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貓耳

下午天氣驟變,疾雨敲打着玻璃窗,眺目都是昏沉的陰雲。

阮肆從教室出來時,夏婧已經在門口等待。他對夏婧打了招呼,發現兩個人都沒帶傘,只能站教學樓門口等一等。門口擠得學生很多,撐傘的蹭傘的等雨的都擠一道,随時能聽見“別踩我鞋”的呼聲。

阮肆沒見着秦縱,正想着這人是不是還沒出來,後邊就聽着秦縱說:“夏婧先走。”

一把折疊小花傘遞到胳臂邊。

“哪來的?”阮肆接了,撐開傘。這傘應該是女生給秦縱的,非常嬌小,阮肆站進去就沒位置了。他探頭看了下雨,遞給夏婧,“太小了,你撐着回吧。”

等妹子一走,兩個人又杵門口站了會兒。到底是阮肆沒忍住,餘光看秦縱,問:“跑着回?”

“騎車。”秦縱脫了外套,“你騎我罩着。”

“行吧。”阮肆說。

“穿上,路上罩好我,哥的後背就交給你了。”跨上車的時候,阮肆突然也脫了外套,往後扔給秦縱。

秦縱聽話地套身上拉緊拉鏈,扶着他的肩站在車座下的杠上。阮肆腳離地,猛地吹了聲口哨,前邊的人群四散,他已經沖進雨裏,車飛在風中。

“有個蛋用。”阮肆蹬車,面上發間被雨打濕,他說:“能罩住個……”

後邊身體一壓,秦縱撐外套罩他頭頂,跟車棚似的。

“罩個你,”秦縱道:“這還不是小意思。”

話還沒完,阮肆就漂移大轉彎。地面濕滑,車有明顯的一秒滑感,秦縱“卧槽”着壓他肩頭,在他耳邊喊道,“有沒有點職業精神,提前打個招呼行不行!一會兒到家了我就沒了!”

阮肆笑起來,側頭喊:“你他媽小聲點!耳朵要聾!”

“我說……”秦縱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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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阮肆無語,“你還是用吼的吧。”

“我靠,”秦縱湊他耳邊,“我才發現你也是個事兒逼!”

“靠!”阮肆被震得微眯眼偏頭,“你還真吼啊!這事咱們小聲聊麽?滿世界都知道了!”

“好好蹬車,”秦縱說:“回頭有賞。”

“秦縱,”阮肆笑:“你這幾天是不是特欠?膽子好肥哦。”

“皮癢。”秦縱照他耳廓輕哈一口氣,“咬我呢?”

阮肆整個半肩都酥麻了,手一抖,車把就歪了。前邊一出租車疾馳過來,阮肆轉把往邊靠,撞欄杆上一腳給蹬穩了。車“嗖”地過去,濺了兩個人一身暢快淋漓。

秦縱&阮肆:“……”

“你有毒。”阮肆回頭看秦縱,擡手擦了髒水,又盯着衣袖厭惡地皺眉,“今晚別回家!去給我洗衣服!不洗完不讓吃晚飯!”

“好怕哦。”秦縱學他先前的語氣,賤賤道:“我來騎吧。”

“老子的。”阮肆重新蹬起來,“不給。”

“靠,”秦縱悶頭震笑,又壓回他肩頭,“怎麽這麽小氣。”

“你管得着麽?”阮肆惡狠狠道,“這叫勤儉持家,給你蹬不到家就能報廢,敗家玩意。”

“你先克制一下,”秦縱說:“我蹬就報廢,那是這車早該退休了。”

“撐不住你洪荒之力是吧。”阮肆說:“我這累死累活的,你能幹點讓人振奮的事情嗎?”

正逢上坡,秦縱索性頭頂着外套,扒阮肆腰上,煽情十足地喊:“耶,加油。你可以的軟軟,加油加油加油,你是最胖的。”

阮肆差點滑腳,“換一個!”

“行吧。”秦縱清了嗓在阮肆耳邊低沉道,“您所看到的正是本市最着名的溜溜坡,被稱為本市最具特色的景點之一。一直以來,想要憑借身體征服溜溜坡的人數不勝數,然而最後的勝利必然屬于精神上的王者,沒錯,就是本市五好小青年阮肆同學。他正以驚人的毅力向上攀登……”他說到這停了停,突然道:“我覺得他側臉很帥。”

阮肆腳下一滑,慌忙撐地。

秦縱輕啧,說:“心理素質還有待提高,不經誇。”

“有正常點的嗎?”阮肆說:“你別黏糊糊的行嗎,勒死我算了。”

“從沒見過勒腰被勒挂的,”秦縱吐槽:“認真蹬你的車行不行。”

兩個人到樓下時,早都一身濕。濺得濕泥髒了外套,一塊上了樓,秦縱真沒回家。家裏沒人,李沁陽留了便條說要加班,阮城留音說出差,特別囑咐阮肆叫秦縱到家裏來,怕他餓死自己。

阮肆翻了翻冰箱,還有幾包泡面,他要拿的時候秦縱從衛生間出來,已經脫了外套,就穿着濕T恤。過來看了眼,拿了保鮮的蔬菜,還拿了雞蛋。

“你先去洗澡吧。”秦縱夾着蛋用身體推開廚房的滑門,進去洗菜,“我做飯。”

他垂頭洗菜的側影很特別,阮肆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麽想的,說:“換我的衣服吧。”

“等會兒洗完澡再換,”秦縱撩了下擺,露出點少年人鍛煉的腹肌,“汗臭髒水都雜一塊,穿你衣服你受得了?”

