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和尚說我與佛有緣?”
“正是。”
“望我入了你佛派,再塑深根?”
“正是。”
“和尚啊,你可知我和老鄉來自哪裏?”
“些許聽過是在一個地球村的地方。”
我愕然。
這群穿越的孩子難得穿越了,不作死不罷休。這要是以後一一見了老同學,光出處就得五花八門,真是缤紛熱鬧。
我咳了咳,對老鄉使個眼色。他聳聳肩,表示極其無辜。
和尚看我倆眉飛色舞,沒有答他,只好接着問道:“姑娘可是不願?”
我依依不舍的放下糕點,裝作有些為難的樣子,“并不是不願。”
“姑娘是同意了?”和尚平淡的臉上終于有絲竊喜。
我冷笑看着和尚,毫不留情的回着,“若提我和老鄉的出處,那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習的是百家争鳴,吃的是五谷雜糧。先不說我們是否與佛有緣,就說那儒家的‘仁義中庸’,道家的‘無為而治’,墨家的‘兼愛非攻’,兵家的‘知己知彼’,哪一樣不是緣深似海。是否按你這麽說,就得把我地球村的人全籠絡幹淨喽。”
“姑娘是何意,步他不明白。”
“何意?都說佛法不修算計,只得一心空明,戒色戒欲戒妄言。你如今這般籠絡我進你佛派,也不過是給你們在這山陰地一個保障。你知我言語怪誕,和你這小師侄定有些淵源,這才曲意奉承,要借我手求得庇佑。”
我起身繞了個圈,來到老鄉的面前,他呆憨的看着我,有點不明白我說的意思。我被他逗樂了,現如今人的演技本來就好,這穿越之下又稍稍修煉了點,難免會讓人以假亂真。
我和老鄉握握手,我們還是好朋友。“是否我這老鄉也是配合着你,一心想存得我們庇佑?”
老鄉頃刻間沒了憨态,輕輕的放下我的手。
“你怎會知道。”
老鄉,你為什麽要坑我呢?不是應該兩眼淚汪汪才對嗎?
眼前的同學,陌生的讓我覺得不像他。我就是塊肉,也不該那麽遭盯吧。
老鄉不再忽悠我。他坐在和尚身畔,微微運功将額頭上的金球散開。金球出現道細小的裂紋,像是孵出的蛋殼,金光又從裏面湧了出來,絲絲密密的散布滿臉都是。和尚一指點在老鄉的眉心,那些金光又回到脖頸下,一點也看不出痕跡。
和尚長舒口氣,臉上已是大汗淋淋。
他有些焦急的看着老鄉,直到他身上再無抽搐,這才滿滿的放下心。
我看着和尚對老鄉的上心的模樣,實在不像小師伯對小師侄該有的樣子,老鄉還在調息,貿然問道也有些不方便,只有靜下心耐心等候他調息完。
過了半杯茶的功夫。
老鄉緩緩地睜開眼看着和尚,見他傷口處漫了很多血跡,遂拿出幾顆藥丸給他服下,藥丸呈紅色,是妖豔的血紅,隐約還有淡淡的草藥味,似血氣又不似血氣。我聞了一鼻就覺得血液橫流,猜測幾許這便是生血所用。
老鄉将我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愣是沒能看出個究竟,他疑惑的道:“以前我總記不得你,大約只能察覺班裏還有你這個人,要是知道你這般......不近人情,我也不會挑你下手。百年難遇一肥羊,還是頭生硬難咽的熟羊。”
我要是知道你想對我下手。
連這和尚都給你丢到外面去,還送上門給你打什麽主意。
“這笑鬧結束,我也看得無聊,總歸說些正事吧。”白端看好了風景,一把抽出另個椅子坐在我旁邊,溫和疏離的派頭,舉手投足之間雅成生蘊,讓人不自覺的停目光于他身上。
也許真應了那句:有些人站在那,都是道風景。有些人演在那,都是看風涼。
跟我家白公子算計,真的是所有人的‘無上榮幸’。
和尚和白端同處一馬車過,自然明白白公子害人是多麽行雲流水、寵辱不驚。他見白端這樣說,自是不把剛才的事看在眼裏,只得點頭詢問白公子要談的正題指的何。
白端拿起杯子,以手摸弄着杯沿,樣子溫和帶着妖嬈,看着人一陣發暈。我勉強不被美色襲倒,扶着桌面支撐自己大部分身子,心裏感嘆大神果然是大神。為了拿下和尚,他都不惜出賣色相,這麽艱苦的行為,着實讓人熱淚盈眶,鼻血肆流。
他用食指點了點杯沿的水珠,繞着杯沿畫了個圈,這才不甚在意的道:“你們佛派是不是有個祖師的墓葬,就在山陰地的敗木林裏?”
