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鳴瓢秋人再一次從夢境中醒來, 他感覺自己的頭傳來針紮般的劇烈疼痛。
是後遺症。
他沉默地望着純白的天花板想,自從上次進入了那個異能者的井之後,他就時不時能夠感受到另外一邊在傳來的感情波動, 似乎某些神經意外連接在了一起,譬如此刻, 他似乎借助對方的眼睛看到了一片迷霧。
他就站在窗內, 仿佛凝視着深淵一般。
與此同時,他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心底掀起了一陣想要摧毀一切的狂烈風暴, 似乎想要不顧一切地走進迷霧中擺脫身上的負擔, 鳴瓢秋人為此心底一緊, 但好在這樣的情緒迅速消失了,對方克制了這股沖動。
随後,身體的主人轉過身來, 有人從身後走來了。
鳴瓢秋人卻在看清對方的面孔之前醒過來,不知在何處的指針發出滴答的聲音,雖然能夠感覺到秒鐘在流逝, 但關押鳴瓢秋人的監獄是一座高度現代化的圍城,他無從通過天色來判斷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他幹脆翻了個身, 然後在床上坐了起來, 雙手交疊看着地面沉思。
關于這件事,鳴瓢秋人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告訴倉的工作人員, 他雖然是一個罪犯,但也有着自己的底線,從窺探到的寥寥無幾的畫面,他得知了這個異能力者叫做绫辻行人, 現在為港黑工作。
在他不留痕跡的旁敲側擊下,他得知對方今年十五歲, 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十六歲的生日了。
太小了,比他的女兒大不了多少,真難以想象。
鳴瓢秋人知道異能特務科正在找他,如果他把绫辻的行蹤說出去,這可能會為他的履歷增加一點功勞,可是……在能夠隐約地感覺到绫辻的心情之後,他突然不想這麽做了,雖然這是某種違反規定的隐瞞。
但他心底有一個價值尺度,有很多被關押在他周圍的罪犯之所以被他“話療”而選擇自殺,正是因為對方有可能會逃脫法律的制裁,鳴瓢秋人既然選擇了親手殺死那個殺掉他女兒的罪犯,就說明他內心自有一套正義觀念。
有時候,鳴瓢秋人覺得學會靈活變通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當他用辦法知道了绫辻行人的資料之後,他徹底放棄了告知異能特務科情報的這一選擇,只是倉用在異能力者上的副作用讓他有些沒想到,就好像……雲養了一個小朋友一樣。
因為他也不是經常能感受到對方的情景,只有在绫辻情緒波動劇烈的時候才會發生這種事,而且就算情景突然出現,也只是驀地冒出來一副畫面,最多只有三秒鐘就結束,仿佛收集了游戲CG。
所以剛才發生了什麽……
鳴瓢秋人雙眼盯着自己的手,忍不住皺起了眉,橫濱那邊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而绫辻似乎有那麽一刻情緒動搖,産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毀滅的欲望?是因為從他身後走來的那個人嗎?
他重新躺回了床上,雙手墊在自己的腦後,目光移到了自己妻女的照片牆上,目光不由變得沉沉。
鳴瓢秋人不傻,相反他比很多人要聰明勝過百倍,他很清楚绫辻的異能力有多危險,但通過時不時的畫面來看,绫辻是一個很會掌握尺度的孩子,所以他對他很放心,只是把這當做暫時的意外。
可是現在绫辻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麻煩。
他會失控嗎。
鳴瓢秋人閉上了眼,在如同潮水的黑暗中,他的眼前浮現出了自己女兒的面孔,無數次他都在想自己如果能在那天早點回家的話就好了,說不定她就不會出事,但這只不過是一種不可實現的願望。
瘋狂的念頭在一貫冷靜的鳴瓢秋人意識中突然出現,仿佛一道細長的閃電驟然劈開了黑沉的夜。
這一次,他似乎可以趕得上。
不過不是他的女兒,而是為了一個陌生的少年。
鳴瓢秋人感覺自己的理智消失了,不然怎麽會考慮做出這種出格的事。
東鄉紗利奈告訴他绫辻的井是因為對一個女孩的愧疚,可是鳴瓢秋人卻并不覺得只是這樣,因為只是這樣完全無法解釋寫在黑板上的“不存在之人”,這份關鍵信息就這樣被随便忽視,令他感到很不舒服,好像大家只是為了找到答案而尋找,沒有一點尊重绫辻的意思。
也許……他應該自己去橫濱看看。
太不負責任了,一個聲音對鳴瓢秋人道,你不能就這麽離開。
但是更刺耳的聲音卻在說,既然他能夠違反警察的規定去殺死那個傷害了女兒的罪犯,也當然能違反規定暫時離開倉去橫濱看一看绫辻,畢竟就算是坐火車,到橫濱也只要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已,他又不是不回來了。
時鐘的滴答聲依舊在響着,不因為鳴瓢秋人思維的混亂而影響到分毫的精準度。
沉默片刻後,其中一種思維占據了上風。
鳴瓢秋人翻身下床,他取下了自己妻女的一張合照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走到完全透明的玻璃面前,開始用手臂不斷地撞擊,當然沒有一點用,但他不是為了撞破囚禁他的監獄,而是為了能夠發出警報。
在大概一分鐘後,他的房間頭頂的警報器開始高速旋轉起來,亮着讓人神經緊繃的紅燈,光線仿佛一捧被灑在地面上的鮮血,照亮了鳴瓢秋人略顯疲憊的面孔。
房間角落裏的監控器偏移了一些角度,将鳴瓢秋人的面孔攝入其中。
“發生什麽了。”女聲從頭頂的擴音器傳來,是東鄉紗利奈。
這讓鳴瓢秋人松了一口氣,好在這次依舊不是他曾經的好友做負責人。
“我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們,這涉及到了上次異能特務科要追捕的異能者。”他聲音平穩地說道,“我出現了後遺症,但我想這個後遺症很有用。”
“你之前為什麽不說?”東鄉紗利奈問。
“我在确認信息的可信度。”
“……”
大概十分鐘後,走廊上傳來了高跟鞋走路的聲音,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監管室的燈亮了起來,東鄉紗利奈的身影出現在了鳴瓢秋人的視線中,她對鳴瓢的安全性很信任,所以她一個人就來了。
這在鳴瓢秋人的意料中,他知道涉及到很關鍵的線索,她不會在廣播上和他談論,而是會選擇出現在他的面前。
“其他人呢?”鳴瓢秋人問,“只有你一個人嗎?”
