西洛表面表現出來的不羁,只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
沒有人能夠在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接受自己被放逐他國的事實。
所以顧西洛內心的隐忍,根本不是外人能夠看穿的。他把自己的心隐藏得太好,他甚至從來不讓別人看到他的心,進入他的心底。
不熟知顧西洛的人在接近顧西洛的時候,對他的第一個印象一定是,這個男人太狂傲了,以後注定悲寂。
顧西洛就是長時間在這樣一種詛咒中生存下來的。
蘇念安有時會很心疼那樣的顧西洛。可是她的心疼無處安放,因為告訴他就等于輸了自己。他們都是不願意認輸的人。那像是一個巨大的缺口,在他們之間越來越深,到最後,結局天注定。
當媒體鋪天蓋地地開始談論顧西洛因為傳聞中的私生子與家族決裂的消息的時候,蘇念安終于還是忍不住再次回到了馬德裏。她其實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明明想保持距離的是她,現在不遠千裏跑來只想看看他好不好的又是她。
這樣算不算是欲拒還迎呢。蘇念安自嘲地笑。
以顧西洛和他父親同樣剛毅的性子來說,鬧到決裂這樣的地步再正常不過,幸而他還有個極為疼愛他的爺爺,所以真的想要脫離家族,恐怕并不是那麽容易。
媒體大多喜歡誇大标題,吸引看客的注意,其中有多少真實,無人知曉。可就算是這樣,蘇念安還是回到了從前她跟顧西洛住在一起的別墅--位于馬德裏西部富人區的別墅。
顧西洛沒有發現她,倒是他的愛犬一聲聲叫着出來迎接蘇念安。
蘇念安抱起它的時候,才看到了同一時間出來的顧西洛。他們之間隔着一段距離,她只能看到顧西洛眉眼間忽然的失神。
她走上去将狗交給顧西洛,“它又胖了很多,看來你養狗真的很有一套。”
顧西洛并不理會蘇念安刻意找出來的話題,“你怎麽來了,這裏現在有很多走狗等着挖掘新聞,你什麽時候也想起做新聞女主角來了?”
他挖苦着蘇念安,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蘇念安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心裏的欲念,讓她放不開手。那個時候說出的那句話大概是真的傷到了顧西洛,否則現在,他又怎麽會把她一個人丢在門口。
顧西洛的房子,還是和蘇念安三個月前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顧西洛懶洋洋地靠在皮質沙發上,一手撫摩着愛犬身上的毛發。
這樣的感覺對蘇念安來說陌生又熟悉,因為顧西洛從來沒有如此冷漠地對待過她。她忽然有些不适應,是不是從開始決定回來的時候就注定這一切都是個錯誤的開始?
“蘇念安,你知道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顧西洛的聲音冷如清泉,點點落進她心裏。
她終于覺出苦澀來。她當然知道他在別扭什麽,顧西洛的驕傲向來不容人侵犯。
蘇念安走到顧西洛身邊坐下,松軟的沙發立刻凹了下去。
“顧西洛,我最給不了你的恰恰也是同情。我只是來看看你,僅此而已。”
顧西洛看了她許久,晶亮的眸子裏有淡淡的光輝,忽而諷刺道:“一個孩子而已,居然變成了所有人用來攻擊我的利器,蘇念安,你說這是不是太過可笑了些。”
蘇念安的手瞬間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內。
顧西洛,一個孩子而已,卻可以成為一些人心裏永遠的痛。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那麽這個孩子,是誰的?”