和尚和老鄉皆臉色刷白。
我雖沒能明白這敗木林是什麽,但也可知道墓葬對于佛派定是非常秘密的存在,眼見和尚和老鄉從宰人的角色,一下子變成被宰的角色,我還是又痛心又難過的。
痛心的是這倆人不作死不會死,難過的是黃鼠狼非得給雞拜年。
老鄉就這麽白着小臉問我:“你這屬下确實兇狠。”
我客氣再客氣的推辭,“不,我家公子今個真心溫柔了,你們不要誤解他。他對我從來都是先耍之,再耍之,後耍之。”
和尚苦陀相,第一次合了十字,“阿彌陀佛,公子好身手,步他是在班門弄斧。”
白端謙虛,沒有繼續咄咄逼人,“哪裏哪裏,我也是心生好奇,感慨之感慨之。要怪還是怪諸位時運不濟吧。”
公子啊,你可真會安慰人。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36-交換條件
和尚和老鄉終于在白端的步步進擊下繳械投降。
佛派有一宗秘史:
其先祖曾到過山陰地,那時的山陰地還不像現在這樣九死一生。他家先祖進入山陰地不久,山陰地便出現了首次的震動,驚得周圍的村落山路全都淪陷,家家戶戶這才漸漸消失蹤跡。
當時佛派先祖初創佛派,根基不穩,幾經流離才沒斷了傳承。
後來傩教一聞是佛派先祖進入山陰地後,這才發生此等大事,便一股腦的認定佛派乃是大奸大邪之門,下令傩教教衆誓把邪門佛派除去。
傩教信仰生育傳承,佛派信仰精神傳承。
本就沖突不小,此下被逮到理由,佛派上下被狠狠的捉拿一空,差點全派肅清的一個不剩。
也許是佛派先祖命不該絕,在發生肅清事件十年後,竟從山陰地裏死裏逃生出來。回到佛派舊址,只見出具規模的塔寺宗廟挨燒得幹幹淨淨,尋了半年,才找到幾個乞讨為生的徒兒,心中大悲不能自已。
他帶着徒兒東躲西藏,修遍了苦行僧該有的修行,每日都惶惶不得終日。終于在七年後形神迷離,即将坐化遠去。
臨死之際,他向幾個徒兒道出他在山陰地的那十年。
原來山陰地的震動真與他有莫大的糾葛。他便是從山陰地出來的,這個‘出來’是何說法,他倒沒解釋。
只是大致訴說了這十年所做的事。
他早先發現山陰地可能有神藏,他就是因緣際會之下得了一枚神寶,才修得了佛派有些絕世功夫。年少一心想把佛派發揚光大,四處傳播自己的見解,每遇冷鼻冷眼,他也不曾放棄。
可是漸漸地,他發覺若是傳承這佛派,傩教是一大阻力,因是觀點分歧,人們對傩教又根深蒂固,他的那些佛理根本是無人問津。
他憑依所得的神寶,幾次逃脫死命追殺,慢慢便有了武僧的勢頭。他想,沒有武力,就在這傩威統治下存活不了幾年,于是看着一幹徒兒生了心思。這才有了他十年待在山陰地的起始。
為了得到更多的神藏,好保護一幹徒兒的性命。佛派祖先便留下底座派系,只身前去山陰地。
這一去沒想到便是十年的滄海桑田。
他道自個在山陰地、一個叫敗木林的地方給自己修了個葬墓。葬墓下有暗通神藏的地宮,精心花費十年将一身精血奉出的幹淨,終是打通了神藏所處之地。他欣喜萬分的趕回來,沒想到看到的是滿門的凋零和徒兒的死散,心口精血先是耗盡,又是真氣怒散,很快的,武僧的體質也走向了枯敗。
一徒兒問他:“應師傅所言,徒兒們可否去那山陰地尋得神藏,以供佛派複興之源?”
