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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的顫了一下。還好仍有陽光照射,給陰冷的山洞溫暖幾分。

我正想着為何來到這裏,那兩個少女又出現了。

她們從黑暗處摸索過來,臉上也沒有剛才的幹淨白皙,顯然受到過驚吓。一路上都是洞中積水,踏水而過的步伐尤為響徹。二人戰戰兢兢的來到敞亮的洞口,洞外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陽光照射的洞窗能明亮些。也就是我現在站的地方。

藍衣少女摸着洞中的青苔,青苔黏稠滑膩,她道:“卿卿,我看端玉并不在這。我們尋了這麽久,四處可見山獸晃蕩,有什麽寶物也該被他們刮掠完了。你看岩洞那麽深谙,要是碰到羅叉怎麽辦?先不說能不能尋着,就是尋着了一片玉璧,萬一封上玉人,那也是動不得的。

“我知道了。這裏太幽深,我也是害怕,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青衫少女也是放棄了,扭頭就要回去。

撚轉之際,岩洞大晃,群獸叽喳,天空微變。

一塊岩石裂開,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也是天有命數,碎裂後的岩石上竟有玉斑顯露,青衫少女驚喜折回,想念法決将其取出,作勢半天也毫無動靜。無奈之下,只得用散落的岩石砸取,二人辛苦了很久才取出一塊玉。

我仿佛是最近的旁觀者,身子如同空氣,期間試着幫她們,誰知手剛觸碰到石塊,就散成了虛煙。我終于明白了,我只是進入了幻境,也許是上古真事也說不定。

洞外的深幽處亮起一雙猩紅的眼眸,一只張着人臉的猩猩悄無聲息逼近二人。青衫少女還沉浸在喜悅當中,渾然專注難以自拔,若不是藍衣少女動聽有道,也發現不了危事迫近。

“小心。”藍衣少女一把拉過青衫少女,步步往後退,眼裏戒防。

這只人面猩猩沒有對二人狠絕出手,意外的口吐言語,“你們是淩霄寶殿的仙子?”

藍衣少女雖有戒備,但也答道:“我們是霁夜神殿的。來這只是尋找端玉,還請狌(sheng)狌(sheng)大人網開一面,我們這就離去,不再打擾。”

“女娃兒,不必擔憂,本君未想傷你們。這塊端玉拿去就是,碧虛崖多的是這些個小東西。這東西心堅命硬,修成靈物極難,你們拿着也給它點靈根。而今似要八荒颠覆,萬物留後才不會絕滅。”

青衫少女拿着端石,也就雞蛋那麽大,聽人面猩猩這麽一說,心思也不完全在端玉上了,“狌狌大人能知過往,能知未來。您說的八荒颠覆又是何意?現在雙帝治理下,各部落都繁榮成國,何來颠覆一說?”

“颠就颠這平穩,覆就覆在這雙帝。”人面猩猩嘆道:“只言片語,女娃兒自個揣摩去吧。”

“狌狌大人!”

青衫少女還要說什麽。

一道身影堪堪擋住了她。手尖聚氣,一指點入人面猩猩的眉心,“爾出自招搖山,被封絕此地。身有大過,卻不悔改,心有叵測,招搖撞騙,你可知她們是誰?廢爾預見未來之能,好生在這碧虛崖思過。”

人面猩猩震耳欲聾的大叫。

“素藍… …”二人對那人低呼。

***

畫面又在波動,我也淡定下來,等着它呈現出該有的畫面。

此時的景色月明星亮,像是在暗夜的雲荒。一間小巧別致的院落,院中央有碧池,裏面沒有魚蓮,只有一片星空般的碎石,離遠看真像星河。

青衫少女坐在池畔,輕疊烏雲之發,風吹雪月之肌,抱着一把劍,劍快有她半個身子高,絲毫不影響她的體态。她看着池裏的星石,不知道在想什麽,俏臉褶皺春水,多添哀愁幾分。

那道身影走過來,将手中的端玉拿給青衫少女。

“你竟能把它化琢的那麽好!” 少女驚訝萬分的道:“先前我怎麽感化,它也不願化形,本想度它一程,它還偏生我的氣。”

“你将它帶出族群,它當然得生氣。如今摻入神氣,玉石類蠢笨,也要個千把年方能出人形。”

