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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決定給晴川籌辦婚禮。

他綜合了很多方面的考慮，雖然這些考慮，到最後只能用兩個“為了”解釋——為了孟氏集團的士氣，為了報答欣梓的解救。

這個議題一提出來，其中不乏反對的聲音，有人甚至将他比拟為第二個孟立川。

而此時的孟立川，仍在國外“避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打電話詢問：“你的意思是說，孟氏集團已經渡過了危機，所以才大搞特搞晴川的婚禮，向外界展示我們的實力？”

平川笑：“不是的，相反，孟氏集團現在就是一直提不起任何氣力的落水狗，還處在別人不打落水狗的階段。”

“那你為什麽要大張旗鼓地展開？”

“因為晴川的婚禮，這輩子只有一次，且僅有一次。”

然而，晴川并不領平川的情。

晴川說：“孟平川，你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如果沒有進水，為什麽會有這種千奇百怪的念頭？”

平川問她：“哪點千奇百怪？”

晴川大怒：“你不尊重我，你明知道我心中還在猶豫，卻将我推到那個位置上，甚至連這次婚禮的所有費用，你都要攤在史密斯身上，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分了嗎？”

平川笑：“親愛的妹妹，如果你能夠站在我的角度去看一看，你就應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原諒的。”

但平川沒有想到第一個不原諒他的人竟然是欣梓。

她是在他将婚禮規劃書交給婚介公司之後的第二天，接到欣梓的來電。

印象中，他從未見到欣梓如此生氣。

欣梓說：“孟平川，你此舉是想要将我變為不仁不義狗茍蠅營的無恥之人嗎？”

平川詫異：“為什麽會這麽說？”

欣梓把分公司的情況轉述給他：“眼下集團陷入困境，我節衣縮食，削減支出，并安慰同事們，等到集團恢複過來，我定然不會虧待他們，你此舉一出，不外會刺激他們，而我的承諾只是個笑話。”

平川将婚禮的實情告訴她：“這筆婚禮的費用，是我用了我上海那套公寓向史密斯抵押所得，你應該知道，我花了不少心血說服史密斯，才達成的這個協議。”

欣梓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那也不行，除非你把這個實情公諸于衆。”

這等同于做無用功。

平川說：“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那你也應該知道，眼下集團根本少不了華南地區的支持。”

平川的聲音低下來：“欣梓，不管怎樣，我所做的一切，于我個人而言，是沒有任何利處的。唯獨在這件事情上，我不帶任何一點私心，完完全全為了集團。”

當然，如果她知道，他是為了報答她，他想要她幸福，也許她會感動的。

“我還是不能夠理解你的行為，”欣梓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雖然我知道這樣做，結果也許對我而言是好的。”

平川急急地說：“可是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欣梓……我想要你是理解我的。”

至少，這一次，他是帶着私心的，希望她能夠理解他的苦衷。

“我理解又怎麽樣？不理解你的人永遠不理解你，理解你的人，也在認為你做無用功。”

“那你呢？你理解我嗎？你認為你可以理解我嗎？”平川問。

他不知為何，急切地想要知道欣梓的答案，可是在同一時間，又十分害怕地知道欣梓的答案。

終究，欣梓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嘆了一口氣說：“孟平川，我只希望你今天所做的一切，都能夠見到實效。”

婚禮的進展在策劃公司的操作下，快速而有效，時間和地點很快确定下來。

孟華海精神了許多，甚至能夠從床上走下來了。孟立川也答應擇日回國，定會參加晴川的婚禮。

晴川雖然鬧了一陣子的脾氣，但是她亦知道她與史密斯的婚禮勢在必行，也沒有過多計較。

然而，令平川感到意外的是，蘇亞對整件事情的看透，竟然比他還要深刻。

他在婚禮确定時間後的第二天，在家中與蘇亞見面。

也許是從未踏入孟宅，蘇亞整個人顯得很不自在。

但是她說：“平川，如果需要用到我幫助的地方，随時告訴我，即便史密斯不肯花錢，我也可以幫晴川辦一個聲勢浩大、轟轟烈烈的婚禮，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孟氏嫁女。”

平川不知為何，覺得十分好笑。

他解嘲地說：“你可不要忘了，你的錢是用來養老的，不是用來嫁女的，等到哪一天真的需要你的錢來嫁女了，你也應該是一個頭發花白、牙齒掉光的老太太了。”

