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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陣之星。神藏實乃天機,傩教月娘為卿回上神轉世,可月娘早已不知去向。步他用神寶帶來爾等,就是為了擒住此女,不論死活,皆有莫大的用處。”

和尚手持的神寶明顯比白端手裏的大有兩倍多,略微完整些,顯然白端的碎片只是這其中的一小塊。他洋洋得意,破了不動于心的僧相,現在看着他那清秀的臉,都覺得面目可憎,令人作嘔。

老鄉走到他面前,恭敬的道:“小師伯。”

“戒瑟,我知你不忍,可是為了佛派存亡,一些骨肉情長都得舍棄。”和尚耐心的勸解,像是諄諄教導的師長,說得老鄉直點頭,暗默不語。

我跌入谷底,被背叛折磨的無以複加,到現在還不敢相信。

一把飛刃穿過我的肩膀,我疼得大叫,飛刃鎖着肩骨,一點點将我往對面拉去。白端出手斬斷了刃線,身影輕晃,仿佛中毒那般,他冷峻的看着和尚和粉衣姑娘,強忍着身體的不适,護在我身前。

和尚對老鄉道:“戒瑟,如今他們都種了暗藥,手無縛雞之力,去把你的老同學帶過來。若六出公子不肯,你把他推下這陰河就是。”

老鄉稱是,身上流光四轉,重新朝我這走來,他目光低暗,深深的看着我。我捂着肩膀,看他拔下我肩骨裏的飛刃,我咬着牙絕不再叫出聲。白端一舉将他推開,身子不堪重負,跪倒在地。我從來沒看到過這樣頹敗的白端,他總是運籌帷幄,任我猜測。

可如今他卻跪倒在地。

老鄉唯唯諾諾的退回和尚身邊,目光更是暗沉,他對和尚道:“小師伯,戒瑟可否求你件事?”

和尚頗有耐心的回道:“說吧。”

“戒瑟無他想,寶藏血肉都不要。只求您給我一命,也好讓我袁懷書不枉此行!”

一把飛刃刺穿和尚的心髒,和尚正是興勢,根本沒有注意老鄉從我肩骨裏拔出的匕首,毫無準備被刺個正着。老鄉将飛刃插的深入,爬在和尚的屍體上,呢喃着,“我可以不介意你毀了我。可是我說過,你若動她,我必殺你!”

他在說什麽?

我竟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老鄉擡起頭,嘴唇都是血,他的喉間不知何時又多了把飛刃。他被嗆的噴血,眼睛裏倔強不屈,站起身要走回我的身邊,伴随着滿天飛血,看得我眼角疼痛。我跑過去,迎住他快要墜落的身子,雙手怎麽也止不住顫抖。

身旁就是陰河,寒冷的濕氣凍得我牙齒打顫。

老鄉目光眷戀的看着我,喉間的血都已噴灑不出,他又望向上空,像是望着九重天上,那片雲深不知處的地方。身未動,心已千裏,他是在懷念我們來的地方。

每一個穿越者都想回家,這種刻骨的思鄉情是抹不去的。

穿越之前,我對這種感情一直不信。可是穿越之後,身臨其境,每一分每一秒,算着日子,無不是想回家去。我們都有同樣的想法,這才是最真實的想法。

他的身子僵硬住,俨然沒有了呼吸,我合上他的雙眼,将他放在陰河畔。看着湍急的河水打着石壁,水花猶如觸角,夠着老鄉的屍體。

粉衣姑娘沒料到是這麽個結局,重整心态道:“姑娘,還是随我回… …”還未說完,話音一轉,“你要做什麽!”

配合着她的驚呼,我被人推了一把,一頭栽進陰河裏。河水異常刺骨,伴随着深冬季節,誓要将我凍得粉碎。我在河中被大力的推搡,回頭看見從十仇恨的目光,那種目光比河水更冷。

他吃力的站在河岸,咬牙切齒。

“我早該毀了你。你竟然讓公子跪倒在地!你死吧!死了幹淨!”