“花木通靈,玉石蠢笨。要知道它不喜我,我何必吃那麽多苦給它帶出來,讓它自個岩石縫裏修個萬把年去。”青衫少女賭氣伸手要把端玉扔掉,哪知端玉連碰都不讓她碰一下,虛化成影,兀自遁空。

少女手透薄光,毫不留情的一把攥住端玉,口中不滿,“你才上來那麽短的日子,還遠遠不是我的對手,老實待這修煉。”

那人手腕轉動,一道紅線破空而出,穿過端玉上的小孔,細巧的連在少女的脖子上,端玉幾經掙紮也沒能掙掉。

“暮合情深絲?”青衫少女洋洋得意,柳眉凝翠,桃臉微紅,“讓你逃啊。暮合情深絲,死生不離世。你就是日後化人身,那也是本仙的。”

端玉懸空,聽這話便一頭栽進池子,連帶着青衫少女躲避不及,一玉一人雙雙墜池。

池水翻動,一派掙紮。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收回下巴。

那道身影望着水池裏鬧騰的少女,腕間仍有紅絲翻湧,一道道紅線飛旋在頭頂上空,精光似的到處亂串。我覺得中指一疼,有什麽長在了肉裏,吸食我的血液,直到一陣溫暖傳來,這種疼痛才平複下來。

身子陡然漂浮,直挺挺的向池子沖去,沒有了少女和身影,我眼裏只有慢慢壯大的星河。

在投進池水的那一刻,我仿佛聞到真空的氣息,明明沒有任何阻攔,偏偏覺得正在水裏遨游,一時間頭更加疼了,心髒起搏間加進了另一種怦動。

***

再有感覺的時候,我的腳不由自主的走着,于無邊的黑霧裏穿行,前方就有明光滲入。

我加快腳步,沖出重重黑霧。

眼前像是回到了山陰地,數人圍站着,或者評頭論足,或者面對懷疑,形色各異,表情豐富,但都齊齊的看着我。我像突如其來闖入的怪客,被衆多目光上上下下盯着,十分的不自在。

“山陰黑霧裏竟有活人出來,簡直聞所未聞,我看是有古怪,此人定是上古煞魂。”一人道。

“上神轉世就在我等身邊,如今還有何可怕,入神藏不就入自家後院?待我等把這煞魂擒住,也好解開黑霧,放出通往神藏的通道。”一人迎合。

衆人點頭,紛紛同意。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一群人不懷好意過來,步步緊逼着我。這時黑霧翻湧,發出吼叫聲,一道驚雷劈下,碎了半天霧氣,紫雷奔騰着又是一道,黑霧再也堅持不住,立刻煙消雲散。

我中指生長出什麽,指根紅光斑斓,漸漸形成一根紅線,和幻境裏的一模一樣。

這條紅線伸展開來,我順着紅線的尋到另一頭。

黑霧顯出一道身影,錦衣如雪,溫暖明朗,清新俊逸,渾然天成,這是個集萬般美好于一體的玉人。紅線的另一頭就一直連到他的中指。他伸出中指,目光澄清,不看衆人,只看向我。

——暮合情深絲,生死不離世。

我口裏有千言萬語,然而吐出來也只有三個字。

“豐慵眠?”

***

真是天雷陣陣。

只不過在上古夢境裏走了一遭,回頭就發現自個被紅線綁住了。我掙了掙紅線,又上牙咬了咬。上古精品,質量就是好,牽狗來兩條,一生不用跑。

我只得對豐慵眠道:“這紅線有古怪,依現在看來,我們只能各有取舍共同進退了。好在你我都不算陌生,協調起來也能方便。這樣吧… …你卸手指?還是我來?”

如果是白公子,他一定彬彬有禮的讓我先。

幸好豐慵眠不是白端。他從漸消的黑霧裏走出,錦衣還是那麽幹淨,“我覺得還是先走為好。”

四周快圍的水洩不通,我想這主意妙極,等到他站到我身畔,慌忙催促他帶我跑路。他任我拽他的袖子,耐心的問道:“怎麽跑?”

“當然是‘咻’的一下子飛過去,我知道你們高手都身輕如燕,我也不是很沉,你只管飛就行。”我用手比劃出飛行的樣子,為了怕涉世不深的他不太理解,連配音都做足。可他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我氣得要跺腳。

他見我這般着急,還在慢慢悠悠的道:“你說的可是輕功?”

