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壞男人
章心宥仿佛沒聽懂,茫然地問:“為什麽?”
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你單身,我單身,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他的指骨上傳來荊尋溫熱嘴唇的觸感,跟剛才吻他的感覺是一樣的,溫存而充滿愛意。
荊尋把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臉上摩挲:“有時候,喜歡不一定就能在一起。”
章心宥自然不會滿足這似是而非,相當于什麽都沒說的答案。收攏五指扣住了荊尋的手,重複道:“為什麽?”
因為我會傷害你。
“喜歡也未必就一定要在一起啊。”
荊尋感覺到手掌上的力度暗暗加大,似乎是章心宥與自己之間無聲的角力。
“喜歡卻不在一起那幹嗎?”
荊尋一笑:“很多事兒啊,跟‘幹’字有關的都能幹。”
老流氓!章心宥臉上通紅。又氣又羞,惱恨他在這種時刻還有心情講這種下流話,不知道他的尋哥往日那些禮貌優雅又貼心的行為是不是都是裝的?
“你跟喜歡的人……都這麽說嗎?”
荊尋親了他的手背一口。
“不,我跟不喜歡的人也可以這麽說。”看着章心宥的眼睛慢慢睜大,又接上更加殘酷的一句:“還可以這麽做。”
章心宥不說話了。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身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
鄧麗君的歌謠,在空氣中溫暖而抒情地流淌。
章心宥想,如果我這樣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會答應我嗎?
不,不會。
他曾經以為,荊尋是能夠實現他任何要求他的“他的尋哥”,現在他知道,荊尋是偏偏不會實現他這個最強烈願望的冷酷惡棍。
荊尋是黑色的,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卻明知道這一點依然讓人無法自拔的,标準的壞男人。
“除了在一起,什麽都可以做——這是四十歲男人的戀愛觀嗎?”章心宥輕聲問道。
“不,只是我的。”
啊,真可恨啊。連這種“我就是這麽随便”的坦率都可恨。
“我可以罵你嗎?”
荊尋将手從章心宥手裏抽出來,把他的手指撫平,憐愛地貼在自己臉上:“可以,你還可以打我。”
真可恨啊!
章心宥抽回手掌,蓋住自己的眼睛:“……你明知道我不會打你。”
荊尋又去親他的手背:“對不起,心宥。”
“是不是有很多人像我這樣喜歡你?”
“大概吧。”
什麽叫大概?一個自己,一個胡閱顏,或許另外還有多少個是荊尋自己都數不過來的?
“你每一個都喜歡?”
荊尋聽得出來,小青年已經難過得快要哭了。
“當然不是,只有你。”
章心宥沉默了一會兒,喊道:“我不信!”
晚熟青年可愛得讓荊尋真想馬上把他拆吃入腹,“是真的。”然而自己只是挪開他的手,把他攏在懷裏,親上他潮濕的頭發。
荊尋家裏的沙發足夠大,但躺上兩個成年男性還是很擠。章心宥窩在荊尋的臂彎裏,心裏亂成一團,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
他得到回應了,這回應卻令他欣喜之後又極度失落。
“尋哥……那你要我怎麽辦呢?”
愛我。
荊尋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像當下,像此刻這樣愛我,永遠愛我。
“我不明白,你說你喜歡我,卻又不會跟我在一起……所以你只是想要我跟別人一樣,遠遠地看着,或者只是當個,當個……那種朋友……?”
章心宥說不出“炮友”這個詞,他的認知裏這個詞從來不會跟自己發生關系。
荊尋低低地笑,章心宥聽他在耳邊說“天吶。”
“不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我很珍惜你——現在你可能不懂,以後就會懂了。”
章心宥尋思了一會兒,突然擡頭問:“這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就是不珍惜我了?那你跟我在一起會怎麽樣,玩弄我嗎?”
荊尋盯着他好半天沒說話,章心宥只覺得自己被抱得越來越緊。
“對,玩弄。”從生理到心理上。
明知道他的意思只是玩弄感情,荊尋依然在腦海裏将他用自己的方式“玩弄”了一百八十個花樣——直接導致自己勃`起了。
從吻到抱,還抱了這麽半天,現在才硬邦邦荊尋都覺得自己變矜持了。
章心宥察覺到有個東西頂着自己,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是什麽。老實講他自己也是有那麽一些興奮的,畢竟荊尋的吻實在太美妙。
只是從生理上的反應來看,他輸給荊尋太多了。
這就要發生關系了嗎?
明明說了不會在一起,但還是可以發生關系?破了處男之身的同時就等于失戀?要跟尋哥親熱,就要像他身邊那些情愛對象一樣,只上床,不談愛?
