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資格

樓涉川的瞳孔猛地收縮, 臉色比風更冷。

那只貓終于稍微安靜了一點，又去抓孟憶的裙擺，爬不上去，便幹脆人立挂着。

“他做了什麽交易？”樓涉川問道，他的表情很克制，手卻慢慢地團成拳頭。

孟憶掃了一眼四周，已是深夜, 卻依然到處可見霓虹燈火，高樓大廈在光暈中影影綽綽。

路上偶有車輛駛過，有人行走。

更遠處, 依稀可聞斑駁的人聲。

孟憶說道：“你以為他為什麽那麽好命？人世間萬萬億的人，為什麽他就能生在太平盛世，生在豪富之家，能無憂無慮, 一輩子不需要為生活奔波？”

“那是他應得的。”樓涉川猛地打斷她，“他上輩子做得還不夠嗎？他一生, 為國、為家、為民，為江山社稷，他活着的時候就沒有片刻為過自己，他今生所有的一切, 都是他應得的。”

“亂世中報國身死的人難道少嗎？”孟憶看他的表情帶了譏諷，又帶了無奈，“樓将軍，你是人中龍鳳, 擁過新皇，斬過千軍，手握重兵，異姓封王，你原是天命所定，有能力改朝換代的人物，就是你，要留住上一世的記憶，一樣要付出代價，你的副将，你以為就憑着一腔熱血，憑着報國愛民之心，就能讓天地為他開路？”

“如果不是他用自己一命，換了一城，他連在奈何橋上談判的資格都沒有。”

那只貓終于放開了孟憶的裙子，又繞着她的小腿轉了起來，一邊仰着頭“喵喵”地叫着，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樓涉川眼中的流光盡數斂去，他輕輕笑了一聲，帶着冷意：“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孟憶蹲下去，把大肥貓抱了起來：“沒想到段仲也轉世而來，我只怕，他這一世未必能如願地一世無憂。”

樓涉川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再看向孟憶的眼睛便像是死水一般的平靜無波：“他以什麽為交易，換了這一世的太平？”

方随又一次在早上六點準時睜開眼睛，雖然還是很困，不過這一次他很冷靜，甚至還做了一套試卷。

吓得起來上廁所的古龍華差點直接從床上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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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随，要不我們請個道士來宿舍做做法吧！”古龍華一臉虔誠，“和尚也行。”

方随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付錢，想做幾場做幾場。”

古龍華：“……”

貧窮使我無法降妖除魔。

到了上班時間，方随抱着今天要複習的資料課本去了校門口。

樓涉川的車已經停在那裏。

熟門熟路地開門上車，方随對着他龇牙一笑：“樓叔，早。”

“早。”樓涉川笑吟吟看着他，探過身去，給他扣上安全帶。

方随被他半壓住，臉上有點熱，咕哝道：“叔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

怎麽說先把輩分平了以後才好動手啊！

樓涉川沒有應話，系好安全帶，又順勢抱住了他。

方随一下子僵硬了。

這是什麽操作？

不過他也就愣了一下，接着就想着反抱回去。

然後發現自己被安全帶限制住了。

方随：……樓叔占便宜之前是不是都計算好了的？

樓涉川已經松開了他，臉上笑意依舊：“我會一直陪着你。”

方随：= =

雖然很感動但是你總是這樣撩一半是不對的。

有本事你就直接表白啊！

到了公司，方随一如往常在前臺複習。

芬芬不敢打擾他，還好心給他端茶倒水。

方随看了一會書，又想起了什麽，拿起樓涉川給他整理的筆記說道：“芬芬姐，你幫我掃描一下好不好？”

“沒問題。”芬芬接過筆記本就去了打印機那邊，刷刷給方随掃描好了。

她掃描的時候沒仔細看，等發掃描件給方随的時候才注意到這筆記本上的字跡好像不是方随自己的。

不過這字跡似乎有點眼熟啊！

芬芬平日裏幫Mora整理過不少文件，各個部門大佬的字跡也都見過，一見這筆跡，她就覺得很熟悉，肯定是公司裏哪位大佬的。

芬芬用眼角餘光瞄了一下方随，不愧是關系戶，上下班老板接送着，上班期間Mora罩着，現在複習還有大佬給他整理筆記。

這待遇，說他是老板私生子她都信。

閑着沒事，芬芬索性打開電腦裏沒删掉的文件備份，開始比對起筆跡來了。

十分鐘後，芬芬站到方随身後，貼心地為他捏了捏肩膀：“阿随，我給你按摩放松一下吧。”

方随受寵若驚：“不用不用。”

因為關系戶的身份，芬芬向來看他不大順眼，突然這麽殷勤，還真讓他有點不适應。

“那我給你換杯水吧。”芬芬笑得異常甜美，“這杯都涼了。”

