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天回去,傅葉予琢磨了很久危夏的話。
醫生叮囑最近還不能抽煙喝酒,但他管不了,一根接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
大概正如危夏說的,他太渣了。
婚姻裏他就像一個旅行者,在最初的時候摘下了那朵嬌豔欲滴的玫瑰,然後就不經意地擱在了溫室,時而細心豢養,時而旁觀欣賞。
直到看見那份離婚協議書。
洶湧崩裂的情愫浸沒了內心。
傅葉予不由得恍惚,假設,當初沒有遇見危夏。
他還能不能遇見一個真正願意傾心相許的人了。
不會再有了吧。
回過神來的時候,危夏已經在和他提離婚了。
她咳了幾聲,“你簽字之前,我先說幾句。”
——說完之後,我就是危·鈕钴祿·夏了!
傅葉予看着她。
“傅葉予,你回來那天……我沒有當面和你提離婚,而是選擇突然離開,這件事我做得不夠成熟,是我不對。”
危夏把心裏腹诽的話一點點說出來,“但我做這個決定已經有一陣子了,當然,事先應該和你說一聲,可那幾天我都找不着你,我想要是我們能多一點溝通,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傅葉予仍然不發一語,也不知對她說的話到底同不同意。
危夏繼續往下:“我們結婚确實有沖動的成分,但感情是真的,我相信你。你放心,之前婚前協議說你要分財産,但我不想要,一點也不想要,這個我也和季律師商量過了……”
傅葉予将協議書翻到最後一頁,眼睛垂着,深邃輪廓落在陰天的幾縷光線中。
“危夏,我最後,再問你一遍。”
黑色鋼筆鋒利冰冷的筆尖眼看就要落下去。
他擡起了頭,眉心慢慢擰起來,好像期望她能再生出點什麽別的想法。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危夏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男人肩膀顫了一下,手中的筆動了起來。
就在危夏以為。
他會把這個名字簽完的時候。
傅葉予突然停下了筆鋒。
他眼底晃過一絲微亮的光,按住白紙一角,看着她說:“等一下。”
……
媽的。
果然沒這麽簡單。
危夏咬了咬牙。
而身旁的季律師全程無法上線,只能看着這對冤家飙演技。
傅葉予:“我看了協議也發現這個問題,我們離婚你應得的財産必須轉到你的名下。”
危夏:“???”
傅葉予:“我回去也要和我的律師商量一下,在協議裏加上這條,不過你知道我名下産業衆多,所以清算起來需要一些時間。”
人家離婚都是因為拆産分割不均等大吵大鬧,他們竟然反其道而行,簡直逆天。
“我說過我不需要了,我的律師也說可以這樣操作,你就別想搞事了,痛快把字簽了去民政局不就好了嗎?”
傅葉予的态度模棱兩可:“這協議是你單方面同意的,我并不同意。”
他的目光終于轉向季律師,只嘴上還是在對她說:“危夏,你執意不肯的話,那我們只能申請仲裁,上法院在一審訴訟前還有調解期。”
危夏看向季律師,終于被Cue到的職業選手小聲與客戶商量。
“危小姐,是這樣的,一般離婚訴訟案送到法院,比較簡單三個月內開庭,複雜的要到六個月,立案後十五天內通知審理時間,進入調解期之後,法院人員還會向你們了解情況,判定你們是否感情破裂、不可挽回……”
季律師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傅葉予,他慧眼識人,看得出這男人滿肚子壞水,要是他不同意離,那就真有的磨了。
“危小姐,現在你們這種情況,如果傅先生……傾向不離婚,那很可能法院第一次會判不離,第二次才會判離婚,兩次起訴間隔六個月……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你們分居兩年以上,但這個周期更長了。”
危夏吐了口氣。
那他們上法院要怎麽說。
我老公要分我家産,但我不同意??
