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澳門

沈牧大學畢業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同學對他的祝福,都是希望他永遠在路上。

是啊,那個穿上靴子背起包就敢走南闖北的年輕人,竟然變成了夜夜囚禁在小吃店和出租屋裏的小老板,這個結局恐怕是誰也不曾想到過的。

當沈牧終于證件齊全,搭上去往澳門的飛機時,難免有點恍神。

相反強被派來陪同的吳光很興奮,坐在旁邊追問道:“沈哥!去要去賭場嗎,我想見見世面!”

沈牧正在低頭翻書:“沒時間。”

吳光頓時失望,轉而又把個保溫杯捧在他面前:“老板叫我看着你喝的,一天三碗,不然他就要辭退我。”

“……你這麽能耐,被辭了也能立刻找到下家吧?”沈牧畢竟不是個好拿捏的人,雖然接過杯子,心裏卻已經在盤算該如何擺脫這個跟屁蟲。

誰曉得加了中藥的梨水剛咽到嘴裏,吳光就舉着手機拍照。

沈牧遲疑:“……幹嗎?”

吳光理所當然:“發給老板啊,以圖為證。”

眼看着飛機就要起飛,沈牧一把将那電話搶到手裏關了機,然後皺眉道:“我不是兩歲小孩,如果再這樣盯着我,現在就可以下去了,到澳門後你想到哪玩就去哪玩,我帶着你跟同學敘舊不方便。”

吳光不接受:“那可不行,我不是去玩的。”

沈牧挑眉:“怎麽,難道我出門還要聽你的安排嗎,秦深是你老板,不是我老板。”

吳光生怕他動氣,趕忙嘻笑着讨好說:“沈哥和秦老板誰跟誰啊,對我來說都一樣,當然是我聽您的,您怎麽可能需要聽我的呢?”

沈牧這才把杯子裏的梨水一飲而盡,繼續低頭翻起關于澳門的游記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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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忽然出遠門,沈哥并沒有辦法像秦深那麽輕而易舉的接受。

畢竟自從秦深跌入深牢大獄起,沈牧的生活變得荒涼無比,怎麽可能忽然在意起什麽老朋友孩子滿月的俗事?

他心裏惴惴不安地亂琢磨,上起班來也有些心不在焉。

這天傍晚,沈歌照舊陪着齊飛飛等他那靠不住的大律師爸爸,坐在臺階上一臉悶悶不樂。

小胖子捧着碗紅草莓咬啊咬,坐在旁邊傻乎乎。

沈歌嘗試着給哥哥電話,卻沒有被接起,瞬間嘆了口氣。

誰曉得忽然一個大草莓怼到他的嘴上,頓時水珠蹭了他滿臉。

飛飛笑道:“老師,次果果!”

這孩子明明已經五歲了,可是卻總比同齡孩子更……

難道是齊磊太聰明,以至于後代物極必反?

沈歌不免隐約擔心,卻也覺得他天真可愛,用面巾紙擦淨自己的臉後,又用消毒紙巾幫他清理:“老師不喜歡吃,你吃吧。”

齊飛飛問:“我爸爸呢?我想爸爸。”

沈歌說:“……他工作忙呀,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正在路上,馬上就到。”

“為什麽只有爸爸忙,別的叔叔阿姨都不忙……”齊飛飛忽然垂頭喪氣地坐下,小大人似的學着沈歌嘆氣。

沈歌失笑,摟着他捏臉:“因為你爸爸比一般人都要厲害,并不是不關心你。”

“多謝沈老師謬贊,抱歉,我又遲到了。”齊磊的聲音忽然從身側傳來。

“爸爸!”齊飛飛頓時一掃陰霾。

誰曉得沈歌卻伸手把亂蹬腿的孩子抱住,後退半步質問道:“我哥呢!他去澳門幹嗎啦!”

或許其他人都會懼怕極端不好相處的齊律師,但是身為他兒子的小老師,沈歌并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齊磊果然沒有生氣,只是淡聲回答:“這個……你親哥哥的事,為什麽要向我打聽?”

“不要裝傻了,我哥就是在去找你之後,才決定到澳門的!”沈歌抱着齊飛飛去給他拿書包,太過年輕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慮。

小胖子把圓臉搭在老師肩上,郁悶勸解:“不要吵架、不要離婚!”

大概他永遠都忘不了父母撕逼的可怕記憶,才胡亂地童言無忌。

沈歌失笑,進到更衣室裏幫孩子背好書包,又盡職盡責地蹲下身去系鞋帶。

就在這個時候,齊律師黑亮的名牌皮鞋忽然進入視線。

沈歌擡頭。

齊磊道:“你哥感興趣的事只有一件,你有什麽不明白?他去見潛在證人了。”

“什麽?!”沈歌激動地站起來:“那、那怎麽可以?”

齊磊扶身拉住兒子的手,表情平靜地說:“這個問題你應當跟我糾結嗎?我不過是秦家的律師而已,沈牧想做什麽、想付出什麽代價,是他的自由。”

齊飛飛有樣學樣:“想次士力架,是他的自由!”

沈歌很是郁悶,轉了轉大眼睛又惦記起“罪魁禍首”秦深,不由地握住雙手。

齊磊指揮:“兒子,和沈老師說再見。”

齊飛飛伸出圓滾滾的胳膊:“老師,我們一起次肉肉!”

