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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尤其是這妮子,能不帶就不帶,即使過不了神藏,也好過送命于此。”從十撣撣身上的細石灰塵,擔憂的對白端道:“公子雖天縱之資,但初次入世,難免有些求舍不分。屬下無法眼見公子陷入危機,必要時采取強制,也定要把公子安全帶回。”

我瞪着眼看從十,來來回回幾天,沒少慫恿白端抛棄我。我是不太懂忠誠,但這樣越俎代庖的話,他也敢跟白端說。難不成這兩人還真有非比尋常的關系?

白端似在斟酌從十的話,呼吸平穩的讓我察覺不到心思。

沒過多時,屋上又有人的腳步。

從十聽到腳步,剛想跻身上去,被白端止住,“這是貴客。”

從十心領神會,沒有再多言,安安靜靜的立在一邊。

只見一身雪衣飄下,長袖款款,跟初見那時一樣幹淨潔塵。溫暖清澈,猶如一縷陽光,把紅塵萬象都排除在外。很少有人能溫暖的像晴陽,很少有人能幹淨的像嬰孩,我被他的幹淨晃暈眼睛,覺得自己粗鄙污垢到極點。

白端謙和的對來人道:“你到底還是跟來了。”

來人莞爾一笑,澄清的眼裏映着一切,“六出公子有約,梨落豈敢不來。”

“現下六出有難,還請梨落幫個忙。”白端扶着我的腰,我脫離他的束縛,離開溫暖的懷裏,站在屋裏也覺得冷兮兮的。

我瞅着來人,他對我微笑。我本就不相信緣分,看來他那日是特意牽我走的。

這個叫豐慵眠的白衣男子。

我們又十分‘不巧’的後悔有期了。演到這,我還能相信之後出場的人,都是順其自然的嗎?

顯然不能。

白端站在我身後,一字一頓的道:“煩請梨落公子,帶這家奴離去。”

我耳根發麻,不相信這是白端說的話。剛才他還讓我自己選擇信與不信,轉眼之間他就将我送人,與其說是打擊,不如說是災難。就算還是有他的打算與計劃,可是為什麽還不告訴我?

我氣喘籲籲,一時腦子暈眩,頭也不回的走到白衣男子身邊。

“他不要我也好,正和姑娘的打算。姑娘這些天累死累活的伺候他,早就厭煩不堪。眼下能換個溫柔的肉主,也好過被一只大狐貍天天叼在口。閣下是叫豐慵眠?”

白衣男子拂拂袖,彬彬有禮的樣子,一看就和白端裝出來的不同,那是發自深處的溫暖舒心,“姑娘記得就好。”

“你願意出多少票子來換我這塊肥肉?”

他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塊木板,“姑娘看這如何?”我不由的吃了一驚,這人準備做的很齊全,連我都不得不傾心他幾分。

那是我初遇他時拿的木板,上面還是從十寫的羞辱我的字——此貨無價賤賣。

老鄉就是老鄉,他看到木板,就笑出了聲,“這公子竟然寫出那麽損人的話,這貨指的就是老同學你吧。啧啧,還別說,挺配你的,為咱大中華兒女争了不少光。”

我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鄙夷的道:“沒你為咱争光,你看二十來個人,有幾個是當和尚的?”

“我這也是被逼的,那些禿頭非說我有慧根,強行把我的秀發剃掉。我本來想離家出走的,結果沒走幾步就挨傩教的人抓了起來,受了很多苦才回到廟庵。從此以後,我是再也不要一個人出去了,做和尚就做和尚罷。”

我覺得老鄉的志氣是偉大的,做和尚也是可以争光的。也許我們中還有人跑去開青樓也說不定,行行出狀元,就看怎麽演。

白衣男子咳了咳,臉上脹得發紅,他客氣的跟我道:“時間不多了,我們不能在這耽擱,得要先行一步。稍後再會和。”

“稍後再會和?”