先祖擺手,不到花甲的臉上卻是深溝縱橫,猶如刀刻,“不可,不可,神藏須開啓。我自挖掘地宮,已是觸怒了神藏,他降下地震就是對我的懲罰。如今那地,百裏無獸,萬裏無人,再進去非朝夕那麽簡單。”
佛派先祖命徒兒收好他年少得的神寶,告誡所得傳承的僧侶,山陰地開啓時,方是前去墓葬動用地宮之時,除它時,萬萬不得前去再驚擾了神藏。
留有神寶便死去,連地宮圖也未能來得及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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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後,我不由的對白端豎起大拇指,他不明意思,倒也能看出我臉上慢慢諷刺。他放下一直把玩的茶杯,淡笑的看着我道:“小貓兒,你想諷刺就諷刺個夠,何必裝模做樣的比劃一番。真是貓大了不由主,肉肥了不由嘗。”
我狗腿子的給他添杯茶,把玩了半天,連茶水都不肯續杯。
待人客氣是我的好品德,你看縱是檀香說把公子弄死了,我也只是發揮發揮惡毒女渣的精神,賞了她一耳光而已。
論情況,我做的還真是溫柔可親,跟白端比起來,那更是溫暖有愛。
和尚說得口幹舌燥,我這才記起來沒讓人家喝上一口水,只得不好意思的現奉上一杯。和尚看看我,再看看我水裏的杯子,有點不确信我是否下毒。老鄉見和尚遲疑了很長時間,我也舉得有點累,一把奪過杯子嘗了一口遞了過去。
和尚想阻止老鄉,他已經咽了下去,看我沒什麽表情,終于肯喝了這水。
我被算計來算計去,該我惱的我沒惱,不該惱的人亂猜疑起來。
可真夠累的。
拿回和尚一飲而盡的茶杯,我晃着腿說道:“你們不要怕我,能被我看出的算計,那真不叫算計了。我都蠢成這樣,還能栽在我手裏,只能說二位修的謀策還不夠。你看這公子,從頭到尾可曾說過幾句真話?二位不信我們,大可剛才不說真話便是。”
和尚知道我氣他,沒再吭聲。
好在我老鄉再修煉也差點火候,忍不住嘆道,“你說得輕巧,你這公子擺明了在這等我們,我們要是留個心眼,別說進入山陰地能否活命,就是能否進入山陰地也是個問題。我這下想來,我小師伯也就以命博個機會,你家公子是設套給我倆鑽呢。”
真是把我家公子誇得比老獵手還要厲害,誰說狐貍幹不過獵手的?你那是沒見過成精的九尾狐,現在後悔有什麽。
要是後悔能管用,我這塊肉走跑了,幹嘛苦苦在這當炮灰使。
白端摸了摸我的頭,企圖順順我的刺毛。
“此番我們與佛派也算達成了一致。我們護你佛派,你佛派将地宮與我們共享,此番可好啊?”
老鄉不滿反問:“這地宮也算是我佛派的傳承。別怪小僧不客氣,平白與你分享,也讓我心中不快。你僅僅只是護我們一程,到了地宮生出歹心如何?神藏誘惑世人,我就不信你能抗住誘惑。”
白端聽了覺得很對,袖口一揮,雪花腳跳動,大手筆的把我推了出去,“你有神寶,我有寶肉,兩相較下,好是我比較吃虧。”
“寶肉?”老鄉以為是得吃我,頓時坐不住,一舉跳到老高,“不可動她!”
白端沖我冷笑,“沒想到剛才算計你的人,現下又給你撐腰。你們這是何鬧劇?”
我笑得狡黠,也是為了老鄉這一舉動高興,總算沒白識得一場。
“我們的原則是,在底線之上,狠勁掠奪。在底線之下,極力堅守。就是我真的遭他算計,那也是有所需,他絕不會要我以性命抵之。”
“小貓兒,你哪那麽大的信心,來說此話。”
我覺得像他這樣成天攻心的人,是不會懂得的。我堅決又肯定的看着老鄉,老鄉也是無奈的看着我。
“本是同根生。”
只是因為這個,再也不為其他。
“這又是你們村的語言?”白端看着我和老鄉一副‘知我者,你也’的樣子,本來不想過多搭理我們,但轉念想了一想,又不懷好意的道:“真是神奇的村子,不知它位于何處?”
