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作者菌瑟瑟抖完畢3

議長當然不可能同意修憲。

“行了！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是奇跡了！還指望什麽別的？”陸凜一遍一遍唏噓, “沒得罪議長吧？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你這次可千萬不要再招惹他了, 真的，我求求你了！”

“議長他……很謙和。感覺沒有你們說的那麽吓人。”陳微說。

陸凜一臉“你太天真”：“等你看到他吓人時候的樣子，就遲了！小命就交代了！”

……

“他媽的氣死人了！陪審團都什麽頑固不化的老東西！我看, 都被喬家的給花錢買通了吧！”

展星辰起初堅持不願幻滅自己從出道以來“從無敗績”的金字招牌。

可最終，還是咬咬牙接下了黎恩的案子。

“反正也不可能一輩子都穩贏不輸，像這樣多少也算是……鋪墊和貢獻了中新帝國機械法的沿革進程了！但是，果然還是憋屈，可惡！”

展星辰是天生的律師, 才華過人。

開庭前連天加夜籌劃、準備、聯絡, 厚厚的資料堆滿了BD。

在庭上辯控更是字字珠玑, 引經據典、慷慨陳詞，完全碾壓控方。

可是, 又有什麽用？

冰冷的《機械法》擺在那裏。縱然是全帝國最年輕、最前途無量的執業律師，縱然說得整個庭中鴉雀無聲人人靜默，也還是無法扭轉乾坤。

知道贏不了, 但我們所有人，還是每一次庭審都會早早到場等待。

那是一種非常可悲的錯覺——仿佛只要我們都來了, 或許就能夠引發什麽扭轉乾坤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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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沒有發生。

坐在法庭下冰冷的棕色木椅上, 聽着控辯雙方的唇槍舌劍。陽光透過一側的小窗偷灑進來, 帶着淺淺的悠閑夏日蟬鳴, 每一下都狠狠戳心。

真的……好難過。

無法形容地難過。

曾經在展星辰身邊時，無數次幻想過将來他成為真正的律師後的樣子。在庭上據理力争的樣子肯定非常帥氣、比誰都更意氣風發。

總以為真的到了那麽一天，我坐在下面看着他, 一定滿是喜悅與驕傲。

誰能想到，後來發生了那麽多事。

分離，遺忘，最終我再不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可這一天，偏偏又以我最沒想到、最矛盾諷刺的形式，四分五裂地重重砸在我的面前。

庭審期間，小雛不停在我身後小聲哭，雷晴安慰她安慰得手忙腳亂。

陳微也會經常來捂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耳朵，在我幾乎崩潰時，數次把我帶出法庭。親我，擁抱我安慰我。

……

法官宣判的陳詞，冷酷又扭曲着深深的惡意。

人類是無罪的，所有一切都是機器人的錯。

人類可以殘殺低等生物，低聲生物卻無權傷害人類。就連神造的生靈，也從來就不是等值的。何況我們這種被他們創造的東西？

那時候小雛的哭聲實在太大，擾得我已經記不起黎恩垂眸認罪時的臉。

卻始終無法忘記喬家人得意輕蔑的笑意。

以及喬斯祺血紅着一只眼睛，顫抖的嘴角下垂着一條猙獰的疤，緩緩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只剩一片冰冷死寂。

……

“……回家了？你說小喬他回家了？”

陳微一臉的荒謬：“那樣的家還有什麽可回的？肯定不是小喬他自己想回去！”

“是喬家人！肯定是那群混蛋脅迫他！走，我們一起去喬家，把小喬從那個鬼地方帶走！”

雷晴開着車，載着我們一車到了守衛森嚴的喬家府邸。

隔着厚重鐵門攔着、荷槍衛兵把守的修剪精致的花園，一遍遍大喊喬斯祺的名字。

“洛蘭少爺，你們再這樣擾民，我們真要被迫報警了？”

門口的影像屏裏，喬家二少爺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一臉說不出無賴還是無奈的慵懶。

“你報啊！就算是家人，你們也無權限制小喬的人身自由！快放他出來！”

“誰限制他自由了啊？是斯祺自己要回家的。斯祺不想見你們，快請回吧。”

“小喬——小喬你在哪？“小喬——！”

“小喬你聽得到嗎？他們是不是把你關起來了，小喬？”

“夏耶哥哥，我沒事的。”

“……！”

“請回去吧。我很好，請不用替我擔心。”

