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皇家有女34

034

城陽長公主聽說李沄要讓蘇子喬到玉蘭堂的時候, 愣了一下。

穿着一身粉藍色裙子和帶帽鬥篷的小公主乖巧地站在姑姑的跟前, 用甜甜的語氣跟城陽長公主說:“姑姑您不知道,子喬人特別好。有他在玉蘭堂保護我,我就心安了,晚上睡覺也不會做噩夢。”

城陽長公主“……”

她當然知道蘇子喬特別好, 昔日蘇定方的幺兒, 文治武功都是萬裏挑一的, 否則如何能入了阿兄的法眼,特別将他召入宮中。

蘇子喬唯一令人頭疼的,是他只聽命于聖人李治。

而聖人李治又讓蘇子喬出宮後除了保護太平公主的安全之外, 對公主的要求都盡可能地滿足。

這不,周國公賀蘭敏之都被他和小公主吓昏了。

可是小公主調皮愛玩還戲多, 她把賀蘭敏之吓昏了之後,又擔心人家會找她報仇,非要讓蘇子喬去玉蘭堂保護她。

身為姑姑,城陽長公主還能怎麽辦呢?

小公主在宮裏就被人寵壞了,說風就是雨, 聖人阿兄和皇後阿嫂都不管,她怎麽管?

再說了,薛紹在宮裏有時候跟兩位表兄有什麽争執被聖人舅父責罰, 不還得靠太平小表妹偷偷去給他送好吃的麽?

城陽長公主蹲下, 一雙美眸跟李沄平視着。

長公主有些無奈地擡手捏了捏李沄的鼻尖, “你呀, 都不知道你的阿耶多疼你, 日後長大了,可要好好孝敬父親。”

李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太平肯定會孝順父親的,還有城陽姑姑,等太平長大了,也會好好孝敬您。”

小小年紀,灌迷湯的本領倒是不小,聽得人心都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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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陽長公主牽着李沄的手離開了,身後跟着十幾個侍女。

長公主溫柔的聲音響起——

“此間夫人和小貴主較多,若是子喬到了玉蘭堂,便讓他在玉蘭堂的前院守着。太平可不許再打什麽鬼主意,讓子喬出去欺負人。”

早晨的時候李沄去忘憂堂聽到了賀蘭氏邀請楊玉秀晚上與她秉燭夜談,傍晚之時,賀蘭敏之在骊山上被吓得屁滾尿流,賀蘭氏又迫不及待地跑去看賀蘭敏之,這對腦子不怎麽好使的兄妹晚上說不定要出幺蛾子的。

李沄笑着應下城陽姑姑的話,心中卻想着要是晚上賀蘭氏兄妹敢做出什麽事情來,就讓子喬把他們收拾了拉倒。

省得這對兄妹一天到晚蹦跶,怪煩人的。

***

天已薄黑,城陽長公主要在松鶴堂設宴。

命婦們帶着各自的小貴主到了松鶴堂,城陽長公主正在主位上與臨川長公主說話,李沄則是乖巧地坐在兩位姑姑的中間,永安縣主周蘭若拽着李沄說話。

周蘭若:“我聽人說,你白天的時候上骊山騎馬去了,為什麽不帶上我?”

李沄拿着幹果條在啃,臉上神情純良無辜,“我去骊山騎馬是出宮之前父親就同意的,你不是說臨川姑姑不愛你到處跑嘛,我怕把你帶上骊山,臨川姑姑會生氣。”

小蘿莉聞言,嘻嘻笑,“要是你帶我上山,阿娘不會生氣的。”

李沄看了周蘭若一眼。

周蘭若湊到李沄的耳旁,小聲跟她嘀咕,“前幾日阿娘在問我,讓我入宮去陪你一起住好不好。”

李沄愣住。

周蘭若皺了皺小巧的鼻子,繼續跟李沄咬耳朵:“我從前沒見過你,覺得阿娘肯定是嫌我在公主府惹她生氣,所以要把我送進宮裏。可我如今看到你,覺得你也挺好的。我還是很願意進宮去陪你噠!”

