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獙老
鴻蒙之初,琅嬛大陸有人、羽、鲛三族并立, 各自占據地、天、海為國。
人族因為坐擁琅山, 慕容氏身懷可以進入琅山修行的上古鳳神血脈, 在修仙一途得天獨厚,所以中土一度遠比其他兩族繁盛。
而被人族稱為羽人的翼族,常居于琅嬛北陸的高山之巅,是最接近九重天的一族,身後有翼, 能飛千裏。只是很可惜,他們無限接近于天,卻極少有人能修成正果,可說是與飛升咫尺天涯。
羽族心高氣傲, 覺得之所以比不過人類, 都是因為琅山被人類據為己有。他們一邊嫉妒人族, 一邊又不屑向人類王室低頭示好,所以多少年來一直偏安北地, 極少與人類往來。
——這些都是君微從書中看來的, 先生極少與她說起天下大勢。
所以,當她跟着閻煌與風煙波踏上羽族領土的時候,不免覺得新奇。此地山高水長, 樹木蔥郁,就連天看起來都比中土壓得更低,在山林裏連行數日,連半個人影也見不着。
“你真的曾在這聽到過先生的消息?”君微忍不住問, “可是這連人都沒有。”
“沒有活人,”風煙波站在懸崖邊,朝下看了眼,“可是有死人。”
君微一哆嗦,順手抓住閻煌的衣袖。
他像沒有察覺,蹙起眉,“你別過來。”這話是對君微說的。
将她留在原地,他自己走到風煙波身邊,朝下一看,頓時冷下臉色來。
君微猶豫了下,還是追了過去,不等閻煌阻攔,已經看見了下方的一幕——偌大的一片曠地燒成了廢墟,生靈塗炭,只剩詭異的焦痕,形成了熟悉的圖騰。
她倒退了一步,“又是這個!”
剛離開琅山的時候,山腳下的鬼村就是被這個圖騰所獻祭,一個人也沒能活下來,沒想到此處竟然又遇見了!
“你也記得。”
“當然記得,”君微咬牙道,“這種奇詭的術法,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去使。在這裏大開殺戒的人,多半跟琅山腳下的村落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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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煌負手,“我從前途經此地,這個村子還在。便是在此聽說有中土來的游方士,與羽人密會。”
風煙波蹙起細眉,驚訝于閻煌會這般直白的說起這些。
果然,君微很快便會過意來,“你該不是在懷疑,這是先生做的吧?”
“沒有證據,我什麽也沒有說。”
“絕對不可能,”君微扯住他的袖籠,懇切地向他解釋,“我化形百年,都是先生在教我為人處世的道理。他總說人要心懷善念,尊重天道……先生是這世上最君子的君子。就算一輩子不能升仙,他也不可能用這種傷天害理的法門,絕對不可能!”
她是真的全心維護,就像,先生是她心中的信仰,誰能接受自己的信仰被人诋毀?
閻煌自然也看得分明,淡淡道:“那便不是吧。”
見他輕描淡寫,君微心知他骨子裏沒信,不依不饒地拉住他,“中土來的游方士多了去,為什麽你就覺得是先生?”
閻煌無奈,只得說:“你就當,是我為了騙你陪我來麓林走一趟,這樣會覺得好一點嗎?”
好一點嗎?
一點都不好。
她初出琅山就是為了找先生,結果被他忽悠着,一路踏遍了琅嬛大陸,生生花了半年時間,以為好不容易有了先生消息,結果他說是诓她走一遭?
大狐貍善變,毒舌,說話總是只說一半,這些她都能接受。
唯獨不能接受,他拿先生的事騙她。
“你現在才是在诓我,對吧?”君微試探着,小心翼翼地問,“你其實,本來真的以為這裏的游方士是先生,所以想帶我來,結果發現這兒有這個圖騰,才知道不是他……你不是故意诓騙我到處走,對不對?”
聲聲句句,都在替閻煌解釋。
連風煙波都聽出來了。
可是,閻煌卻語氣很淡,“不是,我本來就知道此地的不是你先生,帶你東北西走,都是因為覺路途遙遠,窮極無聊,帶着你逗個悶子,打發時間罷了。”
君微緩緩松開了他的衣角,大眼睛盯着他,仿佛想要看清楚他說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你,索性說實話吧,”閻煌撣了撣衣袖,“反正你也已身在此地,騎虎難下了。”
風吹過,灌木簌簌。
“騎虎難下?”君微勉強地笑了笑,“我看是掉進了狐貍窩……”
她邊說,邊緩緩地向後退,“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從小到大,我最讨厭人被騙?不管先生,還是獙老……他們都沒有騙過我。只有你,一次又一次騙我,把我當成傻子。”
“我騙你什麽了。”
“重要嗎?”君微反問道,“反正你也騙我跟着你,伺候你這麽久了不是嗎?閻公子,你把我待在身邊,真的是因為我有趣,可以打發悶子嗎?”