“你看吧？”喬家二少努努嘴，得意地指了指站在他身後，抱着一只玩具熊穿着睡衣，面無表情幽靈一般的白發少年。

“小喬！你瘋了嗎！你留在那種家裏做什麽？快跟我們走！”

“留在這裏做什麽……”喬斯祺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笑了，如同一個壞掉的扯線娃娃，“這是我的家啊。”

“這裏是我的‘家’，有我‘最愛’的家人，我還能去哪裏？”

“回去吧，我真的沒事。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好我自己。夏耶哥哥，雷晴姐姐，還有蝕夜和小雛，我是不會忘記大家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的，那麽，再見啦。”

“……”

“這到底是什麽熊孩子啊啊？”

雷晴小羊皮鞋“砰砰砰”踢喬家大鐵門：“是小朋友的話，就乖乖地讓大人保護啊！逞什麽強！”

“自己一個人留在那種鬼地方，是想怎麽樣啊？！”

“‘再見’是什麽意思！小小年紀的自作聰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最讨厭小孩了！”

那天，我們在喬家門前，從下午一直站到深夜。

天氣漸冷，最後下起了雨。大家只好回到車上，滿臉挂的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怎麽辦啊夏耶？小喬要怎麽辦？”

怎麽辦？

陳微皺眉沉默着，輕輕搖了搖頭。

半個月後，新都出了件大事。

喬家宅邸因為一場大火被燒作灰燼，老爺夫人以及兩個兄長與家中所有仆人，全部葬身火海。

只有小少爺喬斯祺一人幸存。

“你們說，那火……會是小喬放的麽？”祁戚恍惚問出這麽一句的時候，BD裏面一片死寂默然。

雷晴拿着勺子喂食小雛的手，都僵在了半空中。

陳微搖搖頭：“小喬是個好孩子，不可能會做那種事。”

躺在沙發上的陸凜則冷笑了一聲，翻着白眼，輕蔑得不得了。

……

那場大火之後，沒人知道喬斯祺去了哪。

陳微帶着我多次去焦黑荒蕪的宅邸遺址尋訪、托人打聽，也在網上查找，始終一無所獲。

等到喬斯祺終于再度現身在新都的貴族圈，已經是半年之後的事情。

身份是中新帝國中樞戰争部最為年輕的參謀官，自此數年之間，指揮星際戰争未曾有過敗績，成為了“帝國戰神”萬衆景仰，最終如黎恩曾經期待的那樣重新光耀了門楣，也再沒有人敢說他基因缺陷的事。

卻已不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會哭會笑的“小喬”。

***

“但是~蝕夜你也不能只看到這個世界陰暗、絕望、讓人傷心的地方嘛。”

“也要看到積極的一面啦——陽光下美好的事情，也是每天都有的啊！”

流火那個失戀愛哭的新主人，是個農産品部門的公務員。

經常都要出差去月球與其他衛星，替政府采買農作物，一去就是一兩個星期。每次出差，流火就會被放回店裏來“寄存”，委托我們照顧。

也因此收到了不少“謝禮”——各種奇奇怪怪農業衛星上的新鮮瓜果。

“你看，從來不放棄希望，最後得到幸福的機器人也很多啊！比如說我！”

“主人他啊~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

“總是一下班就早早趕着回家，跟我一起做飯，也越來越常對我笑了。他吃飯挑食得厲害，每次挑出來的東西我都給他放回去，他被我激怒的臉也特、別、帥！”

“偶爾也會吼我，我就跟他吼回去。他居然都不會生氣，最後還跟我道歉！”

“你再看那邊！”

“啊~~”窗邊綠色的樹影下，雷晴正拿一勺冰淇淋逗小雛。

在小雛一臉信任地閉眼張嘴的時候，又把勺子轉回去自己一口吃掉。

“嗚，小晴小姐！！”

“還有你自己。夏耶少爺那麽疼你。你像這樣整天精神恍惚，夏耶少爺看你的眼神多心疼，這些天花了多少心思哄你，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嗎？”

我……當然知道。

下意識捏了捏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只是，到現在都接受不了，黎恩已經被銷毀的事實。

這些天，我每天都會翻看黎恩留下的故事主頁。

他跟喬斯祺在一起的日子，點點滴滴都被記錄的那麽溫暖幸福。還有那麽多他們一起許下的長大後的願望，卻一件都沒能來得及實現。

可是，流火說的沒錯。

我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陳微這些日子其實非常的忙碌，還要抽空各種哄我，我真的太不懂事了。

