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點歌
調酒師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眼前這個人,是方随的“叔叔”,可不是他那些“朋友”。
果然,樓涉川原本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雖然稍縱即逝,但還是被內心忐忑的自己捕捉到了。
調酒師在這種複雜的環境中工作久了,也練就了一套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功力,當即一臉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表情,淡定地給樓涉川的果汁續杯:“多喝點,不要客氣。”
好在方随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對話,他正全神貫注看着阿離的表演。
阿離唱了三首歌,然後開始收拾吉他,準備退場。
臺下大喊“安可”“安可”,阿離置若罔聞,一臉酷酷地起身就要走。
這時一個一臉橫肉的大漢突然沖到臺上:“叫你安可沒聽到嗎?”
阿離給了他一個死魚眼:“我不安可。”
“我們大哥要你安可,輪不到你做主。”那人說完,又有兩個人圍了上去,看起來像是一夥流氓。
阿離臉色不變:“來聽我唱歌的都知道我的規矩,我說不安可就不安可。”
那個大漢怒道:“不過是個賣唱的,什麽時候輪到你定規矩了,叫你唱就唱,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
方随遠遠看着幾人圍着阿離,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也能感受到四濺的火花。
他搖頭嘆息:“又是想搞阿離的。”
調酒師:“……你用詞能不能稍微文雅一點?”
方随從善如流:“又是想強迫阿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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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酒師點頭表示順耳多了。
方随又道:“可惜這次我沒有錢,也沒有帶小弟,恐怕幫不了他了。”
樓涉川看他:“你想幫他。”
方随點頭:“但是我現在沒有帶小弟,等下要是打起來,我只能稍微客串一下。”
憑他的身板體能,能不能撂倒一個都是問題。
沒錢,真的非常辛苦。
這時酒吧經理也沖了過去,對着大漢賠笑:“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酒吧和阿離有約定,他在這裏唱歌是不安可的。”
“那是你們的事。”大漢明顯不買經理的帳,“現在是我們大哥要他唱,由不得他不唱。”
酒吧經理看着大漢後面還有幾個蠢蠢欲動的人,知道這是一幫不好惹的,酒吧雖然也有養了一批負責“安保”的人員,但是真打起來,損失的肯定還是酒吧,能不起沖突還是盡量不起沖突最好。
他看了看阿離,用眼神暗示他。
阿離翻了個白眼,說道:“安可也行,一首歌十萬塊。”
那大漢聞言大怒:“什麽東西,一個不入流的小駐唱真當自己是大明星了。”
阿離嗤笑:“給不起錢就不要學人家點唱了。”
那大漢頓時怒不可遏:“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當我們是吃素的。”
大漢舉起拳頭就要動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牢牢鉗制住,完全揮不出去。
“是誰?”他怒吼一聲,回頭一看,對上的是一張棱角分明,明明俊美無雙,卻冷硬得叫人膽寒的臉。
“你是誰?”他心中一驚,氣勢也弱了下來。
樓涉川不發一語,一把甩開他的手,徑自走到阿離面前,道:“我給你十萬塊,再唱一首吧。”
那大漢聞言頓時驚了,酒吧經理驚了,其他圍在附近的人也驚了。
竟然真的有人要出十萬聽阿離一首歌,要知道,有時候一些小明星來串場都未必有這個價格。
阿離一揚眉,露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可以,你想聽什麽?”
樓涉川回頭,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吧臺那邊,稍稍提高了聲音:“你想聽什麽歌?”
方随原來坐在吧臺上,一邊喝着酒一邊思考等下那幫人和阿離打起來的話,自己要怎麽出手才能受傷輕一點,沒想到下一刻,樓涉川突然起身,徑自去了舞臺上,伸手輕輕松松攔下了那個大漢的拳頭。
然後他轉過身,目光傳過重重人群,像是從遙遠的世界看過來一般。
“你想聽什麽歌?”
他的聲音低沉厚重,帶着直擊人心的穿透力。
他沒有指名道姓,可是方随知道,他就是在對自己說話。
那是一種莫名的,毫無由來的自信。
酒吧裏的人群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過來,像是一群一起回頭的魚一般,整齊而默契。
方随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起來。
他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一擲千金買一首歌的事,也曾經大筆撒錢讨追求對象歡心。
花錢對他來說,一向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可是樓涉川做來,卻顯得格外不同。
不同在哪裏,他也說不出來,只是此時他覺得自己心中有股難言的情緒,一下子找不到可以宣洩的出口。
他呆坐在吧臺邊上,手裏還拿着那杯冰塊已經融化的朗姆酒,想着自己今晚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酒。
酒吧裏的人都在等他回答,見他遲遲不說,便有人吹了個響亮的口哨,起哄道:“快點歌啊。”
“點歌。”
“點歌。”
“點歌——”
觀衆們都很激動,大家對當下的情況都有些誤會,有人十萬買阿離唱一首歌,卻把點歌權給了另一個人,怎麽想,都覺得有故事。
酒吧裏,gay這種身份,從來不是少數,沒有人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任何問題。
調酒師推了方随一把:“愣什麽,點歌啊。”
“哦。”方随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失态了,難得有一絲赧然,好在酒吧燈光昏暗,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臉色,他想了一下,說道,“那我點一首共和時代的counting stars.”
