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缺男朋友

滿池子的小黃鴨飄來飄去, 看起來有點滑稽。

方随把頭埋在樓涉川肩膀上，悶着聲音說道：“叔，你說話可要算話啊。”

樓涉川語氣堅定：“自然。”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松開，方随臉上紅紅的，不知是水汽蒸的，還是給悶的, 他一臉矜持地說道：“叔，我現在還差一個男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他手裏還又胡亂地抓過一只鴨子，“哔哔哔哔——”按個不停。

樓涉川會意, 手從水下穿過，攬住方随的腰，樓涉川再次靠了上去，吻住了方随的雙唇。

他最早的一世, 生來就是亂世，一生戎馬, 從未有過片刻的溫存。

之後便是一世又一世的輪回，一世又一世的尋找。

輾轉千年，他自以為已經足夠堅硬。

此時卻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的感受。

原來，他自以為不會疲憊, 也不過是不能疲憊。

現在他想要安定下來了。

他并不熟練地摩挲着對方，對方也笨拙地回應着。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包括我。”

作為縱橫商界十幾年的大佬, 方且自認為見多識廣，再沒有什麽事能讓他緊張的了。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因為兒子的期末成績而揪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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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他真的從來沒有見自己兒子對學習這麽上心過，不由得産生了小小的期待。

當然，作為一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方且面子上還是很克制的，不經意與S大的陶主任通了幾次電話，吃過幾次飯之後，陶主任表示會第一時間告知他方随的期末成績。

方且臉上十分的不在意：“那混賬估計也考不出什麽好成績，你也不用太上心，咱哥倆多聯系才是道理。”

于是，S大考試結束之後，陶主任連續兩天都接到了方且打來維護友情的電話。

第三天，方随所在管理專業的試卷都批好了，雖然正式公布成績還要等到半個月以後，不過陶主任想到方且這麽熱絡，自己也應該投桃報李，便打了電話過去。

方且第一時間就接了：“老陶，巧了，我正想找你吃飯呢。”

陶主任說道：“客氣了，這陣子忙着出期末成績和考評工作，怕是沒時間。”

方且：“那算什麽事，等你閑了再吃就是。”

陶主任：“那閑了我再約你。”

方且道：“沒問題，倒是你，突然給我電話，不會就是為了和我說你這陣子沒時間吧？”

陶主任笑了一下：“那不能，我這次是專門來告訴你方随的期末成績的。”

方且東拉西扯，還不容易終于進入問題了，不由得小小緊張了一下，表面上還繃着：“就他那成績我看不提也罷……”

陶主任打斷他：“別說，他這次考得挺不錯的，雖然還夠不上獎學金，也考了個中游偏上，比以前進步很多了。”

“真的嗎？”方且語氣裏有些不信，又有些得意，“那倒還算他有點聰明勁。”

陶主任那邊又遲疑上了：“不過，老方，方随這成績跟以前比有點突出啊，這是不是有點不尋常啊？”

當着人家父親的面，他沒直接說作弊，用詞很委婉了，這也是考慮到方且平日裏對自己兒子多有痛罵，相信他也能理解這種猜測。

不料這次方且卻沒有順着大罵兒子，反而一副不悅的口氣道：“老陶，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還懷疑我兒子作弊不成？”

“不是不是。”陶主任忙道，“就是這個成績和他以前比差太多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方且語氣裏的得意十分明顯了，“方随現在可是主動要請家教，日日苦讀，他成績變好不是很合理嗎？”

“原來是這樣的。”陶主任見一向恨鐵不成鋼的方且都這麽說，便也打消了懷疑，對此前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方且沒讓他尴尬，又聊了一些話題，最後其樂融融地挂了電話。

一挂上電話，方且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就差沒把“得意”兩字寫臉上了。

“樓涉川果然有本事，該多讓利給漸安。”他自言自語道。

不過，成績的飙升顯然不是方随帶給陶主任和學校領導最大的意外。

兩日後，轟轟烈烈的大盛金融校招結果出爐，T大和S大數萬學生翹首以盼的名額，花落……S大管理系大二學生，方随。

T大那邊怎麽震驚怎麽不服怎麽難以置信甚至破口大罵，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S大這邊從校領導到全校師生，全都目瞪口呆。

陶主任又一次打電話給方且了。

方且作為商圈大佬，雖然是不同行業，但是大盛金融和段既往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聽聞陶主任說起，頓時吃了兩驚。

一驚是兒子現在不止開始讀書了，居然還會主動找工作了。

二驚是兒子不止找到了工作，還是打敗T大和S大全校學生拿到的offer，就算身在方家這樣的大門大戶，這成績，也算得上光耀門楣了。

陶主任那邊還在感慨：“真是沒想到，看來方随是個天才啊，這一開始使勁，不止成績飙升，就業表現也這麽突出，老方，你是不知道，這次T大那邊多少高材生都在競争這個機會，那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嗎？好些可是上過新聞的人物……”

