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些,都是你給我的愛 (1)
許尚陽靠在車子邊,額前的碎發緊貼着額頭,視線落在遠處兩個身影上,身子輕輕一僵,随即又恢複如常。幾年過去了,他心裏的女孩子始終不曾改變,還是那樣張揚的身影,肆意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假裝堅強。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她纏着他不放,她喜歡把頭枕在他肩窩上咯咯地笑,然後趁着他不注意在他脖子上輕咬一口。她的眼睛總帶着笑,仿佛世上再無難事。那時他覺得這個女孩子怎麽能每天都活得這樣沒心沒肺呢,可正是因為這樣大膽而狂熱的追逐愛戀,反而讓他心生畏懼,在發現對她的喜歡越來越深的時候舉步不前。少年時的他覺得他們沒有未來,他給不起她想要的未來,如今他給得起了,那個女孩子卻早已不在原地。
命運就是這樣,沒有人會始終站在原地等你,你沒有理由讓一個曾經掏心掏肺愛你的人為了一個不确定的未來浪費整個青春年華。這太殘忍,所以當秦薇說等他的時候,他毅然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情絲,以為會随着時間逐漸遺忘,卻發現思念如蔓藤般瘋長,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生根發芽,成為他生命裏再也逃脫不了的劫難。
肩膀被人輕輕一拍,眼前是蘇念安白淨的臉蛋。他苦笑一下,繞過去替她打開車門。他看着秦薇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漆黑的眸子深邃幽遠。
蘇念安不禁想到顧西洛也是同樣的眼神,是不是俊朗的男人都有一雙能讓女人深陷的眼睛?同樣的幽深,同樣的深不見底。
“你後悔嗎?”她單手支着腦袋,幾縷發絲俏皮地飛揚在風裏。
許尚陽眨了眨眼裝傻,“不後悔,你胃口不大,喝個下午茶不用多少大洋。”
“裝傻很好玩?”
許尚陽聳了聳肩,修長的手指輕打着方向盤,“這個問題你比我更清楚。”
她不說話了,目光掠過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是她的家鄉,可二十三年來她在這裏生活的時間極為短暫。她一直被這個城市排斥,如同她一直被自己的家庭排斥,明明可以幸福美滿,卻要刻意裝作什麽都不在意。
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學會為了母親忍受委屈,盡管那時還是孩子的她不懂為什麽媽媽總是一個人睡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而爸爸總是徹夜不歸,就算偶爾回來也大多只在書房過夜。
長大後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有人說男人可以和任何女人做愛,哪怕他不愛那個女人。可總是有一種男人,只願意和自己愛着的女人做愛,那種身心交融的激烈碰撞才是那部分男人想要追求的。
“尚陽,這些年你交過女朋友嗎?”
許尚陽緊抿着唇,臉廓優美的線條顯得尤為堅忍,“交過,只是沒有一個人能讓我找回當初那種激情。我覺得我可以和她們之間任何一個在一起,卻無法許諾她們想要的一輩子,也無法容忍自己的心裝下其他人的影子。你瞧,這真是諷刺對不對?有些報應始終會來,不管時間早晚。”
蘇念安了解這種感受,因為她也曾痛徹心扉地感受過。其實她不是非要等他,只是等了他就再也無法等別人了。許尚陽也是這樣的感覺吧,因為心裏某個角落曾經被人深深地撫慰溫暖過,所以再也找不回當初那種柔軟溫潤的觸感,那種單純的掏心掏肺,年少時不顧一切的喜歡,這些也都随着年華逝去只存在于他們記憶裏。
年少的時候,以為愛很簡單很純粹,以為我愛你,我就什麽都可以為你做,為了你,可以離家出走,可以放棄前途,可以抛棄另一段感情。然而,當我們漸漸成長,才發現愛并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麽美好,我們也遠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定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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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剛開業不久的法式餐廳,偏暖的色調,完全的法式風格。餐廳中央漆黑的三角鋼琴傾瀉出優美柔和的曲調,帶着淡淡的傷感一波波沉痛地襲擊受傷的人們。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蘇念安立在餐廳門口,目光定格在近處的男女,小兩口似的甜蜜笑容,親密暧昧的舉動。以前,她總覺得兩個相愛的人互相傷害是一件極傻的事,吃醋這樣的事永遠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可親眼見到時,她才明白什麽叫嫉妒。