我有點摸到命脈,更是不敢回頭看白端,他現在一定是皮笑肉不笑,恨不得再虐我幾下。可能我最近真有神算子的潛質,只聽身後的白端輕哼,終是出了聲。

“那小貓兒以為何?放任梨落帶你走?然後随了你的心意?真是好想法。我也不過是想讓他帶你避一避,現在還不如直接将麻煩甩給他,也應了從十說的:莫要将自個陷入危機。”

我錯怪了白公子,既不敢回頭看他,也不想立馬走路,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些人不給我時間猶豫。

窗外飛來一記暗器,從十以絲擋回,有人悶哼墜樓,餘下的幾人又來回在窗口攢射,弄得人措手不及。從十待不下去,許是在屋裏束縛他的手腳,當下飛了出去,大戰數人。

白衣男子向我道了聲抱歉,只手抱起我飛了出去,只聽見白端慢悠悠的聲音傳來。

“望梨落公子護好在下的這塊肉。”那‘在下的’三個字咬的是字正腔圓。

我見飛出了屋子,也大起膽子,友好的回頭對白端招手,“回頭見。”

白端在下面看着我對他調笑,第一次沒有了笑意,他深邃的眸子緊緊的看着我,隔着一個屋子的高度也讓我悸動。他擡起手,朝着我的樣子,嘴裏輕輕吐露。

“記得信我。”

還沒待我說什麽,白衣男子便帶我飛遠了。周圍屋宇橫欄在身旁奔馳,寒風襲着身子,就像是萬水千山的阻隔,恍惚間我還能見到白端站在屋裏,就在那二肖客棧的屋裏。

他在說:‘記得信我’。

我想回:‘不再懷疑’。

路上有人陸續跟來,但一看到白衣男子,便不再阻留。他們毫不遲疑,一個勁的繼續往客棧方向趕去,分明對我沒有一絲的懷疑。看到這情況,我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麽隐身符不成,我這麽顯眼的被你抱着,而且是從客棧那來的,怎麽沒有人懷疑你呢?”

白衣男子見我凍得嘴唇發抖,将身上的襖衣裹着我,他咳嗽了兩聲,兩頰在這初冬詭異的微紅。

他好像不能多言語,只得暖暖的看着我,輕描淡寫的道:“四季公子,疆毒所種。永不相見,不死不休。這是世人熟知的,不會有人懷疑。”一絲血跡順着嘴角緩緩流下,沒入他的衣襟。

“我為梨落,他稱六出,皆為四季公子。”

大口的血從他口中噴湧,驚得我一顆心幾乎停下。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38-護肉有功

這世上真有人是不能相見的。

疆毒出自震州,是昔日毒藥和疆蟲演化而來,和現代的蠱毒無異。

豐慵眠,人喚梨落公子。

白端,人稱六出公子。

除此之外,還有碧蓮公子和笙竹公子。

這四人自出世便被傩主喂以疆毒,像是傾回輪番交替的四季歌,兩兩不可相見。若有相見,疆毒必得發作。

就像豐慵眠現在這樣。

***

我看着他口中不停地吐着口,一道道紅絲在身上游走,他抱着我躲進一間屋宇,我一看是江城的傩祠。這間傩祠沒有羅城的那樣恢宏,但也幹淨整潔,諸多神像一個不少,連正堂的傩神像也非常相似。

豐慵眠坐在蒲墊上,口裏還湧出鮮血。他看着關合的屋門,确認沒有人跟來,這才洩了口氣。我擦着他額頭細密的汗,忘了自己該說什麽,只想把這些汗全擦幹,他便能快些好了。

他搖搖頭,讓我不要再費力氣,疆毒力度極大,過一會會自行消去,我是幫不了忙的。

我停下手不再添亂,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因心裏憎恨傩神,所以是背着傩像坐着,打死也不往傩像看一眼。它代表了我的恐懼和過去,是我永遠也不能忘卻的。

豐慵眠按着心口,努力止着咳嗽,那些紅線游走的緩慢下來,他的氣色這才好轉。我看他的臉褪去詭異的微紅,變成正常的玉色,由此也可放下心來。雖然紅線完全沒有消去,比起剛才那一副吐血吓人的模樣,倒是好的太多。

我擔心有人在四周走動,只好壓着聲小心的問他:“這疆毒是怎麽回事?為何你們不能相見?”