死了幹淨。

***

陰河,真的是陰冷無比。喝了一肚子冰涼的河水,我被推得漸行漸遠,寒冷像條小蛇,一直鑽着我的腦殼,剝奪我的意識。而我終于可以不用颠沛流離,萬人坑殺了。

可是我還沒見到阿真,我怎麽可以就這樣死去。

我失了力氣,身後的棉衣厚如鐵鑄,一點一點帶着我沉下去。河下礁石暗湧,無數白骨夾雜在礁石裏,顯然我不會是第一個埋葬在這裏的孤魂。

“貓兒!”依稀間傳來聲音。

不是他,不會是他,怎麽會是他呢。

只有我該被埋葬在這裏。我已經不能再為他做一塊肉了,不能再為他做個劊子手了,所以他再也不會出現了。他有他的‘卿卿’,我有我的‘葉莫’。

我們本不應該有交集。

“小貓兒,你想去哪… …”

有人抱緊了我,模糊中我看到一片六棱形的雪花狀。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46-深潭遇險

“白玉斂自屑如花,葉景連聚根似塔。端得雲上化春水,莫許真顏淡瓊華。”

他說道:“白端和葉莫,一首一相對。端兒,你要記得……”

我拼命的點着頭,努力伸手去抓住他,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時間沒有給我們留下過去。

這是夢。

我大喊:“葉莫!”

渾身都是冰冷,刺骨的寒意浸入心口,狠狠拽住它的怦動,我努力的抽搐,企圖抵擋侵蝕。可惜太過微薄,徒勞無功,一切還是那麽冷,唯有抱着我的人還有一絲氣溫。

是誰在抱着我?

我試圖睜開雙眼,可眼皮像是被凍結住,一點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周圍還是水流,起起伏伏着,跟我昏睡的那五年很是相似。我有些懷疑,這是不是我又昏睡了,還是說我已經死了。

“貓兒,堅持住。不要昏睡,不要忘記,不要不信,更不要死去。”

有人費力的在我耳邊道,聲音如同蚊叫,好像下一個便斷了氣。這樣氣若游絲,竟讓我莫名的心安。

他又道:“活着。信我。”

活着,相信。

這兩個在我心裏怎麽如此的沉重,每一個都讓我痛不欲生,百求不得。

***

水流漸漸湍急起來,腰身碰撞到一些巨大的石塊,尖銳的疼痛讓我想叫叫不出,眼睛還是睜不開,只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四周都是一片寂靜,唯獨滔滔的水流猶如雷咒,一直萦繞不斷。

順着水流,身子一下子騰空,驟然往下降。

我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正被淹沒的過程。

只是意料的跌落沒有到來,我被人環住腰身懸在半空,腳下的鞋也丢失在水裏。

脫離了冰冷的寒水,漸漸有些力氣,我使勁睜開眼,看見那雙手正拽着崖壁上的一節樹枝,明晃晃的六棱雪花狀刺痛我的眼睛。白端左手抱着我,右手拽着樹枝,以從未有過的狼狽,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他的嘴唇青紫發黑,修長的手上也是遍布傷痕,一些細小石子還鑲嵌在他血肉裏,他看着剛清醒的我,嘴角抑制不住的笑。

“醒了就好。”

我緊握他攀住枝幹的手,這才感覺這只手幾乎沒有溫度,青筋隆起,沒有血脈流過的柔軟,堅硬的如同死人手。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眼前的是溫和腹黑的白公子,生怕一不小心又遭了算計。可心裏還是在竊喜,即使是夢境如此,那我也是甘願的。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脫困,容不得我小心思泛濫。我打量周圍的情況,一看就不由的絕望。

我們在瀑布的懸崖壁上,四周都是死路,長滿了怪物植物,似乎是苔藓,卻發從未見過的紫色。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山陰地專有的古怪藓類,只得放棄走懸崖壁的想法。

除了懸崖壁,只剩下身下的深水譚。

潭水一望過去,深綠墨染般的幽邃,陰河的落水沖擊下去,也漸不出什麽水花。仿佛是等待這獵物的怪口,看似平靜卻更加兇險。

白端的水越發沒有力氣,他中了和尚下的暗藥,本就虛弱的身體為了救我,現在又弄得傷痕累累。我可能因為鳳血種脈的緣故,受些風寒之外,其他沒多大影響。反倒是叫醒我的他,再不找個安全的地方歇着,随時會危在旦夕。

我看了看懸崖邊,還有腳下的深潭,兩相比較下還是懸崖邊更可靠點,當即想着怎麽順着樹枝攀上去。

正當我試圖用另一只手抓住瀑布裏突起的石塊,一個身影,從天而降砸了下去,也砸斷了我們寄以希望的樹枝。

下落的勢頭剛起了一點,又突然停下,我疑惑的看着白端。只見他的手死死摳住懸崖的石沿,指甲完全翻卷過來,露出粉嫩鮮紅的肉,鮮血被陰河的水不停的沖洗着,他緊蹙眉頭,不吭一聲。

