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沈奕瑾沒想到皇帝會召見自己, 随着楊伯的腳步朝書房走去時, 心裏不禁有些許忐忑,不知皇帝傳召自己是為何事。
走至書房外,沈奕瑾深吸了一口氣, 這才在得了允許後, 推門入內。
入了書房, 沈奕瑾一擡頭, 便看見了正襟坐在書案後的年輕帝王, 觸及帝王那雙威嚴的雙眸,他不卑不吭, 跪下行禮道:“草民沈奕瑾,叩見陛下。”
趙寅微微颔首, 淡聲道:“免禮, 起來吧。”
“謝陛下。”沈奕瑾站起身來,又理了理衣擺上的褶皺。
趙寅看着沈奕瑾,見他的态度謙虛恭敬也有禮貌, 絲毫不見膽怯, 心裏甚是滿意,便道:“朕今日是微服出宮,你也無需拘謹, 先坐下吧。”說罷,他就擡手指了指施南钺身旁的空位。
沈奕瑾依言走過去坐下。
落座後,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施南钺,表情有些疑惑。
施南钺朝他溫柔地笑了笑, 又開口道:“小瑾,你可還記得‘百夢’?”
“‘百夢’?”沈奕瑾怔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點點道:“記得的,但這是一種劇毒,為何會問起它?”
之前在江南的剿匪前,他找林老頭要的那些藥裏,就有這種毒,只是林老頭并未配給他。
見沈奕瑾确實知道,趙寅的眼裏閃過一絲激動,他心裏急切,就也不拐彎抹角,直奔主題道:“沈奕瑾,朕找你來,便是要詢問關于這種毒-藥的事,南钺告訴朕,說你認識最初配制這毒-藥之人,此事可真?”
聽了話,沈奕瑾心裏的疑惑更甚,但他相信施南钺不會害他,亦不會害林老頭,于是就點了一下頭,回答道:“施将軍所言不假,草民确實認識,他姓林,亦是草民的親人。”頓了頓,他猶豫着多問了一句:“陛下為何要問此事?”
趙寅沉默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施南钺和柏蘇,見他們對自己點了點頭,便不再隐瞞,直言道:“朕需要他替一個人解-毒,你可否讓他來京城?”
沈奕瑾想了想,同意道:“可以的。”
趙寅面上一喜,又道:“那他如今在何處?你寫一封信,朕立刻派人去尋他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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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瑾如實說道:“他在杭州,桃源村。”
聞言,趙寅的臉色變了變,本來的喜悅全部散去,轉而變成了極致的悲痛和難掩的絕望。
距離太遠了啊……
從杭州來京城,即便是日夜不停地繼續趕路,也至少需要一個月,何況書信送去杭州,也需要時間的,可依照雲汐如今的情況,根本撐不了那麽長時日,她只剩下一個月。
只有一個月啊,如何能來得及?
望着趙寅的神情,沈奕瑾也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書上看到的,不禁皺起了眉,表情有些凝重。
那醫書上說,‘百夢’是一種奇毒,與一般毒-藥不同,就猶如它的名字一般,凡是中了‘百夢’的人,都會陷入夢中無法醒來,且那夢有噩夢亦有美夢,反複折磨中毒之人,直到中毒之人生命耗盡,在夢中死去,才能夠解脫。
而這個過程,最長不會超過十日。
……只有十日的話,根本等不及林老頭到京城的。
怎麽辦?
施南钺伸出手,輕拍了一下沈奕瑾的手背,将他喚回神,溫聲問他道:“小瑾,你可曾從林大夫的書中看過有哪種藥物可以延緩‘百夢’發作的時間?”