“嗯嗯。”我頭如蒜搗。

“可是在下為出困境,已經功力盡失。”他好脾氣的道。

天雷滾滾而來。

一個白公子玩不死我,上天又派來一個豐公子,我生得是多麽千嬌百媚,活得是多麽祥和喜慶,日子就這麽不放過我,非得把我玩死才肯罷休。

我扶着豐慵眠的肩膀,指着一幹人衆,嘆道:“你說這麽多人想幹嘛?肯定不是想請我們吃飯的!你剛才說的那麽大義凜然,我當你是胸有成竹呢。原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失去功力也就算了,有必要說出來嗎?你看,現在我們實打實的跑不掉了。”

“姑娘不要着急,六出公子是在這的。”

“白端?他在哪呢?”我往人堆裏望去,連片衣角都沒見到。一想到疆毒間的感應是作假不了的,豐慵眠說白端在,那他就一定隐藏在人群裏。我拉着豐慵眠的衣角,有些擔心的道:“豐公子啊… …其實他在不在是一回事,救不救就是另一回事。”

豐慵眠的手僵硬一下,清澈的目光看着我,“那你還信他嗎?”

我無法回答。

信任白端,是一件多麽歡痛的過程。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44-前有古人

人群裏吵雜不斷,黑壓壓的一片,把我們團團包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我試圖解釋,“我們不是什麽傩鬼,只是被卷入黑霧中,誤打誤撞才出來的。”

衆人嚷着。

“黑霧裏有什麽?可曾見到山珍野寶?定是你偷得什麽寶物,這才僥幸從裏面出來。快說!”

“你們二人手上的紅線是什麽?接下來給我們瞧瞧,萬一是哪個妖魂鬼怪,帶出山陰地就是禍害衆生!”

“不要多說,大家一起上。誰搶到寶物就是誰的!”

豐慵眠拉着我,讓我不必再解釋,這些人都是沖着寶物來的,除傩鬼只是借口。我看着這群人只覺得滑稽,要搶就明說,之前做什麽大義高雅的詞,現在不照樣是原形畢露。我将簪子準備好,冷笑道:“寶物定是有的。”

那些人聽了,眼睛泛光,像是餓許久的狼,伸着爪子就要過來。我一簪子刺下,那人掌風呼扇,我被打到胸口,後退幾步被豐慵眠扶住。他讓我不要輕舉妄動,可是我心裏憋屈極了。如果我有蓋世神功,也能屠狗抹雞的撚殺這些貪婪之輩,就不會總是這樣處于被動,毫無過錯毫無因由的讓人宰割。

我抹了把血,繼續道:“金鑼玉器,珍寶名貴,奇草異卉,武技卓學,何止啊!佳偶美人,豐神君子,□□嫩童,仙體鳳胎,數不盡!你們要的不就是這些?我告訴你們有的是這些,全在這山陰地裏好好放着。有本事去拿啊!”

我煽風點火的本事相當大,前頭的幾個人招招致我于死地,豐慵眠護住我疲于應付。我看時機也差不多,将簪尖對準自個,扯着嗓子喊:“白端,你存的什麽心思。再不救我們,我便立刻死在簪下!說到做到!”

一道光亮籠罩住我和豐慵眠,刀光劍雨戛然消失,周圍也不再是人群。

一株株巨大的朽木參差伫立,有些朽木間的樹洞就有腰粗,襯得洞口森然。這是一片古怪的森林,如果我沒猜錯,這便是所說的敗木林了。

我的話總算能派上點用場。

我當然不會死的,白端不舍得我死。但豐慵眠會死… …

我看着豐慵眠,眼裏疼痛,“恐怕你早已明白他的目地。你是被我連累的,我沒什麽可報答你的,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我只能将這一腔熱血給你。”

說着簪子一滑,我的腕上現出道血痕,豐慵眠用手按住,試圖阻止我。

就是這只手在賢城外牽了我。

這數日我明明白白的記得。我執拗的看着豐慵眠,看他漸漸失去力氣,渾身青腫的倒在我懷裏,愧疚淹沒了我。

“我知道那日從十在我身上下了毒,可我還是牽上你的手。你看錯我了,我看錯他了,我們都不是好東西。”

我把流出的血灌入他口中。“你護我一程,我護你一程。豐慵眠,你說還不好?”