閻煌不語。
“還是,因為……如果有萬一,我可以救命?”
這句話,她問得極慢,說話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着閻煌的,只盼着,從他眼裏看出哪怕一絲半點否定的意思。其實她不信大狐貍帶着她是拿她當儲備糧,更不信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在看獵物。
許久,閻煌才啞聲問:“你覺得呢?”
君微咬住下唇,終究垂下眼,撇過視線,“我知道了。”
再擡眼,她已然挂上了笑,眼底卻閃着淚光,雙手相疊,學着市井看來的把式,做了個揖,“既是如此,就此別過,從此各安天涯吧。”
見閻煌不說話,她又笑着說:“放心,閻公子的救命之恩,君微謹記在心,之前的承諾一應作數,只是——”
她哽住了,轉過臉去,用力抹了把眼睛,才回過頭,眼睛紅通通地看着地面,“多的不說了,後會有期。”
說完,她朝風煙波也做了一揖,提着裙擺,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深林。
閻煌看着她消失在樹林深處的背影,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何必如此。”風煙波開口。
閻煌這才回過神,無意識地撥弄了一下先前被小妖怪扯過的袖口,“走吧,下去看看。”
“你是怕真相令小娘子傷心,故意把她支走了。”
閻煌腳步未停,沒有回答。
風煙波快步上前,單手提劍攔住了他,“你怕她接受不了自己孺慕至今的先生,不為人知的一面,所以想把她支走,待塵埃落定才重新将她找回來。可是閻郞,你可想過,若那先生、先一步找到她了,又當如何?”
閻煌一直放空的眼神,這才重新落在她臉上。
風煙波正色道:“若她心心念念的那先生,當真是無恥惡徒,那麽養她百年,所圖為何?還不是司馬昭之心嗎?你這般放她單獨離開,就不怕她着了道?”
閻煌潤了下唇。
“還是說,你覺得把妖魄留在小娘子身上了,就高枕無憂了。”
閻煌擰眉,風煙波輕笑,“你就不怕,對方修為遠超想象,連着小娘子帶你的妖魄,一并毀了——你倆可就真成了亡命鴛鴦。”
“你去替我守着她。”
“我?”風煙波笑起來,“她是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的,我為何要替你守着她?”
“就憑,”閻煌冷聲道,“你的心上人如今跟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風煙波吸了口氣,咬牙道:“你可真是拿捏得準準的!”
閻煌不再多話,輕身向前飛掠而去,留下風煙波站在原地苦笑。
別人小倆口秀恩愛,拖着她保駕護航,算哪門子的道理?更何況——她啐了口,瀾恭哪是她的心上人?他們,不過是兄罷了。
******
君微一路狂奔,直到臉上的淚都被風吹幹了,繃得臉頰都疼才停下。
剛是氣頭上,如今越想越覺得不對,若說閻煌留她就是貪圖她能療傷,那為什麽在暮河邊靈體受傷,也不過是讓她端茶送水伺候着,連她一滴血也沒碰過?
他剛剛,根本就是故意在氣她走呀!
君微回頭,看向茂密的樹林——
幾乎就在同一刻,一道身影自從樹上飛掠而下,說時遲那時候快,劍光刺來,将那身影硬生生逼出幾丈開外。
風煙波旋身落地,單手持劍,嬌喝道:“也不看看小娘子是誰的人,她你也敢動?不想活了麽?”
“煙波姐姐?”
風煙波看她,“沒事吧?”
君微搖搖頭,看向被風煙波逼退的人,才發現那是個紅衣少年,黑發被火紅絲帶绾在頭頂,露出紅彤彤的耳廓來,正抹着頸邊被風煙波的劍劃破的口子,嘶嘶抽着冷氣。
“嘶——”他撫着脖子,看向君微,“好你個小君君,連老夫都不認得了?”
老夫?
可面前的分明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郞,充其量與君微一般年紀。
風煙波挑了挑細眉,問君微,“你認得他?”
君微困惑地盯着對方,只覺得他的聲音、語氣十分熟悉。
那少年惱道:“小君君,虧得老夫駝了你上百年,竟連這點默契也沒有?”
“……獙老?”君微喜道,“你是獙老?”
少年冷哼一聲,負手在身後,“還有誰似老夫這般豐神俊朗?”
“可在琅山的時候,你從未化過人形,而且……獙老你怎麽出來了?其他人呢?”
獙獙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小君君,琅山結界已破,所有人都已經被迫離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是誤會了,微微也沒打算收回自己的承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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