一種想見不能見的無奈,他身邊的位置,曾幾何時唯獨屬于她,如今被另一個女人霸占,卻是她自己親手把他推出去的。
蘇念安拉住正欲上前的許尚陽,眼光閃躲着。
“我們換個地方吧,我不喜歡這裏。”
許尚陽蹙了蹙眉,敏感如他,立刻發現她突然落寞的原因,心下了然,牽起她的手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手心處傳來他溫涼的真實觸感,男人的手都那麽寬大,稍稍一握就能把女人的手包裹住。也許因為他們同病相憐,她也收緊手指握住他,希望自己僅存的一點力量也能傳達到他身上。
“蘇念安,她過得好嗎?”聲音很輕,惹得蘇念安怔了怔。
許尚陽松開她,兩人坐進車裏卻是各自無言。
許尚陽對過去早已不再糾結,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忘懷的人,他當初拿得起,同樣也放得下。可今天再次見到秦薇他才深刻意識到,有些人并非不念,而是被刻意放在了選擇遺忘的位置,那個位置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到達,一旦觸碰,注定血肉模糊。
當初那麽激烈執著地在一起過,女孩子飛蛾撲火般的愛情,叫他怎麽能輕易忘記。可就算記得又能如何?他們分開五年,五年,長到可以讓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奮不顧身,就像當初對他那樣。時間太可怕了,總是在不經意間告訴他們錯過的再也回不來。
“她?好啊,很潇灑。愛過一個人,失過一次戀,然後全然不在意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她的男友不固定,可是愛上的卻只有一個。”
心在絞痛,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當真正聽到她曾經愛過另一個男人時,他發現自己瘋狂地嫉妒,嫉妒那個被她愛上的男人,那個男人可以牽她的手,親吻她的唇畔,擁抱她的身體,而這些原本該是只屬于他的。
“很傻,蘇念安,我們都很傻,愛得太傻了。”他輕嘆一聲,發動車子離開。
蘇念安回眸,目光所及之處便是顧西洛清冽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急切,薄涼的背景如海市蜃樓,一切都像是虛幻。他立在那裏,似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身後追出來的人她再熟悉不過,那個曾經甩了她一巴掌,她該叫妹妹的女孩兒。
顧西洛,其實我并不奢求很多,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而我知道此刻自己這樣在意你,那麽我寧願敞着鮮血淋漓的心,也不願讓你活在一個人的回憶裏。假裝不在意比假裝忘記更苦,這苦,已非我所能承受。
假如時光原諒了我,那麽你還能回到我身邊嗎?
顧西洛握緊拳頭,酒精刺激着他一觸即發的神經。S市不是馬德裏,沒有五彩斑斓的夜燈,也沒有午夜喧嚣的街頭,伊比利亞半島上的馬德裏擁有溫暖的陽光,而中國南方的這座城市,有的只是讓他心冷的寒意。
他突然間不明白,當初不顧一切地追來究竟為了什麽。一個殘酷的真相,還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無論是哪一樣,他都不想放下。驕傲狂妄的顧西洛一直堅信,能夠站在蘇念安身邊的男人只能是他,然而午後,她見到他時落荒而逃的身影,兩只交握在一起的手徹底粉碎他固有的自信,那一刻,他覺得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
“十億人民幣買一個徒有空殼,經營虧損得一塌糊塗的公司,Cris,不要告訴我那是因為你錢多到沒處花。”是Brian,安靜時像天使的男人。
顧西洛歪扭着身體艱難地靠在街頭的欄杆上,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是又怎樣?”