我理了理豐慵眠的發,安靜的看着白端他們走來 。

***

和尚說過,他們佛派有件先祖留下的神寶。

在到達二肖客棧的晚上,白端他們便見識過,可惜我在自己屋裏睡得死沉,倒把這件神寶給忘了。好在我還有個代號‘老鄉’的雙面間諜,他不辭辛勞的給我偷盜消息,臨出發的前一天,他悄悄的告訴我佛派神寶到底是什麽。

原來,佛派祖先早年在山陰地得到的神寶,是一塊能穿越空間的碎片,它可以将人快速的移往別地。幾次在傩教圍剿下,佛派祖先就是這麽逃脫的。

這個空間神寶原先在老鄉的師傅手中,後來老鄉被帶往佛派修行,他師傅說他是不可多得的佛果珠胎,便力排衆議讓他保管。也是事出巧合,老鄉不滿清規廟宇,在大傩節那天逃出佛派,一心闖蕩。

卻不小心被傩教的人抓個正着,也要當那傩鬼處死,還好老鄉利用空間神寶回到了佛派,否則他真可能成為了第二個林軒。

那天聽老鄉黯然說道自己這事,我便把林軒的事跟他說了。

老鄉沉默不語,半天才嘆着:“我只說自己命不好,現在看來還是有福的,我想不到他會死在我前面。那就像從來沒想到的事發生了,可我們只能選擇承受。”

我拍打他的背部,他嗚咽起來,将頭埋入衣襟,自責道:“我真的沒想到會是你。我在江城門口一直跟着,用這神寶進入到你的屋裏,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可為什麽會是你… …”

“還好是我。”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小聲的低吼,“你跑吧!進入山陰地,你會屍骨無存的!”

我沒有回答他。

其實有些事情也就是命數。

無法違背,沉淪不已。

就像我現在面對白端他們,敗木林那麽大,襯得他們像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一塊小小的碎片在白端手裏拿着,古銅色的碎片上有古老的紋絡,在敗木林的晦暗裏更加不紮眼。

我抱着昏迷的豐慵眠,指着那個空間神寶對白端道:“把豐慵眠送走,我管不了你對我怎樣,但是現在不許你動他。”

白端溫和水清的模樣,仿佛是一塵不變冰凍上的水滴,從始至終都是這樣娓娓謙謙。

“貓兒,讓你受到驚吓了。”

“送他走。”我目光奪定。

他走了過來,彎下身子似要撫摸我的頭,衣角觸着深黑色的土地。

“放他走!”我對他怒吼。

他的手就停在半空,目光深邃旖旎隐忍。

“好。”

豐慵眠飲了我的小白寶血,臉上不再烏青發腫,呼吸漸漸和暢起來。這種毒對我沒有多大的作用,當初也只不過臉有浮腫,過了半天也消得差不多。但對于豐慵眠來說,卻是危險致命的,好在有驚無險。

白端捏着那塊碎片,在我眼皮底下将他送走。我不由的松了口氣,手上的紅線也消失了,驚吓激動幾經交加,只得扶着枯木敲打酸疼的腿。

這剛靠着沒多久,只聽‘咔呲’一聲,枯木應聲而斷,塵土飛揚。

我不敢再碰這些脆弱的樹,聽了大家的介意,一刻不停的往墓葬地趕去。路上陰沉沉的,氣氛也是陰沉沉的,天際線模糊中有了一絲亮,顯然這一夜也将結束了。

***

我們很快到了墓葬的位置,這僅僅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土墩墓,墓前石板上空蕩蕩的,沒有寫明墓主,讓人看不出痕跡。

老鄉扶着我,咕哝着,“簡直難以相信,我們是在盜墓嗎?”

“你是盜墓筆記看多了,不要混為一談。我可不想突然來個粽子。”

“一個空墳哪裏來的粽子。”

和尚恭敬的合十磕頭,補充道:“佛教實行多種葬法。早先《阿闼婆吠陀》卷十八傳有四法:土葬、棄葬、火葬和曝葬。後來傳至今日也就四種。可惜這只是個假墓,若是真的,真得好好研究。”

墓成有多年之久,原先周遭的枯木都倒壓在墓上,雖然看着巨大,但樹幹脆的不行,我們幾個沒多下就收拾幹淨。

從十拿出包裹裏的鏟子,跟和尚他們動手掘土。不一會兒,幾個人已經掘出墓口,俗稱盜洞。

采花大盜去安頓帶來的君候大隊,老鄉道他一會兒就和中年帥哥過來,我們只要留着洞口就行。反正敗木林荒涼的很,又不是通往神藏的必經之路,少有人會過來,沒誰會胡亂到這來。

