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7

度過一個不長不短的暑假,Sam升上了八年級。Dean後來問起Sean的事時,Sam點頭說他的辦法很管用。只是Dean一副不信的模樣,因為他弟弟還是會經常往教堂跑,在裏面一待就是一個多小時。

Sam當然沒向哥哥說實話。但他偶爾也忍不住試探Dean,譬如問問他對同性戀的看法,或是對亂倫的,甚至是對政教合一的看法。每當這種時候,Dean總會露出詫異的表情,仿佛不解Sam的小腦瓜裏都在思考什麽東西。

後來Sam又換了試探的問題,他想知道自己在Dean心裏是不是最重要。極為有限的次數裏,他騙Dean自己在學校裏被壞孩子欺負了,Dean聽了總是又緊張又生氣,信誓旦旦要拽出那些家夥的肺。Sam知道欺騙并不是美德,可看着Dean憤怒的側臉,他竟隐隐感到一絲興奮莫名的高興。他甚至覺得憤怒中的Dean有一種令人戰栗的魅力,他瞪起的綠眼睛裏像躍動着能焚燒一切的火焰,而他的嘴唇也因抿緊而顯得更加紅豔豐滿,他渾身上下散發着沖動與暴戾的氣味,像極了那些伺機獵食的野獸。

Sam知道自己不正常了。倘若此前他會不小心喜歡上漂亮的Sean只是與他人略有些不同——畢竟他還喜歡過女孩——可現在,當他一邊面不改色地撒謊一邊悄悄欣賞着Dean時,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變得不正常。

他還是害怕的,絞刑架在他心中不啻為死神之鐮。可在重重恐懼的重壓之下,他竟愈發地渴望靠近Dean。

他曾聽說有人願意冒險跋涉去到鮮有人去的秘境只為一窺那不被世人知曉的瑰麗與壯美,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是不理解的,直到他從Sean身上看到了Dean,直到他夢見了Dean,直到他傻兮兮地試探Dean,直到他開始撒謊。

他開始理解那些人了——往往最美麗的只存在于最危險之處,最令人心動的只存在于最令人恐懼的地方。他忍受着畏懼與惶恐期待能更加靠近Dean,期待Dean能為他展露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一面,正如那些熱衷冒險的人追求秘境,追求只有他們才能得以欣賞的無上美景。

少年也不是沒有過猶豫。所以他還是會去教堂,在十字架前忏悔自己對兄長的古怪熱切與迷戀。他忏悔自己在一開始沒有好好聽從兄長的建議,沒有采信他的辦法,而是自作主張地胡來,到最後發覺不對時,卻已經太晚了——他忏悔自己在有機會修正的時候卻還是放任自己,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每一次忏悔時Dean就坐在他身邊,他低頭時,Dean也低頭,他擡頭看向十字架時,Dean也會擡頭。他問Dean為什麽來教堂,Dean沒說是來找他的,而是說他來忏悔。少年指着十字架告訴問Dean在這種地方他也敢撒謊嗎,Dean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不再說話。

可Sam心裏很清楚,忏悔并不能改變什麽。就像幾個月前他因為Sean誠惶誠恐時,忏悔也沒有阻止他宛若深陷流沙的迷戀。

而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有過一次成功的經驗,第二次應該也能很輕易就成功。可問題就在于,現在的他竟再也找不出一個能好到讓他的注意力從Dean身上離開的人——他身邊再也不會有另一個Dean,有另一個比Dean更好、更富有魅力、更值得注視、同時又更令他膽怯的人。

Dean是所有美夢與噩夢的集合,是迷人的密林,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直到此時,Sam這才真的幡然醒悟,他真的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麽,意識到自己将迎來更深重的煎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解脫。

更甚,或許當初懵懵懂懂愛上一個金發碧眼的男孩不過是某種秘不可宣的感情的投射。

他暗自憂郁,憂郁又憂慮,可這一次,卻再也無人聽他傾訴。他只能自己夜夜輾轉反側,想象那些他厭惡的人,想象他最怕的小醜。畫着誇張嘴唇的小醜們夢裏追着他,他驚恐地四處躲避,最後也只能一頭躲到兄長身後。