他擦了擦血跡,完全沒有髒了衣襟而帶有嫌棄的樣子,好像一切事物都能接受,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有包容心的人,沒有對事物的懷疑與否定,仿佛他看什麽都是順眼,沒有哪些是令他不快的。

我見他沒擦幹淨,就順手幫他擦了去,他寬厚客氣的道謝,這才回答了我的疑問,“這些紅線就是傩主種的疆毒,既然六出未對你說,我也不好說的細致。”

“你們都前往山陰地,不都是為了所謂的神藏,莫不是這裏有疆毒的解藥。不然如你們,也不會争這些個俗事俗物。”

“姑娘為什麽這般說?”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大致猜了猜。傾回的四季歌公子還需要神藏助力嗎?來的人雖是數不勝數,巅峰之士卻寥寥無幾,一路上看到這些人最高也只是和白端一個等級。我可不認為白端的武功會高于他的腦子,你們四個公子一看都是賊腸子多的,不是武力評出來的。”

豐慵眠點點頭,接着道:“姑娘說的正是,聽聞山陰地有解疆毒的神藥,慵眠只想試一試。”

“怪不得白端非得進山陰地不可,原來是疆毒逼迫的......”

“這是傩主給我們四人的制約。”他眼裏坦蕩,沒有憎惡,沒有激憤。

“傩主他為什麽要做這些?”

問道這。他平靜的笑着,“等六出自己告訴你吧,現在的你未必明白。”

我看着他如玉的臉龐,心裏一陣空曠,野草在瘋長,撓的我撕心裂肺,遲遲弄不明白。有很多都不明白的,像是五年前站在天臺的那個少女,我根本不明白她嘴裏說的。

“你以為我不想像你們這樣,可是累的是我,從來累的都是我。即便我是天一,為什麽就該一直累下去?萬年的承諾,幾世的束縛,她們也罷,你們也罷,或者流芳百世,或是默默無聞。而我呢?我又有什麽!”

我什麽都記不清,中間的那段被生生的抽離。

得我有了記憶,葉莫已經躺在地上,紅色的血流不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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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以為這裏萬無一失的時候,傩祠外有人聲傳來,在這草木皆兵的點上,我拔下燈座上的蠟燭,将燭臺用來防身。豐慵眠看我如此小心翼翼,只是捂着我的口鼻。我看着他波瀾不驚的側臉,頓時也放下了心,挨着他不再亂動。

“姐姐何時來的,也不通知妹妹,妹妹好給您帶路不是。”是昨夜粉衣姑娘的聲音。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個晚上,我們又隔着一個屋子撞見了。

好半天也沒人答話,差點以為粉衣姑娘是在自言自語,要不是隐隐約約聞到冷霜的香氣,和粉衣姑娘細膩的花粉味不搭,還真有可能把另一個人給忽視了。

粉衣姑娘見那人半天不言語,語氣開始強硬起來。

“月娘貴為上四品傩娘,縱是二品階等,也不該看不起我們這些個姊妹。都說月娘不輸霜娘的冷冽,如今一看果真是不同凡響。月娘不在霄月閣待着,也是來求山陰地神藏的嗎?”

另一人終于答話,聲音清冽空明,淡漠無情,如一輪新月清清冷冷。

“不為。”

粉衣姑娘不甘心的又道:“是了。你們上四品都能進入傩教內教,與我們下四品是不能相提并論。那姐姐還來湊什麽熱鬧,讓妹妹自個揣測不安。”

“你無須多問,不阻你便了。”

“姐姐就是不說,妹妹也沒明白,不就是會會你那情哥哥嗎,妹妹不多嘴就是。”粉衣姑娘言語裏帶着嘲笑,如此直白的貶低,卻并未引來那傩教月娘的任何言語。

粉衣大概是見她不動聲色,嘲諷了半天也沒換回人家的另眼相待,不由氣結,“看你這副清冷孤高的模樣,還能維持到幾許。妹妹正想等着咱們鼎鼎有名的月娘痛不欲生的時候!”

那人還是沒有開口。

從頭到尾我都只能聽到粉衣姑娘的聲音,這傳說中的月娘是如此的清淡有個性,令人十分好奇她長什麽樣。粉衣姑娘又說了一會就走了,我聞那冷霜的香氣還停留在原地,也是不敢動一動。

有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道:“二位盡早離去的好,血氣已然污濁了傩祠”