過了一時,墓中換進新鮮空氣,我們打着蠟燭進了去。

為了以防萬一,我和老鄉在東南角點了根蠟燭。

墓由墓道、天井、前室、東耳室、西耳室及主室六個部分組成。因是假墓,所以什麽東西也沒有,佛派先祖連墓畫都舍不得塗鴉幾筆。我和老鄉從最初的欣喜,變成了莫大的失望。

老鄉拿着手中的蠟燭晃啊晃,晃得眼暈,惴惴不安的道:“為什麽我總感覺不對勁呢?”

“同感。”我回應。

我們行往主室,相安無事又十分枯燥,沒有陪葬品,沒有大粽子,除了吸了滿屋子的塵土,什麽也沒得到。剛想到這趟墓穴可能會走得大失所望,前方領頭的從十就猛地停住腳步,連番效應下來,我被和尚撞的踉跄,蠟燭跌在地上被塵土湮滅。

少了一點燭光,墓室也暗了一些,我拾蠟燭的時候看見有東西蠕動,吓得一腳踩上去,塵土中又夾雜着血腥味。

突然一束光照來,不像是燭光的微光,白端走到我身邊,将手裏的物什塞在我手裏,随即走回了前面。

我手裏的是遺失在羅城客棧的手電筒,沒想到他還帶在身上。

有了這個,我打着手電筒四處照,可能是間隔兩個月未用,燈光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強,其實和燭光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我們紛紛走到從十旁邊,眼前的一幕雖然沒有吓到我,但也足夠讓人吃驚。

眼前是一座佛塔。

寶相莊嚴,佛韻遼闊。

***

佛塔,又叫浮屠。

相傳佛陀釋迦摩尼涅盤後,有八萬四千份舍利,在世界各地建塔加以供奉。像西藏布達拉宮的如來八塔就是為了紀念釋迦摩尼的八大事跡而建。

可這裏是傾回,不是現代,在傩教密不透風的統治,也只有山陰地能建出個佛塔來,而且還是在墓穴的僞裝下。

這個塔由地宮、基座、塔身、塔剎構成,平面為六角形,總共有七層。

從十不敢相信的道:“除了傩塔,這恐怕是第二個塔了。沒想到佛派這麽膽大,是要與傩教一較高下嗎?”

和尚苦笑,“哪裏能一較高下,這些年躲都躲不起,也是先祖造着紀念。”

我們進入塔中,裏面也是幹幹淨淨。

可是四面牆中全被刻着字,從一進門的右邊,密密麻麻着,一直到門的左邊:

現生常苦惱,離忍多嗔恚。怨仇生害心,是名戲論過。魔及魔眷屬,皆生歡喜心。喪失諸善法,是名戲論過。未生善不生,常住于鬥诤。造于惡趣業,是名戲論過。身體多醜陋,生于下劣家。發言常謇澀,是名戲論過。

聞法不能持,或聞不入耳。常離諸善友,是名戲論過。值遇惡知識,于道難出離。常聞不順語,是名戲論過。随彼所生處,常懷疑惑心。于法不能了,是名戲論過。常生八難中,遠離無難處。具足無利益,是名戲論過。于善多障礙,退失正思惟。所受多怨嫉,是名戲論過。

和尚激動的撫摸牆上的刻字,像是遇到親人,目光含淚,久久不能平靜。他整理好心情,跟我們道:“這是先祖的字跡,原本佛派藏有許多他老人家的墨寶,可惜流年失策傩教追捕,丢的丢了,毀的毀了。沒想到今日步他能得以一見,實在太過欣喜。”

和尚見了寶,走不動道,我們只好放任他,自己去尋出口。

佛塔分有通往上和通往下的兩條路,我們決議半天也沒分出個準确的意見,只好在這裏等着采花大盜他們。

這裏僅有一張供桌和一個蒲墊。我扇着風,怕會等太久,就在蒲墊旁坐下,這才發現地上的灰坑坑窪窪,順腳一抹便發現了玄機。

我讓老鄉過來幫忙。

我倆合力将灰塵掩蓋下的地板清幹淨,上面也寫了幾行字:

吾輩乃明朝嘉靖年間南海禪寺的僧侶。只因道結出是非因果,上神允吾輩作戲下世。先困于境一年,數人飛升化天。餘吾逃出困境,經年重得返回。修築寶塔化身,供荼毗者安放。

異界數年,因而得反,遂在此刻戲論二十過。

老鄉跌坐在地上,面目猙獰的道:“我們竟然不是第一批!你看到沒有,他們也是像我們一樣來的,被上神弄來演戲,被遺忘在那個世界。都是騙局,都是不可信的,我們要回不去了!”