他又夢到Dean了。

夢裏的Dean也依舊容貌清晰,甚至帶着他熟悉的溫度和體味。夢裏的Dean也那麽溫柔地看着他,彎腰過來咬下一口冰淇淋,伸出舌頭舔舔嘴唇,最後低頭舔在了少年流淌着甜蜜白色液體的手指上。

無數次從這樣的美夢中驚醒,日益突起的喉結像一枚卡在喉嚨裏的果核,跟随Sam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他羞恥而驚恐地把手伸進短褲裏,陰莖前端和布料上都黏糊糊的,他近乎絕望地哽咽了一下。帶着汗水與莫名的揪痛掀開被子下了床,他悄悄溜進衛生間裏,站在鏡子前面脫掉了髒兮兮的短褲。

只有這種時候才覺得自己是面目可憎的。鏡子裏映出一張模糊不清的臉,眼睛在這漆漆深夜中閃動着暧昧的瞳光,他看着鏡中那張臉漸漸異化,頭頂長出了角,嘴角生出獠牙,他猛地一個激靈,險些尖叫出聲,用力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幾捧水,再次擡頭,鏡中又是那張寡淡乏味卻萬分可惡的臉。

沒用的。

他找不出那個能替代Dean的人。

他知道自己還會繼續試探Dean,繼續撒一些無關痛癢的謊,繼續躲在一張虛僞的皮下窺視他哥,因為他哥對他的信任而自負,因為對他的維護而自喜,一步一步試探Dean的底線,貪婪地妄想收藏他所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恨不得能從Dean口中聽到諸如他做任何事都會原諒他的保證,恨不得Dean承諾絕不會因為任何事遠離他,恨不得Dean起誓會把他當做此生最重要的人。

如果是那樣,他就不怕了。

只有那樣,他才不會畏懼,不會退縮,他才不會繼續在深淵的岩漿中飽受煎熬。

那太難了。

Sam感到失望。

但就算如此,生活還在繼續。他還是必須和Dean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的晚餐時間,一家人也仍要牽住其他人的手閉目禱告。他通常是牽着Neill太太和Dean的手,一只手不敢放肆,另一只卻總是蠢蠢欲動。

就連如此虔誠的時刻他都如此不虔誠。

他一定會被上帝抛棄。

Dean也還是會每天強迫他做一些體能鍛煉,陪着他跑步,監督他做伏地挺身。每隔一段時間Dean總會突然伸手過來捏捏他的胳膊或是摸摸他的肚子,像一個盡責的教練确認學員的鍛煉成果。

那個時候他們會挨得很近,Dean的手貼到肚子上時,少年很緊張,喉嚨裏幹得冒煙,可舌下一直有津液分泌。他想讓Dean的那只手多停留一會兒,卻不得不強迫自己裝作悶悶不樂地避開。這時,Dean就會不服氣地掀開自己的衣擺露出腹部的肌肉,告訴弟弟他得練到這種程度才行,他必須自己變得堅強強壯才行。

“那時你就會不管我了嗎?”

傻乎乎的問題總是脫口而出。問出這句話時Sam自己也愣了一下。

Dean眼神怪異地看了弟弟一眼,嘟囔着“當然不會”,說着又伸手摸摸弟弟的胳膊。

“那時你就會變得更好,我的小天才。”捏了捏胳膊,Dean習慣性又揉亂了弟弟的頭發,“那時你勇敢、聰明、性感,老弟,不會有比那個更好的了,相信我,每個人都會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每個人。

也包括你嗎?

Sam想問Dean。

他想問Dean會不會存在那種可能,他想知道會不會有那麽一天Dean被這樣的他迷得神魂颠倒。

那句話湧到舌尖,卻被Sam用牙齒攔下。

不能問。

至少現在還不行。

只是他記住了Dean的話,對每天的訓練再也沒有任何抱怨。他也一直暗暗期許能有那麽一個機會,讓他可能問出那句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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