沈奕瑾回想了下,搖了搖頭。
沉默了片刻,沈奕瑾忽然記起一事,便又立刻說道:“對了,老爺子他給我的那幾本醫書,我都一并帶着,裏頭或許會有記載,我去拿來看看。”
趙寅聽了,眼裏又浮起一點亮色,帶着些許的期望,他注視沈奕瑾,語氣帶着急切道:“你速速去拿來。”
“是。”沈奕瑾起身行禮,随即便出了書房,迅速前往卧房。
沈奕瑾不敢讓趙寅等待,便一路快速地跑着,好在卧房離書房并不遠,不至于會太累,因此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就拿着幾本醫書又重新回了書房。
将醫書放下,沈奕瑾從中拿起一本,依着記憶翻到一個位置,對趙寅道:“陛下,這一頁,就是記載了‘百夢’的,不過……”
“快拿來給朕看看。”沈奕瑾的話還沒說完,趙寅就打斷了他,又迫不及待地起身,快步走到沈奕瑾面前,從他手中拿過書,然後便低頭看了起來。
事實上,這本醫書上關于‘百夢’的記錄其實不多,僅只有短短的一頁罷了,裏頭并未寫到有什麽藥物可以延緩發作或是能夠解毒,趙寅很快就看完了。
他緊緊皺着眉,将書放下後,又拿起另外一本,大抵是緊張的,他捧着書籍的手還有些顫抖。
沈奕瑾将剩下的幾本分別拿給施南钺、柏蘇和封白三人,之後自己也拿着一本翻看了起來。
他拿着的,是林老頭要他轉交給赫章的。
與其他醫書不同,沈奕瑾拿着的這本,記載的都是天下各種毒-藥的制法和解法,他從頭至尾快速地看完,在翻到最後時,終于找到了‘百夢’的制法,只是林老頭似乎是有意的,制法裏有幾味藥材已經被他劃掉,完全看不清了,而且,也并沒有解毒之法。
沈奕瑾将這醫書交給趙寅:“陛下,這裏也有提及‘百夢’,只是……也并也沒有寫解毒之法。”
與此同時,施南钺他們也一并搖了頭,合上了手頭的醫書。
——這些書上都沒有任何記載。
見狀,趙寅的臉色一白,他低下頭,用力捏緊手中的醫書,稍時,又松開手,将書還給了沈奕瑾。
重新回到書案後坐下,趙寅閉上眼睛,掩去了眼裏的悲痛與難過,等他再睜開眼時,已經斂起了所有絕望的情緒,恢複本來帝王的威嚴。
看了沈奕瑾一眼,趙寅淡聲道:“你且下去寫信吧,朕稍時會派人去找你拿。”
沈奕瑾長揖為禮,恭敬道:“是,草民告退。”
沈奕瑾離開後,趙寅才把視線又落到施南钺身上,沉聲問起了施南钺關于豫王之事。
施南钺聞言,就将今日豫王的話,一一告訴了趙寅,不過略去了林言的那部分。
趙寅聽完,沉吟了一會兒,道:“南钺,你覺得此話可信嗎?”
施南钺颔首:“微臣覺得可信。”
“哦?”趙寅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施南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後,繼續道:“在回府的路上,微臣仔細想過,發現其實豫王爺很早就已經向陛下表明過他的态度,只是他的所作所為,太過劍走偏鋒,屢次将事情鬧得天翻地覆,看似是兩邊都不顧,完全不讨好哪一方的人。”
“不過若是認真去分析和辨別,就能夠發現他做完那些事之後的直接受益者,便是陛下,而那些權臣,總是會有所損失,或是名譽,或是安插的官員,這幾年來,但凡經過王爺手中的案子,他們從未得過任何好處,反而是陛下您,因而替換掉了不少他們的心腹。”
趙寅一聽,又看見施南钺的篤定的神情,便也仔細回想了一遍近幾年豫王辦理的幾件大案,細細分析後,發現的确如同施南钺所言,最終受益的都是自己一方,只是這些案子辦的太過漂亮,倘若不一點一點去梳理和辨別,從表面上看,根本無法發現。
這也是他一直沒有察覺的原因。
終于明白了豫王從來不曾與自己對立過,趙寅終于放下了心,他道:“如此的話,朕便不再需要防備皇叔了。”
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将茶杯翻過來,覆在桌上,寒聲道:“南钺,先前的計劃,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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