“我不認為你是一個慈善家,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是蘇念安的父親,你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對吧?”Brian了解顧西洛,為了她他什麽都願意做。
“十億元買她良心的安寧,很值。”
Brian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也許她根本不需要這份善心,也許她早就盼望自己父親垮臺,如果不是你力挽狂瀾,也許她已經得償所願。”
顧西洛打了一個酒嗝,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浸透,渾身酒氣,可又十分清醒。他認真地對Brian搖了搖頭,“她不是這樣的人,如果她父親倒了,遲早有一天她會後悔。我能為她做的太少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迷茫時為她鋪好前路或者找好退路,讓她無論怎樣都可以全身而退。她很苦……”最後變成了一個思念成疾的醉酒男人無意識的自言自語,這些都是清醒時候的顧西洛永遠不會說出來的話。他從來就是這樣,能為她做的他義無反顧,他把她看成自己的責任,對她怨恨再深,也無法讓她一個人掙紮在泥沼中。
可是念安,你怎麽能讓別的男人牽你的手?站在曾經屬于我的位置?
Brian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拿顧西洛沒辦法,沒有人可以拿顧西洛有辦法。他驕傲的自負,冷漠的孤傲,可他其實還只是個孩子罷了,不懂怎麽樣才能把蘇念安留在自己身邊,更不懂如何對這個世界妥協。生活就是這樣,不是你左右它,就是它來控制你,我們活在這個世上,別無選擇。
借酒消愁曾經是顧西洛最不屑最嗤之以鼻的行為,他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如此,最悲哀的,大抵莫過于想醉,卻無論如何都醉不了。
心底滿滿的柔軟,時而酸澀,已經有多久,沒有活在她給的溫暖裏了?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林老爺子坐在老宅客廳的寬大沙發上,表情嚴肅,不怒自威。
蘇念安手心都是冷汗,這個老宅她只來過幾次,也都是在兒時偶爾跟着母親來的。母親和娘家的來往并不頻繁,記憶裏,母親是個極為獨立的人,骨子裏有着中國女子特有的傳統,認為自己既然已經嫁出去了,凡事便不該總往娘家跑。
老宅給蘇念安的印象是森然,從小到大她都覺得這座宅子處處透着一股陰風,也許宅子裏的家具大多是老式紅木做的,所以總給她錯覺,覺得自己是一不小心踏進了民國某處遺留至今的老宅。
老人見到蘇念安,臉上立刻綻開笑容,花白的鬓發平添幾許滄桑,微微令人動容。
蘇念安雙手平放在膝上,如兒時犯了錯的孩子般緊張。外公很疼她,可她仍對這個親人覺得陌生,畢竟他們分開太久了。
“念安,來公司幫外公吧,外公除了你沒有別的親人了,這麽大的公司遲早要交給你打理的。”蘇念安輕輕一顫,不是沒有想過外公會如此要求,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外公是個專制的老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那時媽媽就很怕他,幾個月才會回來一次,每次也都待的時間都不長。
發絲傾瀉下來,遮住她微卷的睫毛,抽搐半晌才開口,“外公,您真的覺得我适合坐在您如今的那個位置上嗎?”
“念安,你有這個天賦,只要你願意,外公會為你鋪好所有道路,沒有人會為難你的。”
蘇念安難過地搖搖頭,“可是外公,我終究只有二十三歲,這個年紀的人無法承受大風大浪,您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江山不能毀在我手裏。”
林老爺子皺了皺眉,“你怎麽就敢肯定結果一定是壞的?”
“因為我太了解我自己了,我很膽小,遇上事情唯一想到的就是逃避。假如有一天只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會迷茫,會不知道該如何做,我能做的就只有躲得遠遠的。”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初她就是這樣,為了讨爸爸歡心,為了讓媽媽在那個家能夠有穩定的生活,明知道爸爸不喜歡自己,她就主動提出要去曼徹斯特跟姑姑一起住。她知道媽媽舍不得讓她走,也一定不會親手把她送走,所以就讓她自己主動離開好了,反正除了媽媽,對那個家她根本一點也不留戀。
後來媽媽死了,對顧西洛她也是如此,她怕再受到傷害,牢牢地封閉自己,不去在乎,就沒有人能傷得了自己,又是逃避。這次更甚,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她假裝失憶,理所當然地把過去封存在時光之中,那些人那些過往,她一點也不想記得。特別是,在知道了那樣的真相之後,心寒的她,還有什麽理由再去記得?