我顫抖了手,無法說一個字,只覺得眼睛膨脹的可怕。

白端看着我,發絲換亂,絲毫不影響他的從容。他用下颚蓋着我的眉心,滿不在乎的道:“傻貓兒,不要流淚。你的淚全是血,鳳血種脈,實屬珍貴。”

我抱緊他的脖子,同一次認清了他。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說好話的時候純屬騙人,說實話的時候尖酸毒舌。可就這樣一個人,現在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愛不得,恨不得,忘不掉,念不得。

百般都是折磨。

我不經意間往下面望去,一個人影在深潭水上漂浮。他的臉浸在水裏,我不能看見,可那身粗布衣太過熟悉。

“是從十。”我指着那人對白端道。

白端凝神看了看,雖是粗布衣,但做工精細,從十跟他多年,他自然認得。可是白端的臉色并不是很好,反而說不出的濃重。我看他的指甲已經泛白,血肉也泡得發腫。想到從十也随我們掉落在陰河裏,不如跳下去試試看,在上面也撐不住多久。

“你怕嗎?”松手之前,白端問我。

我想了想,在他松手的那一刻,答道:“怕……”。怕,是人之常情。不怕,是因為有你。

山谷的風呼嘯而過,我們緊擁着層層下墜。

一些水珠子濺入我眼裏,酸澀疼痛,将視線變得一片模糊,只是在我腰間的那雙手,從始至終都未松開。

我們跌進深潭,泛着腥臭的潭水迫不及待的灌進我的口鼻,我被潭水嗆得使勁掙紮,還是擋不住它們沒入我體內。絕望毫無預計的襲來,白端也是失去最後的力氣,安靜沉淪的像個嬰孩。

我在水裏看着白端。

他睡着了一般,長長的頭發沉浮着,睫毛是那麽的俏麗。我跻身上去,這是離他最近的時刻。以往他總是謙和有禮,又透露着隔閡疏離的樣子,讓我本能的豎起刺保護自己,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

現在我終于沒有了顧忌。

我捧起他的臉頰,摩挲着他玉刻分明的唇紋,心裏百轉千回,按耐不住,好像住進一只貓爪子,使勁的撩撥我的心弦。潭底流光逆轉,一點點帶動我的想法,情感和理智交加,我将嘴裏所剩無幾的空氣渡給他,以口對口,怦然心動。

那只貓爪雀躍不堪,割得我十分疼,就像下了魔咒,怎麽也止不住。這就是親吻嗎?

我和他沉溺淪落,譚面是越來越遠。

眼看一個人往這劃了過來,大概是從十已經醒來,我戀戀不舍的放開白端的臉頰,蹬着水波将他輕輕一推。他順着痕跡,向從十飄去,我仰望着他,潸然淚下。

從十恨我至極,他不會救我的。

為今之計,我只想讓白端好好的活着。只要他好好的活着,三千寒水,容我葬于底又如何。

***

“公子!你要幹什麽!”

“救她……”

“屬下恕難從命,你知從十不願,為何還要救她?”

“……”

“她已經害得你多次遇險,即使是為了鳳血種脈,割血剔肉就罷,何苦讓她給你磨難!”

“從十,我要的是這個她。請你救她……”

一方斷續,一方沉默。

***

我被一巴掌甩醒了,臉頰腫脹通紅。

捂着燒紅的臉頰,我看着沒過膝蓋的深潭,茫然失措着。我不是快要淹死了嗎?怎麽一眨眼又被救起了?我可不信從十有這麽好心,還是他把我推下陰河的呢。

等我反應過來,就四下找白端。

他平穩的靠着一塊巨石,臉上是不正常的紅,嘴唇仍舊是發青,呼吸斷斷續續,氣若游絲。

剛想爬過去,從十的絲抵在我的喉間,一陣清寒就滑出條血口子。這麽緊要的關頭,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了,我強硬的看着他,他的臉上也是潮紅一片,身形勉強撐住,搖搖晃晃的欲倒。

我推開從十,他跌倒在地,艱難的喘息着。我顧不得看他,一心撲到白端身旁,用手觸摸他的額頭,果然驚人的燙。暗藥和陰河的雙雙侵害下,又在死亡線上走一圈,發燒已經是最正常不過的結果了。

從十也是面頰潮紅,我不敢摸他的額頭,想必也是燒得不輕。

然而安穩沒有一刻。

譚間噴出一道水柱,高過懸崖,令人生畏。

一個巨大的蛇頭從瀑布的洞中竄出,閉着巨大的雙目,通紅的皮膚如同火鑄,在這寒冷的山谷裏兇狠逼人。

我不敢看它,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又把白端的口鼻掩住。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它,生怕它一發狠就竄了過來。這山陰地真是‘驚喜’頗多啊。到現在神寶沒有找到,野獸倒是随手都能碰到,是不是扔一塊石頭,都能砸到個野獸?