我摳着地上清清楚楚的字,久久不敢相信。

什麽演場穿越戲。

我以為這只是誤打誤撞的一次意外,可是遠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早在幾百年前就有人被弄到這個世界,也許他也不是不是第一批。

不是只有我們來演場穿越戲,前有古人,後有來者,甚至無法想象的多。

這是上神的戲?

還是一場騙局?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謝。

☆、-45-一落千丈

千年之息,數人而過,時間淹沒的不僅是歷史的長河,還有那些不屈掙紮的容顏。也許百年過後,我們的墓被人掘開,一生颠沛迷茫被人誦讀,再次提醒着後人,這是一場騙局。

一朝穿越,一戲天涯。

一場騙局,一生流離。

就像佛派祖先,帶着中華上下五千年的佛教知識,穿越過來卻發覺這是傩教的天地。他在傳誦經書修建寺廟時,無不感嘆,一生為戲,方死不休。僧伴近乎死在山陰地,徒留他一人逃離出去,百年夢回,仍舊克死異地。

一生怎能這般無情作弄。

我将供桌扶正,桌腳這下僅有兩個,只得把桌板放在地上,香爐木魚也端放好。地上的字再次被遮蓋住,已然看不見。這樣也好,事實太過驚吓,我情願少一個人知道。有時候佛曰:不可說。

那便是真的不可說。

從十去往上層查看,不一會兒就回來道:“塔壁皆刻有字,正中放有骨灰盒,看來再無其他。屬下又往上看了一番,約摸每層都相差無幾,不知塔頂是否是通往神藏的近路。”

我聽了連番搖頭,不同意他的觀點,“世有惡人和好人之分,境也有黃泉和碧落之分。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浮屠就是指佛塔,僧人信浮屠之巅為深造,死亡乃是圓寂坐化。佛派先祖的僧伴都死在山陰地,他恐怕會認為這裏是煉獄,不會用浮屠之巅作為入口。我想塔下的地宮就是我們要找的地宮。”

和尚贊同,以手臨摹着壁上的刻字,大為感興趣的道:“姑娘說的是,步他好奇,為何姑娘會對佛經有所感觸。”

有所感觸嗎?

我懂得甚少,基本只懂得吃喝睡覺,少時的愛好也就是練軟筆,每逢周末去公園裏聽人唱大戲。

好在我還有個無所不能的阿真。她尤為感興趣的就是倉央嘉措,愛屋及烏之下,免不了成天念叨一些‘佛曰’。我還有個傲嬌男票蘇涔,他無時無刻不在‘鍛煉’我貧嘴的功力。

現在想想,我的胡編亂造真是拜他倆所賜,細心調教下總能讓我蒙生事端。

***

塔門募地被撞開,采花大盜和中年帥哥一臉惶恐的闖了進來,反手就把門堵得死死的。

我們以為他們遇到了其他尋寶人,起了争執,這才驚慌失措。誰想不是,連君候手下見慣風雲的中年帥哥都氣喘噓噓,一副三魂去掉七魄的樣子。

“有傩鬼!”

一聽‘傩鬼’二字,本能反應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想當初我為這二字蒙受多少磨難。我等他把氣捋順,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還是采花大盜明白,一把褪去半個肩膀,疼得抽氣,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采花大盜和中年帥哥進入墓穴的時候,覺得墓穴安靜的異常,以為我們遭遇不測,所以對四周分外小心。采花大盜發現墓穴東南角點的那根蠟燭,一開始只起疑心,他是不明白‘人點燭,鬼吹燈’的故事,所以防備再三。

也就是這根蠟燭起了禍事。

只見一條長如蜈蚣卻布滿尖刺的怪物,在蠟燭旁吞吐着燭光,身體有漸漸增大。後來又圍上來一條,與其争奪,也在吞吐這燭光。中年帥哥見着詭異,順手投了塊石子下去。

這一石子就像誘餌,烏黑一片翻湧滾動,原本看不出什麽的墓穴裏,被這些個怪物圓圓滿滿的塞住。二人都是不敢相信,之前有聽說山陰地時有異怪,但那也是上百年前,輪到現在不應該都死盡了嗎?