顧西洛漫不經心的目光瞬間看向蘇念安,他的眼睛一點點眯了起來,墨色瞳孔有妖冶的氣質,壓迫感一瞬間襲來。
蘇念安知道,他一定在恨,恨所有人對他的不信任。他一定對他父親解釋過,可是沒有人相信他。他的內心像個孩子一般,更需要的,其實是被溫暖。
“顧西洛,只要是你親口說的,我就相信。”
她再也不忍看他眼中受傷的酸楚,那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孩子,隐忍着多少無奈和心酸。這個被所有人不看好的男人,活在不被看好的家族裏,承擔着爺爺的疼愛和期望,承擔着父親的威嚴和冷漠,承擔着所有人等着看他笑話的沉重壓力。
顧西洛終于放開了手裏的愛犬,小狗一溜煙跑了出去,只剩下空調冷氣發出的聲音。
“蘇念安,那個孩子,不是我的。”顧西洛一字一板地說了出來。就像蘇念安希望的那樣,他給出了否定的答案。那一刻,蘇念安真的松了口氣,像是壓在心底很久的東西,忽然就消失不見了一般。
她忽然低下頭去,是對自己的嘲弄。蘇念安,承認吧,其實你對他,也像他對你一樣。只是為什麽,就少了那一份承認的勇氣呢。
良久,伴随着顧西洛有些急促的呼吸,蘇念安終是點了點頭,臉上努力漾開笑容來。
她明亮的雙眸盯着顧西洛,“我相信你,顧西洛。”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但是我相信。
顧西洛湊到蘇念安面前,他伸手,小心地把蘇念安攬在懷裏。
那樣輕柔的動作,根本不是顧西洛的風格。他把頭靠在蘇念安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這個女子,總是讓他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所以就算是剛才那一秒他內心還如波濤般洶湧,但是這一刻真的已經安靜如斯了。
時間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蘇念安倚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面前大大的園子。就在幾個小時前,她明明還在另一個城市,可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她就到了顧西洛的身邊。
馬德裏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城市,它性感,美好,火熱,卻同樣讓人覺得孤寂。
她一直都相信顧西洛,不管是那一天顧西洛賭氣似的說着相不相信會有很多女人來讨好他,還是這次他義正詞嚴地說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她都相信。
就像第一次被顧西洛帶到這棟別墅的時候,她相信顧西洛不是一個壞人。這種相信很冒險,但同樣能填滿人心中的刺激感。
顧西洛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念安抱着雙臂靠在窗口的樣子。
她實在很瘦,單薄的身子在陽光下顯得異常單薄,仿佛随時都能消失不見。
顧西洛蹙着眉,手握成拳頭。
這些年,他為自己畫地為牢,他沉淪其中,她卻始終站在彼岸。
他們之間的距離,何止這幾步而已。她心裏的那扇門始終不願為他敞開,他走不進去,而她不肯出來。
蘇念安忽然回頭,對着顧西洛輕輕一笑。她指了指窗外剛剛才出現的一輛黑色加長轎車,“外面似乎有人找你。”
可是那個人遲遲沒有從車上下來。蘇念安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顧西洛看到那輛車的時候,墨色的瞳孔閃過一絲陰鸷。蘇念安始終記得這樣的眼神,那是黑暗一面的顧西洛,是從來不讓人看到的顧西洛。
車裏的人,一定不簡單。
只是蘇念安怎麽都沒有想到,原來顧西洛與他父親的關系已經僵持到劍拔弩張的地步了。這對父子就像是互鬥的獅子,在鬥争面前失了原有的冷靜和理智。
那個看起來不可一世的中年男子,有着和顧西洛一樣的高貴和驕傲。他們眉宇間有種相似,在看到對方的時候,眼神會迸發出火來。
顧西洛不讓蘇念安下樓,所以蘇念安只能坐在玄關處的樓梯臺階上,聽着下面不斷傳來的冷嘲熱諷聲。
這是蘇念安第一次知道,原來顧西洛一直都是這麽跟他父親相處的。原來他表面的風光背後,背負着的是包括自己父親在內所有人的看輕。
原來這就是顧西洛,看上去很完美,實則脆弱如玻璃。
蘇念安記得,從前的顧西洛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任何一個人說話,所以很自然的,蘇念安以為這就是那個她認識的顧西洛,玩世不恭,驕傲狂放,不可一世。
可是原來顧西洛僞裝出來的堅強,竟然這麽堅不可摧,讓人看不到一絲縫隙。
樓下忽然傳來玻璃猛烈的撞擊聲,接着是碎片落地的清脆聲音。只是那麽一瞬間就讓蘇念安猛地跳了起來。
她起身彎腰向下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鮮血的顧西洛。
他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蘇念安的心劇烈跳動,驕傲的王子也有潰敗的時候。
安靜的客廳內充斥着血腥味和冷笑聲,都是顧西洛發出的。
顧西洛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在意,他冷漠的笑聲像是一把利劍刺穿蘇念安的心。
“所以我親愛的父親大人,該發洩的都已經發洩完畢,是不是可以請您先移駕?我這裏似乎有點兒不歡迎您。”顧西洛桀骜的聲音似無聲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父親的臉上。
“顧西洛,你……”顧均遠全身開始發起抖來,他指着顧西洛的手微顫,就連站在樓梯上的蘇念安都可以感覺到這個男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戾氣,更何況是離他不過幾步的顧西洛。
“好,好得很,我顧均遠居然生出這麽一個孽障來,真是好得很。私生子,未婚妻,很好。”顧均遠氣得幾乎連話都有些說不清,而後他甩門而去。
蘇念安怔怔地盯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顧西洛。
為什麽不告訴他父親那個孩子不是他的?
