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沈奕瑾突然掉進河裏, 吓到了不少人。
衆人都呆住了。
而周岚的計謀得逞, 心裏正是得意,不過面上卻也裝出一副吓壞了的模樣,趴在亭子邊緣往外看, 一臉驚慌失措, 又不停道:“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過了會兒, 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他立即轉頭看向趙琅, 驚恐道:“王爺,您會武, 快将子珏他救起來啊。”
趙琅也有些吓到, 可他覺得沈奕瑾是自己掉下去的,并不是自己的錯,而且他認為本來就是沈奕瑾作弊無理在先, 這也算是一個教訓, 何況這水又不是特別深,自己都能爬起來,根本不需要救, 所以就梗在那裏,一動不動,并不回應。
見狀,說話的那人完全着急了, 他看着趙琅,又道:“王爺,您快出手啊,這天寒地凍的,會出人命的。”
沈奕瑾要是在這裏出事,趙琅是王爺自然能夠置之度外,但他們不過是普通百姓,毫無後臺可言,縱然與他們無關,但光是一條見死不救,就會讓他們被國子監退學的。
倘若真被國子監退學,日後哪裏還有仕途可言。
趙琅瞪了他一眼,抱着手臂不為所動,神情冷冷道:“不過是一條河而已,自己爬起來就罷了,何至于要我出手救他,又不是廢人。”
就在這時,不知是何人突然驚慌地喊了一句:“快來救人,子珏好像出事了!”
趙琅聞言,眉頭一皺,他推開自己前面的人沖到亭子邊緣,見河面泛起了些許紅色,而沈奕瑾已經完全沉入河裏,雙目緊閉毫無反應的樣子,心裏暗道不好,正要出手時,就見一道身影飛快躍下,很快,就抱着昏迷的沈奕瑾上了岸。
沈奕瑾是猝不及防被推下去的,因此在掉下亭子時,沒有絲毫防備,後腦直接撞到了冰面上,又被碎冰劃破了脖頸,流了很多血,傷口在河水浸泡下,越發血肉模糊的,十分可怖。
救沈奕瑾上岸的是何圓。
将沈奕瑾小心放在地上,何圓檢查了一下沈奕瑾的傷勢,又給他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然後擡起頭對在一旁等待的何方道:“情況不太好,需要盡快送他去醫治。”
“我知道了。”何方面容嚴肅地點點頭,他彎下腰,重新将沈奕瑾抱起,随後何圓道:“你速速去将軍府,通知将軍府的人。”
趕來過來的趙琅認出了何方何圓,頓時驚訝不已道:“你們二人怎麽會在此?難道皇叔也來了?”他說着,就左顧右盼地尋找起豫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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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抱着沈奕瑾,無法行禮,于是只是恭敬回道:“王爺不在此,屬下是奉王爺之命,保護沈公子。”
“保護他?”趙琅聽了話,神情一變,眉頭緊皺道:“他與皇叔有何關系?”
何方道:“沈公子是王爺的友人。”
趙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麽?皇叔怎麽會與這種人相交!”
何方見趙琅始終攔着不讓開,不由擰起了眉,無奈之下,他加重語氣開口道:“沈公子的傷不能再耽誤,請三王爺您讓開,屬下要送沈公子去醫治,您若是什麽有疑問,請親自去詢問王爺。”
趙琅聞言,垂眸看了一眼傷口可怖、昏迷不醒的沈奕瑾,心裏有愧,到底是忍下了一大堆問題,側開身子讓開了,他道:“本王的馬就在不遠處,你拿去用吧。”
“謝王爺!”何方道了謝,之後就抱着沈奕瑾飛快朝他所說的方向飛快掠去。
趙琅盯着何方消失的方向,抿緊唇,單手托着下颚陷入了沉思。
皇叔會派何方何圓出面保護,必定是對他極為重要且極為看中的人,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是他所聽聞到的,那樣卑鄙無恥之人?
難道真是他誤會了沈奕瑾?
而躲在人群後面的周岚看着這一幕,又聽了方才趙琅和救起沈奕瑾那人的對話,滿心的得意和興奮早已消失,臉色變得慘白無比,整個人搖搖欲墜,險些就要站不住。
站在他身旁的人看他如此,就關心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了?”說罷,又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
手臂突然被碰到,周岚猛地一驚,他甩開那人的手,蒼白着臉,下意識就用力搖頭辯駁道:“不管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他是自己沒站穩掉下去的……”
聽了這話,問話的那人這才反應過來周岚就是害沈奕瑾不僅摔下亭子而且還掉進河裏的人,臉色頓時一變,又退開了好幾步,看着他的眼神也帶上了不滿和遷怒。
而其他的人也都聽到了周岚的話,不禁紛紛用斥責的目光看他,就連先前和周岚一起籌劃的幾人,此時亦完全倒戈,變了另一幅嘴臉,藏在人群裏,和衆人一起責怪周岚。
今日之事,必會傳回國子監,到時他們肯定是要受到牽連的,而這一切,都怪周岚!
