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不能死

第四章 她不能死

風華沒有停留,仿佛沒聽見。

某偏僻處傳來重重的打聲和哭泣的聲音,月色凄凄,有一點點涼意。

剛出應家的大門,落葉簌簌,擡頭便看見門口的樹杈子上蹲了個熟悉的白影。

黑無常揣着手,默不作聲地蹲在稍遠的枝頭。戴着高高帽子的白無常嬉皮笑臉:“爺說了,令牌絕對就在這一帶,叫您無論如何想辦法在鎮子上逗留幾天,一定要殺了遠岫,拿回令牌是正經。”

風華點點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樹幹上:“怎麽,傳個話也要你倆一起出來?還是說,你倆已經到了一時半刻看不到對方就想得慌的地步?”

“哪裏哪裏,您淨說笑,誰能想他呀?”說着往後瞅了一眼黑無常。“這不是有生意嘛。”

“哦,應家的?”

“嗯,應家二小姐。”

風華眉頭一緊,白無常卻沒有察覺到,只是自顧自低頭嘆了口氣,有點可憐的神情:“你說,茍延殘喘到十六歲,今兒個死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茍延殘喘?”

那一日,涼風習習的樹杈子上,風華聽了一個不錯的睡前故事,聽白無常娓娓道來關于應栩十六年短暫的一生。

聽她自打三歲,就沒了娘,如何一個人摸爬滾打地長大,聽她多麽喜歡自己青梅竹馬的小哥哥,那個她十四歲時的未婚夫,小王爺沈辭。自然也聽了她十六歲出嫁前落水,如何變傻,如何被抛棄。

風華看着白無常,白無常被他冰冷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大……大人,您這是幹嘛?”

風華收回目光,言簡意赅:“應栩不能死。”

“為什麽?您不知道,她早就該死了,生死簿上記錄她在落水那一刻陽壽就盡了,誰知她命硬……”白無常口無遮攔,被風華一記眼刀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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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我将她送回來,應家上上下下都在懷疑我們。她死了,我在這裏怎麽呆下去?沒法呆在這裏,閻王的令牌可就跑了湯了,追本溯源,還不是因為你們今日帶走了應栩。”

白無常面露難色:“可……可是,大人啊,小的們也是打工的,這魂魄要是拘不回去,閻王爺怕是要開了我們。”

風華索性躺在一抱粗的樹幹上,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回去告訴閻王爺,就說應栩的魂魄我留着有用,等我完成任務你們再來提。”

“這……哎,好吧。”說着往身後一招呼。風華再張開眼睛時,夜空皓皓,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滿天星子如瀉。

風華的眼神再一次放遠,看着宅子裏西北角那個黑暗的角落。

角落裏是柴房,應栩剛挨完打,就被關在了柴房裏。柴房很空,除了硬硬的木頭,就只有很少的稻草,于是她把那些稻草抱出來鋪好,小心翼翼地趴在上面。屁股疼得厲害,睡也睡不着,秋末冬初的天氣,柴房裏又冷又潮,應栩趴得離地面比較近,還可以清晰地看見肮髒的地面,一只小甲殼蟲從她面前爬過去。

她很怕這玩意,但是她只是縮了縮脖子——沒力氣躲開了。

她有點想娘。

聽人說她三歲時候娘就病死了,可惜她都不記得,但是此時此刻,她需要一個人來在她心裏,聽她傾訴。

緊接着她想起了風華,這時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覺得救她的小哥哥真好看,她喜歡他的眼睛。

然後她想起了沈辭,她覺得這個人很奇怪,上一次見到她還叫她離他遠一點,表情都是厭惡嫌棄,可是發現自己表示并不認得他之後,又很氣急敗壞。

還有今天,明明自己在屋子裏睡得好好的,怎麽會一醒過來就躺在街頭,旁邊還有兩個猥瑣大叔?真是莫名其妙。

這樣腦子裏七七八八地亂想,似乎屁股的也沒那麽疼了,也可能是麻木了。

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群人胡亂地湧進來,不顧她剛挨完打,拽起來就走。應栩一臉無措:“你們幹什麽?”

沒人回答她,她再一次被帶到了剛剛的花廳,老老少少一屋子,跟一個時辰的屋子一模一樣。只不過第二次被折騰出來,夜已深,一個個無不是帶着倦意,怒目而視着房間中央的她,仿佛是她讓他們不能好好睡覺。

她大姐應檸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偏座哭得梨花帶雨,她二娘一邊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也用手帕揩揩眼角,偶爾擡頭看應栩一眼,眼神淩厲如刀。

應栩茫然地看這一切。

應老爺咳嗽一聲,語氣很沉:“我問你,今日送你回來那人,你們究竟什麽關系?”

“我……沒關系呀。”

話音未落,便被二娘搶白,有點像無賴撒潑:“還能是什麽關系?這個小賤人嘴裏有實話?我們檸兒不過是說了她兩句,說的有什麽不對?她就這樣報複,你要是再留着她,檸兒就要被害死了!”

方才,大家剛準備睡下,突然聽到一聲尖叫,應夫人第一時間分辨出是女兒的聲音,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急急地帶着侍女往女兒的院落裏趕。

推開門,就看到應檸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後腰的地方,另一只手則緊緊攥着什麽東西。

“檸兒,你怎麽了,這是什麽啊。”應檸受了驚吓,哭得說不出話,應夫人只得掰開她的手來看,是一個巫蠱偶。

上面插滿了針,針腳上有血。剛才,這東西就放在應檸的床上,應檸不知道床上有東西,躺上去時毫無防備,腰上被巫蠱偶身上密密麻麻的針紮傷。

據說,這種巫蠱偶如果以被詛咒那個人的人血做引子,效果會強百倍。

見到應夫人心疼地看着她,她撲到母親懷裏:“娘,一定是應栩想要害死我,所以把這個東西丢到我房間裏,自己逃跑了。她自己無法傷害我,得到我的血,就把這個東西扔到我床上紮我。她就是畏罪潛逃,還不承認!”

這便有了剛才那一幕。

應夫人跟應檸哭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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