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夢也何曾到謝橋
第五十章夢也何曾到謝橋
第二天,當太陽終于照射進石沉溪洞的時候,天河悲哀地發現,他小小的身體還靠在冰冷的石門旁邊。
他內心懷抱着一線希望,瘋了一般地跑出去,找遍了青鸾峰的每一寸角落,可是怎麽也找不到昔日那個一身粗布青衫,留海常常遮住半邊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比太陽都耀眼的爹。
最後,他絕望地回到石沉溪洞那扇無情的大門前,将身體裏每一份氣力都使了出來,瘋狂地捶門。什麽都不說,只是用小小的拳頭砸、砸、砸。
石門一點點濺上血花,小天河仿佛渾然不覺,咬着牙一聲不吭地捶門。他想,也許過一會爹就會被自己吵得心煩,出來把自己狠抽一頓,那樣就又可以見到爹了。
當他的小手在石門上擦出兩個鮮紅的手印時,天河終于支撐不住地滑了下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種哭法令草木走獸都為之心碎,天上的浮雲洶湧變幻,每個生物都聽得見,一個小小少年,舍身忘死地哭,彷佛完全喪失了其他的器官,只剩一張大放悲聲的嘴、一雙傷心流淚的眼睛。
回應他的只是石門永恒的沉默。
天河想起昨天晚上,天寒地凍,他不放心爹,大着膽子悄悄爬到他身邊。爹微微睜開眼睛,見自己緊張的樣子,破天荒地沒訓他,反而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爹笑起來真好看。
天河如是想。那笑容竟比冬日裏的炭火還要溫暖,天河懷着一種珍惜守護的感情緊緊抱住爹。
那樣珍貴的笑容,于一夜之間,永遠失去。
早知道爹要走了的話……
孩兒就整夜整夜不睡,好好看着爹,孩兒還有好多好多話,都還沒來得及跟爹說……
爹為什麽不告訴我呢?早知道這是最後一面的話……
他最終哭暈了過去,在夢裏見到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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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拼命跑過去,但是他和爹之間,似乎隔着什麽東西,他無論跑多久,都無法接近爹一分一毫。
爹說過,娘已經死了。
爹還說,他要去陪娘。
就是說,爹……也死了……是嗎?
想到此處,他呆呆站定,喃喃問道:“爹,你死了,就能見到娘,對不對?”
青色的身影一言不發,只是靜靜望着自己。
天河微微仰起臉:“那麽,我也死了的話……是不是就能再見到爹?”
青衣的男子愣了一瞬。
“可是,爹……人要怎麽做,才會“死”呢?”天河覺得困惑。這一點爹從來沒有教過,不知道是不是跟殺山豬差不多。
天青終于開口:“小子,你現在死不了的。”
“啊……?”
“你的話,要等上一段時日,才有可能死呢。”
“那……孩兒要等多久?”小天河的眼裏重新燃起火光。
青衣男子笑着抱臂,神色溫柔地看向天河:“怎麽着,也得有個十年八年吧。”
“十年八年……”真是好長的一段時間啊!不過,只要還能見到爹,我願意等!
“那,爹,你一定要等孩兒!等孩兒長大了,就去找你!”小天河鄭重許諾。
天青啼笑皆非:“你找不到我的。唔,真到那時候……爹去找你吧。”
小天河重重點頭:“嗯!孩兒等着爹!”