“竟是燭九陰。”白端的氣旋哈在我掌心,他強忍着不被燒昏過去。

我貼緊他,小聲的問道:“什麽是燭九陰?”

“燭九陰,視為晝,眠為夜,吹為東,呼為夏。傾回上神的神獸,同青鳳一起守着山陰地,只是極愛睡眠,所以山陰地陳年昏暗。”

好吧,我想起來了。我不愧看過盜墓筆記,對燭九陰應該很是熟悉。眼見真版的,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可是激動歸激動,我總不能認為它是特地來顯擺的吧。

“燭九陰守山,那瀑布下的山洞,恐怕和神藏有莫大的關系。趁它還在酣睡,不如前去一看”我想四周都是懸崖,這個想法應該是可能的。

佛派祖先留下的通道在地宮的盡頭,而陰河恰恰往相反的方向流去,如果燭九陰的洞穴是通往神藏的去處,這樣想來方向也是正好的。

可是怎麽才能到那洞裏去?

我頭疼不已。

眼看白端已經快要昏迷,只好和從十打個商量。我提供了小白寶血給從十,又喂給他一粒丹藥,從十的臉色不再潮紅。

欣喜之下,我又給白端治療一番,可是白端的情況顯然沒有好轉。明明用過我的寶血的人都差不多好了,怎麽到了正兒八經的肉主這偏偏沒用了。從十見狀冷哼,言語裏大有深意,“你所謂的寶血治治一般人也就罷,對公子來說向來毫無用處。”

既然我的血對他沒用,他一口一個‘肉’來相稱,又是為什麽?

從十看着我發愣,二話不說,細心的背起白端,手持着絲戒備。我悶不吭聲的跟在身後,以防他借機甩掉我。從十不敢用輕功,一是怕驚醒燭九陰,二是剛解毒沒得恢複。

我們只好用最蠢笨的辦法——游過去。

第二次下深潭,真是徹骨的寒,浮在水面都冷得要命,我扶着從十背上的白端,和從十一起涉過水,一頭紮進瀑布下的石洞。

這只龐大的蛇頭沒有呼吸,沒有動靜,安靜的好像死了。要不是它突然冒出,我們指不定也發現不了這個洞。這是個寬敞的洞,能容十幾個人過去,但燭九陰占了大半面積,我們只能小心的靠着邊。

石壁上長滿紫色的苔藓,長密的觸角一看就不是善類。我們既不能靠近石壁,又要避開蛇身,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心驚膽戰。

走了不到一時,眼看就要出石洞。

白端忽然吐了口血,血發烏黑,裏面有血塊,血腥味濃厚。

我用袖口給他擦拭嘴角,撫摸他的額頭,何止是燙,簡直快沸騰。一個人最高能承受的溫度,恐怕就是這麽燙了。以前阿真燒到這麽高過,我們陪她在醫院裏待了幾天,這才好轉下來。當時醫生說這麽高的溫度,已經燒到腦積水,幸好送來的不算晚。

可是眼下在這山陰地,根本沒有能給白端治療的東西。我的小白寶血也不管用,連蟾蜍大哥的丹藥也不管用,幾乎是斷了他的生路。

“你過來。”

從十突然喊我,我忙讓他小聲些。

他笑了笑,沒有之前的謹慎,只是執意讓我過去。我想從十要是害我,我也躲不掉的,于是乖乖的到他身前去。

“背過身。”

我剛一轉身,一個人慢慢的壓在了背後,我吃力的挺着腰,身上仿佛背負千斤重。原來他把白端放在了我的背上。

只聽從十低沉的聲音回想在整個石洞,“你知道,對于我來說,最不能容許的就是把公子交給別人。以前的卿卿不行,之前的你也不行。幼時和公子一起成長,看他逐漸風華絕代,從十相守至今。可現在我把他交給你。護他,佑他,助他,信他,做的要比我好一千倍,一萬倍。他要的是你……”

我不懂從十是不是也燒傻了,無緣無故說這些幹嘛,于是回頭,準備送他個白眼。

寬敞的石洞裏,從十站在我面前,張開手臂,平庸的臉上滿是淡淡的笑容。只見兩團猩紅的光亮出現在他身後,從月牙狀點成滿月狀,霎那間石洞刺眼的亮,射得我睜不開眼。

我終于留下血淚來,随着從十的一聲大喊,“葉子,跑啊!”