林老爺子不在說話,睿智的眼睛裏似在斟酌什麽,微微眯着,這個時候的他看上去不再那麽慈祥,宛如正坐在高級寫字樓裏精明的決策者,給人沉重的窒息感。
“念安,外公不會逼你,只是你知道,外公老了,你母親走得早,外公只想有個親人能陪在外公身邊。這個家太大了,又實在太冷清了……”
蘇念安心裏不忍,走過去把頭輕輕靠在老人肩上,像小時候那樣抱住外公,“外公,我不會走遠的,我這次回來之後就再也不走了。我會守在你身邊,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啊,以後只要外公好好的,我就什麽都不在意了。”
林老爺子拍拍蘇念安的手背,自己的外孫女又怎麽會不了解,這孩子性格像極了她母親,表面上溫和,骨子裏卻有不服輸的倔犟,比男孩子更要強,光看她眼神裏隐藏起來的光芒就知道了,她也是關不住的那類鳥。
蘇念安沒有問外公關于蘇氏的事情,既然外公絕口不提,說明他并不願意讨論這個話題。有些事不知道遠比知道要來得幸福。可她不一樣,她雖然喜歡逃避,但凡事卻喜歡一清二楚,不能容忍別人對自己有一點隐瞞,特別是當隐瞞她的這個人是她在意的人。
難道這便是她的結局嗎?一個人在這座滿是回憶的城市裏終老,也許會結婚生子,也許會孤獨終老,可是這個城市沒有她喜歡的陽光。
專屬于馬德裏的明媚溫暖。那個城市有她思念着的人的味道,那個城市有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溫暖,還有她曾經午夜夢回時的點點滴滴。
顧西洛,在這一刻我這樣想你。離開馬德裏後我從沒停止過想念你,可是為什麽你不在我身邊,為什麽每每回頭,你的身影卻總是遍尋不到,讓我一個人在自責和愧疚中慢慢淪陷,越發厭惡這樣的自己?
也許,所謂咎由自取,大概就是蘇念安此刻的境況。她思念他,卻在心底抗拒他,這是一種絕望的矛盾,她覺得她得了一種病,思念是一種病。
蘇念安拿起手機,手指熟稔地按下那串早已銘記于心的數字,卻遲遲按不下撥通鍵,許久,她才發了兩個字給他:安好。
除了問好,她居然找不到可以和他說話的理由。曾經親密的兩個人,竟然是以這種生疏的方式表達着自己心裏的想念,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無奈。
顧西洛的電話很快回了過來,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也想過他會來電,她站在街口的咖啡店門口,冷風吹起她米色的棉麻長裙,像極了畫中不谙世事的女孩兒。
“怎麽了?”電話裏傳來久違的男聲,伴着細微的嘶啞,說不出的有磁性。
蘇念安緊握着手機,耳根陣陣發燙。一個“我”字卡在喉嚨,卻怎麽都發不出聲。一時間,少年時的顧西洛,久別重逢時的顧西洛,成熟隐忍的顧西洛,玩世不恭的顧西洛,各種姿态的他一一在腦海掠過。原來那些年的假裝忘記,更加深了她對他的銘記,她甚至清楚地記得他每個小動作,笑起來時孩子氣的臉,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亮得人睜不開眼來。
“蘇念安?”電話那頭的人遲疑了一下,連名帶姓地叫她。那時他叫她念安,現在他叫她蘇念安,不過一個姓,卻仿佛把他們兩個隔絕在兩個世界裏。
蘇念安閉了閉眼,心裏想着放手吧,好好和他說一聲再見,然而脫口而出的卻是,“Cris,我們似乎從來沒有在一起好好地吃頓飯,在這個城市。”
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這些話如同本能一般,聽上去好像已經在腦海裏練習了許久,就這麽自然地說了出來。
顧西洛沉吟片刻,聲音有些低沉,“今天晚上,我來接你。”
“好。”她笑了,道了聲再見後挂了電話,一身輕松。
也許她想要的只是證明他還在意她,或者她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借口,一個能與他面對面坐在一起的借口,那時他那麽想給她她卻避如蛇蠍的東西,如今她可望而不可即。
顧西洛挂了電話,靠在沙發上疲憊地揉着眉心。已經許久不曾醉過酒,腦袋昏昏沉沉的,就連剛才的電話都顯得那麽不真實。他閉着眼又發了一會兒呆,也許,她是在意他的,在他說要放手的時候。