方且這會激動得說話都哆嗦了：“哎呀，你說這，我都沒看出來，這小子還挺有出息的……”

“何止啊。”陶主任繼續詠嘆，“老方你也知道，我們學校一直讓T大那邊給壓着幾頭，教育局開會的時候，T大那幫人對我們都是愛理不理的，這次招聘的段既往又是他們學校出去的，大家都想着T大肯定十拿九穩，沒想到居然讓方随拿了offer，他這次可是為校争光了……”

方且情緒總算平靜一點了，剛剛忘了冒頭的嘚瑟這會都出來了，他就是沒留胡子，要有的話能翹天上去：“方随這小子從小就一股機靈勁，就是不愛讀書，也虧得我沒放棄他……”

方且從方随開始上幼兒園之後，就沒有過炫耀兒子的機會，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享受不了吹兒子的快樂了，誰知道峰回路轉，二十年後，兒子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驚喜，可不得勁吹個夠。

陶主任那邊因為S大在這麽轟動的一件事上壓了T大一頭，正是對方随好感大增的時候，兩人可以說心有靈犀，一拍即合，商業互吹了兩個小時，才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

方且放下電話，神清氣爽，立刻打了電話給兒子，這次的語氣可以說史無前例的溫柔了。

反而是接電話的方随懵了一下，尋思着父上怎麽突然性情大變。

“都考完試了怎麽還不回來？”方且在電話那頭說道，“張媽還整天念叨你呢。”

張媽是方随的保姆，在方家也服務了二十幾年了。

方随心虛地說道：“我這不是為你着想嘛，我一回去你就生氣，我怕你真氣出心髒病啥的……”

方且：“……”

看在兒子現在有出息了的份上，他忍了。

“你知道別惹我生氣就好。”他哼哼着說道，“我讓你梁叔去接你，暑假就回家裏住吧。”

以前方随浪蕩，成天不着家。

後來是父上生氣，索性讓他在學校裏待着別回去。

這一細想，方随好久都沒回家裏了。

“呃……”方随道，“我這兩天還要上班，等周末就回去，也不用麻煩梁叔了，我到時候自己坐地鐵回去。”

方且這是真的欣慰啊，他那個去鄰居串門都恨不得開車過去的兒子居然也知道不麻煩別人了，還主動說要坐地鐵。

樓涉川太有本事了，方且恨不得立刻給他訂做一個牌匾，什麽“春風化雨”、“有教無類”、“為人師表”、“百年樹人”……啥的，通通往匾上怼。

他想着難得兒子願意往正路上走，自己也應該多鼓勵配合，便也沒有堅持：“那行，你周末早點回來，我讓張媽把你愛吃的都做上。”

方随很少體驗這麽富有溫情的時刻，感受也有點奇妙，乖巧地應道：“好。”

父子倆少有這麽和諧對話的時候，一時間居然找不到感覺，氣氛微妙地有些凝滞，方随輕咳一聲：“那我挂了。”

“等一下。”方且吞吞吐吐地說道，“聽說，你拿到那個大盛金融的offer了？”

“怎麽你也知道了？”方随有些無語。

“陶主任告訴我的。”方且說道，有些不太熟練地誇獎了一句，“你這小子，還是有不錯的時候的嘛。”

方随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從父上嘴裏聽到褒義的話了，此時居然有種唏噓的感覺。

不過，該說的實話還是要說，他道：“他們是給我發了，不過我已經拒絕了。”

“……”方且沉默了，他又怒了，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大發雷霆，而是耐着性子問道，“為什麽給拒了？”

雖然方随以後肯定是回家裏接他的班，但是能出去外面歷練一番肯定更好，尤其是大盛這樣的能人雲集的創業團隊，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經驗。

方且憋着一股勁，就怕兒子又說出什麽家裏已經那麽有錢不需要努力之類的話來。

也就是最近方随看着上進了，他還願意給兒子一個解釋的機會。

方随那邊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就跟着樓叔學習挺好的，我跟他說好了，暑假還在漸安上班。”

他沒說段既往的異常行為，也沒說他覺得大盛那邊給他發offer完全不合邏輯，這些都是他個人的猜測，沒有證據，另一方面，他也确實更願意繼續待在漸安。

方且聞言想了一下，覺得這樣子也不錯，畢竟兒子能變好都是樓涉川的功勞，繼續跟着樓涉川他自然放心。

雖然放棄大盛金融的機會有點可惜，不過樓涉川的本事也是絲毫不差的。

他沒有反對，不過又問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去大盛金融面試？”

方随有點不好意思：“當時就想着試試看自己的能力……”

“嗯。”方且應得雲淡風輕，“行吧，你自己會打算就好。”

啊，他曾經胸無大志的兒子，也在乎起自己的能力來了。

方且想給樓涉川燒只乳豬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