——

越奢華的場所門檻越高,想要混進管理嚴密的酒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頂層的管家十分貼心,因為沈歌來找過沈牧幾次,已經将他牢牢地記在心裏。

不僅沒有橫加阻攔,而且熱情問好。

沈歌臉上帶着略顯僵硬的笑,站在門前按響了門鈴。

大約過了三五分鐘,秦深才警惕開門,随意披着浴袍光着腳,大半胸口和腹肌都露在外面。

沈歌頓時急道:“你幹嗎呢!你房裏有誰?!”

秦深被他無辜推開,靠在門檻無奈道:“小舅子來捉奸啊?我孤家寡人在泡澡好不好,你來也不知道先打個電話。”

沈歌狐疑的在屋裏檢視一圈,發現這人的确沒幹什麽對不起哥哥的事,這才沒好氣的回答:“誰是你小舅子?我沒存你電話!”

“找我幹嗎?”秦深悠閑問道。

“幹嗎?你怎麽能叫我哥一個人去澳門呢!他都上飛機了才給我留的短信,你們家有幾個好東西!白錦帛的妹妹還活着呢!萬一他們又起壞心,哥哥怎麽辦啊!”沈歌找不到沈牧,只得連珠炮的質問。

秦深被噴的發愣:“他非想去看同學我有什麽辦法?明天我公司開業,後天他就回來了,況且還有吳廣跟着,別杞人憂天可以嗎?”

“杞人憂天?!”沈歌看這人十分不順眼,雖然明知哥哥會生氣,但還是脫口而出:“我哥早就沒心思跟同學來往了,他是去找證人的!我真盼着你自己有本事給自己翻案,別再讓我哥為此日日受折磨。”

聽到這話,秦深走神片刻,然後苦笑說:“我猜也是如此,其實除了吳光,還派了其他保镖偷偷跟着,你真不用太擔心。”

沈歌的心情頓時好受了一些,但是當初白錦帛的殘忍變态實在記憶猶新,不由堅持道:“告訴我哥哥的行蹤,我請年假去陪他。”

“用不着,我會負責的。”秦深說:“他是你哥沒錯,但他是我的人。”

沈歌對秦深吵罵争執過太多次,但這家夥是沈牧的選擇,誰也阻撓不了。

安靜的氣氛在房間內蔓延了幾秒鐘。

沈歌終于妥協,發自肺腑地哀求:“如果你真的這輩子只愛我哥一個,就別讓他再吃苦了成嗎?那些苦是你的原罪、是你該受的,不是我哥!”

——

苦究竟是誰的原罪、是誰該受的,這個問題在沈牧心中顯然有不同的理解。

他當晚在澳門落腳安定後,将吳光安排在隔壁房間,立刻鎖緊們來摸出輾轉得到的電話號碼。

坐在床邊忐忑撥過數次,對方終于接通,聲音顯得恐懼又疲憊:“喂?是皮哥嗎?”

“是我。”沈牧冷聲道:“王志,你還聽得出我的聲音吧?”

片刻死寂之後,對方驚訝:“沈牧?你……”

“沒想到我會聯系你?你躲我躲的好辛苦啊。”沈牧嗤笑:“別急着挂電話,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王志六神無主的解釋:“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這幾年還好吧?”

沈牧淡聲說:“托你們的福,真不怎麽好,想必我找你的原因你很清楚。”

“……哎。”王志長嘆一聲:“求你理解理解我,不是每個人我們都惹得起……”

沈牧覺得他每個字都令自己惡心,怒力壓抑住惡劣的情緒,然後說:“廢話用不着感慨,我不需要你惹誰,只是要你說出真相,我知道你最近欠了不少錢,如果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酬勞少不了你的。”

王志被高利貸搞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果然被這個條件微微打動,反問道:“你想要啥真相?”

沈牧擡頭望向落地窗倒映的自己的影子,明亮的眸子流露出秘而不宣的悲傷,轉瞬又緩緩地閉上。

——

澳門的夜難免燈火通明、紙醉金迷。

但那些熱鬧和苦行僧似的沈牧都無關。

淩晨三點,疲憊的他正縮在酒店的床上沉沉的睡着,全然沒有預料地被深吻打斷睡夢。

沈牧茫然微醒,發現自己被個高大的男人狠狠壓住,就連睡袍都被拽的大敞開,自然本能地伸手痛毆反抗。

誰曉得回答他的卻是秦深吃痛的悶哼。

沈牧再度吃驚,摸開床頭燈問:“你……怎麽在這兒?”

秦深連風衣都沒來得及脫,就開始帶着笑耍流氓,伸手勾起他的內褲邊,又彈到他誘人的肌膚上:“穿得這麽不安全啊,我不來盯着怎麽行?”

“變态。”沈牧匆匆合衣,難免皺眉。

秦深安安靜靜地凝望他。

沈牧又不是傻瓜,無奈開口:“齊律師跟你說什麽了?”

“他沒說什麽,是你弟大嘴巴。”秦深又一次壓着他的肩膀跨到他身上,故意嘆息道:“你有事寧願去跟齊磊溝通也不願跟我講,為夫真的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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