盡管此事趙琅也要承擔責任,但趙琅是王爺,身份顯貴,他們哪裏敢輕易去得罪,因此就只把怒氣撒在了周岚身上。
—
與此同時,另一邊。
何方按着趙琅所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趙琅的馬。
他扶着沈奕瑾上馬後,自己也翻身上去坐在沈奕瑾身後,然後就騎着馬,飛快往将軍府疾馳。
一路風馳電掣。
不過梅林在郊外,離長安街尚有一段距離,盡管他們騎着馬,跑到将軍府時,也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沈奕瑾傷口沒有仔細包紮,又泡了冷水,然後還迎着冷風吹了半晌,到達将軍府時,已然發起了高燒,整張臉燒的通紅。
何圓先何方一步,提前到了将軍府通知了衆人,可施南钺還未回來,府裏就只有柏蘇在。
聽了何圓的禀報,柏蘇連忙帶着楊伯早早在門口等待,見何方帶着沈奕瑾回來,立即就讓他将沈奕瑾抱回房,然後吩咐下人替他換上幹淨的衣服,換好後,又讓早已侯在一旁的大夫上前檢查。
柏蘇皺着眉,在屋裏待了好半晌,直到大夫将沈奕瑾的傷口處理好,他才和楊伯交代了一聲,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何方和何圓一直侯在門外。
見柏蘇出來,他們齊齊跪下,低着頭請罪道:“請柏将軍責罰。”
柏蘇掃了眼他們,并未讓他們起來,而是直接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何方沒有隐瞞,将事情經過全部告訴了柏蘇。
聽完,柏蘇生氣道:“為何小瑾落水時,你們二人沒有第一時間去救他。”
何方垂着頭,“王爺曾經吩咐屬下,情況若非十分危急,盡量不要出現在三王爺面前。”
趙琅還小的時候,被豫王救過一命,此後就十分粘着豫王,像小尾巴一樣,走哪裏跟那裏,而只要是有關豫王的事情,他都會刨根問底地弄清楚。
豫王逍遙半生,唯二能讓他無可奈何的,一個是林言,另一個就是趙琅,他不想讓趙琅知道此事,是因為不想他去煩沈奕瑾,給沈奕瑾造成麻煩,否則以趙琅的性子,一定會鬧得人盡皆知。
柏蘇的眼神猶如寒潭,厲聲質問道:“豫王讓你們保護小瑾,便是要時刻護他安危,今日之事,你們難道分辨不出情況是否緊急嗎?”
何方并不辯解,只道:“今日是屬下判斷失誤,屬下甘願受罰。”
柏蘇聽了話,盯着他們看了半晌,最終壓下怒火,并未處罰他們。
何方和何圓等了半晌,卻不見柏蘇處罰他們,因此不由擡起頭,不解地望着柏蘇。
“你們起來吧。”對上他們的眼神,柏蘇淡聲道:“我不罰你們,等豫王從江南歸來,你們自去向他請罪便可,現在,我有一事要你們去做。”
何方抱拳,道:“請柏将軍吩咐。”
柏蘇眯了下眼,語氣徒然變得寒冷起來:“你們立刻返回梅林,查探清楚那厚厚的冰面為何會忽然裂開,還有,去查一下那個将小瑾推入河裏的學生,此事絕非巧合。”
“是,屬下領命。”話音落下,何方和何圓便一個縱身,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看他們離開,柏蘇就轉身重新回到屋裏,他見大夫已經診斷完,就走上前擔心問道:“小瑾如何了?”
大夫扶着發白的長須,搖了搖頭,神情嚴肅道:“危險的很,沈公子本就底子不夠好,如今傷了脖頸不說,又是在這寒冬臘月掉入冰水之中,寒邪入體,加之傷口炎症,此時高燒不退,且越演越烈,倘若到明早還不退燒醒來,就……”
柏蘇聞言,追問道:“會怎麽樣?”
大夫猶豫了一會兒,嘆氣道:“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柏蘇面色一變,他轉頭對侯在一旁的楊伯道:“你速去取钺兒的名帖,入宮去太醫院請幾位禦醫過來。”
“是,老奴這就去。”楊伯也是十分着急,一刻都不敢耽擱,說完話,就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楊伯走後,柏蘇偏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奕瑾,心裏很是着急,倘若沈奕瑾真的出事,他擔心施南钺會受到刺激,不管不顧地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沉默地注視了沈奕瑾一會兒,柏蘇緩緩收回目光,又對大夫說道:“還請大夫先開一些祛熱的藥,無論如何,要先将熱度壓下去才行。”
“我盡力吧。”那大夫點了點頭,開口道:“我這就去開方子,你讓人去随我去拿藥吧。”
柏蘇這麽多年游歷在外,對普通的醫理也算知曉,他從大夫手裏拿過藥方看了看,确定無誤後,才讓一名下人随着大夫去抓藥熬藥。
徑直走到床畔,柏蘇蹲下-身,對眼前昏迷不醒的沈奕瑾道:“钺兒他就快回來了,小瑾,你要堅持下去,快點醒過來……”
而此時此刻,京城五裏外。
走在隊伍前列,施南钺看見遠遠騎馬而來的人,在認出是府裏的下人後,不知為何,忽然心頭一跳,整個人慌張了起來。
他有了極為不好的預感。
騎馬迎上去,施南钺來到那下人面前,直接問道:“可是發生了何事?”
那下人看到施南钺,連忙勒緊缰繩,開口便道:“将軍,沈公子出事了。”
這下人是在得知沈奕瑾出事時,柏蘇就命他出城尋施南钺的。
柏蘇知道,施南钺今日就會到京城。
施南钺的神情變了變,他來不及詢問那下人究竟出了什麽事,便又策馬回到封白跟前,交代他道:“我要先回去,這裏就交給你了。”
封白一愣,忙問道:“師兄,出了什麽事?”
施南钺沉聲道:“小瑾出事了。”說罷,他就揚起馬鞭,頭也不回朝京城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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