他在BD不遠處租了寫字間，注冊了游戲公司。陸凜每天帶着小情人們去幫忙運營管理，而無業游民雷晴，則捧着賬本做起了公司的CFO。

“超級厲害！第一個月，流水五千多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

“蝕夜，太羨慕你了！”她重重拍拍我的肩，“我之前有好多長得漂亮的朋友的理想呢，就是趕快嫁個有錢人，過上對方出房出車給零花錢，她們在家裏做做飯賣賣萌，每天買買買拆拆拆（快遞）的快意人生。”

“你看你才用了幾個月？就已成功地過上了萬千少女夢想中的生活！更何況夏耶他還那麽帥！”

“五千多萬只是收入，不是利潤。”陳微不為所動，還跟她算賬，“這樣一年總收入才六億，去掉成本之後，真的不算多了。”

“六億還不多？你想買什麽六億罵不起？”

“正規超核武戰艦，十億到十五億一艘。”

“……”

“按照這個進賬速度，要好幾年時間才能攢夠一臺。實在太慢了，何況我還想買衛星和浮游島。”

“………………”

“你買那些玩意兒幹什麽啊？！”

“……保護你們啊。”

“……”

“其實黎恩被銷毀的那天，我是可以輕易黑進監守所系統把他給救出來的。”

“可是，然後呢？就算能把他救出來，我們這些人……又要躲到哪裏去？在天眼系統下，我們可能連離開新都都做不到，最後也只能被捉回去坐牢。”

“可是，如果有自己的衛星、浮游島和戰艦，我們就有地方可去了。”

“那樣黎恩就不用死了，小喬他也不會……”

“夏耶，”雷晴大聲喊了他一嗓子，“你……不能把這些責任全攬在自己頭上啊！黎恩的事情，小喬的事情，都不是我們的錯啊。”

“這我知道。”

“所以，別鑽牛角尖啊！”

“我不是鑽牛角尖，”陳微灰色的眸子望着她，“我問你啊，萬一哪天——有人要像欺負黎恩一樣，欺負你們家小雛，你要怎麽辦？”

“法律那麽畸形，你要怎麽保護他？喬斯祺身為五大家族的人都無力回天，你一個小貴族而已，能幹什麽？”

“那，如果到時候我有一艘戰艦，就問你要不要上我的船？”

“……”雷晴認真想了想，“我明白了老板！我下個月，會更努力為公司做牛做馬的！”

……

“哎，蝕夜，我們一起替黎恩繼續更新他的主頁怎麽樣？”那天流火問我。

“他之前想要向這個世界傳達的東西，不如我們一起幫他延續下去吧？”

黎恩在zone裏的故事主頁，原本只有一百多個忠實讀者。

被我接管之後，因為跟陳微、雷晴的zone偶爾互動，被不知道什麽厲害的路人一語道中——【喂，我好像找到蝕夜的主頁了！快來圍觀啊！】

于是幾天之間，粉絲數已經突破三百多萬。

雖然留言大部分都在叫着“不要總沉迷寫故事啦蝕夜，快發自拍發自拍”，但認認真真去看主頁裏故事的人，也在逐漸增多中。

“有人氣就好啊，”流火教我，“這樣！你寫一段、應他們的要求配個圖不就好啦？兩全其美，我們跟你一起拍！”

“可是，要寫什麽呢？”

黎恩和喬斯祺的日常已經中端。可是我和陳微的點點滴滴，又自私地不太想要拿出來同外人分享。

“能寫的東西很多啊！比如，lucky的日常？”

“Lucky？”

“嗯！寫lucky如何如何可愛啊！等他也紅了，肯定好多好多人都搶着把他帶回家養！不然寫我的故事也可以啊！寫我怎麽樣發揮自己的魅力，讓愛哭的主人從失戀陰影裏走出來的！”

“……”

那個時候懵懵然提起筆的我，并沒有想過。

将來有一天，這個承襲自黎恩故事主頁，會改變多少人的思想、扭轉多少人類和機器人的命運。

黎恩所說的“用筆影響別人、乃至整個世界的思想和走向”，在不久的之後，真的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前行的方向。

夏天已盛，萬物濃綠欣然。

時間會沖淡傷痕。

在一片廢墟之上，萬物複蘇，正有條不紊地開展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 觸底反彈，微光團要崛起了！

（本來還寫了黎恩的銷毀全過程。果然……略過，太反人類啊。）

前主人下章開始搞事情。

以及老攻的過去要浮水了。

還有人記得一萬封我愛你郵件的“今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