天青微微一笑:“乖。”伸出手想要去摸天河的頭。
天河乖乖地閉上眼,擡頭。準備好一個大大的笑容。
許久……他緩緩睜眼。
面前仍是那扇冷酷的門。天河雙手的鮮血塗在上面,現在已經凝固成了暗紅色。
天河輕輕摸着石門,頭靠在上面,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爹,孩兒知道……你一定聽得見。
天河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混着泥土的雙手。想來想去,覺得這個世界很殘酷。
于是他拍拍自己的臉,大聲說:“不哭,不哭啊。”爾後終于站了起來,走出洞外。
陽光竟然還是那麽好,風煙袅袅,連冰雪竟然都有微微消融之意,自然精靈們和煦地安慰着天河。像天青的微笑。像夙玉的懷抱。
天河将手蓋在心口,好像……不太疼了。
他去溪水裏洗淨手和臉之後,便呆呆凝望水中倒影。溪水原本靜靜倒映着他憂郁的小臉,忽然間碎成一片。
天河狠狠擦了擦眼睛。
他站起來,望向石沉溪洞,那是爹在的地方,爹消失的地方。
——爹……我已經記不清楚娘的模樣,可是,我絕不會忘記爹的。
——爹……為什麽一定要離開孩兒呢?明明只隔着一道門,孩兒卻沒日沒夜地想念你。
——爹……為什麽……我這麽舍不得你,你卻能舍得下我呢?
到了晚上,天河胡亂扒了幾口飯,也沒心思去調戲山豬,徑自去了石沉溪洞。
他不再憎恨那道門,伸手摸上去,竟然會覺得安心。
他和衣躺下,緊挨着冰冷的石門。
很冷。但是這種溫度,感覺很像爹……
——這樣,好像爹就在身邊一樣。
天河不無欣慰地想。
——爹,孩兒哪裏都不去了,就在這裏陪你。
他無比認真地做出了一個稚氣的決定後,安然入夢。
等到天河真正走出石沉溪洞,已是那之後的第三天。
時間回到天青離開的當日。
那時他躺在冰棺之中,明明是命懸一線氣若游絲,偏偏依稀聽得見天河的哭喊。
痛徹心扉。
誰沒有如山重負?看看自己一生,愛人早逝,知己冰封,摯友犧牲,棄子不歸。
他們一個個,讓他痛徹心扉。
死生契闊,碧落黃泉終不見。
而他卻在這如山重負中微笑。
他不畏死,可是,他放不下天河。
明明放不下天河,卻不能出聲回應。
一旦回應,然後再無聲息,對年幼的天河來說,比什麽希望都不給來得更殘忍。
天青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他說過,生盡歡,死無憾。自己卻終是不能完全做到,他想給的那麽多,可是他都不敢給。
他還說,我命由我不由天。原本該是肆意張狂,乘風禦雲逍遙天地,到頭來卻是苦不堪言。
天青設想過很多次與兒子的告別,不是沒有想過恐吓暴打一頓之後再潇灑走一回,然而最終還是選擇靜悄悄鴻影漸離。
他還是怕天河會哭。
天青此刻的記憶中,天河的笑臉愈發清晰。
這孩子是山裏放養長大的,膽大包天,皮得不像樣。某次與山豬之王角力,被鋒利的獠牙戳穿了右臂,等自己找到失血過多而昏迷的天河時,差點心肌梗塞而猝死。
天青為這事像個女人一樣罵罵咧咧了整整三天。
山豬之王早就被下鍋炖湯,給天河當補藥了。
天河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低着頭一聲不吭,間或擡起頭來,一雙大眼水汪汪地可憐巴巴地帶着哀求地看着自家老爹。
天青最架不住這招,一見之下心早就軟了,嘴上仍是不松口,怒道:“這次要是骨頭全碎了,你以後就是半個廢人了!看你一個人怎麽辦吧!”
天河聽了這話,忍不住笑出來。
天青瞪大眼睛。媽的,你還敢笑?!
天河在他發作之前,伸出完好的左手,用力握緊天青的手,輕輕說:“爹在的啊……”
那樣溫暖而歡喜的聲音,讓自己有一瞬間的怔愕。
他低頭,迎面遇上一張笑得太過燦爛,燦爛的幾乎有些傻的臉,耳邊聽到那個傻乎乎的聲音說:“爹一直都會在孩兒身邊的,對吧?”