說完,冷霜味漸漸遠去。

我們在傩祠待了一時,等到豐慵眠臉色恢複正常,那些紅線也淡到幾乎看不見。

他整理有血跡的地方,再次抱着我就要走。

我問他知不知道白端現在在哪,他道百裏內種疆毒者都可以感應的到,白端也是在江城的時候感應到他,這才趕過來尋我。

我想豐慵眠是溫純善良的。他沒告訴我那是白端設下的井,就是為了誘他現身,若不是我即将跟他走去,白端還會躲在暗處。這才是白端。同為布棋者,白端喜歡誘使棋子,然後痛快的一網打盡,哪怕中途有無數種崩壞的可能,他也喜歡身臨其境的冒這個險。

他享受的就是過程的曲折和最後的痛快。

而豐慵眠卻和白端不一樣,他大大方方的打破局面,清澈的不染世俗,卻又讓人意料之外。

我們出了江城傩祠,他不帶着我躲躲藏藏,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在街上。

本來白端也可以如此,可是他太想拿我引誘魚兒上鈎,一路上光顧着明裏暗裏的釣魚去了,沒有片刻是顧及我情緒的。我與他生出隔閡,大多也是因為此。

我和豐慵眠走了好一會,街上幾乎是人煙罕至,各家店鋪有的不開門,有的開了門,也只有個懶惰的夥計在無趣的撣着不存在的灰。整個江城表面顯得慵懶至極,暗地裏風起雲湧,變化迅猛。好幾次一群人圍攻一個落單者後,屍體就扔在街邊,餓得發急的狗渾然不覺的咬着屍體,見我們走過,綠油油的眼睛盯着,也不叫換。

都說山陰地死氣沉沉的,可是來到江城,我就見到想象不出的場景,更不敢想象那連鳥獸都很少見的山陰地又會恐怖到哪去。

我壯着膽子跟在豐慵眠的身後,路過一個巷口時,突然撲來一個大漢,大漢死死的鉗住我的身子,泛着惡臭的手上上摸索着。我腦子一片空白,似有極為尖銳的東西蹦出,拿起懷中先前藏起的燈臺,朝他身上就刺了過去。

只聽大漢一聲吼叫,把我一掌推翻,眼見他又向我撲來。

豐慵眠對着頸脖處就是一下,大漢厥了個白眼倒在地。他半蹲在我面前,用玉質的手整理我有些淩亂的頭發,有些責備的道:“既然我在這,便定會救你。你剛才下狠心要刺死他,這本不是一個少女該做的。”

我看着豐慵眠僅僅是打暈了大漢,并沒有置于死地,他的心還是過于軟了些。可能是我對這些有些倦了,往日可以吐槽打滑,可是真正面臨尖銳的事實後,整個人都開始嗜血冷血起來。

我捧着豐慵眠的手,看他眼裏的清澈,我卻那麽污穢,原來還有自悲,可是待久了,現在竟然連自卑心都沒有了。我淡漠的對他道:“我剛才可以依靠你,完全可以等你就好,這些你都說的對。可是,豐慵眠。我若沒有你該怎麽辦,如果剛才沒有你,我又不對他下手,我會是怎樣的下場?”

他不解我的意思,茫然的問道:“我是在你身邊的。”

“你不會總在我身邊。你今日在,也許明日也在。那麽後天呢?大後天呢?大大後天呢?你可以永遠在我身邊等着救我嗎?”

我捏緊他的手,想要把這只玉手給捏碎去。

“你今個救我,也只稱得上一句‘護肉有功’,我心裏記着。而後我沒了你,沒了白端,沒了所有人,我若想活下來,就得狠心拿起手裏的刀子。你們都是相中我的寶肉來的,如果有天我不想再任你們宰割,我也會拿起手中的刀子,狠心捅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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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奪寶聯盟

寒冷可能就這樣。

當你心溫的時候,冬九臘八你都會暖着手觸摸細雪也不嫌冷。

當你心涼的時候,即使炙熱酷夏你都無法把暑氣揉進體溫裏。

沒有人願意把心凍着,我也一樣的。

我走在豐慵眠的前面,看着争寶人醜惡的嘴臉,他們無不是虎視眈眈的瞧着四周,在他們手裏生命賤如簸箕,哪怕是幹扁的殘軀,只要還能抖出渣,他們就不會放過。我問豐慵眠這些人哪裏來的信心,能在山陰地裏分到一杯羹,看着高手如林的敵人,連傩教都不敢大搖大擺的橫掃全場,真有肉湯可喝,也絕不會輪到他們。

