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連軸轉一日後的肌肉酸脹發軟,晨曦伴随着清脆鳥鳴落在眼皮上,鴉羽一般的睫毛微顫兩下,緩緩掀開。
于歌睡眼惺忪,懶洋洋瞅着窗簾放空思緒,照例呆頭呆腦地數數脈搏心跳。
這一覺睡的踏實無比,于歌陷在床墊裏思索緣由。
初中那段記憶,是插在血肉裏的一根刺。每一次猝然回想起來,都讓他的呼吸帶上委屈。
昨日借此鑽入嚴辭雲的被窩算不上撒謊,豬頭面具是無法擺脫的噩夢,以往會駐紮在于歌夢境中一段時間,直到再次主動遺忘。
但這次不同,夢裏沒有豬頭面具,沒有笑的無害的少年。
除去夢中在他懷裏胡亂鬧騰的狗外,昨夜睡得安穩。
暴雨後的清晨幹淨清新,翠綠的枝葉挂着晨露,洋樓外婦人牽着一只古牧犬緩步走過。于歌往被窩裏鑽了鑽,輕柔的被褥搭在鼻尖。
被子應是剛曬過,蠶絲縫隙裏都帶着暖陽味,以及幽幽的熟悉味道。
見鬼了。
剔透的眸子裏盛了半分惱半分羞,不知怎麽的,明明不是個對氣味敏感的人,被這味道圍裹的時候卻總覺得不自在。
他耳尖顫了顫,漸漸浮了些薄紅。那味道,像是斑駁的光暈灑落在林中,淡淡溢出的帶着溫度的木香,也像是讓人無處躲避的掌心,順着尾椎骨向上,刺激出細小的電流。
“可惡的渣男。”臉不自覺一片緋紅,于歌拎起一側的耳朵想教訓警告,“是你勾引,明白嗎?”
手臂動作帶着棉質衣物順着肌膚滑動,于歌動作倏地一滞,慌忙坐起身掀開被子,一把撈起衣服下擺用下巴夾住,白皙的肚皮全露了出來。
“有蚊子?”圓潤的指尖狐疑地落在右側胸口,那塊肌膚紅的吓人。
于歌的肌膚本就冷白,在淺淺的晨光下如同剔透的雪,只是此刻中心的一圈比以往紅了許多,指尖觸碰上去又能感受到些微的腫。
洗澡的時候沒少碰過這處地方,過去與在林他們嬉鬧的時候也曾互相彈過,于歌腦袋裏純的厲害,兩指毫不忸怩避諱地摸上可憐巴巴的小家夥。
酥麻、細微的刺痛如火花般在頂處炸開,于歌頭皮發麻,燙手地松開手指,過了兩秒又憂慮地捏上去左右檢查,“什麽蟲,這麽毒?”
夏日毒蟲多,咬一口痛半個月的不在少數。于歌常浏覽百度新聞,見了不少千奇百怪的文章,諸如“小夥被咬一口不治身亡”之類,這下驚疑毒蟲叮咬會不會引起病症,于歌用下巴努力抵住睡衣衣擺,垂眸仔仔細細地來回檢查。
這東西他只有兩顆,可得珍惜一點。
但這蟲也是蠻橫,像是将不少肌膚咬破了一般。
這正嘟嘟囔囔用手揪着,敲門聲響起,還未等于歌答複,卧室的門就被急不可耐地推開。
段秋的頭發早已用定型噴霧打理過,頗為騷包地探出頭揚聲打招呼,“早上好!”
“…”話說到一半脖子像是被緊緊掐住,段秋被按下暫停鍵般呆立在原地,腦袋還未重啓,就感到一個駭人的力道落在胳膊肘,身後的人扭動手腕,輕易将段秋扯到門外。段秋一個趔趄,面前被大力阖起的門板還在震動。
腳後的掃地機器人圍着段秋繞一圈,段秋搓了搓鼻尖,甩甩頭将那副畫面甩去,朋友妻不可欺。
“小于歌,保重。”段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虔誠地半擡下颌。
清晨正是火氣足的時候,那老幹部怕是要招架不住。
這一串舉動發生在短短幾秒內,于歌呆愣愣地跪坐在床上,直視嚴辭雲複雜難懂的神情,“發生什麽了?”
于歌沒談過戀愛,更無法得知男性互相吸引的點在哪裏,匆匆定了勾引的目标,只能想當然地進行。他知道“洗澡”是個暧昧詞,“同床共枕”是個暧昧詞,唯獨意識不到這你有我有全都有的東西有多誘人。
蔥白的指尖還毫無戒備地指着,與嚴辭雲分享這份經歷,“你房間裏有蟲,咬了我一口。”
嚴辭雲滾燙的視線抖了一下。
沒有蟲,是他揉的,他能說嗎?