我的腦海拉起警報。
這狐貍的表情怎麽像是洗劫地球的外種生物呢?
我和老鄉互看一眼,極為默契的搖搖頭,堅決把嘴閉的實實。這穿越一回,實在沒少吃過虧,要是再引狼入室回去,我們怎麽向炎黃子孫交待。
白端揉了揉我的頭發,沒再多問。
過了片刻。
和尚真是佛法深遠,一會兒的功夫就生龍活虎起來,完全不像被捅了一刀的人。他可能是這裏最不會跑題的,三下兩下又問回正題上來。
“公子先前說這姑娘是神肉。步他愚鈍,遲遲未能明白公子的意思,想來想去還得請教公子,這寶肉做何解釋?”
白端淺笑盈盈看着我,真的不止是不懷好意,那簡直是讓我有種顫栗的實感。我怕他再想出個點子折磨我,只好狠狠心自個去問:“公子啊,您說奴婢該怎麽證明呢?”
他露出手腕,用食指沾了點茶水,利索的滑出一道水漬。
白淨的秀腕,清晰的水痕,看得我頭大。
按咱家公子的意思,我得給自己滑一道才能表明價值,不然人家見不到實際效果也不信。
我真想仰天大嘯:鳳凰坑我不淺!公子慘無人道!
一不做二不休,一回生兩回熟。
我出屋喊從十,從十就坐在走廊的窗臺上,惬意舒适的吹着風,我跑到他面前問他有沒有刀。從十說他不屑于用刀,不過他可以把殺人的絲借我用一下。我拿着一個像是線棒的東西回到屋裏。
白端看着我手上的線棒,倒是很驚訝,“從十竟然把這個給了你?”
我覺得我現在很少讨從十嫌棄,他從一開始‘想殺我’到現在‘想殺我吧’,期間經過女戲大人無數努力,總算沒白辜負我設下的好劇情。我洋洋得意,覺得在自己手上滑一道口子,也不一定是多大難事,根本沒多想,抽出絲便往手腕帶去。
白端阻止,将我拉到他身邊,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那根絲線在我手腕劃過,而且還是我滿心以為不礙事的情況下,手道力度沒少用。我看着手上不淺的一道血痕,血水一下子湧了出來,滴的哪都是。
“你當從十殺人的絲是能由你這般用?”白端一邊按住傷口,一邊叱責,“你先瞅瞅你拿絲的手。”
我往手上看去,不知何時上面緊緊密布細小的血痕,幾乎快要沾滿了我整個手掌,血留的不比手腕上的少哪去。原來從十還是要殺我的,他每分每秒都不會按捺住這個念頭,總覺得我會是白端的危險。
他從來都這麽覺得。
白端本想讓和尚和老鄉見證下奇跡的時刻。他沒料到事情發展的那麽迅速,我一下子把自己切了,而且還不能迅速愈合的那種。
一屋子的人都在目瞪口呆。
此夜終于在血光之災中畫上了句號。
我覺得過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36-驚見重瞳
第八十八日。
睡得迷迷糊糊,老感覺有人捏我鼻子,剛想大呵一聲,才想起有些不對勁。
昨晚和尚和老鄉來的匆忙,先前白端就訂了兩個房間。商議過後,他們三個在那屋秉燭夜談,從十孤零零的坐在我屋外守着。
這也是白端給他懲罰。
這一大早的誰來捏我鼻子?想到這,我繃緊了身子,腦袋再清醒不過。我把頭往被子縮了縮,那雙手也往被子裏伸了伸,入冬的涼氣乘機鑽入脖頸,像油膩的小蛇,冰涼又惡心。
“醒了咱就起來吧。”一聲調笑。
認識這麽多人,就沒有一個人的聲音這麽油膩妖媚。我睜開眼,不确定自己看見的是男人還是女人。若是男人,哪有長得這麽妖媚的男人?若是女人,哪有長得這麽英姿的女人?