真的能夠放開手嗎?如果能,他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地拼命挽救那家早已千瘡百孔的公司?Brian說得對,他不是個慈善家,可他希望她快樂,至少在以後的某一天,當她回過頭去審視自己的生活時不會因為當時的片刻猶豫而後悔一生。
他是比她更了解她自己的人,他相信蘇念安一定知道在背後打擊蘇氏的究竟是誰,甚至只要她一句話,林老爺子定然會停止所有對蘇氏的打擊行為,可是就算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她都不曾開口說個“不”字。
那個沉靜的女孩兒,玲珑一般的心,表面越是鎮定心裏越是慌亂,那時的她一定迷茫透了,不知道天平應該往哪邊傾斜,是疼愛她的外公,還是縱然不愛她卻始終是至親的父親?顧西洛不願意看她為難的樣子,只要一想到她把自己關在屋裏空洞無助的眼神,他的心就絞痛。他給了蘇氏十億元,又找了圈子裏能利用的關系,這才勉強暫時将蘇氏保了下來。
但顧西洛的根畢竟不在S市,有些事他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只有這樣。林老爺子是窮追不舍還是松手,全憑蘇念安一個答案。顧西洛能給她的,也只是那麽一個喘口氣的時間。
他能平靜地希望蘇念安忘記那些不好的過去,卻無法對自己的父親釋然,兩種極端的情緒如冰火一般在心內交替。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喜歡用雙重标準要求別人,卻不懂約束自己。
市中心平湖邊的公寓樓下,顧西洛在抽完第三支煙時終于打電話讓蘇念安下來。他的煙瘾不大,在馬德裏時每天至多也只抽一到兩支,這段時間卻猛然翻倍,連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煙草味。
蘇念安遠遠地朝他小跑過來,簡單的馬尾,白色T恤和棉麻長裙,像隔壁研究院的學生,簡單得如泉水。
她身上有青草的味道。顧西洛不自覺地漾開笑容,忘了當初是自己說要放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兩步,許是跑得急了,蘇念安兩頰上微微泛着紅潮,她不自然地沖他笑,雙手在胸前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顧西洛只是輕輕地笑,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蘇念安好幾次用餘光偷看身邊的人,很清淡的煙草味,他看上去沒什麽異常,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她心生沮喪,難道說只有自己在思念中煎熬嗎?
顧西洛把她帶到一家山頂餐廳,餐廳的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一擡頭能看到星光燦爛的夜空,這是一家浪漫的餐廳。
“我在S市生活了五年,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家有格調的餐廳。”蘇念安擡頭瞧着星空不由得感慨。
“只要有心,沒什麽做不到的。”
她突然回過神來,清澈的眼睛看向他,他眉梢間的清冽仿若回到許多年前,那個曼徹斯特下着雪的夜晚,少年玩世不恭的笑裏尤帶冷冽,一雙眸子如隔着一層薄冰,教人心生防備。
顧西洛點了中式的菜色,他細心地剝着蝦,很認真的模樣,仿佛那是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情。他認真起來表情有點兒小固執,眉頭微微蹙着,白淨修長的手指靈活轉動,即使是這樣的他,仍然讓人覺得無比優雅。
“聽說這裏的海鮮很地道很新鮮,我吃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嘗嘗。”他十分自然地将一小盤剝了殼的蝦推到她面前,又拿方巾仔細擦拭自己的雙手。
是了,蘇念安終于發覺從剛才開始一直萦繞在心間的怪異是什麽了,她分明記得顧西洛從不碰海鮮,他有輕微的海鮮過敏,又怎麽會如此認真地剝蝦?