方随：“……芬芬姐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芬芬繼續谄媚地笑着，飛快去給他換水了。

方随莫名其妙，索性扭了扭脖子，放松了一下，擡頭看電腦，芬芬已經把筆記的掃描件發給他了。

他把掃描件打包成一個文件夾，郵件發給了費奈。

又在微信上給費奈留言：這是高中的數學筆記，你要是微積分那些看不懂的話，可以先從這個看起。

費奈很快回了信息：！！！！

費奈的複習之路并沒有方随那麽坎坷，他剛和家裏表達了想要重新好好讀書的想法，家裏立刻歡天喜地地給他找了幾位名師。

他父親更是差點沒老淚縱橫，立刻取消了給他安排的社交行程，家裏原來給費奈提的其他要求也都不管了，只求他好好學習。

費奈這幾年放任着自己，跟家裏人交流得不多，加上他家裏長輩總是逼着他參加各種各樣他不喜歡的活動，本來和家人的關系已經有些緊張了。

沒想到他不過是提了一句想要讀書，家裏頓時态度大變，唉聲嘆氣了好幾年的父親也容光煥發了起來。

家裏人對他的态度更是溫柔了不少，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生怕吓到了他。

費奈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這幾年的行為是多荒唐，家裏人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望子成龍，想方設法給自己鋪路而已。

他越發覺得自己愧對家人，一開始讀書只是因為和方随約定而做的嘗試，真的開始之後，卻更加堅定了自己想要重頭再來的決心。

便是不為方随，也要為了家人而努力。

也因此，真的投入學習之後，他聯系方随的次數反而少了。

兩人都各自努力着。

費奈基礎本就比方随要好得多，雖然高中的課程也落下不少，但是有底子在，又有名師教學，雖然進度一下子還沒能完全跟上，但總體上比方随順利太多了。

事實上，他一開始就有專人輔導，家裏又是書香門第，最明白學習這件事忌諱的就是欲速不達，所以補課的課程就是從高中開始的。

白若林和謝廣德見到費奈又重拾學習熱情，也感到很開心，剛好兩人也要準備期末考，便一直陪着他一起讀書。

方随發筆記給費奈的時候，白若林和謝廣德就在他身邊。

白若林見費奈看了一下微信，就去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便皺了一下眉頭：“誰啊？”

“阿随。”費奈說道，“他給我發了一份筆記。”

白若林震驚：“……真的假的？”

謝廣德更是忍不住嗤笑：“他還給你發筆記呢，別是錯題集錦吧。”

費奈生氣道：“你們不要老是這樣說他。”

這次費奈突然浪子回頭重新振作，說起來算是方随的功勞，謝廣德也不好再死踩着他，便皺了皺鼻子，沒有再說下去，不過眼神裏還是充滿着不信任。

費奈已經打開了郵件，解壓了附件的文件包，就看到複印好的一頁頁筆記，上面是打印好的資料，旁邊還有一些手工的備注，筆跡工整，清晰簡潔。

白若林和謝廣德陪着費奈看了一會，終于确認，這是一份含金量非常高的筆記。

費奈更是開心地叫了起來：“這個筆記太好了。”

他家裏給他請的名師雖然很好，但是安排的課程太多太充實，雖說打好基礎總不錯，但是他面臨着期末，先過了眼下這關才至關重要。

方随的這份筆記就很有重點，都是和目前的大學數學課程相關的知識點，不多，但都是精華。

“有這個筆記的話，我就能快點進入大學的課程了。”費奈說道，語氣裏是掩不住的開心。

白若林和謝廣德沒想到方随發的筆記居然這麽有用，頓時都有些悻悻。

白若林神情尴尬：“真是沒想到……”

謝廣德也撓了撓頭：“好像誤會他了。”

費奈“哼”了一聲：“早說了是你們對阿随有偏見，他人明明很好的。”

謝廣德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嘴硬：“那他以前确實不好啊。”

不過最近這幾次見方随，他似乎确實有了很大的變化。

又上班，又上學。

很不像他本人了。

費奈不開心地抿着嘴：“他以前也很好。”

白若林知道和費奈不能談從前，便想打住話題。

費奈卻不肯，鼓起勇氣說道：“是我連累了阿随，讓你們都誤會他。”

白若林和謝廣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就是醬紫了，帶着記憶輪回的人其實只有樓将軍、段仲和曹隽，前兩個是因為有資格與天地談判，曹隽是窺探天機。

孟憶是孟婆，人間記憶本來就歸她管。

設定是人間無鬼神，投胎為凡體就是凡人了。

啊，前面一直沒寫到樓涉川前世的名字的，樓叔前世叫樓誅邪，和石敬瑭都是後唐李嗣源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