豐慵眠因先前的事情,就一直走在我身後,只是偶爾出聲提點我左拐右拐。我知道他有些不适我的血腥,也沒敢多出聲,畢竟我還要靠他找白端呢。

他望着眼前的一派荒涼,普通百姓流離失所,橫死街頭的到處都是,人們跪地祈求災難早日結束,争寶人卻是滿懷希望的吞魚吃酒。一座小小的江城,顯盡了世間底層的醜态,人們從憤怒到漠然到死寂,像路邊積水留下的臭水溝,沒有一絲生命的浪花。

“這些都會過去,百廢會待興,荒樓會崛起,屍骨會掩埋,等山陰地結束後,江城也能安寧。”

豐慵眠面有不忍。

我踩着一根樹枝,搖擺着身子保持平穩,勉強站住後,低着頭道:“我以前也曾那麽想的。如果能睡一覺,醒來的時候必定會是花開好時,沒有殘缺。可惜我錯了。我花了幾天的時間蹲在大街小巷各個拐角,把自己折磨的像乞丐。人們都行着醜惡的事,越是卑賤就越會卑賤,不是人壓着你,而是自己在咒着自己。”

他搖搖頭,眼裏清明,沒有認同我的觀點,“你總不該害人。”

豐慵眠與白端一樣,用他們的話是二人剛入世,我不了解四季公子是什麽,這還輪不到我猜測。其實我也不想滿手血腥。剛來這裏,我也想好吃懶做,天天抱緊公子的大腿。

然而世事有時真讓人難以言喻,它會在你自認為終結的時候,再狠狠的颠覆一切。

斜陽殘輝,如霜如煙。

當我走到一個死胡同的時,看着三面牆和身後的豐慵眠,頓時覺得四面楚歌。我挑了個殘缺的車架子坐,敲敲自個小腿問道:“豐公子,咱已經走了快一天,從城南走到城北,從城冬走到城西。江城就這麽大點的地方,你就算是在帶我繞路,也麻煩你低調點好嗎?”

豐慵眠背對着夕陽,身子剪影,連臉龐上細細的絨毛,也隐在橘黃配有酒紅的光裏。我能看見他的睫毛像扇葉似的眨着,一次一次撥開塵土,把哀嘆都百轉千回的抹去。這樣絕豔不識塵的豐慵眠,和白端恰恰相反。

他逆着光,身影微熏,再一次向我伸向手來,“我帶你走。可好?”手掌指紋如初的綿延細長。

我被殘陽揪住了,盯着他的手發了愣,時間仿佛沒有流動,止在這一秒。

曾有人,伸手如他。

那時候,我不遲疑。

可是我再也無法做到将手毫無顧忌的放在一個人的手裏,這種動作也許會存在下意識裏,但那也僅限于頭一次。豐慵眠不知道,這個動作對于我意味着什麽。那就是掩埋在心底深深的腐肉,我不去理會它,但知道它是壞死的。

是剃除不掉的。

我死死的捂住心口,像是痛極的彎了腰,頭發擦過他幹淨的手,額頭碰入掌心的紋絡,幾乎不能呼吸。

“你好自為之。”他的手溫暖了我的額頭,将略微燒的熱度緩了下來,“也許你知道他對你是如何的。即便如此,你還是想見他嗎?”

“想。”我老老實實的道。

他點了我的額頭,指向我身後,“他就在那。”

我驚訝的回頭,身後除了平厚的一堵牆磊着四方天地,其他的什麽也沒有。我疑惑的看向豐慵眠,他一臉迷茫,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堵牆,眼裏找不到剛才的與世無争。

“他就在那堵牆的後面。梨落和六出,不能再相見了。”

我急忙跳下車架,不小心被車軸打到了大腿,他扶了扶我,又捏住我的胳膊,語氣裏莫名起來,“你盡管去吧,記得護好自己,像你方才所說的那樣。”

我讓他寬心,再也聽不進任何話語,奔到那堵牆使勁的摸索。我怕引來外人,只敢小聲的喊:“公子,公子。”

那頭沒有回應。

心裏陡然空曠了,生怕他被疆毒逼迫的不能說話,不知不覺語氣也急了起來,“公子?白端?狐貍?六出?”