李沄聽得滿額黑線,忍不住多看了周蘭若兩眼。

上段時間臨川姑姑進宮與母親談心,庫狄氏跟她說起來的時候,還特別告訴她臨川長公主帶了一個小縣主進宮,但李沄沒放在心上。

她對跟小蘿莉玩是真的沒有太大的興趣。

可如今臨川長公主帶着周蘭若到了梨花苑,還特別讓她來跟自己玩……李沄想了想,覺得母親和臨川姑姑大概是想看看自己跟周蘭若是否投緣,如果投緣的話,她回宮之後,周蘭若大概也會跟着進宮的。

周蘭若确實可愛,李沄并不反感周蘭若。

她也該要開始跟這些皇室的小貴主們交往了。

李沄正想着,忽然前方一陣小騷動,放眼看過去,原來是楊玉秀和賀蘭氏一同到了松鶴堂。

在座的貴夫人和小貴主雖然都認識楊玉秀,可這次在梨花苑,是楊玉秀被選為太子妃後第一次出來應酬。衆人雖然都知道楊玉秀之名,對她也并不陌生,但感覺跟從前還是不一樣的。

有人豔羨,有人嫉妒,各種各樣的目光落在楊玉秀身上。

穿着一襲石榴色高腰襦裙的少女笑盈盈地站在人群之中,姿态落落大方。

賀蘭氏在旁挽着楊玉秀的手臂,顯得兩人交情不淺。

李沄眨了眨眼,朝楊玉秀招手,“楊姐姐!”

楊玉秀見到了李沄,臉上挂着清淺的笑容走過去。少女朝城陽長公主和臨川長公主行禮,還沒彎腰,卻被兩位公主一左一右扶了起來。

城陽長公主笑道:“都是自家人,秀娘不必客氣。”

楊玉秀頓時俏臉飛紅。

在旁向兩位長公主行禮的賀蘭氏卻倍感冷落,咬着紅唇看了一眼站在兩位長公主之間的楊玉秀。

李沄坐在位置上啃着幹果條,澄淨清澈的目光落在賀蘭氏身上。

賀蘭氏迎着李沄的目光,心頭一跳,換上了一幅溫柔可親的面容,“太平,幹果條好吃嗎?”

李沄懶得理她。

賀蘭氏:“……”

她想起了當初母親帶着她進宮的場景,那時母親和皇後在清寧宮的東閣說話,她帶着李沄在偏殿玩。那時的李沄也是這樣坐在位置上啃着櫻桃,對她愛理不理的模樣。

她因為急于讨好被聖人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最後弄巧成拙。

賀蘭氏看着李沄,心裏湧起了一股恨意。她從未見過如此可惡的孩子,當初害得她無法進宮,如今甚至還讓一個羽林軍去羞辱她的阿兄。

李沄并不在意賀蘭氏怎麽想,她拉着周蘭若在身旁坐下,模樣十分乖巧地喊楊玉秀。

“楊姐姐,過來陪我說話。”

楊玉秀笑着走過去,在李沄身旁坐下。

李沄沖楊玉秀笑得燦爛,她用那軟糯的童音問未來的太子阿嫂:“白天的時候子喬陪我上骊山騎馬了呢,我還讓人摘了許多野果回來,楊姐姐嘗過了嗎?”

楊玉秀笑着點頭,“嘗過了,野果很甜,太平在山上玩得高興嗎?”

小公主見到了未來的太子阿嫂,話匣子就打開了,拽着漂亮的小姐姐開始巴拉巴拉,東拉西扯。

被冷落了的賀蘭氏看了楊玉秀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了無數眼。

賀蘭氏的舉動落在李沄的眼裏,李沄跑到城陽姑姑的位置,悄聲跟城陽長公主說道:“城陽姑姑,你剛才看到了嗎?賀蘭姐姐看着我的目光好可怕,她一定是在記恨我白天把敏之表兄吓昏的事情!”

