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五天
中湖別墅區,十字街8號,Dawn工作室。
室內飄着淡淡的薄荷香,成員們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着,顧亦的獨立工作間門半敞着,裏面空無一人。
據說這位哥天剛亮就來了,現在正在樓上客房裏洗澡。
“今早我來的時候就看見亦哥了,”猴子放下手裏的蠟模,椅子一滑,湊到叢源耳邊神秘兮兮地八卦,“你猜他當時在幹什麽?”
叢源正在篩選寶石,手裏拿着個十倍珠寶鏡,一桌子大大小小的藍綠色碧玺發出幽深的光,他随口應道:“在畫設計圖吧,老大不是每天都在畫圖麽。”
“要真是這麽平常的事我能找你說麽!”猴子拎起桌上一小袋碎鑽,輕輕搖了搖,伴着鑽石奢侈的“沙沙”聲,他放了個重磅炸彈,“我懷疑亦哥昨天被人甩了!”
“什麽?”叢源詫異地擡眼,“亦哥什麽時候交了女朋友?”
猴子聳了聳肩膀,憋着壞笑:“那我不知道,反正早晨我看見他的時候,他眼角是腫的,房卡也沒帶,坐在門口睡着了,還挺狼狽。”
叢源徹底驚了。
他們老大長了一副能靠臉吃飯的好皮囊,好幾次談合作時,合作方都以為顧亦是國際模特,而且他本人也是在乎形象的,穿搭上很講究……
這樣的一個人,他會腫着眼角坐在門外睡覺?
會狼狽?
叢源放下寶石,大膽猜測:“……老大不會是太久沒談戀愛,欲.壑難填,然後爬了誰的床,被人家給踢下來了吧……”
“……”
猴子木着臉,心說,倒也不必這麽慘吧……
“腦洞這麽大,不如你來做設計師?”顧亦的聲音自兩人身後淡淡響起。
有那麽一瞬間,猴子感覺有什麽涼飕飕的東西貼了過來,他搓着胳膊上豎起來的汗毛,心虛地立正、稍息、敬禮一條龍。
叢源這個大傻子還沒反應過來跟他說話的人是誰,摸着後腦勺不好意思道:“多謝誇獎多謝誇,設計方面我還是……老老老、老大!”
在叢源震驚的眼神裏,顧亦自他身旁走過,手裏拿着一條深藍色的毛巾揉了揉沒幹透的頭發,即是穿着簡單的家居服,也是分分鐘能上T臺的樣子,眼角微微有點腫,根本不影響整體的帥。
叢源哀怨地看向猴子,心說,放你媽的屁,亦哥哪狼狽了?哪像被甩了?
“年底參展最後的模特确定是什麽時間?”顧亦突然問。
叢源正襟危坐,翻了翻備忘錄:“亦哥,最晚11月5日,還有一個多月。”
“就剩一個多月了?”猴子霎時收了玩笑,有點緊張,“老大,美女調酒師還沒答應嗎?”
“別叫她美女,尤其是當着她面的時候,”顧亦眉心一蹙,淡淡道,“她不喜歡這種稱呼。”
聽這話的意思,就好像陸嘉音随時都可能過來。
猴子和叢源面上一喜,到底還是猴子憋不住話,直接問:“亦哥,你到底問沒問呢,人家什麽态度啊?這事兒有譜嗎?”
顧亦摸着下巴,輕笑一聲:“她啊,大概很吃驚吧。”
“吃驚?你咋問的?”猴子忽然就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顧亦舔了舔唇珠,笑着:“其實也不算問吧,我把我房卡送她了,告訴她随時歡迎。”
一直負責接洽模特的叢梓正好路過,她愣了愣:“亦哥咱們工作室的名字和獲獎情況呢?代表作品說沒說?”
“沒。”
“薪酬待遇和工作時間呢?”
“沒。”
“老大…你能不能重現一下你當時的表情?”猴子憂心忡忡。
顧亦随便抽出一張卡,情景再現:“陸嘉音,中湖別墅區,十字街8號,随時歡迎你。”
猴子、叢源和叢梓同時看向顧亦。
一臉懵逼,二臉茫然,三臉崩潰。
這他媽是約模特?
這浪花一朵朵的樣子難道不像在約、炮?
最後三個人面如死灰,同時嘆氣:“完了,我們沒有模特了。”
顧亦彎了彎嘴角,伸出手:“5天,5天之內,陸嘉音一定來。”
小金只請了一天假,第二天晚上她重新出現在酒吧裏,跟陸嘉音分享醫院的帥哥醫生們以及嬌羞小護士們的愛恨情仇。
在相同的地方呆久了,有時候會有不斷在重複某一天的錯覺。
但仔細想想,哪怕同是被那幾張舒緩的歐美唱片包裹,同是被酒香環繞,一天又一天也還是不同的。
今天的不同在于酒吧老板楚聿的突然大駕。
楚聿穿着一套正裝西服,紅光滿面地宣布:“有個好消息,隔壁那家生意不怎麽樣的日本居酒屋被我給收了,咱們舊房子酒吧即将擴成兩倍大!”
真是喜大普奔。
陸嘉音拄着吧臺,把碎發掖到耳後,眸光微動。
酒吧要裝修的話,她大概要暫時性失業了。
酒吧裝修預計需要兩個月,楚聿揮金如土準備全部翻新,連裝修風格都要改一改。
除了前期酒吧會需要人幫忙收拾庫存,後面裝修的兩個月時間員工都不用上班。
正式員工工資還是有保證的,但陸嘉音這種兼職人員,不上班自然也就拿不到薪酬。
楚老板一走,小金用胳膊肘碰了碰陸嘉音,有點擔心:“嘉音,不兼職你的錢還夠嗎?不是說十一還要回家一趟嗎?”