阿離歪了一下頭:“好。”
他坐回高腳凳上,放下吉他準備開始。
方才那大漢卻不肯輕易撤走,不過這次他針對的是樓涉川:“你是什麽東西,這裏輪得到你說話?”
樓涉川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你出不起錢,我出得起,所以我來點歌了。”
那大漢被這麽一羞辱,氣得跳腳:“有錢了不起?臭傻逼讓你走不出這裏。”
他說着就一拳砸向樓涉川。
本來已經等着聽歌的方随見狀大驚:“我靠,敢動我叔。”
說着話已經跳下高腳凳,往舞臺上沖去。
然而下一秒,歷史重演。
那個大漢的手腕被樓涉川一把抓住,他心中一驚,更加用力的同時,另一只手也揮了過來,然而依然是被樓涉川鉗制住,無論他怎麽掙紮,都動彈不了半分。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樓涉川,這人雖然身材高大,可是并不是特別強壯,還穿着一身與酒吧氛圍格格不入的西裝,看着像是個斯文人——所以他才放心地動手,實在很難想象這人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力氣,還有這麽精準的手法,能一把鉗制住自己。
已經沖到半道的方随也停了下來,驚嘆:“沒想到樓叔還有這麽一手。”
大漢的幾個同夥見狀作勢要沖上去,這時只聽到“咔擦”一聲脆響,那大漢便“啊——”的一聲大叫出來:“斷了斷了——”
只見他臉色發青,額頭上青筋暴露,很是猙獰。
幾人一看,他的左手手腕,竟是活生生地讓樓涉川給掰斷了,此時正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向後彎折的弧度。
而樓涉川臉上依舊一派平靜,連一丁點的波動都沒有。
周圍的人俱是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要知道,樓涉川只用一只手抓着對方的手腕,也不見他怎麽用力,就這麽輕輕巧巧地折斷了一個看起來還挺粗壯的手腕。
大家莫名地,覺得自己自己的手腕,好像也隐隐發疼。
樓涉川掃了那些人一圈,臉上似笑非笑:“你們要動手的話,他另一只手也會有同樣的下場。”
那大漢驚得渾身冒冷汗,大叫道:“你們快走開,都給我走開——”
他實在的不敢再承受那錐心刺骨的痛。
那幾人面面相觑,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後退了退,其中一人喊道:“你快放開我們二哥,不然我們就動手了。”
樓涉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松手。
他剛一放開大漢,幾個人頓時又沖了上來:“給二哥報仇。”
然而還沒近身,樓涉川便是一個旋身,一個漂亮的側踢,只聽“砰——”的一聲巨響,跑最前面的那個人竟然像顆球一般,直直地向後摔了出去,一下子飛出四五米遠的距離,砸到了吧臺附近,連累得幾個來不及躲閃的看客也被撞了出去,幾個人龇牙咧嘴,看起來也是挺痛的。
其他同夥吓得當場愣住。
先不說這人極為漂亮利落的身手,光是這身力氣,便讓人産生惹不起的念頭。
樓涉川已經收回了腳,依然是西裝筆挺,傲然而立,一臉的淡漠,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他竟然輕輕松松就把一個身材不算矮小的青年踢出那麽遠。
剩下的幾個人都不敢向前了,他們并不是真正的黑社會,只是幾個不務正業的流氓抱團吓唬人,真碰上硬茬根本不是對手。
可是就這麽走了又顯得很慫,正在猶豫,一個流裏流氣的人在人群外喊道:“你們都傻逼嗎?還不快走。”
“大哥叫我們走了,快走。”幾個人松了口氣,忙去扶起被踢翻在一邊的同夥,攙着被折斷手腕的大漢,灰頭土臉地走了。
樓涉川轉頭看了看阿離:“你繼續唱歌吧。”
阿離雖然大大小小的場面也見過,可是像樓涉川這樣出手不眨眼,傷人不見血的,還是第一次看到,也是整個人呆滞了,等樓涉川開口才反應過來,忙道:“好的。”
态度也不像一開始那麽高冷了。
酒吧裏總算恢複了正常,不過大家都還沉浸在樓涉川那面不改色掰斷一個手腕的氣魄和幹淨利落的側踢裏,有些回不過神來。
阿離的吉他聲響了起來,動人的音樂慢慢在酒吧裏鋪陳開來。
counting stars是一首英文歌,有些人知道歌詞,有些人聽不懂,但是并不妨礙大家都陶醉在阿離的歌聲裏——
“Lately, I've been, I've been losing sleep
Dreaming a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
But baby, I've been, I've been praying hard,
Said, no more counting dollars
We'll be counting stars, yeah we'll be counting stars
……”
樓涉川轉身往吧臺走,就見方随正站在圍觀的人群中,雙眼亮亮的。
下一秒,他像只敏捷的貓一樣撲過來抱住自己的胳膊:“樓叔,你就是英俊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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