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闵竟和她的意中人

闵竟做未今的AE已經一年了,在她的辦公桌上,比筆記本電腦更經常用到的是化妝鏡。

雙面的,一面高清一面放大。她正對着鏡子重新夾了一下睫毛,又仔仔細細塗了一遍新入手的TF唇膏。

周六的公司沒什麽人,她也就不怕被人看到偷懶。比起電腦屏幕上的那份讓人煩得要死的表格來說,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荊尋帶着女兒來了。

離異的老板第一次帶着自己的女兒出現在公司裏。不知道這是什麽信號?難道說以後女兒要跟他一起生活嗎?不會吧,不是聽說由前妻來撫養嗎?前妻再婚還是怎樣?

該不會要她做好當後媽的準備吧。

那也太慘了,十四歲的孩子正值叛逆期,又不服管又難接近,還指不定要跟她爸爸說什麽壞話。

闵竟都想象得到那得是什麽雞飛狗跳的日子。

盡管,能讓她當後媽的那個對象和他的女兒,對她的幻想還根本一無所知。

闵竟并不在乎,管他成不成功,夢想總是要有的吧。哪個名人說的來着?萬一要成功了呢?

所以不管怎麽說,第一次見面必須得留下個好印象。就算當後媽,也得是個讓老公站在自己這邊的後媽。

她站起來走向衛生間,再次把全身上下都整理一遍。上衣、裙子、絲襪、高跟鞋,全都沒問題之後來到茶水間。

冰箱裏放着她剛買的原株豐水梨,貴得要死,一顆就要将近十塊錢。洗幹淨切好,整齊地碼在盤子裏,端到二樓去,在最後一個房間門口停下,敲門。

“尋哥,給你們送點水果嘗嘗,我們剛才在樓下吃呢,差點忘了你們了~”

英俊的中年男人“喲”了一聲,親自從沙發上起身迎接:“多謝了闵竟。”

“您客氣什麽——呀,這是您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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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辦公桌後面,坐着一位不同尋常的美少女,擡起臉來說道:“姐姐好。”

雖然在微笑,表情看起來依然很冷淡。啧,這個年紀的孩子果然都很沒禮貌,闵竟暗想。臉上卻依然親切地笑道:“哎呀我都是阿姨了!”在男人和少女之間看了看,感嘆道,“這個基因啊真是不服不行,眉眼跟您真像,這完全是可以當偶像的美少女呀。”

少女對這個稱贊并不太感冒,笑容略有些敷衍。男人倒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誇獎:“是,沒什麽好繼承的,也就繼承點我的美貌。”

把闵竟逗得咯咯直樂。

“怎麽稱呼呀?”

“跟她媽媽姓,舒星憶。”

闵竟又招呼道:“星憶呀,要是跟這兒待着無聊,一會兒去找姐姐玩兒啊?”

“嗯,謝謝姐姐。”便又低頭看書去了。

臭小孩!臭小孩!!闵竟在心裏咆哮。

男人這時卻已經拿起一瓣梨放進嘴裏,瞧着她笑:“嗯~~甜,真棒诶闵竟。”

那笑容讓她一晃神,竟然分不清他說的是梨還是自己了。

“原株豐水梨,不好吃我都不好意思給您!那我不打攪您了,我那兒還有活兒呢。”闵竟懂得見好就收,體貼地退出去關上門。

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幾乎要笑出聲兒來。

他對我有感覺!一定有!

那個笑容和眼神,不會錯的!

她下樓的步伐輕快地要飄起來,耳邊仿佛就要聽見結婚進行曲了。哼着歌給自己切一盤梨,一出茶水間碰見了烏爾雅和高小林。

一胖一瘦兩個女人,風似的從她面前席卷而過。烏爾雅突然站住了回身跟她說:“闵竟,報價周一上班前必須發到客戶郵箱了,什麽時候改完?”

“一會兒就好了巴姐。”她甜甜地回答道。

烏爾雅點點頭,轉身追上高小林上了二樓。闵竟抻着脖子探頭探腦地看,果然,她們敲響了最後一個房間的門。

“賤`人!Bitch!”闵竟暗罵。

罵完了還不夠,還要屏蔽當事人指桑罵槐地發朋友圈。可不是怕了她啊,畢竟烏爾雅還是領導,被領導抓了小辮子總是不好的。

全公司唯一能威脅到她夢想的人,也就是這個烏爾雅了。

“叫什麽‘巴姐’,我看是‘八婆’!天天往我尋哥面前跑,不要臉!”一邊“咔擦咔擦”吃梨,一邊氣呼呼回到工位上去,習慣性地先攬鏡自照,馬上又消氣。

等我成了老板夫人,看你還敢不敢讓我改報價?!