為什麽不告訴他父親,關于未婚妻只不過是一場可笑又荒謬的游戲而已?
她走到顧西洛面前,只見他額頭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不斷流出,沿着他的發絲流下。蘇念安顫着手,想去拭去那些血跡。
可是顧西洛一個閃躲,她伸出的手撲了個空,停留在空氣之中。
顧西洛自嘲地笑笑,“不要髒了自己的手,不值得。”
他有些落寞地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可是,為什麽呢,把自己僞裝成冷漠的人,就那麽快樂?”蘇念安問。
她發現自己對顧西洛的了解,原來真的還沒有到什麽都明了的地步。他們之間隐隐的隔閡,若隐若現,看不見聽不到。
顧西洛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淡淡不羁的笑容。那是個讓蘇念安覺得害怕的男人,因為就是在剛才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真的從來沒有看透過他。
“蘇念安,我本來就是壞孩子不是嗎?壞孩子就該有壞孩子的樣子,這才是他期望看到的我。”顧西洛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隐隐透露出來的悲涼,讓蘇念安恍然間心驚肉跳。
她上前握住顧西洛的手,有微微的涼意傳來。
蘇念安沖着他笑,“我替你包紮傷口。”
這是蘇念安第二次跟顧西洛說同樣的話,上一次顧西洛甩開了她的手,并且問她相不相信,只要他願意,會有一大堆的女人來讨好他。
這一次,顧西洛只是乖乖地跟着蘇念安的腳步,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他額頭上的傷口很深,看得出來,他父親是真的惱了,否則怎麽忍心對自己的兒子下這麽重的手。
她替他貼上薄薄的紗布,紗布上隐隐透露出鮮紅來。臉上的血痕被擦幹淨後,一下子就又是原來的顧西洛了。蘇念安的手指滑過顧西洛的臉龐,他似乎有些微微的顫抖。
他的眸光變得幽遠而又深刻,那雙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蘇念安。
“其實,說些好話并不會怎麽樣。”
“蘇念安,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樣熱心腸了?”顧西洛打斷她。
蘇念安微愣。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熱心腸?她只不過是不想他吃這樣的悶虧罷了。他有親人就該好好珍惜,否則将來就會像她這樣,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那樣的滋味才是真的不好受。
蘇念安成了第二天報紙的娛樂頭條,這是後來秦薇來電告訴她的。秦薇說,蘇念安恭喜你終于火了一回,莫名其妙的蘇念安拿了顧西洛平時訂的報紙來看,立刻怔住。
報紙上穿着白色毛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的女人,正是她。
她站在顧西洛的房子門口,顧西洛看着她,從拍攝的角度來看,顧西洛的眼神顯得含情脈脈。只有蘇念安才知道那個時候顧西洛在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神有多麽冷淡。
原來西班牙狗仔的跟拍能力和編造故事的能力一點兒都不比英國的差。蘇念安忽地自嘲地冷笑。
“喜不喜歡做女主角的滋味?”顧西洛戲谑的聲音瞬間在身後響起。她茫然擡頭看向上身赤裸的顧西洛,水正沿着他的發絲一滴滴落下。
“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沒什麽,但對你來說,損失的不只是名聲而已。”蘇念安皺着眉。
沒想到面前這個男人只是不在意地一笑。
他蹲下來和蘇念安平視,“蘇念安,你又說錯了,顧西洛最沒有的,恰恰就是名聲。”
清冷的眼睛相互對視着。蘇念安有時候會很不懂這個男人到底在乎什麽。他滿不在意的樣子,反而讓人猜不透。顧西洛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那一種誘人探尋的刺激感并不是每個男人身上都有的。
可是他吝啬得一個人都不願意給。
他曾經給過蘇念安,可是被蘇念安親手拒絕了。
“Cris,不要這樣,你不該是這樣的。”蘇念安忽然搖了搖頭。
記憶裏的顧西洛不該是這樣的,十九歲的時候,在曼徹斯特的驚鴻一瞥,讓這個男人的身影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腦海裏。那個時候,這個男人邪魅的笑顏,雖然帶着陰鸷,但是卻依稀能看到淡淡的陽光。