天青躺在冰棺中,靈魂似已飄到了半空,身體已察覺不出冷意。
他想,當時我是怎麽回答的呢?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呢。
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他雲天青一生豪邁,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
他從不輕易許諾。
然而他許下的承諾,永遠都要面臨那麽多生離死別的考驗。
天河……是不是連你……也被我騙了呢……
天河啊……………………
一扇門,陰陽永隔。
天青一直覺得,痛苦不是壞事,因為那是活着的證明。
而我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了。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受的苦難是獨家配方,其實根本不是。所有人都在玩同樣的游戲,那些慘痛的際遇,都是大同小異,區別無非是有人過去已經經歷,有人現在正在經歷,有人将來還要經歷罷了。
少年喪父。這種事情,自己遇到過,小魚遇到過,師兄遇到過,夙玉遇到過。甚至脫線女司空諾,冰山男慕容承,天然呆風林晚,将來早晚都要面對生死訣別骨肉分離。
這是每個人的人生,不得不邁過的檻。
——天河,爹不能再看着你長大,路只有靠你自己走了。
一定還會再見,世界終結之前。
FI
P.S.最後一句總結來自秦時明月夜盡天明的第一集,覺得放在這個同人的結局設定中蠻合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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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來到鬼界,見到不願投胎的小魚。相逢一笑,千種思念。
天青自然也不願投胎,鐵了心要等師兄來。
孟婆見到他,上下打量,問小魚,這就是你在等的人哈。
她自顧自評價,男生女相,大不吉。
又瞟一眼小魚,點頭曰,嗯,跟你的外形氣質基本相反。
天青問,你哪位啊?
孟婆說,你要等你師兄?不去追你老婆?
天青說,這跟你有關系麽?
孟婆說,我就說嘛,長成這副模樣的男人,怎麽有可能不是斷袖。
小魚扶額,陽間和陰間的語言系統雖然一致,但溝通起來居然會這麽困難……
兩人整天除了打工,就是四處亂逛閑聊扯淡。
小魚說:“除了那兩三次要酒不要命以外,你貌似都沒有再喝過酒了噢?”
天青說:“哪兩三次?”
小魚說,就是給天河取完名字之後的那天晚上,還有夙玉死的那天晚上,還有青陽長老帶來噩耗的那天晚上。
天青詫異地睜大眼睛,問:“你怎麽都知道?”
小魚便說了水鏡一事。
天青手指抖啊抖的,說:“那些你都……看到了?!”
小魚覺得他這反應比較激烈,連忙安撫道:“也沒有全部都看到,基本上……不該看的我都沒看,真的。”
天青望天,說,那麽你覺得哪些屬于不該看的?
小魚狐疑地瞅着他,問,你真的要我說?
天青糾結了很久,才擺擺手說,算了,大家都這麽熟了,給你看到也沒什麽要緊。
小魚想了想,還是把其實孟婆也在看八點檔肥皂劇這件事給咽了回去。
天青把雙手放在腦後,說,我倒是想喝啊,但是我更想活久一些,沒辦法只得戒啦。酒裏寒性大,喝了傷身哈。
小魚說,蜜酒其實比較性溫。
天青放下手,笑了笑,蜜酒?呵,早就不喝了。不過,這個倒不是因為怕冷……
沉默一會,他瞅瞅小魚,嘆氣,喝的話,就會想到你。這裏……
他指指自己心口,說,會疼得睡不着。
小魚眨眨眼,說,原來我在你心中是一個如此膈應的存在。
天青長嘆一聲,說,老子難得正經一回,卻又沒人信。
小魚笑,活該了吧,誰讓你是個說謊精,老愛騙人。以前還老說什麽“世上只有兩種人:騙人的和被人騙的。你就是杯具的後者,而我無疑是前者中的翹楚”啥啥的。
天青笑,難為你記得這般清楚,不過在經歷了血與火的洗禮之後,我現在已經修成騙子的最高境界——我連自己都騙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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