不不不,都成老板夫人了,還上什麽班啊,給他生個兒子,當全職太太。他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啊。

在闵竟的觀念裏,女人是不需要奮鬥的。

或者說,女人的奮鬥目标就是嫁個理想的男人——比如她的老板,荊尋。

四十歲,事業有成,英俊體貼,還沒有婆婆!

離異?離異哪裏算得上缺點,不是有個說法嗎?離婚的男人是個寶,知道疼人。他已經有了一個女兒,再給他生一個兒子,老來得子,還不要愛死老婆呀?

對于現代女性經濟獨立的說法,和什麽“女權”呀“平權”呀這種調調,闵竟是不屑一顧的。男人養女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所以她才更瞧不上小巴。

天天說她“會議紀要整理不清晰”“報價做不對”, 三萬能直接折減,十三萬怎麽就不能折減啦?總價對不就得了嗎?你那麽厲害你都自己做了呗?

三十出頭了還沒有男朋友,抽煙喝酒不說,還有整整兩條胳膊的紋身!好人家的男人眼睛瞎了也不會看上她,也就跟那些不正經的小流氓混混算了!

聽說她從小就天南海北的一個人跑,沒錢了在國外擺過地攤、睡過綠皮火車的廁所、還跟陌生人擠過大通鋪——這能是好姑娘幹的事兒?

闵竟毫不懷疑地認定:就看她那些花臂髒辮兒的嬉皮和搖滾朋友,小巴絕對是磕過藥、吸過毒的!指不定身子都敗壞成什麽樣兒了,生不出孩子的!

闵竟可是相當傳統的,女人不生孩子,那還能叫女人嗎?

就比如說高小林吧,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八,那麽胖還不減肥,都四十出頭了也不生小孩,還天天咋咋呼呼跟她老公膩來膩去,說什麽丁克一族,光養貓狗不養孩子。

貓狗能給你養老啊?

貓狗能伺候你生活起居啊?

這叫沒正事兒,還不得把她爹媽給氣死!

可要說闵竟想要的人生不靠努力光靠男人,那她絕不同意。

為了吸引男人的努力不算努力嗎?

研究妝容護膚、研究服飾搭配、練習表情和微笑,這怎麽能不算努力呢?她光美妝博主就關注了幾十個,連養生美食都能一口氣給出好幾套方案來。

她可不是光說不練,從家務整理到烹饪,樣樣都行。長得也不差,雖然說不上特別漂亮,但也是能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再精心化個妝,顏值能直接提上去好幾分。

完全稱得上入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嘛。

她磨磨蹭蹭到現在,二十好幾還不結婚,不就是為了找個好男人嗎?

雖然又美又賢惠,可闵竟還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她可沒想過要嫁世界首富、電影明星,說老實話,她也不覺得那些人能看得上自己。

在闵竟的能力範圍內,荊尋就是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人選了。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放眼整個公司,除了荊尋都是一堆歪瓜裂棗!就她對面那個同是AE的白向楠,長得還算湊活吧,可磨磨叽叽像個娘們兒,桌面整理得她這個女人還幹淨。

另一個老板胡閱顏本來也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可這個男人冷面冷心,壓根不正眼看人,一個好臉都沒給過她。

呸!好像她稀罕似的。

手機裏那個還保持着聯系暧昧着的相親對象“媽寶男”,跟別人比條件尚可,可跟荊尋比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不說別的,就他那個牙尖嘴利的媽,過門後不得把她欺負死啊?

荊尋雖然有個女兒,将來是要牽扯多一點,不過瑕不掩瑜,對吧?

莫名其妙就成了父親“瑕疵”的舒星憶,正出神地看着小巴的手臂。小巴和自稱“瘦姐”的高小林跟荊尋聊完工作,便坐下來把闵竟端上來的梨毫不客氣地全吃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巴幹脆伸出胳膊給她仔細看,跟她說“這是蓮花、這是飛天、這是被蝴蝶蓋住的年幼不懂事時候刺的初戀的名字”——還被高小林大聲嘲笑了一番。

“姐姐,我可以摸摸嗎?”

得到許可,舒星憶在那幅飛天上小心地摸了幾下。

“疼嗎?”她仰着小臉問。

“也不能說完全不疼,反正能忍。”

“我們老師身上有嗎?”