“是有點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意思,”陸嘉音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手裏玩着一支mini瓶裝的苦艾酒,淡笑着,“再找其他兼職就是了。”
她那種渾然不在意的笑裏很有“千金散去還複來”的氣勢,眸光随着酒瓶流連,映了燈光做底色,神秘又迷人。
小金用調酒長匙指了指陸嘉音,恨鐵不成鋼:“我要是你,我就勾搭一群有錢帥哥,讓他們沉迷我的身體和靈魂,把所有的錢都給我花,我要攥着一把銀行卡買買買買買!”
陸嘉音輕輕挑了下眉梢。
銀行卡沒有,房卡她倒是有一張。
這會兒已經是九月底,到處充斥着即将放小長假的喜悅氛圍。
陸嘉音結束兼職回到寝室,室友們還在熱烈地讨論着網紅景區和拍照攻略。
陸嘉音打開書包,數學書裏夾帶出一顆什麽東西,輕輕跳躍着掉在地上。
是一顆粉藍色的鐳射紙包裹着的扭結糖。
-伸手,不碰你。
-你不是被吓到了麽,正好安慰你。
櫃子裏還放着顧亦的襯衫,他當時打趣說可以用襯衫做借口約她。
但算算日子,自那天之後,已經是第五天了,兩人的微信對話框裏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沒多出來。
顧亦是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
沒有來找她要襯衫,也沒有去舊房子酒吧喝酒。
那天在肯德基裏,顧亦一直陪她坐到曉日初升。
淡橘色的陽光透過朝霞照在快餐桌上,陸嘉音做完不知道第多少道習題,無意間擡眸,看見顧亦抱着臂,頭略向後仰,已經睡着了。
他沒說是陪她,也沒打擾她做題。
就好像他會坐在肯德基餐廳裏是因為無處可去。
但陸嘉音知道,真正無處可去的是她自己。
漫漫長夜,顧亦只是借了陸嘉音一份紙筆,坐在椅子裏安靜地畫着什麽,筆尖和紙張摩擦發出好聽的“唰唰”聲。
後來夜色褪去,他坐在晨光裏阖眼淺眠,那支筆被他夾在耳廓上。
陸嘉音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顧亦,肯德基的桌椅空間有限,可能是高度委屈了顧亦那雙大長腿,他一只腿遠遠地伸了出去,下巴微揚,帶着一種不可一世的氣派。
天亮了,她也該回寝室了。
陸嘉音剛準備開口,顧亦那雙阖着的眸子瞬間睜開,眼角帶笑,問她:“看了這麽久,我好看嗎?”
“還行吧。”陸嘉音淡淡道。
顧亦起身:“哎,跟你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一下,5天吧,5天後給我答案。”
說完人就潇潇灑灑地邁着步子走了,只剩下桌上的草稿紙上留下一顆顆碳素筆畫出來的黑鑽。
黑鑽下面一行字,仍然是張揚的花體英文:
“I like you。”
陸嘉音挑起眉梢,總覺得這又是顧亦的小套路。
她翻過草稿紙,果然看見紙的背面還有一行小字:
“陸嘉音,希望什麽就會先看見什麽,你說你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
那天的朝陽有點像橘子軟糖,懶洋洋地挂在天邊,陸嘉音一夜沒睡,抻了抻僵硬的肩頸,對着那行小字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縱容又無奈的笑。
關于那張房卡,還是後來回寝室睡了一覺後,陸嘉音的腦子才逐漸清明的。
仔細想想顧亦當時說的大概真的是一件正經事。
只不過顧亦的長相太出挑,又不是嚴肅型的帥,讓她聯想到了些奇怪的內容。
倒是冤枉他了。
看他留下的那些寶石繪圖,随便一畫也那麽好看,也許他是做設計的。
那他口中的“技術”,大概跟繪畫有關?
陸嘉音對美術一竅不通,認真思考一下,只能想到人體模特這種兼職,但如果是這方面的兼職就算了。
她可以接受跟任何人對視,但接受不了在她的視線範圍外被一群人盯着觀察。
還是要拒絕的。
打定主意,陸嘉音決定今晚去一趟那個什麽中湖別墅區。
工作室裏,這5天來氣氛一天比一天奇怪。
顧亦說了陸嘉音5天內一定會來,猴子等人理所當然地覺得,老大就是老大,哪怕他浪,也還是不會拿模特的事開玩笑的。
于是一衆人買了一堆彩帶氣球之類的,時刻準備着歡迎新模特。
時間一天一天流逝,猴子和叢源的目光越來越哀怨。
到了第5天,他們甚至開始懷疑,顧亦那句“5天內陸嘉音一定來”,是不是憑借着“美的人和帥的人是有心靈感應的”這種浪味自信說出來的。
晚上11點,在衆人有幽幽的目光裏,顧亦也有開始有些緊張。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
顧亦舔了舔唇珠,忽地笑了。
猴子驚喜地看向他,然後飛奔到門前,連貓眼都沒看,裝腔作勢:“Dawn工作室,您找哪位?”
“小區物業的!”一個粗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們撿到一只金毛狗到處亂竄,是不是你們養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正在瘋狂整理儀容的顧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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