這些怪物恐怕是靠這燭光蘇醒過來。

二人使出渾身招數,這才能出現在我們面前。躲避不及,采花大盜被長足怪物咬了一口,肩膀上肌肉腐爛,依稀可見生生白骨,現在腐爛越發往肩頭而去。采花大盜讓中年帥哥把劍遞給他,說着要自斬一臂,保全剩下的軀體。

我想起之前蠟燭湮滅時,踩死的一條怪物,想來它也是吞了燭光蘇醒的一條。

一個人會做錯很多的事,但我一來到這,事事都出岔子,這讓我覺得是不是有些力量在存心作對。我和老鄉迷信‘鬼吹燈’,害得墓葬裏怪物複蘇,又讓采花大盜自斷一臂。

實在應了‘嘗試不足,敗事有我’的稱號。

我忍痛又想割手腕,突然想起剛到山陰地幻境時,從蟾蜍大哥那搶的丹藥。抱着試試看的想法,我給采花大盜服下一顆,果然腐爛的速度是止住了,但是血肉并未得到恢複。

采花大盜可憐兮兮的看着我,為了不吃虧,我和讨價還價,他最終答應我允我一件事,我這才放點血給他。

我沒有什麽聖母情節,天下那麽多人,要是都讓我救,這點血肉能救多少人。既然實在免不了做刀俎的命運,還不如趁機換一些有力的條件,也好供我日後逃脫的順利。

***

中年帥哥扶着采花大盜,我們打開通往地宮的門,陸續的走了下去。

我走在靠後的位置,最後看了一眼滿牆的《戲論》,緩緩關上門,緩緩出了穿越前輩們的一生。

地宮的階梯昏暗無比,蠟燭在這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們都小心翼翼的摸索,生怕在這還有一些長足怪物。昏暗間有人拉起我的手,我以為是老鄉,忙擺手讓他不要擔心。

回頭一看是白端。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繞到我身後,溫潤的手牽着我,身上還是淡淡的淨水味。

自從在敗木林對他怒吼後,我們一直未說過話,他也只是遠遠的看着。有時候我都覺得我的穿越真是無關感情,沒有七姑八大姨的刁難,沒有皇上大臣的考驗,甚至是你侬我侬的情感都沒有。

白端牽着我的手,修長的指腹在我手心比劃着,隐隐約約拼成幾個字,我暗自冷哼,心想他又有何‘吩咐’。

他比劃幾次,終于拼成他想說的話。

——貓兒,信我。

到了這個關頭,我還能信他什麽?總讓我信他,回報給我的卻是一次次折磨,我即便是再無心不怕疼,也不能容忍他屢次在我肉中紮針。

我掙開他的手,自己慢慢前行。

階梯的盡頭,有潺潺流水的聲音,我們來到平地,這裏雖有火把光亮,形勢卻急轉直下。

只見數人手持着火把,像是早已等在地宮的盡頭。

為首的是粉衣姑娘,也就是傩教花娘,她一襲粉衣蝶舞,臉上說不出的得意,自信滿滿的道:“六出公子,沒想到我會在這吧?真是想看看傾回四季歌公子的頹敗嘴臉。哼!什麽四季歌公子,論謀算比不過我,論心狠比不過步他,論大局比不過君候。螳螂捕蟬,殊不知黃雀在後,六出公子還有何高見?”

和尚收拾起剛才迷茫的神情,從容的走到粉衣姑娘身邊,雙手合十,假慈悲的樣子。他眉眼舒緩的道:“步他和諸位一程,奉勸諸位放下抵抗,從善如流,是為大智。戒瑟,還不過來,你是想我佛派毀于一旦嗎?”

老鄉眼裏幾番掙紮,踏着步子往和尚那走去。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被割了一下,我什麽都可以不信,就是不能不信同為穿越者的他。可如今他也要背棄我,投奔到現實的猙獰裏。

滾滾紅塵之大,再無可信之人。

都是在逢場作戲。

和尚看大局已定,朗聲對拿着火把的人們道:“各位傑出英豪,眼前這個女子擁有鳳血中脈,又身為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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