城陽長公主:“……”

少女之間,時常會有争芳鬥豔的舉動。賀蘭氏與楊玉秀兩人年齡相仿,從前韓國夫人在世時,楊玉秀不論是才藝還是容貌都稍遜賀蘭氏,誰知女大十八變,如今楊玉秀不僅趕超了賀蘭氏,還被選為太子妃。

賀蘭氏心中覺得不甘乃是人之常情。

那樣的目光分明是針對楊玉秀,而非李沄。

小公主平時聰明伶俐,今日怎會神神叨叨的如此反常?

城陽長公主心中覺得奇怪,但小孩子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

長公主好氣又好笑地摸了摸小公主的腦袋,柔聲安撫:“太平想多了。”

誰知這時周蘭若也跑來湊熱鬧,義憤填膺地為李沄站臺,“太平才沒想多,她的賀蘭表姐兇巴巴地看了我們好幾次!”

城陽長公主:“…………”

李沄被周蘭若逗得差點哈哈大笑。

這小永安,怎會如此可愛呢?

***

城陽長公主在松鶴堂設宴,賓主盡興。

許多不曾見過太平公主的命婦和小貴主都見着了小公主,雖然小公主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坐在兩位長公主之間,但面對衆人好奇的目光,并未覺得冒犯,那笑容可掬的模樣,別提多惹人喜歡了。

更何況,不止見到了太平公主,還見到了未來的太子妃楊玉秀。

長相貌美的少女與小公主坐在一起說話,一大一小都是粉妝玉琢的人兒,那場景仿若是畫出來的一般,別提多好看了。

能看的就多看兩眼,改日回去之後也好跟別人炫耀。

賀蘭氏在宴會中途就已身體不适為由,先行退席。

城陽長公主見狀,也随她去了。

李沄卻讓槿落和秋桐去找庫狄氏,小公主跟庫狄氏說:“賀蘭姐姐剛才兇巴巴地瞪了我許多眼,我覺得她一定在記恨我吓昏了敏之表兄。你讓人悄悄跟着賀蘭姐姐,看她是不是想害我。”

庫狄氏忍俊不禁地看了小公主一眼。

小公主臉上的神情十分嚴肅。

庫狄氏笑着點頭,應了聲“唯”就退了下去。

從宮裏帶出來的侍女多的是,小公主既然如此不放心賀蘭氏,那專門派兩個人跟着她就是。

楊玉秀不知道李沄跟庫狄氏說了什麽,她剛跟臨川長公主說完話,回過頭,就看到賀蘭氏離開的背影。

楊玉秀面上帶着狐疑的神色,不解問道:“賀蘭姐姐怎麽走了?”

城陽長公主笑道:“賀蘭說覺得頭疼,先回忘憂堂歇息。”

楊玉秀“啊”了一聲,“賀蘭姐姐頭疼?是否要找大夫去瞧一瞧。

臨川長公主笑睨了楊玉秀一眼,徐聲說道:“秀娘不必擔心,賀蘭這病或許是心病,等她想開了,自然也就好了。””

楊玉秀微微一怔,随後緩緩跪坐在李沄的身旁。

李沄看着楊玉秀的神色,關心問道:“楊姐姐,怎麽了?”

楊玉秀沖李沄笑了笑,搖頭說無事。

她是知道賀蘭氏的心事的,韓國夫人和榮國夫人在世的時候,賀蘭氏的氣焰很高,眼高于過,若是賀蘭氏真的進宮服侍聖人,這樣的性情在皇後殿下的眼皮底下,是沒好果子吃的。

賀蘭氏最終還是沒能進宮。

後來韓國夫人和榮國夫人相繼去世,楊玉秀又覺得賀蘭氏孤苦伶仃,很可憐。後來她時常去國公府陪賀蘭氏,二兄素來仰慕賀蘭氏,如今她不能進宮了,又已除服,便請求父親向國公府提親。

從前的事情,她以為賀蘭氏早就不在意了的。

李沄眨巴着眼睛,望向楊玉秀,“楊姐姐,你想去看賀蘭姐姐嗎?”