可是幾年後的今天,人還是那個人,笑容也依舊如昔,可是那點陽光卻再也看不見了。他左耳那顆鑽石耳釘,在陽光下閃出刺眼的光輝,讓蘇念安不由得閉上眼睛。
蘇念安一直以為,記憶可以停留在十九歲那一年的曼徹斯特,至少那時候對她來說,陌生的顧西洛還會對着自己叫着小家夥。可是現在的顧西洛,縱然還是對自己很好,但是那種純粹的感覺已經再也找不到了。
蘇念安現在才懂得,其實無非就是我愛你,你不愛我的游戲而已。
顧西洛忽然起身,随意地用浴巾擦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随即笑了起來。
“蘇念安,我們交換條件怎麽樣?我跟我父親澄清。你,留在我身邊。”
蘇念安皺起眉頭,這是一個太不公平的交易,明明兩種都是他想要的,而她看上去似乎什麽都得不到,反而還限制了自己的自由。她看向顧西洛,孩子氣的笑又出現在他的臉上。蘇念安最愛的,就是這樣笑着的顧西洛,讓人心疼,又覺得無奈。
顧西洛給了蘇念安考慮的時間,但他大概是害怕被她拒絕,因為對蘇念安來說,實在沒有接受的理由。她不願意留在顧西洛身邊,所以才會在三個月前遠走巴塞羅那,那麽顧西洛好與不好,或者他做什麽樣的人,又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可是連蘇念安都不知道,為什麽在顧西洛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自己竟然沒有拒絕。她看到被他自己壓制在眼底的隐隐的期望,拒絕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
蘇念安想顧西洛大概就是自己的一個劫,只有踏過了這個劫,她才能看到海闊天空。
蘇念安對着手提電腦的屏幕發了一下午的呆。該怎麽辦呢?她似乎越來越不喜歡看到顧西洛皺眉頭的樣子了。
明明他們之間只是朋友而已,為什麽現在,就到了這樣暧昧的地步呢?
她跟秦薇打電話,秦薇只是嘲諷她。秦薇說全天下最傻的傻瓜就是她,秦薇說朋友兩個字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除了她和顧西洛。
蘇念安承認,這一份感情是比朋友之間的情誼要深一些,但是遠遠不到愛情。
隔壁房間傳來大力的摔門聲,蘇念安跑過去看。
只見顧西洛半蹲着靠在門口,門把手因為剛才劇烈的沖擊已經掉了下來。他掩着臉頰,十分痛苦的樣子。
蘇念安心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怎麽了Cris,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顧西洛忽然擡頭,那雙好看的眼睛直直望進她的心底。他猛然伸出手,将蘇念安狠狠地困在自己懷裏。那樣用力,就好像要将她糅進自己的身體裏。
顧西洛終于安靜下來,他的頭靠在蘇念安肩上,手上的力道卻沒有一點放松的意思。他看上去像是累了,靠在蘇念安身上一動不動。
蘇念安嘆了口氣,他們之間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那種朦朦胧胧的淡淡情愫幾乎把蘇念安折磨瘋了。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顧西洛,大概是因為潛意識裏的害怕受傷。
顧西洛似乎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所以他理所應當地以為所有人都該圍着他轉。可恰恰蘇念安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感覺,她不喜歡像個傻瓜一樣只能跟在別人身後。
她要的是自己一個人的快樂。那些她渴望得到的自由,顧西洛給不了。
從前的蘇念安的确是這麽想的。可是現在,身邊的這個男人透露出這樣無助的一面,讓蘇念安的心在片刻就軟了下來。
她看到了他活在怎樣的一個環境裏,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不被所有人愛的男人,卻執意地想要活得比任何人都肆意,都快樂。
蘇念安一直認為,顧西洛比自己更堅強,更有勇氣。她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那個時候的離開,兩個人居然誰都沒有留下。在她轉身的時候,顧西洛也已經轉身。
所以當兩個人再回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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