這個身着厚厚的袍衣,一看就是怕冷之人,精致絕倫的臉被袍衣遮了一些,讓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他坐在我床邊,手裏捏着一朵花,還是快枯死的那種,纖細的手上塗油橘色的指甲。
“你哪位?”我忍不住,縮着頭問。
他笑了笑,雖是盡顯女态,但更顯風流,沒有讓人反感的娘氣,反而他這種妖嬈的美能讓人賞心悅目。
這人指了指我的鼻子,眼裏玩味,渾然天成的嘴張合着,“我是花樓小倌,你也可以稱我是采花大盜,人送花采子。”他順手将手裏的花遞給我。
我抽出手接過來。
他看我還是一臉茫然,不再逗弄我,明明郎朗的跟我道:“小丫頭,爺是來采你的,奴家會溫柔的。”
他一口‘爺’、一口‘奴家’把我弄崩潰了。
這花樓小倌和采花大盜是有本質區別的:一個和男人,一個和女人。一個被動型,一個主動型。單看這兩方面,就是天差地別。
“小丫頭,按理說你應該來點反應,要麽尖叫,要麽憤怒。你別光顧着想,我這被晾在一邊真是尴尬心酸吶。”他裝作抽抽搭搭,要以袖掩淚。
我想他肯定還沒從小倌的角色出來,看這人一臉好商量的模樣,我也平靜起來,主動幫他抹抹眼淚。
“都是苦命的娃,想我在我家公子面前,那也是‘奴婢’啊‘奴才’的來回換,這種滋味我懂得。你不要瞧不起自己的職業,相信我,指不定咱以後也能當個達官貴人一雪前恥呢。”我都被自己說得熱淚盈眶,這人倒是不哭了,拿起粉嫩的手就在我臉上好一頓摸,那感覺還是像條蛇在我臉上不停的游走。
他喃喃的道:“奴家是心疼你的臉,本就生得也僅是秀氣,現在還殘留幾道淺疤,唉......這張臉要爺怎麽下手呢......”
敢情他還真想來我這幹幹采花大盜的事。俗話說對敵人的溫柔,就是以後對自己的殘忍。我拍開他像蛇一樣的手,對他先前諷刺我的話極為不滿,“爺看着不滿意,我也沒什麽辦法,臉是天生的,傷疤也是不得已的。你要是看不下去,不采便不采好了。我不稀得求你。”
他笑得花枝亂顫,沒被遮住的半張臉上,何止是春光明媚,看起來就像個蛇蠍美人,讓人看一眼就能石化。
“伺候那麽多年恩客,采了那麽多年花苞,今天竟然見到了個非要給我采的丫頭。”他隔着被子撲在我身上,美人的臉離我又近了,我還是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嬌笑的道,“丫頭,是你傻了,還是爺傻了。”
我想要推開他的壓制,手上因為昨晚的割傷不能用一點力氣,試了幾下,也沒能推開他炙熱的呼吸聲,只好有氣無力的道:“你就當我傻吧。這大白天的,日陽高照,晴空萬裏,你來采什麽花?連帶來的花朵都是敗的呢。”
他看着我還拿着他剛才給我的枯花,一根蔥指折下一片花瓣,花瓣越到根處越黑,笑意也轉深,“你以為爺是糊弄你?可憐啊,可憐爺從昨晚在屋頂等了你一宿,你還無知無覺的呼呼大睡。小丫頭,你說......寒風中一夜的花,還能鮮豔嗎?”