“那我等會兒給你放衛生間的衣筐裏。”阮肆轉身脫上衣,“吃完飯別忘了洗衣服!”

後邊秦縱打了個口哨,“有肉。”

“這叫有料。”阮肆回頭,挑釁地比劃出小拇指,“弟弟呦,就你那點肌肉,還差得遠呢。”

秦縱失笑,偏頭打蛋,颔首道:“行吧,你厲害,肌肉軟。”

“我靠,”阮肆已經拉上了浴室門,打開花灑邊沖水邊喊,“取掉軟!”

沖完澡出來桌上已經盛了飯,兩菜一湯。湯是普通的蛋花湯,加了點蝦米,喝的時候帶着股鮮味。有一道幹鍋土豆片,用了豆豉,味道很重,但今天天冷,又淋了一身濕,就要辣味和熱湯一塊填滿胃。才洗完熱水澡的四肢溫暖,胃裏一燙,登時通體舒暢,寒氣盡除。

“一會兒把碗洗了。”秦縱快速扒完飯,收了自己的碗筷,去衛生間洗澡。

阮肆刷碗的時候突然聽見秦縱喊他,他套着圍裙滿手泡沫浪到門口,拉開衛生間門,探頭進去,看見浴室門開了一縫,秦縱濕發垂額。

“衣服呢?”秦縱擡手撩起濕噠噠的頭發,露出額頭,一副要算賬的樣子,“你是不是給忘了。”

阮肆擠進門,在洗手池裏沖了泡沫,“現在給你拿,這不就記起來了嗎!”他從鏡子裏往秦縱那瞟。

秦縱“呼啦”地拉開門,淡定道:“給你看,随便看。”

阮肆:“……辣眼睛!”

秦縱個頭蹿得很快,應該是遺傳了秦躍,要往一米八五以上長。他說明年能超過阮肆不是說得玩的,而是真有這個勢頭,現在不明顯,其實兩個人已經有幾厘米的身高差了。秦縱個高,腿長,偏瘦,腰腹上料足,跟着阮肆一直打籃球鍛煉得很好,少年人膚色還偏白,幹淨、烏黑的濕發撩了起來,露出有點點鋒芒的眉眼。手指也很整潔修長,落在……

“你客氣一下行不行?”秦縱抽了浴巾橫身前,“別看得移不開眼,色眯眯的你知道嗎?”

阮肆圍裙砸他一臉,“你不是随便看麽,哥如你願你還嘚啵嘚啵上了。”

秦縱靠門邊看他進卧室翻衣服,說:“挑大一點的,怕穿着緊。”

“靠,”阮肆抽了件淺灰色的T,胸口印了個灰白的馬裏奧。他的T恤都是這樣,穿上挺帥,就是一定要帶點幼稚的圖,“就幾厘米,能緊哪去。要不要短褲?”

“廢話,不然我就套個T恤滿屋子溜達?”秦縱震驚地說:“你還有這種愛好。”

阮肆後退幾步,猛地一個前沖,把手裏的短褲抛出個漂亮的線,“接招!沒短褲還這麽橫,誰給你的勇氣?”

秦縱接了,迅速套上,扯了浴巾,再套T恤。他對鏡子打量一下,哭笑不得地轉過身,指着鏡子裏的短褲後面,“你從哪兒淘的?這號還帶維尼熊,廠家有病啊。”

“這叫童心未泯。”阮肆抱肩,“老子還穿着海賊王呢。”

“……你這一臉自豪。”秦縱回頭又看了眼自己的維尼熊,問道:“為毛我就是維尼熊?”

“順手抓的。”阮肆重新系上圍裙去洗碗,“你把衣服給洗幹淨了。”

秦縱打開洗衣機,翻了下髒衣簍,問:“換下的短褲呢?你給吃了?”

“自己洗了。”阮肆沒忍住,“不是,秦縱,你是不是癡漢,內褲你也管!”

“是是是。”秦縱蹲身拿髒衣服開始洗,“你是穿着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的男人,竟然還親手洗內褲,哦豁,吃鯨點jpg。”

洗完東西兩個人對頭擠沙發上看電視,阮肆翻着臺,正看見有個化妝編發的節目,他停下來看得挺認真。

“學給夏婧?”秦縱撐首,“酸不酸你。”

“有沒有點情調。”阮肆架着腿,“看看都紮了什麽,下周黎凝過生日,送件女生用的。”

“挺上心。”秦縱看向電視,這次倒沒多說。

“我靠,”阮肆看到貼雙眼皮貼的那段,吃驚道:“這麽酷。”等打陰影的時候他又問:“這麽親上去,不蹭一臉麽?”

“你試試。”秦縱俯身從茶幾上夠了李沁陽留下的貓耳發夾,在阮肆目不轉睛的時候,給他夾頭上了。

阮肆身上有點桀骜不馴的氣質,戴這種賣萌專用的貓耳——

我靠。

秦縱緩緩支起一條腿,T恤擋不住事,他慢慢坐起身,雙肘撐膝,別臉時手掌半掩在口鼻。

這殺傷力十足,不可描述地要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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