還是沒有回應。

這一刻,我沉浸在疼痛中不能自拔,分不清是現世還是異界,如果疼痛真能開出花來,心裏便是長滿了兩生花。她随忘川飄零,在我心底紮根。我口中憋悶,聲不成音,“葉莫......”那音節跳動的驚人,讓我禁不起疼痛,早已腐爛去。

“小貓兒。”那頭傳來熟悉的喚聲。

我卻回答不了,只能将自己眼眶裏的鮮紅盡數掩埋。

“抽開突出的那塊磚,你就可以看到我。”那聲音又道。我回頭望了望豐慵眠,他被落日完全籠罩着,看不見任何。

我小心的抽着右手邊的磚塊,讓牆的後面透出來一點,再透出來一點。直到沉甸甸的磚被拿在手裏,還是沒有看到白端。

正當我懷疑那聲音只是幻想,連豐慵眠也是騙我的,他們如同這場戲一樣是虛幻的,是我不切實際的夢。一個腦殼彈在我的腦門,推翻了所有的否定。

“貓兒。”

眼裏是白端淺笑的模樣。

***

豐慵眠走了。

梨落和六出不能相見是命數。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我們所有人于深夜在江城外的小木屋裏全部集合。其中還包括早上見到的采花大盜。我思索了半天,還是沒能想起他的名字。他自在的撣了我一鼻子脂粉味,神情表示黯然,語氣表示低落。

“奴家特地為你來的,姑娘跟人跑了半天,竟然連奴家的閨名都忘了。”

我抽了抽嘴角,覺得他演大了,其實我不跟人跑也記不住他的名字。再說‘跟人跑’這三個字是很有研究性的,用得好可以意象許多東西,他這麽胡亂給我加上一遭......要是白端因為他.....又吃我的醋怎麽辦?

打死我,也不敢跟咱白公子争男人啊。

我環顧一屋子白端搜索的男人:暗人,和尚,小倌,還有現代八卦男。

真是風景如畫,妙不可言,弄得人怦然心動,大贊公子豔福不淺,伸手就給他比劃個贊。老鄉是對這個手勢懂得不能再懂了,一眼就看穿我想的啥劇情,他喝着皮袋裏的水,無語又無奈的道:“腐女。”

他對着皮袋哈氣,企圖用水蒸氣将水焐熱些。

我記住了那個皮袋,發誓不沾惹他的一滴水。

“後日就是山陰地的開啓,我們只能先進入敗木林,找到墓葬才能去地宮。到時候魚龍混雜,稍作裝扮想必就能混在人群不被發現。”和尚一向是幹正事的人。他将計劃井井有條的寫在一張紙上,放在擦拭好的桌上,供大家輪流出主意。

大盜看了看紙上青竹般挺拔的小子,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須,對和尚大為贊賞,“步他先生果然做足準備,佛派盡管只派了倆人,也是精中之精。奴家我也沒什麽本事,唯有身手靈活些,到時不添麻煩就萬幸了。”

白端讓從十先在外守着,對着步他的紙略微點了點。

步他驚訝,對白端崇敬了得,“公子不愧為六出公子。昨日公子謙遜,步他誤以為這姑娘是六出公子,在公子面前現嘴臉了,實在過意不去。”

趁着這三人商議的空隙,我跟老鄉猥瑣的靠着取暖,兩個人四只眼睛可勁盯着紙看。

我捅捅他,“你看懂了嗎?”他搖了搖頭。

他反問我,“你看懂了嗎?”我搖了搖頭。

“明月幾時好,不比家鄉美啊。”他感嘆。

我回應,“月有陰晴圓缺,人有蠢笨聰慧啊。”

我倆無比詩情畫意,卻被各自主人一舉打斷。

和尚道,“戒瑟,不可妄言。”

白端道,“貓兒,說什麽呢?”

我指着老鄉笑得樂不可支,錯誤的忽視了主人的潛意,“劫色?戒色?悟能啊,您可真長出息。”

老鄉也沒去理會那兩人的‘教導’,同樣對我一臉諷刺,“貓兒?貓耳?猴哥呀,您怎麽變了性。”

我們刀光火撩,練起了‘眉來眼去’劍,打鬥膠着的一塌糊塗。最終在他被和尚拍了後腦、我被白端敲了腦門,劃下了句號。

我揉了揉腦門,一天之內挨白端狠敲兩次,怎麽也不甘示弱,在小木屋裏四下找筆。這小木屋當真空蕩的可以,我們身上又只帶了吃的,找了半天也找不出能畫的。

還是采花大盜出乎意料,他掏出一杆眉筆沖我抛媚眼。我一陣驚顫,這男人竟然帶眉筆出門?