這下換小巴哈哈大笑了:“你們章老師那小膽兒,他可怕疼了!手指頭紮個刺都得嚷嚷半天。”

剛才她一進門,荊尋就跟舒星憶介紹:“這是你們班主任章心宥的好朋友。”

小巴一個沒繃住,一句“我`操這麽巧”就出口了,說完才想起來趕緊捂嘴。

“你們給老師起外號了不?肯定有,我們那時候都給取。”

舒星憶還有點不好意思:“取了,叫‘那老師’,那什麽的那。”

小巴秒懂,又一陣笑。

看她倆聊得高興,高小林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示意荊尋“來一根?”

荊尋并沒有煙瘾,但也跟着她一起來到房間陽臺上,靠着欄杆點着了火。高小林也想靠,想了想體重:“算了,出事故算小,還得賠你欄杆錢。”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吞雲吐霧。

她是老煙槍,剛才因為舒星憶在沒敢抽,憋得不行了。

“怎麽了?”荊尋問道。

跟随他七八年的老員工,他能察覺到高小林情緒有點低落。

創意總監高小林主管文案策劃,從事廣告行業近二十年。雖然體重超标,動作卻利落。愛穿中跟鞋,咔咔咔老遠就能聽見。走路帶風,爽快幹脆,跟小巴合起來自稱“未今雙花”。常年保持着一頭精幹的短發,最近因為漸漸增多的白發而煩惱,索性一股腦給漂染成一頭灰白。

為了顯示對寇文義的重視,區區一個三十萬的節目宣傳片,“未今”啓用了全總監級別。正式提案在下周三,今天去是跟舊識探個口風,情況好像也不太樂觀。

高小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将尼古丁吸進肺裏,注視着院子裏已經開始發黃的銀杏。

“今天提案的時候,對面坐着幾個小姑娘,估計也就大學剛畢業吧,比你女兒大不了幾歲。”她似乎覺得好笑,“我們講完方案,他們領導問,你們年輕人是這檔節目主流觀衆,對這種形式有什麽感想啊?你猜她們怎麽說?”

“‘好土啊’‘太老了吧’,”高小林模仿對方的語氣和聲調,“你說自己家的節目還沒整理好賣點呢,先把別人嫌棄了一頓。”

“這種事咱們這行遇的還少嗎,早就該刀槍不入了。”

高小林的表情有點複雜,她搖搖頭。

“我不是生氣,我很羨慕。”她轉過身來對荊尋說,“跟咱們的年齡差了一半,對新鮮事物有天然的接受能力,刺激的、花樣兒多的,咱們這些老年人翻遍網絡都可能搞不懂的新語言,人家信手拈來。幾個年輕人哇啦哇啦講了半個鐘頭,我竟然一半兒都沒聽懂。”

“坦白講,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在理解方面覺得吃力了。新的一代成為主流受衆,成為節目、電影、電視劇的宣傳核心,尤其做我們這一行,流行、熱點一樣不能落,越來越考驗我們的迎新能力。”

“阿尋,我們老了。”她用夾着煙的手指戳一戳頭,“從這裏老去。”

“沒人能永遠年輕。”

“所以更讓人羨慕,年輕的肉`體,年輕的腦子。”高小林示意他看向房間裏的舒星憶,“你女兒現在講的話,你确定都聽得懂嗎?”

荊尋很老實地搖頭。

“承認吧,我們這些老家夥,都得要跌跌撞撞才能跟得上他們,跟得上時代了。”

“不是吧,這就認輸了?”

“不用激我,誰說我認輸了,就姐姐我這體重也不能認輸啊!”高小林哈哈大笑,“老家夥自然有老家夥的長處,這麽多年的鹹鹽白吃了啊?”

把煙頭撚熄,高小林拍了下荊尋的肩膀,拍得他一個趔趄:“我今天先回了,明天抓着杜久再開一輪,把這個寇文義給磕下來!”

視覺總監杜久,新婚蜜月今天中午剛下的飛機,高小林雖說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把“明天來一趟呗急活兒”的消息給發出去了。

寇文義當然不會靠這一個小廣告就能磕下來,只是這個都拿不下來,就連磕下來的可能都被封死了。雖說“未今”也不是失去了天佐這個客戶就活不下去,但能夠讓他們乘涼的樹,自然是越大越好。

正往外走,胡閱顏推門進來,倆人差點撞一起。

“瘦姐,怎麽着了?”