蘇亞訝異。

連平川也訝異，他不知道他解嘲的話聽上去是如此真實的效果。

然而蘇亞說：“你最終還是很介意，一定要分你的，我的。”

平川不知道要怎麽說，只能保持緘默。

這種緘默，幾乎斷送了兩個人的對話。

好在蘇亞經過了長達十分鐘的沉默之後，開口說：“孟平川，你還愛我嗎？”

也許所有的問題，一旦可以用到這個話題結束，也不失為一個上策。

平川親吻她的臉，在那一剎那，他想，蘇亞是理解他的。

有了這一份理解，至少他能夠确定，她是愛他的，這已經足夠重要，重要到他完全可以不用考慮任何其他事情。

晴川的婚禮如期進行。

完全西式化的婚禮，是在教堂內舉行。

平川有些感慨，他并不信教，不得不遷就史密斯的信仰。

老爺子是拄着拐杖出席，坐在頭排位置上，本屬于孟立川的位置，空無一人，他雖然回國了，但他并沒有出席。

蘇亞雖然出席了，卻沒能坐到家屬席上，原因很簡單——家屬席的位置有限，她還不夠格。

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平川不知為什麽，覺得自己實在看不下去了，到外面接待記者媒體。

在這喜慶洋洋的日子，好在媒體問的問題并不刁鑽，倒是有人問到了他與蘇亞的婚期。

他笑而不語，雖然心中所想，不外是在這種環境之下，在給予不了任何人保證的時候，他不會給出任何承諾，然而蘇亞的出現，一度影響了他與媒體保持的距離。

蘇亞問：“對啊，孟平川，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呢？”

他睜大了眼睛看她，怎麽都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也怎麽都沒想到她在媒體的面前問他這種問題。

他作勢親吻她，然後微笑地對記者們說：“這個問題，我想還是到舍妹的婚禮結束之後再回答，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我們不能搶了她的風頭。”

将記者哄走之後，平川的心情十分複雜，以至于去洗手間之際，迎頭撞上了人，他竟然不自知。

被撞的人，似乎也沒有一點反應。

平川沒想到會是正宇，他穿了一套燕尾服，體型龐大，像是一只臃腫的燕子。

平川這才注意到，正宇其實并不是長高長胖，他不過是水腫了。

他們一起去了天臺，在天臺上，平川問正宇過得怎麽樣。

“還不是那樣，”正宇低聲說，“我大病了一場。”

“可以看得出來，”平川說，“除此之外，你沒有其他話要跟我說了嗎？”

正宇長嘆：“改在以前，我早就出手揍你了。”

“那現在為什麽不？”

平川忽的想要在這喜慶洋洋的日子裏，得到別人的一個重拳，哪怕是陌生人也好。

“這些天，我認真地考慮過了，與其追求毫無着落的愛情，我開始尋覓我身邊的風景，其實欣梓不是不好，她只是好過度了，讓我不知道如何待她。”

平川覺得喉嚨裏面塞了很多棉花。

“我寧願她對我壞一點，也不想要她對我這般，你可知道，她每天忙于工作十二個小時，卻要用四五個小時的時間來照顧我，餘下的時間，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麽渡過的。”

平川完全不知情。

“你如果病了，應該告訴我，至少我可以幫你請一個專人照顧。”

“如果只是這樣，平川，你就太過于低估‘好’這個字眼了。”

平川沉默。

她對他的好，豈能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說之前出任代理總經理，欣梓也許是出于無奈，但是這次的總經理一職，他對她的“威脅”，她的努力，她所做出來的成就，怎麽可以用語言來形容，而原來，她本可以不那麽做。

“在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我知道我喊的人是晴川，她卻從未厭棄過我，安慰我說，如果真的頂不住了，至少要好起來，好起來之後才有能力把她追回來。”

平川不敢去想象那個畫面。

“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要來到現場嗎？”

平川搖搖頭。

“我不過是想知道，他将戒指套在她手上的時候，是否有一點點的猶豫，如果她猶豫了，我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去，将她搶走……但是，一直到他們互相交換戒指，互相說‘我願意’，我的眼中，卻突然只有欣梓一個人的身影。”

平川叫了起來：“不！”

“是的，”正宇說，“是的，平川，我也不願意相信，因為你要問我是什麽原因，我沒辦法回答你，這才是我痛苦的原因。”

平川的聲音嘶啞：“因為你對她，已經由感動升為了愛？”

“也許吧，不然我還能愛誰呢？”

平川答不出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