他壓抑住擂鼓般的心跳聲,雙肩打開站的筆直,低聲提醒,“會着涼,衣服放下。”
粉色的水蜜桃就放在他躺過的床褥上,白裏透粉,誘人生津。
松垮的衣物、搭在床沿綿軟泛紅的腳掌、指尖的白與水蜜桃枝梗的深紅對比、下颌卡住衣物半擡起的烏黑眸子。
“乖。”心裏忽地升騰起莫名的心思,這桃子他已經嘗過一些,已經是他的了。嚴辭雲的腳步帶了些急迫,他真是怕了這不知危險的小色胚。
“你看,腫…”話還沒說完,一雙手就擡着于歌的下巴将他臉輕輕托起,衣擺失去壓力下墜。
嚴辭雲喉結滾了下,生怕于歌這張嘴裏再冒出些點火的話。
“洗漱吧,幫你做了早飯。”
于歌耷拉腦袋,還不死心地透着衣服看了看,“嗷,謝謝。”
慢悠悠下床套上鞋,于歌鼻尖敏銳的一抖,警覺地擡眸看向嚴辭雲,“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嚴辭雲拉開窗簾,原本的朦胧光線瞬間清透起來,傾灑在打過蠟的木地板上,“晨跑,洗澡和做早飯。”
于歌手指理了理淩亂的發絲,側首端詳了下,嚴辭雲今日套了一身黑色運動服,不怕熱一般将上衣拉鏈一直拉到脖子,寬松的長褲藏不住對方走秀模特般筆直的長腿。
晨跑,難怪那味道濃郁了些。
“你噴香水了?”
“沒有。”嚴辭雲走至于歌身前,兩人膝蓋相對,他探身過去,手臂想經過于歌拿起床鋪裏側的枕頭。
手剛觸及到,就見離得近的青年抿起唇,暈暈乎乎就倒在床上。
“不是…”于歌欲哭無淚,他肌肉酸疼,好死不死嚴辭雲跟沒意識到身上飄逸出來的味道一樣,毫不避讓地就直接貼過來,那姿勢就像是個擁抱,鬧得味道一股腦強勢鑽入鼻子,渾身肌肉齊齊罷工,腰一軟就倒了下去。
嚴辭雲手一頓,在半空轉個圈落在于歌的額頭上,垂下眼睑擔憂問,“還是難受嗎?”
于歌細碎的劉海纏了睫毛,另一個人的心跳順着掌心滲入肌膚,沉厚木香與溫熱的吐息壓覆上來,脊背一陣麻意,前側的衣物又摩擦着被叮咬了的地方,酥酥麻麻。
該死的蟲子!
于歌兩腮通紅,被這前後夾擊刺激的心髒一直跳到舌根,話語都打着顫,“就是昨天跑累了,我歇會兒。”
青年的黑發落在床褥上,虎牙莫名倔強地咬住下唇,吐出的話語音調起伏,尾音拉長了些,像只貓爪子對着嚴辭雲的心尖撓了又撓。
“真的沒事?”兩條腿不知何時改了動作,嚴辭雲單腿蹭過于歌兩膝貼在床沿,一手撐在床上,另一只手留戀在于歌飽滿的額頭。
狹長的眼睛垂下,眼底灑了暖陽的光暈,貪婪的視線借此機會描摹青年的輪廓。
“沒事…”于歌局促地躺在嚴辭雲兩臂之間,耳朵也開始發癢。兩手僵硬地搭在身上,不小心蹭了下右側,不禁偏頭皺起鼻子,發出暧昧的鼻音。
“很嚴重嗎?”呼吸發沉。
“臭蟲子,麻麻的,有點痛。”于歌眉毛皺成一團,“我要不要去醫院啊?”
嚴辭雲吞咽一下,正直說:“要我看一下嗎?”
想到昨日幫他擦雲南白藥的樣子,于歌也未多想,直截了當挑起衣擺。
均勻的吐息噴灑上去,粉色以圓為中心擴散開來。
略粗粝的拇指觸碰上柔軟的桃子皮,果農同意後,采摘人正大光明起來,甚至肆無忌憚,宣示主權一般擒住桃子中心,對那裏精心雕琢過的圓潤線條愛不釋手。半天漂亮的瞳仁還滑向果農,意味不明地問一句,“是這裏嗎?”