天佐的新官上任是未今管理層最近的唯一話題,誰都得問一句。

“調整方向,周三之前争取再來一輪。”

高小林沖他揮揮手,往自己辦公室走去。胡閱顏點點頭也不說什麽,看見舒星憶愣了一愣,悄聲問荊尋:“這是……?”

荊尋直接招呼舒星憶:“星憶,這是你胡叔叔。”

“胡叔叔好。”

“哎哎你好你好。”胡閱顏仿佛壓根不知道荊尋有這麽大個女兒一般,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樣。

見胡閱顏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荊尋直接跟舒星憶說道:“星憶,去你小巴姐姐那兒玩一會兒,我跟你胡叔叔談點事兒。”

目送她們倆出門,胡閱顏轉頭問荊尋:“你女兒……都這麽大了?”

“你想想我跟月涼分開都多少年了,十年了。”荊尋在茶桌前坐下,給胡閱顏泡茶。胡閱顏喜茶不喜咖啡,喜紅茶不喜綠茶,荊尋便特意在公司裏給他準備了上好的九曲紅梅。

胡閱顏是他的大學學弟,也是合夥人,未今的實際管理者之一,按照大公司的職能劃分,也稱得上是執行總裁了。荊尋這幾年逐漸退出管理業務,如果不是像寇文義這樣會影響公司業務量的事情,他基本不插手去管。

相比溫和派的荊尋來說,胡閱顏更冷靜果斷,條理分明。在員工中少了一點親切,多了幾分威嚴。

紅茶的香氣漸漸将兩個人包圍起來,胡閱顏把能打聽到的寇文義團隊的消息簡明扼要講了一遍,反正也都不是什麽好事情。荊尋專心致志地泡茶,不置可否。

“別急,慢慢想辦法。”他将茶杯遞給胡閱顏。

這是荊尋一直以來穩定團隊的一句話,每當這個時候,都會讓胡閱顏覺得“沒問題,交給他就好了”。

“你這周不是回家了嗎?我好久也都沒去看阿姨了,她身體還好嗎?”荊尋問道。

胡閱顏是本地人,每個月都回去看看父母。大學念書的時候,荊尋老去他們家蹭飯,特別得胡媽媽的歡心。事業有了起色,忙得沒時間去,荊尋也還記得逢年過節給她買禮物。

“好着呢,一跟我置氣就出去旅游,一年游了好幾回了。”胡閱顏輕啜一口茶湯,“回去待兩天,跟我吵兩天。”

“又怎麽了?”

“還能是怎麽。”胡閱顏白他一眼,懶得講,“老調重彈。”

荊尋了然地點點頭:“催婚啊。也不怪阿姨操心,你都三十七、八了,連個對象都沒有。”

胡閱顏放下茶杯,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裝傻裝過了吧,我為什麽沒對象,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荊尋仿佛沒聽見他的話,慢條斯理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聞一聞。

“茶怎麽樣,對你的口味嗎?”

胡閱顏好像習慣了他這種态度,也并不追問,沒好氣地說:“從認識你到現在,你這死德性一點都沒變。”

荊尋坦然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從茶桌下面拿出個小茶罐來。

“給你拿回去,剩一半給你留公司了。”

胡閱顏擡眼看看他,沒接:“你怎麽知道我家裏沒了?”他嗜紅茶,可是忘性大對茶要求又高,偶爾就會斷了存貨。上次喝了一包高小林的袋泡茶,給他嫌棄得夠嗆。

“我上哪兒知道你家有沒有,全公司就你喝紅茶,擱這兒也是你喝拿回去也是你喝。”

他不接,荊尋就一直伸手舉着,一副被人委屈了的倔強模樣,看得胡閱顏又好氣又好笑。

“你這人啊,無情又可怕。”

胡閱顏拿着茶罐出門,臨走前給他扔下這麽一句話。

荊尋“呸”他一句:“你有情,拿人東西還罵人。”

胡閱顏關上門,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院子裏傳來高小林和小巴的笑聲,荊尋從陽臺上往下一看,她們倆正跟舒星憶聊天,高小林順了一包零食走了。

秋天的下午,陽光好空氣好,院子裏金黃的銀杏葉片在她們腳下鋪了一層。

舒星憶一向冷淡的小臉上也帶着笑,陽光落在她烏黑的頭發上閃閃發亮。

跟十年前的那一天一樣。

工作的事情處理完,荊尋決定早點回家做飯。

前妻舒月涼什麽都好,就是天生跟廚藝犯沖,離婚這麽多年,烹饪技能提高的程度只是從很難吃到沒有那麽難吃。每次荊尋去都得撸袖子做一頓,再加工好幾頓的半成品。

跟小巴分開,舒星憶還有點戀戀不舍的,荊尋見狀問道:“你們都聊什麽了?光聊你們那老師啊。”