楊玉秀微微一笑,跟李沄說道:“沒事兒,等會兒結束之後,我再去忘憂堂找她。”

早晨的時候,她都跟賀蘭氏說好了,今晚要陪她在忘憂堂秉燭夜談。

楊玉秀想,韓國夫人去世已經這麽久,周國公也已經答應二兄的提親,有的事情多想無益,賀蘭氏也該是要往前走了。

李沄離開松鶴堂後,就回了玉蘭堂。

折騰了一晚上,李沄卻不覺得疲倦,她總覺得會有什麽刺激的事情會發生,因此玉蘭堂燈火通明,庫狄氏和槿落秋桐都還在陪着李沄。

李沄問庫狄氏:“庫狄,賀蘭姐姐離開了松鶴堂後,有沒有做什麽事情?”

庫狄氏微微一笑,“賀蘭娘子回去忘憂堂後,并未離開,只是讓人送了一封信去給周國公。”

送了信給賀蘭敏之?

李沄靠着身後的大迎枕,板着小臉,一臉認真地說道:“我總覺得他們有陰謀,楊姐姐還去了忘憂堂過夜,你們一定要看好了忘憂堂的事情。我可真擔心賀蘭姐姐害不了我就要害楊姐姐。”

庫狄氏笑着寬慰小公主:“公主放心,已經讓人盯緊了忘憂堂。”

雖然小公主有點杞人憂天,但庫狄氏在宮裏摸打滾爬了這些年,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有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別人做不到的。

還是防患于未然比較好。

而這時,一個侍女回來要見庫狄氏。

庫狄氏正要出去,李沄卻說:“讓她進來說話。”

侍女進來,朝李沄行禮,說道:“公主,奴看到賀蘭娘子的侍女領着周國公往忘憂堂的方向走。奴覺得不妥,上去問了到底何事,賀蘭娘子的侍女說,是因為賀蘭娘子忽然起燒了,燒得迷迷糊糊地在喊周國公,侍女不放心,便去請了周國公過去。”

庫狄氏一怔。

李沄卻皺眉,“生病了就請大夫,請什麽周國公?難不成周國公是靈丹妙藥?”

李沄想了想,問庫狄氏:“子喬呢?”

庫狄氏:“蘇将軍人在外面。”

李沄原本還在嘻嘻笑着,忽然就抱着肚子往床上一滾,哎喲哎喲地叫起來。

衆人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上前來。

“公主,您怎麽了?”

李沄在榻上滾來滾去,跟庫狄氏說:“我頭疼,要楊姐姐來給我揉揉才能好,你們趕緊去請楊姐姐。”

庫狄氏:???

槿落秋桐:????

小公主說頭疼,可她怎麽抱着肚子在叫?

小公主卧在榻上,入戲很深,有氣無力地跟庫狄氏說:“庫狄,讓子喬進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他。”

庫狄氏:“……”

***

聽聞,昨晚是月黑風高夜,宜行不軌之事。

周國公賀蘭敏之多喝了兩杯,便以去看望阿妹病情為由,趁黑摸進了忘憂堂。

他摸進了忘憂堂也就罷了,還摸上了自家阿妹的床,摟着床上的人又親又抱,喊着秀娘心肝寶貝,我可終于想到你了。

誰知摸着摸着,覺得不對勁。

女子身體嬌軟,抱在懷裏感覺該是十分良好才是,可如今被他抱着的人,硬邦邦的,親起來還有胡茬?

原本喝得醉醺醺的賀蘭敏之覺得不對,連忙點燈。

燈光亮起,一看床上之人,目瞪口呆。

長得很俊的蘇子喬坐在床上,平日一絲不茍束起的黑發此時散落在肩膀。

俊子喬黑着一張臉,目如刀鋒般剜了賀蘭敏之兩眼,然後冷笑狀。

“噗通”的一聲。

賀蘭敏之癱軟在地,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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