在章心宥腦袋裏百轉千回的時候,荊尋不輕不重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迅速地起身跟他拉開了距離,拍拍他的大腿:“睡覺去吧,我們倆都冷靜一下。”
章心宥從沙發上坐起來,摸摸被咬得發燙的耳垂:“我挺冷靜的……”
荊尋拿了個靠墊抱在懷裏,下巴朝自己被擋住的那個部位微微點一點:“我說‘我們倆’。”又趕章心宥,“快走,我的理智只能堅持10秒。”
客房已經被荊尋收拾好了,章心宥關門往床上一趴。隔了半個鐘頭又出來問正在廚房吧臺喝剩下香槟酒的荊尋:“‘你們倆’都冷靜了嗎?”
荊尋噗地一笑。
把他招呼過來,在吧臺和自己兩臂之間圍住:“看到你就不太冷靜。”
章心宥幹脆抱住他,頭往他肩頭一蹭,悶聲說:“尋哥,我追求你行嗎?等星憶畢業了再考慮我們要不要在一起,行嗎?”
“你已經追到我了,”荊尋說,“只是不在一起而已。”
“不在一起叫什麽追到啊?”
荊尋兩手托着他的臉,低頭看:“讓我喜歡上你就是追到了。”
“我不——”
荊尋直接用嘴巴堵住他的話頭。
這個吻細膩綿長,溫柔無比,章心宥完全舍不得結束,對方離開的時候又追上去親住,笨拙地索吻。
食髓知味了。荊尋想,這可怎麽辦,都不知道誰比誰更色了。
親完了又抱住,荊尋撫摸着使勁兒撒嬌的章心宥的後背,輕聲細語:“你早晚會懂的,并不是在一起就會快樂。”
尤其是跟我。
章心宥一下子從他胳膊底下鑽出去了:“這種事,我并不想懂!”啪嗒啪嗒跑回房間,“砰”地關上門。
晚熟青年的小脾氣也很可愛——除了對舒月涼,荊尋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也有戀愛濾鏡。
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章心宥還是悶悶不樂,下車前不死心地問荊尋:“尋哥,你不會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那會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不會跟任何人在一起。”捏捏他的臉,荊尋回答道。“滿意嗎?”
“誰會滿意這樣的答案啊,我寧可你說不跟我在一起是沒那麽喜歡我!”
荊尋一愣,沒等問為什麽章心宥就打開了車門。他不願意讓荊尋送自己到校門口,還有兩公裏的距離就下車了。
荊尋把他的死飛搬下來,看着他背着書包一蹬車就溜遠了,堵着氣連一句“我走了”都不肯說。
“啧,又忘了。”荊尋看着後備箱裏打包的戲服,倒也沒有多少真遺憾。
章心宥剛到學校,就被拎到教務處不鹹不淡地談了幾句話,說什麽“最近事情很多,知道你承受了不少壓力,不要影響教學質量”“學校理解你有教育熱情,好好帶班,不要劍走偏鋒”。
到底是褒還是貶,章心宥愣是沒聽出來。反正大意就是你老老實實幹活兒,一些事大家都不提了,翻沒翻篇兒看你表現。
他不知怎麽又想起荊尋來,恨恨地想:到底怎麽辦?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幹嗎非得模棱兩可,說一句準話能死嗎?!
中午吃過飯,章心宥抽出點時間來,洗了塊小抹布擦車。
看到別的車友弄了個酷炫的夜光輪,他也想試試,又怕顏色選不好太紮眼,就先網購了幾卷夜光膠帶,先貼貼看效果。
“哇,老師,你怎麽買粉色的啊?這麽少女!”吳英瑤跟陳萌萌一起閑逛,蹦蹦跳跳地過來蹲在他身邊,拿他的膠帶玩。
“那是贈的、贈的!誰要貼粉色的,想要拿去。”章心宥趕緊把那個粉色膠帶塞她手裏。
“真的啊?那我不客氣了,嘿嘿嘿!”
章心宥放下手裏的抹布,問道:“舒星憶最近情緒怎麽樣?老師也不太方便問。”
拍完《月夜緝兇》,吳英瑤跟舒星憶一起去參加了呂學武的告別儀式。章心宥提前一天跟柴明一起去呂學武家裏慰問,沒跟舒星憶碰上。在學校試探地安慰了幾句,舒星憶就說沒事,他便也不好再問了。
女生心理疏導,一直都是他的短板。
吳英瑤扯手裏的膠帶,“就那樣呗,反正是要低落幾天的。老師你也不要問她,這種事老師安慰不來的。”
“嚯,你很懂?”
“反正有人可以安慰她的啦,老師不懂少女心。”
章心宥一臉問號。正要細問呢,張寧傲匆匆跑過來叫:“吳英瑤!”
“章老師好,我……我找吳英瑤有點事兒……”
“去吧去吧!”章心宥一揮手,倆小孩迅速地跑開了。
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沒等吳英瑤少女含羞地問“找我幹什麽”,張寧傲就滿臉焦急地說:“那個充電寶,你能還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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