他散發出比原來更妩媚更銷魂的味道,笑得亦是驚豔的漂亮,那種漂亮像是美杜莎。
——讓我想逃。
我靜靜的看着他趴在我身上,僅半張臉就人面桃花,極具誘惑,心裏怎麽也熱不起來。
“勞煩你惦記那麽久,我還不知道自個有如此大的誘惑力呢。你要是早告訴我,我早依你便是,何苦讓你深情的做那麽久的房上君子。”
他巧捏着那片花瓣,花瓣讓他蹂躏的不堪,汁液都順着流到手根。他将不成模樣的花瓣輕輕的丢在我臉上,迷人的唇對此啄了一口,混合這花瓣的芳香,是他唇裏散發出米酒的味道,于我臉上略顯微熱潮濕。
他的唇停留在我臉上不過一指節的距離,對我吐露氣息,“你那帶絲的同伴一直防得那麽緊,我哪敢近美人身啊,還不是趁他出去的空,我才略敢一親芳澤。”
我兩個手不敢動一動,只好拿額頭給他頂出去些距離。
“你釣的魚兒又上來了個,這貨定能合你口味。”我沖門外嚷道:“我都盡心盡力來做好個魚餌了,你現在怎麽磨磨唧唧起來。我被你算計來算計去都成習慣了,一看就沒生氣。你要是再磨蹭,他可跑了啊。”
我還不忘好心的提醒這做花樓小倌的采花大盜,“你現在跑,指不定還來得及,我可以等你有空再來采我。”
身上的人回過頭,然後再一臉苦笑不已的看着我,漂亮的臉上少了剛才誘惑的色澤。
“已經來不及了。”
我伸着脖子往他身後看。
只見從十站在窗口,緩緩的抽出絲。
白端曾說從十的絲和檀香的針同出一處,餘下還有兩套北寒品,被他分送給別人。
一道細光閃過采花大盜的頭頂,只見襖衣慘敗,發絲缭亂,散落到地上,我的身上。
我驚訝的忘了合嘴,不為別的,就為這采花大盜的一雙重瞳。
重瞳即一目兩眸。
古代認為是大吉大福之相,往往有帝王尊或是聖人相,像楚霸王項羽、唐後主李煜,都是歷史上有名的重瞳者。換到現代科學技術的解釋,重瞳是‘返租’現象,說白了也就是基因的變異,并沒有所傳的那麽尊貴。
我以前對重瞳的概念也只是紙上的草草幾句,現在真正的重瞳者就趴在我身上,讓我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傳的神乎其神的重瞳,到底啥樣。
說實話,猛地一看還真的有點別扭,普通人都是一眼一眸,冷不丁的來個一目雙眸,還真讓我有點接受不了。我想盡詞彙來形容,可惜人醜詞窮,憋了一會兒的功夫也說不出來。用一句話比較貼切——‘重瞳映日月’。
他的眼裏千變萬化光芒迷離,一目裏兩雙眸挨着,你看他一分,他看你兩分。
采花大盜仍伏在我的杯子上,沒有被從十的絲驚着,也沒有被我的打量而氣惱,只是嘴上的嬌笑沒去,就這麽不動聲色的伏着。
我現在躺在床上和他這個姿勢,實在稱得上是‘捉奸在床’,不由的動了動,卻被他一把箍住身子,挪動不了半分。
難道他是想和我同歸于盡?
還真被我猜準了。
他泛白的手一下子掐住我的脖子,手上筋骨分明、錯落有致,急急的想把我扼死在這。
我被扼得眼翻白,手被鉗得死死的,拼命的一腳蹬開他。他始料未及,從床上滾下,衣衫不整的耷拉在臂彎,那麽平靜決然,仿佛在做一件輕車熟路的事。表情近乎漠然麻木,幾乎從剛才的妖媚,一下子過渡到麻木,發生的是那麽突如其來。
我吐了口湧上的血,撫着自己胸口,讓那種噴發的暈眩淡下去。
下了床,身上還只穿着單衣,寒風吹得冷的發抖,腳下一雙鞋也冰涼的沒有溫度。
我走到他面前,真想再給他一腳,可是看到他瞬息死寂的表情,那種怨毒也淡了下來。我将手裏一直拿着的枯花,扔在他腳下。
“你不是說要來采我的嗎?為什麽又急着想讓我死?大概你說的對,寒了一夜的花,總歸失去新鮮了。就算你不折,你摧殘她幹嘛,她好好的礙你什麽事?”
他拿起那朵花猛地擡頭,表情的麻木消失的一點不剩,這變化的又是那麽突然。
感情大起大落情有可原,可是一點征兆也沒有就太吓人了。
他站了起來,拿着花的手滿是汗,汗珠子都沁在花枝的凹凸間,眼裏的目光一下子燒着不堪。他走來,仿佛要觸摸我的眼睛,呢喃的道:“你是第一個不懼我的人。”
就在這時,門吱呀的開了。
我回頭看見白端立在門口,好像很久的樣子,臉上都被凍得生出寒意,一大早就給人找不快活。
身後和尚和老鄉都跟着。
和尚穿着袍衣,把帽子戴了起來,一臉無悲無喜的僧相。老鄉留有一頭短發,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走了出來。
忽然和尚看到我旁邊的采花大盜,佛相被破,難得激動,“煞瞳!一目雙瞳,一目無瞳,皆為煞瞳!此孽不可留,必得起禍亂!”手裏念出經法,金色的光自和尚的腳下向這延伸開來。
這光延伸的極快,一轉眼就來到我腳旁,還要一刻不停的往采花大盜那去。我想也不想,一腳踩下,一種如遭雷吉的痛麻感擊在我腳底,整個腳踝都像要被擊的骨裂。
這和尚是想殺了他。
體內沸騰的要把心口燒化,我一腳又重踏在金光上,怒氣蓬勃而出,“和尚,你想幹什麽!”