見她神情呆滞,顧西洛的心也不由得緊了緊,“怎麽?不合胃口?還是最近不能碰海鮮?”他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為她剝蝦的舉動過分親昵。
“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麽好。”她羞澀地開口,心裏無比酸楚。
顧西洛沉默下來,蘇念安不敢再多說話,只管自己悶着頭吃東西,可無形之中的壓迫感如影随形,讓她無論如何也自在不起來。果然,接下來他們之間沒再說過一句話,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閉口不談,氣氛怪異到了極點。
回去的時候顧西洛跟在蘇念安身後,女孩子瘦削的背影飄在風裏,似搖搖欲墜。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手指慢慢收緊,薄唇抿着,就那麽看着她安靜地走到他的車子邊等待着。那一刻某種柔軟填滿顧西洛的心,讓他再也不願從這種感覺中走出來,他想就算讓他這麽陷下去他也甘願。
“也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讓我想就這麽一直對你好下去。”
他低聲說着,眉梢慢慢溢上滿足的笑意。
要怎樣愛,才能始終如一融入骨血般的守護?很多年後蘇念安才明白顧西洛給自己的愛多麽深刻,那些都是他給她的愛,而她卻在漫長的歲月裏逐漸迷失了方向,迷霧濕了她的眼睛,所以她才會看不見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好,感覺不到那個男人對她的愛。
如果那時,她能偶爾回頭看看,她一定會發現驕傲的顧西洛總是低着頭,黯淡的眸子閃着疲倦卻又倔犟的堅持。那些年,她以為是他先丢棄了她,後來才漸漸明白,在錯失的彼此裏,唯一堅持着的始終都是他。
顧西洛是那樣的人,說了再見,便再也不見。而他對她,卻做不到。
清冷的公寓死氣沉沉,于顧西洛而言,有蘇念安的地方才是家。馬德裏西部的別墅曾經是他的家,後來在她離開後僅僅是一幢房子,一幢毫無生機沒有半分價值的房子。
他把玩着手機,屏幕上清晰閃着蘇念安的笑,是在不經意間抓拍的,他竟連一張與蘇念安的合照都沒有。
顧西洛忍不住嘆口氣,視線終于緩緩移向坐在對面的男人,眸子一下子冷淡起來。
“蘇總登門造訪,有事不妨直說。”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指尖摩挲過屏幕上溫婉的笑容,冰涼一片。
蘇成博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以他的年齡和資歷,要看透一個人太容易,可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卻看不透。即使到了如今,他仍然猜不透顧西洛為什麽要幫他。如果不是當初到了緊急關頭,他決然不會如此大意地接受一個陌生人給予的橄榄枝,那是一件危險的事。
“容我冒昧,顧先生和小女是什麽關系?”雖然遲疑,他還是面不改色地問出口。關于顧西洛的事,蘇成博從女兒蘇黎黎口中多少是聽說過的,但女兒總是不肯多說,所以他也只知道這個顧西洛來頭不小,其餘一概不知。
可是那天,蘇成博在蘇念安的公寓樓下看到顧西洛送她回家,淩晨十二點,如果不是那種關系,誰會在這樣敏感的時間送女方回家?何況那時顧西洛看着蘇念安離開的眼神,多少帶着缱绻和留戀,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深意。
顧西洛眼睛裏閃過一絲戲谑,笑意更深,充滿諷刺,“不知道蘇總指的是哪個女兒?”
蘇成博一驚,額頭開始冒出虛汗,顧西洛那嘲諷的一瞥像是把他的舊事全部看穿了,可是怎麽可能,這明明只是一個年輕人。
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我的大女兒,蘇念安。”對方畢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也是蘇氏的大老板,蘇成博再傻也沒傻到得罪自己的財神爺,顧西洛一看就不是簡單的人。
顧西洛忽然起身,居高臨下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蘇總在這個時候才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叫做蘇念安的女兒?那麽過去那麽多年裏,蘇總是鬼混到了哪個狗洞裏忘了這些往事?”