既然有筆那就好,我氣沉丹田,對着紙的空白處大筆一揮。

——奪寶聯盟。

幸好小時候學校有興趣班,我沒有像阿真那麽陶冶情操,笛子葫蘆絲的吹,也沒有跟蘇涔學貝斯,倒是抱了個略有用的軟筆書法班。

我拿起紙讓大家都來看看,從十也被我叫進屋,一屋子不多不少,正好六個人。

“今個聚在一起都不容易,幹得就是刀尖過活的買賣。所謂無章不成書,無組織不成功,我就獻個小醜,給咱們組織想個名稱——奪寶聯盟。重要的就是這個‘奪’字。不論是誰,不論是何,奪之!”我洋洋得意,口吐飛沫。

老鄉若有興趣,“你這字好熟,是在班裏傳閱過吧。哦......我好像想起你就叫白......”

這要是讓他說出去我叫‘白端’,不就和白公子重名了嗎?瞞了那麽久,幹脆就不要提了。這人要麽永遠別想起,要麽事先給個通知,怎麽半路來出了這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眉筆沒入老鄉的嘴裏。

旁邊采花大盜驚呼,“啊!那是奴家每日妝顏銜嘴裏的筆!”

老鄉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謝。

☆、-40-峥嵘乍起

北方的冬天是意想不到的,來得迅猛而又徹骨。我出自不南不北,應了江淮魚鳥之情,每到一個季節,便能清楚感受到季節的交替。而今沒出兩日,氣溫如同霜遮,一時間冷的出奇,清晨一出木屋就見地上結出冰渣子來。

今日便是山陰地的開啓。

吃完幹果,我們便趕往山陰地。

馬車分有兩輛,先前說好每車三人,不多不少。可是采花大盜事出有因,跟我和白端擠在了同一輛,而從十又不肯離白端十步遠。最後我們這輛車超了負重,擠擠倒也暖和。

我捧着暖手的手爐看個不停,今天采花大盜拿給我時,我還欣喜不已。

小爐,又稱袖爐。采花大盜捏了一顆碳丸,不是燒炭的烏黑,泛青黑色,約有香氣襲來。他得意道這是他家祖傳碳丸,耐燒實,泛清香,捧着手裏也不燙手。我誇贊他祖傳的好啊,跟我家祖傳有的一拼。

說起這,他魅惑從生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我看着他臉上一道道‘傷痕’,感嘆現代多有奇寶,連我也能混個易容高手。

這事要得從昨日說起。

我琢磨着自己風裏來雨裏去的多次,除了比人耐揍點,基本上也算溫和有禮,可是老挨揍下去,再沒脾氣的鳥也被逼成夜枭了。我想問題可能出在我臉上,以前傷痕累累,一看就是不是讨喜的樣子。能認得我的人,也只是認得我的傷。現在好是好多了,但仍有幾道不慎明顯的印子。

我向白端征求意見,可不可以找人替代。他覺得這樣能減少突發事件,倒也大方慈悲的同意了。

只是我上哪找替代的人呢。

從十?別想!

和尚?不行。

老鄉?算了......

采花大盜?我略微思量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

起初采花大盜誓死不同意,他揚言要保護自己如花的臉蛋,奪寶時打不過也能使個美人計。後來我道白端對他食色已久,他若不想半路被拿下,就好好考慮考慮我的意見。他有些被唬住,小心翼翼的瞅着衣冠禽獸的白公子,下意識的抓緊衣襟。

“你說他會不會弄假成真,直接把我當你似的玩?”

聽了這話,被白端折磨已久的我抖索精神,怎樣也要讓采花大盜扮成先前的自個。我拿着采花大盜的眉筆,文明的沾沾茶水,寫了幾件東西讓采花大盜趕緊買去。

他接過單子看了看,帶有驚訝的問道:“這都危險時期了,你竟然還想着吃呢。”我裝足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嘴裏咕哝幾句就出了門。

老鄉滿臉好奇的道:“你該不是想給他食物中毒吃出來吧?”

“......”

午過半時。

當我把采花大盜那比女子還要纖細的小臉,弄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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