金光在腳下生起煙,血液透過靴子滴落在金光上,一股甘露般的香氣飄來。金光不堪重負,猛地縮回和尚身上,和尚嘴裏溢血,不敢相信的指着我。
“鳳血種脈?”他接着道:“原來這就是寶肉的得來。只是鳳血也難掩你一身将氣,沒想到你竟會是兇将勾陣!”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37-梨落六出
此前我問過白端,“知道寶血的人多嗎?”
白端說:“皆知,只是很少有過。”
後來我又問白端,“知道兇将的人多嗎?”
白端回:“少也,神将從未現世。”
***
然而現在,是個人都快知道我是兇将,這以後一傳十十傳百,還真逃不了被誅殺的命運。
我走到老鄉的面前,有些話難以啓齒,又不得不說,“老鄉啊,我對不起你。如果我想把你小師伯殺了,你是不會同意的吧?”
“為什麽要殺他?”老鄉激動起來。
和尚還是一臉訝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個忠告,“你要是吐露一個字,我就敲掉你一顆牙。你要是全抖出去,你就要把命給我。步他,我希望你不要負我。”
老鄉捏了捏我的臉上的肉,嬉皮笑臉的道:“老同學,你怎麽會這麽想,小師伯是出家人,是不會亂說的。”
“我只是怕了......”
“若他說了出去,我必手刃。”老鄉正色道。
我無法回應。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的可怕,從十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了去,隐約有打鬥的聲音。
屋頂突然掉落個大洞,瓦片木架差點砸到我。白端一把把摟我入懷,下巴抵着我的腦袋,嘴裏吐息,“小貓兒,放輕松。你太累了。”
可是白端,你到底什麽時候,才不把我當作誘餌?
打鬥聲越來越大,瓦塊擦着鼻梁掉下來都是常事,我在白端懷裏躲得安穩。
激鬥漸漸到了尾聲,白端摸着我的腦袋。我迷迷糊糊,身子煩躁乏力,看着屋裏一個都不少。和尚和老鄉代表佛派跟白端達成約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經過昨晚游說,兩方面都很滿意。
他們不走我可以理解,但是這采花大盜又是怎麽回事,眼看個好機會,還留在這幹嘛?
我把心中的顧慮小聲跟白端商量,他下巴一直在我頭頂摩挲,聽到我的顧慮,好半天才回道:“本以為你會與我一直背離。時至今日,你願同我商量,那也是好的。”
白端,我沒有想過與你背離。
戲也許是假的,人也許是假的,話也許是假的,但心不該是假的。
我輕輕蹭着白端衣上的絨毛,這是大溝寨後第一次放松神經。以往防備有加,聽他的每句話,便讓我想到桃花林的那夜。那好像成了我的障,喜愛他最深時,痛恨他最深時,我沉浸入迷,又被猛的抽醒。
他扒起我腦袋,細長的手指在我臉上擦去什麽,認真而又細致。我被他眼下的認真所怦動,情不自禁的道:“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看到他手指一停,我後悔中又期待他的回答。
他扳住我的頭,将我頸後那片細嫩的肉,貼緊他的脖頸。他說話時,我清楚感覺到他喉結的跳動,滑過我的頸肉,“信我,不信我,全憑你。我無法替你決定。”他的音虛幻飄渺,好不真實,“我為你做了很多決定。但是這次,便由你自己決定。”
現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在我心裏是那麽的清晰。
“白端,我無法不相信你。你信嗎?”我這樣說道。
他抱着我,一雙手撥開陸續掉下的瓦石,護住這片天空,就像傩節那天一樣,是這小空間的天威,不容任何人侵犯。
“你真是一塊不安分的肉。”
過了不久。
從十一身殺氣的從屋頂而落,他看了看白端懷裏的我,眉宇厭惡不耐,好在有白端在,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把我怎麽了。
“公子,能分辨出鳳血氣息的人都往這趕來,我們已經不能在待在這了。屬下建議,得迅速轉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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