“你--”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口氣嘲諷過蘇成博,蘇成博被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他站起來和顧西洛對視,然而顧西洛的氣場從來都強大無比,盛氣淩人的顧西洛,讓人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顧西洛收緊了拳頭,冷笑,“蘇總,我對蘇氏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所以請你以後對她好一點,如果讓我知道她在蘇家受了什麽委屈,我保證蘇氏會比那時更慘。”
他冷聲威脅,心髒處猛地縮緊。沒有人可以讓蘇念安不快樂,既然沒有人在意她,那麽讓他去在意她好了,讓他為她撐起一片天,在他給她的羽翼下安心生活。他的念安,讓他一個人來心疼。
“顧先生想必早已把我調查得很徹底,我不信顧先生不知道蘇念安她到底是不是我女兒。”蘇成博心裏多年的秘密,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擊。顧西洛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是他的眼神更冷,駭人得要殺人。
“我不欲探究蘇總和尊夫人的陳年往事,我只在意一個人,只要那個人好,我保證這些往事會随風消散。如果她過得不好,那麽蘇總和尊夫人就一起去牢裏做一對難夫難妻吧。”
顧西洛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怎麽會那麽痛,他可以忍受自己父親對他的冷漠疏離,卻無法看着蘇念安不被她自己的家人接受。正因為他了解那種痛,才不舍得蘇念安也經歷一遍,那畢竟太殘忍。
蘇成博深深看了眼面前的顧西洛,這個男人氣場之強大,是他在商場馳騁半生都未曾見過的,冷漠到了骨子裏去的男人,又怎麽會有那樣一片一往情深?不管是林老爺子,還是這個叫做顧西洛的年輕人,似乎每個或幫他或摧毀他的人,都跟蘇念安有着剪不斷的牽連。
蘇成博自知不宜久留,剛要拉門離開,門外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屋內的兩人臉色皆是一白,蘇成博拉開門,外面空無一人,仿佛剛才那聲音根本沒有存在過。門口,那株用來裝飾的花樹被摔得粉碎。
“是黎黎。”蘇成博撿起地上的手機,他認得這是女兒的手機。
顧西洛冷哼一聲,表示根本沒有興趣知道剛才究竟是誰在外面。只要不是蘇念安,是誰對他來說沒有區別。他的目标明确清晰,從開始到現在,始終只有一個。
我們的一生,總有一個人會一直住在我們的心底,不管時光如何轉換,不管世事如何變遷,始終都會牢牢占據離心髒最近的位置,卻永遠只能告別在回憶裏。身邊的人來來往往,總有一個位置一直空着,不是不想開始新生,而是忘不掉過去,于是我們寧願迷失在回憶裏,也不願清醒地面對生活的現實。
蘇念安一次次回想那晚顧西洛神情間的倦意和冷漠。過了這麽久,她已經無法再如開始時那樣心無旁骛地與他說話。她會緊張,會害怕,會恐慌,她不舍得對着他的背影來緬懷那些還來不及開始就已經草草收場的過去。
那晚她問顧西洛:“這算不算散夥飯?那時你說,你累了,希望我們都放開彼此的手。”
顧西洛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憂傷,他別過頭去,車窗在路燈下反射出凄涼的神色,他淡淡地說:“你心裏想的是什麽就是什麽。”
沒有遲疑,沒有不舍,也沒有眷戀。他就那麽毫無眷戀地把她徹底推出了他的世界,而她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勇氣,也僅僅換來這樣一頓珍貴的晚餐。曾經那麽喜歡的人,為什麽他能說放就放呢?
蘇念安一直承認自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她害怕受傷,躲避顧西洛對她的好,卻在顧西洛對她放手之後又開始埋怨為何放棄是如此輕易。她永遠只想到自己會痛,卻忘了去思考顧西洛是不是也會痛。多年以後,蘇念安總陷在那段自以為是的荒唐回憶裏,才發現越是想彌補他,傷他卻越深。其實她從來都不知道如何去好好愛一個人。
她心裏的顧西洛是個孩子,他會在陽光透過雲層映射在人身上的時候一個人待在綠茵場上,他會面朝天空面朝大海面朝太陽面朝翔鷹肆意地躺着,他會張開四肢努力去擁抱空氣擁抱晨曦擁抱溫暖,哪怕明知會摔得粉身碎骨,他也會像天使一樣笑得一臉無害,他也會捧起她的臉蛋把她記到了心裏去。他會是個孩子,被人疼惜寵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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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