這他媽太傻了,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危夏瞪着他:“那你想怎麽樣?傅葉予,你想清楚,我拿你的股份、房産和存款,我不虧啊。”
為什麽他不願意離婚呢,她都已經這麽堅決的表明态度了。
傅葉予:“給我三到六個月的時間,我想清楚就答應你。”
“不行!憑什麽我要等你這麽久?”危夏聲音裏夾雜着一絲激動,“傅葉予,我已經等你半年多了,我就是不想再等下去。”
傅葉予擡起一雙矜冷的眼,面容裏糅雜幾分溫然:“不是讓你等我,而是換我來等你。”
男人站起來,低頭望着她,唇角微微抿起上揚。
危夏對上他的視線,心中一悸,身子往後拼命仰着,“你、你好好說話……”
傅葉予:“這份協議我可以簽了,暫時放我這裏,裏面的內容我要再考慮考慮,到時如果你還沒改變主意,我會同意的。”
确實,離婚是她提出的,不給對方一點時間準備和考慮,道理上說不過去。
危夏斜了他一眼:“你簽了字就等于生效了,我們就是離婚了,就算沒有辦完手續,那也是離婚了。”
她也站起來,擡起下巴和他對視:“也就是說,我在外面找小哥哥你也管不着,你能接受這一點,那我可以暫時同意你的提議。”
傅葉予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複如常:“好,我同意。”
危夏:“好的,誰反悔誰是狗。”
季律師:“……”
誰能告訴他,這真的是在打離婚官司嗎?
為什麽自從進了這間會議室,他就被不斷塞狗糧。
傅葉予望着危夏從大門離開的背影,眼底仍然留着那張未施粉黛的小臉。
他們之前處于不同的人生階段,他想要扔掉一切瑣事、專注事業,而她已經完成事業積澱、一心只想戀愛和經營家庭。
他還有機會。
至于找什麽小哥哥。
危夏很快就會發現。
和他交過手,其他男人都是索然無味的。
……
午後,終于出了太陽。
大樓到處仍然燈火通明,傅葉予從會議室出來,徑直往樓道裏走。
這段時日,傅總看着依然面容溫和,但只要有人做錯事,被冷嘲熱諷一頓都是輕的,所以大家小心翼翼,以免點了這個易燃的炮仗。
他還沒回到辦公室,馬思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上來報告:“傅總,那個……有人找你。”
才說到這兒,傅葉予就見自己辦公室的門開着,裏面傳來盈滿怒氣的男聲。
“怎麽着?我現在連進他辦公室的權力也沒了?要我出去?都他媽以為自己誰啊?信不信明天我就統統把你們辭了!”
傅葉予一聽就知道來人是誰,他單手插着兜,站在門口笑了笑:“二哥,別這麽動氣。”
兩人隔着一扇門,不到五米距離,傅荊安沖上來就要抓他的領子,被身邊的人拉開。
他嘴裏吼着:“傅葉予!你是不是人!連自家人都坑!”
傅葉予擡了一下眉,示意馬思他們放開傅荊安,他走進辦公室,回身站在了窗前,陽光又被遮住大半。
“把門關上,我們有事要談。”
傅荊安的斯晏制藥公司,最近遇上一樁麻煩事。
說是之前捐贈的幾批醫藥用品,明面上無償捐獻海地,其實在當地非法銷售,被有關部門請去喝茶,網上還不知有誰動用了水軍,直接影響了公司股價,惹出了巨大風波。
傅葉予沒承認是自己幹的,卻也沒否認。
“怎麽不問自己,對‘家裏人’做過什麽?”
他慢條斯理地回應:“怎麽不問大哥,對‘自己人’又做過什麽?”
傅荊安:“你以為我傻?大哥……大哥這件事你他媽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引蛇出洞,讓大哥對你下手,這樣你就可以徹底斷了他的後路!”
傅葉予:“手足相殘的事,做的時候良心不痛,那事後總要付出代價的。”
傅荊安狠狠地咬了牙:“你等着,我也會去告訴老爺子,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你就該像你爸那樣被趕出去!”
“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老爺子會幫着你?我可差點連命都沒了。”
男人很無辜地攤了攤手,“你只受到一點小小的懲戒,我要是把你對危夏做的事告訴爺爺,你說到底誰遭殃?”
傅荊安憋着一包火過來的,這時候已經把怒焰卸了幾分,人也跟着清醒幾分,他知道對方說的才是事實。
傅葉予耐着性子,決定對他把話說穿:“差不多也該看清形勢了,傅荊安,你至少還有站隊的價值。”
傅荊安愣了愣。
這個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頭的眼鏡弟。
什麽時候變成魔鬼的。
“你要是願意,你就還是傅家二少。”
傅荊安:“……”
那雙濃墨似得眼,不帶半分感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當然你還得做一件事。”
傅荊安:“……什麽事?”
不知不覺,就跟着他的節奏走了。
傅葉予一臉“你是弱智嗎你這總能想到的吧”。
“明晚你帶着傅珏,去星雲Monster找我。”
傅荊安徹底愣在原地。
“你想……你要做什麽?”
傅葉予不再回答,側身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現在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雖遲但到,腹黑人設不能倒。
以後大家不要叫他有害垃圾了,就叫綠光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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