今天要不是說公司裏有個“那老師的朋友”,舒星憶壓根就不打算跟他來。

“沒聊什麽,參觀了您的帝國,于是對父親大人充滿了崇拜之情。”

“欸——”對女兒的揶揄,荊尋也只能全盤接受。

未今制作的辦公區有上下兩層,占地面積大約一千平米。原本是工廠廠房,所以結構非常簡單清晰。一層是員工辦公區,包括後期部、剪輯部、文案部、AE部、行政部等等,中間穿插了兩個休息區、兩個衛生間,若幹小會議室和茶水間,還有專門用來給熬夜加班的員工睡覺的房間。

樓上是各主管、總監和老板的辦公室,一間大會議室、一間影音室。

規模在衆多影視廣告裏面也只能算中下,比它小的不少,可比它大的更多。

“你最近老是挂在嘴上的‘布加拉提’到底是誰啊,是不是又藏了漫畫不告訴我。”

“反正不是爸喜歡的灰姑娘系。”

“那也讓我看看嘛,有好東西要懂得分享,萬一我喜歡呢?”

少女轉過臉來看着他。

“爸有讨厭的東西嗎?”

荊尋想了想:“寶貝女兒不喜歡我這件事,我就挺讨厭的。”

“我沒有不喜歡爸,”舒星憶清澈的眼睛,目不斜視地盯着荊尋,“是爸爸不喜歡我。”沒等荊尋回答,舒星憶又說:“我還問過媽,我到底是不是爸的親生女兒。”

荊尋被梗得心髒病差點犯了:“這還用問嗎寶貝兒,看長相不就知道了。”他們父女的外貌,有不需要親子鑒定就可以判斷的血緣承襲特征。

舒星憶看着車窗外,夜幕降臨,整個城市開始點起燈火。

而映在倒後鏡裏的稚嫩臉蛋,卻對此不置可否。

說到今天唯一能讨得女兒歡心的,大概也就是晚飯了。

這次舒星憶來,他特意買了個可愛的便當盒給她帶飯。雖然嘴巴上沒說什麽,但冷淡少女卻明顯地表現出期待來,吃完飯大發慈悲地告訴他漫畫的名字,還貼心地提示:“布加拉提出現在第五部 哦。”

晚上八點半,章心宥正坐沙發上跟他爸媽看電視,尚女士一手掌控着遙控器大權,全家都得跟着她看周末的情感紀實,還得發表感想。章心宥于是歪在一邊,自己在那兒悶頭拿手機打游戲打得起勁。

正關鍵時刻呢,屏幕上跳出一條微信提示,章心宥“啧”了一聲:“這沒眼力見兒的。”

也沒理,專心打完這一局,還拿下個MVP。

贏了心裏舒坦,這才從茶幾上抓起個蘋果一邊啃一邊想起看誰發的什麽消息。一看不要緊,整個人都從沙發上跳起來了,把啃一半的蘋果往他爸手裏一塞,跑回自己房間去。

荊尋問他:章老師,布加拉提是誰啊?

章心宥組織了半天語言,先解釋一下剛才“手機沒在身邊”,然後把布加拉提的前世今生仔仔細細介紹了一遍,打字打了好幾大段。

荊尋又問:你知道哪裏能買到書嗎,年紀大了實在是看不來電子版,幾頁下來眼睛要瞎掉了。

後面配一個哭泣的表情。

章心宥說:是為了星憶嗎?

荊尋:是啊,老父親都快要跟她說不上話了。

章心宥起身在書架查了一下,第五部 ,從第四十八到六十三卷。

荊尋端着半杯酒,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擺弄手機。

一聲提示,章心宥回複他:正版不太好買了,如果您真的很想看的話,我可以借給您呀。

荊尋:真的嗎???

章心宥:【笑臉】真的,我有。

荊尋這回沒用文字,用語音說道: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心宥。

他身後的電腦屏幕上,不知道哪個網站上的《黃金之風》,已經直接浏覽了到了最後一頁。

【爆改擴寫的一章,向着七千字邁進了】

【恢複自己原本的敘事風格,昨天那一章實在太流水賬,十分不好】

【至此成人角色差不多就出全了,下一章來點互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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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