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嫉妒而已

第二天早上起來,飯桌上放的是雞蛋面餅和粥。

“吃面餅咯!”田幼薇歡呼着,先遞一個給田父,又遞一個給謝氏。

謝氏羞紅了臉,轉手又遞給邵璟。

邵璟愣愣的,拿着面餅一動不動,仿佛被吓到了,又或是完全沒料到。

謝氏不好意思地輕撫他的小圓腦袋,柔聲道:“吃吧。”

田父也道:“好孩子,吃吧。”

邵璟看向謝氏,眼神複雜。

謝氏被他看得不自在,別扭地小聲道:“阿璟以後安心住下,有什麽想吃的就告訴我。”

田幼薇沒去幹涉這事兒,和田秉一人拿着一張面餅吃得香甜。

謝氏不是什麽壞人,知道自己誤會了,平時那麽省,還不是想辦法買了麥子給邵璟做餅吃,這就是在道歉示好。

邵璟也不是怪脾氣的人,從前謝氏那樣不待見他,也沒見他怎麽着,這一次,他們應該能相處得很好。

果然邵璟甜甜一笑:“好的,伯母!”

他低下頭大口吃着面餅,格外香甜。

家中和睦,所有人都很高興,田秉笑着逗邵璟:“果然是北人啊,前幾天看他吃米飯特別斯文,原來不是斯文,而是不合胃口。”

邵璟着急地争辯:“不是的……”

“那是為什麽呀?”田秉看他圓睜雙眼的可愛模樣,讨人嫌地繼續逗。

邵璟漲紅了臉,委屈巴巴地向田幼薇求救:“阿姐~我說不好,你幫幫我~”

田幼薇看他實在可憐,就道:“二哥你幹嘛要欺負阿璟?”

田秉對着她做鬼臉:“因為小阿璟太可愛了!”

田父突然道:“你若沒事幹,不如去幫張師傅燒窯。”

田秉一聽,立刻抓着一張面餅跑了:“哎呀,我上學要遲到了,先走了啊!”

田父嘆一口氣,眉間露出幾分愁悶:“總不願意學習燒窯,将來可怎麽辦喲!”

将來田秉是要繼承家業的,必須懂得制瓷的整個過程,而制瓷最關鍵的環節就是燒窯。

瓷坯進了窯爐,要日夜不停地燒三天三夜,負責燒窯的把樁師傅得不錯眼地盯着,随時觀察把握火焰溫度變化,一不小心,一爐瓷器就毀了。

偏偏田秉愛讀書勝過制瓷,其他工序也就罷了,唯獨燒窯這件事他特別排斥,說是火氣太旺,站在窯爐前就難受,喘不過氣來。

田父想到後續無人,自家窯場可能不保,愁得直扯胡子。

田幼薇連忙遞過一盞茶,甜甜地道:“阿爹喝茶。兒孫自有兒孫福,您想那麽多幹什麽?我二哥書讀得好,也許将來能做官呢。”

謝氏也安慰道:“就是,孩子懂得是怎麽回事就行了,又不要他親自把樁,你何必為難他也為難自己。”

田父捧着茶,沉沉嘆氣:“你們不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聽說,今上打算自己建官窯。”

現在那位皇帝陛下并不怎麽喜歡越州瓷。

哪怕選了這幾處窯場燒造貢瓷,也不過是借用越瓷的人力物力而已,用的還是北方“汝官窯”制釉配方。

一旦朝廷有了自己的官窯,八家越州窯場就會失去貢瓷資格。

越瓷本就沒落,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麽事。

謝氏吓得臉色發白:“那可怎麽好?”

田父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先去窯場了。”

田幼薇甜甜地道:“阿爹慢走,早些回家啊!”

田父笑着摸摸她的頭:“你和阿璟在家要乖乖的。”

家中無事,田幼薇帶着邵璟外出散步消食。

邵璟生下來就遭逢大難,小小年紀颠沛流離、饑寒交迫,身體很弱,她記得他來田家之後沒多久就病了一場,高熱不退,當地郎中沒法治,田父只好去明州港請名醫,花了家中很多錢。

因為這個事情,謝氏又和田父生了很久的氣。

田幼薇不知道消除誤會之後,謝氏還會不會這麽計較,但如果能不讓邵璟生病,那也是極好的。

才經過開祠堂的風波,村裏安靜了許多。

大人們見到田幼薇和邵璟都熱情地打招呼,小孩子們只敢遠遠站着張望,沒敢湊過來。

田幼薇也不在意,昂首挺胸帶着邵璟在村子裏走,仿若巡山的女大王。

“我小時候就不怎麽和他們玩,你知道為什麽嗎?”她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着,微眯了眼,與平時斯文甜美的形象大相徑庭。

邵璟專注地看着她,輕輕搖頭:“不知道。”

田幼薇道:“村人很奇怪的,他們看起來都很敬重我爹,不敢輕易得罪他,卻在背後胡亂編造他的不是。

小孩子們也很奇怪,我家寬裕,有的人因此總想和我玩,有的人卻因此不願和我玩,甚至總想欺負我。

他們不會明着欺負,是暗裏收拾,我聽見他們大人說,我是吃肉吃蛋長大的,欺負一下不會怎樣。”

田父和田秉當然不會任由她被人欺負,但是經常發生這種事也讓人煩,久而久之,她就不怎麽和村子裏的小孩玩了。

不出門玩耍,她就在家裏讀書,然而愛讀書這件事,又讓她更加和其他孩子格格不入。

族妹幼蘭就不同了,會讀書,也會來事兒,和族人、村人交往如魚得水,很受歡迎。

邵璟也是,長大以後人情谙熟,聰慧能幹,幾乎沒人說他不好,大家提起他,都會習慣性地加一句:“可惜了,這麽好的人做了童養夫。”

而她,仍然是格格不入,又什麽都很普通的那一個。

想起那些讓人不太愉快的往事,田幼薇眉間有些落寞。

“阿姐。”邵璟拉着她的手輕輕地晃,眼裏滿是擔憂:“你怎麽啦?”

“沒什麽。”田幼薇一笑,把這些事抛之腦後。

不喜歡她沒關系,不必刻意讨好人,不必彎腰低頭,她要努力上進,讓自己的頭擡得更高,腰挺得更直,讓那些人仰望着她卻高攀不上!

邵璟眨眨眼,很篤定地道:“不過是嫉妒而已,阿姐何必放在心上。他們做那些事,就是想讓你不高興,你真在意就上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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