“差不多吧……橫濱那邊亂套了。”東鄉紗利奈神情疲憊道,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止是異能者出現了問題,普通人突然發現橫濱少了一些人,現在街道上都是趁機打砸搶掠的人。”
橫濱警署朝東京總部發來了緊急求助的請求,連倉的人都被要求前去控制局勢了。
“真不知道異能特務科在做什麽,居然放任澀澤龍彥那種異能者在日本境內肆意妄為。”
再這樣下去恐怕就要派出軍警們了,各個政府組織之間有些消息是共通的,東鄉紗利奈聽說名為獵犬部隊的其中兩位已經有計劃趕去橫濱,不過她只知道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名為末廣鐵腸和條野采菊的兩位少年。
他們是獵犬內出名的一對默契搭檔。
末廣鐵腸她并不清楚,只聽說是個木讷的劍術天才,鮮少有與之匹敵的對手。
但倉其實是接觸過條野采菊的,那是一個雙目失明,但其他幾感卻相應被增強的異能者,他對東鄉紗利奈曾經笑眯眯地說過一句話,她至今都記憶猶新:“撒謊的話,我是可以聽出來的,小姐。”
笑面虎,喜歡詭計,而且性格惡劣,這是她對這個戴着一邊耳墜的漂亮少年的第一印象。
獵犬這個組織對他們大多數人來說簡直意味着死神,但另一方面卻也意味着安全感,起碼聽說他們派人去了橫濱收拾澀澤龍彥惹出的爛攤子後,她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橫濱……”
果然出了問題,鳴瓢秋人想,他更加擔心绫辻行人了。
東鄉紗利奈不再說和此刻無關的事情:“你呢?到底是什麽線索?”
“在進入過對方的井後,我就能夠間歇性地感受到對面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情緒波動。”鳴瓢秋人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說道,“而正是這一點讓我知道了他現在在哪裏,因為我看到了熟悉的街道景物。”
東鄉紗利奈有些吃驚,又有些遲疑:“……是這樣嗎?”
“沒錯,你可以把真相告訴異能特務科。”
“他在哪裏?”
“池袋。”鳴瓢秋人淡淡道。
“……”
“最近那邊無頭騎士的傳聞越演越烈了吧,據說有很多人都目睹到了這個都市傳說,一個身材曼妙身着緊身衣的女人騎着咆哮的巨型機車出現在池袋街道上,燈光下拉長的影子中藏着收割性命的鋒利鐮刀。”
“但是這和绫辻有什麽聯系?”
“我還沒說完,因為我通過他的眼睛看到了這個傳聞中的女人。”鳴瓢秋人沉思着說道,“他們待在一起,我想異能特務科可以從這個方向入手,大概找到了無頭騎士就能找到绫辻……”
東鄉紗利奈專心地傾聽着。
但說到這裏,鳴瓢秋人突然搖了搖頭,好像有什麽東西幹擾了他的腦袋,他的身體踉跄了一下,閉上眼睛倒在了地上,就好像一瞬間失去意識變成了一具屍體,東鄉紗利奈有些吃驚,因為在她的視角看來,鳴瓢秋人是突然倒下的。
“……鳴瓢?!”
但在她的聲音中,鳴瓢秋人依舊沒有一點反應,就連胸膛都不再有呼吸的起伏,顧不了更多,東鄉紗利奈将手按在了一旁的指紋識別儀器上,堅不可摧的玻璃窗緩緩地升起,幾乎是打開的瞬間,她立刻沖向了鳴瓢秋人。
她想要查看鳴瓢秋人的脈搏,但當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脖側的時候,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然後是天旋地轉,後頸傳來一陣劇痛,她的意識跌入了黑暗中。
鳴瓢秋人輕輕地将昏迷的東鄉紗利奈放在了地上,從她身上拿走了鑰匙,将放在身上的照片取出來,用照片背後帶着粘性的那一面在東鄉紗利奈的手指上摁了摁,采集到了清晰的指印,他松開了她的手。
“抱歉,只是離開幾天。”他對幾分鐘前才被他屏蔽了畫面的監控器說道。
這句話應該會延遲保留下來,希望倉的其他人不會太擔心。
最後看了一眼牆壁上貼滿的妻女的照片,鳴瓢秋人收回了視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監管他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我感覺獵犬的警花組顏值好高啊!
末廣鐵腸帥帥的,有時候呆呆的顯得好可愛!!
條野采菊也很漂亮,異能力叫做【千金之淚】,莫名有種蘇感。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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