采摘人膚色健康,整個人散發着成熟穩重的味道,于歌腦袋暈成一團,病來如山倒,一向以為是擺件的東西受了創傷竟然如此脆弱,随着不穩的呼吸顫顫抖抖。
鼻音重了些,腰軟的厲害陷在柔軟的被子中,頸部繃緊,漂亮的喉結脆弱地滑動。飽滿的唇終是溢出一聲嗯。
于歌腦袋裏的“渣男鑒定器”在“純潔”和“判定出軌”之間來回搖擺。本就理不清究竟如何才能判定出軌,現在又腰軟腿軟,手指糾着衣擺逃避地阖眼,于歌思路轉了幾圈又回到了起點,繼續罵那只蟲子。
放過可憐的小果農,善解人意的采摘者決定任由水蜜桃再生長一段時間,嚴辭雲指甲蓋若不經意地刮撓一下,忍住捏起來揉搓的沖動哄道:“貼個創口貼,好不好?”
“…好。”被阻隔的陽光重新傾灑下來,于歌劫後餘生一般喘息,大口呼吸渣男味道淡了許多的無味空氣。
貼好創口貼,于歌沒好氣強調:“一定要買殺蟲劑。”
“買。”嚴辭雲揉揉于歌的腦袋,眼底一片笑意。
于歌腰還有些軟,單手撐腰走出房間,迎面遇上準備離開的段秋。
段秋笑的揶揄,三步并兩步躍到發小身邊,胳膊肘虛頂了下嚴辭雲,佩服地遞出大拇指。
他倒是沒想到初嘗滋味的老幹部能玩二十幾分鐘。
洗漱後于歌坐在餐桌邊,邊緣烤的脆香的面包切片抹上黃油,香氣撲鼻,微涼的柔軟荷包蛋配上醇香的牛乳,空蕩的胃部受了滿足,幸福感溢上來。
“謝謝早飯,超好吃。”魇足地舔去唇角殘留的白色牛乳,于歌扭頭對嚴辭雲彎眼一笑,主動起身去涮洗。
“我來。”警告地瞥了眼段秋,嚴辭雲在屋外長椅上放下花盆,擡腳向廚房走去。
段秋手指頭勾着車鑰匙轉動兩圈,憤憤咬牙。
以往嚴辭雲栽花弄草、清洗床單之類的時候,他就是在廁所摔個四腳朝天這人都不會來看一看。
嚴辭雲是個有自己生活習慣和節奏的人,每日定點起床晨跑,換上幹淨衣物後準備早餐。不嗜甜不貪肉食,油鹽都把握的恰到好處。整理完一切後按照日程進行工作,偶爾走走畫展與交流會。
雙标也就罷了,有必要防賊一樣将他拒之門外嗎?
“呸!”段秋揚起下巴,比個中指轉身,開上孔雀綠阿斯頓馬丁疾馳而去。
貼上創口貼,血糖濃度總算上來一些,于歌腦袋清晰了許多。接下來需要對周先生的委托進行細節線索收集羅列,昨日藏在口袋中的錄音筆于歌并未作為證物提交給警方。
一方面這個案件線索充足,後續結案送嫌疑人上法庭沒問題,另一方面周先生想要的真相需要有力的證據。
至于攻略渣男的委托,目前分析渣男的行為,确實沒有主動做出格的事情,倒是悉心照顧他這個兩面之緣的路人,沒有一絲抱怨與不滿。
唯一讓人心煩意亂的,就是聞了渣男的味道就尾椎骨發麻、臉紅腰軟的生理反應。
于歌洗完碟子濕漉漉的手被捉過去,嚴辭雲垂首用綿軟的毛巾細細擦拭。他思來想去,将這怪異的反應歸結于渣男常年游戲于花叢,所以每時每刻都在釋放荷爾蒙。
既然這樣,男裝勾引計劃和女裝攻略計劃就更不能松懈。
只是不知定金退回去後,委托人又采取了什麽方法。
驅車将于歌送回小吃街,于歌縮在二球懸鈴木的陰影下,身上還穿着向嚴辭雲借來的衣物,他俯身擺擺手,“路上小心。”
“注意休息。”
柏油路熱氣蒸騰,車轱辘轉動離去。
悠悠哉哉轉了圈小吃街,于歌腮幫子鼓起,因為酸甜的糖葫蘆擠眼。剛拐彎順着人行道找到老舊大樓,遠遠就瞧見紅黃綠三色頭橫在樓道口,一個個目眦欲裂地将入口堵住。
而與他們對峙的,不是沈季沉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日暮遲、夢中游、噠噠、言不無知、哼哼唧唧碎覺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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