腳下生風,背着白端,立刻毫不猶豫的向前跑去,不再回頭,不再聽身後的響動。

只是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血淚不停的留,不停的留。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47-雲霧夜話

我和白端從大溝寨逃出,奔赴山陰地,先後有從十、景卻、和尚、老鄉、采花大盜和中年帥哥,結伴同行。

可是他們都不在了,仍舊剩下我和白端。

我背着白端跑了很久,也沒跑出石洞,前面始終有朦胧的光亮,可是誘惑世人,卻始終無法到達。石洞重新暗了下來,想必那只燭九陰又睡下了。它長長的身子一直伸展,順着奔跑的方向,和石洞一樣,沒有盡頭。

石壁上的紫色苔藓越往後越多,擁擠的堵着去路,我不得不放慢腳步,繞着身子,不去碰這些古怪的苔藓。

大概石洞正好位于陰河下,石縫間的滴水不止,一滴就涼入心骨,我怕白端受着潮,只好将身上的外衣解下給他披上。如今的他,早已昏迷已久,說着夢話,呓語不斷。說來說去,唯有‘卿卿’兩字不絕于口。

我問自己:白端,你難過嗎?你把名字給了他,他從來不知道,你也叫‘白端’二字。曾經這兩個字是你誓死不能抹去的,任誰也不能把你和這兩個字分割,可是你把這兩個字給他了。

你不再是‘白端’。

貓兒或是葉子,或是什麽也不是。活該他叫不出你名字!

***

跌落陰河的時候,包裹裏的東西都沉入河底,連鞋子都失去了。

我和白端現在是空無一物,一路跑下來,又餓又累,幾乎沒有力氣再動一動。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石洞似乎到了盡頭,那朦胧的光亮真實起來。

我一個激動,腳下打滑,磕在石壁的尖刃處,血汩汩的流,染紅了腳底板。

白端被這一磕弄醒了,睜着通紅的眼睛,嘴唇幹裂的起皮。他不顧我的反對,掙紮着下來,踉跄和我一起走出石洞。我們不知道在洞中待了多久,但總算是重獲希望。

眼前的景色說不出的迷人,沒有陰深深的感覺,沒有虛幻的不真實。如同輕靈仙境,季節分明,清冷多姿,無上從容。白端勉強抱着我,飛至谷中的一塊大石墩上,徹底離開了那個石洞。

我凝望這承載噩夢的石洞,一時哽咽起來。不知道怎樣告訴白端,從十的去處,還有他那沉重的寄托。

白端看我言語吞吐,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白端,從十他……可能死了。他為了救我們,以身擋住燭九陰……”我怯懦起來。

白端略顯削薄,挺身玉立,如水的臉上,因咳嗽蕩起漣漪,燒紅和蒼白相互點綴,反倒是病态的好看。他望着遠方雲霧迷蒙,淡淡的道:“我曾默許狗兒騙走從十。少時他便性格犟澀,偏執焦急,與我相伴十年,自是主仆情深。可他又尋了回來,若是刻意撇下他,只怕成了禍端。來時,我就在想,他該是回不去了.”

我揪着白端的衣口,覺得他太過從容,明明是十年感情,怎麽能雲淡風輕的說出來。當我想為從十不值一下,才看見白端表面平靜,手卻捏得緊緊的,掌心溢出血來。

“你的手是怎麽回事?”我捧着他的手道。上面全是血痕,一雙手血肉模糊。

他笑了笑 ,揉了揉我的發,沒有言語。

縱使我再蠢笨,也明白是白端護我所致。石壁上的未知紫苔,我為防止碰到燭九陰的軀幹,有時腳步不穩就向紫苔跌去,可每每都是擦邊而過。幾次我都暗嘆好險,不知撞上去會有什麽後果,原來都是他以手抵着,不讓我跌撞到紫苔。

他從來不說。

我們休息了一時,挖了樹根草根下的點點積水,喝了幾口解燥,不一會兒又上路了。

山陰地有九天的限制。

九天之後,若是不能出去,那便永遠留在這。

白端道前方就是山陰地的六天宮:纣絕陰天宮、泰殺諒事宗天宮、明晨耐犯武城天宮、恬照罪氣天宮、宗靈七非天宮、敢司連宛屢天宮。

都說是鬼神之域,可是我當真沒感覺有何鬼氣。整個山陰地除了林子大點,植物怪點,怪物多點,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神鬼之說,我一直可信可不信。但是穿越之後,我深信不疑。為此沒少幻想見鬼時的種種情景。

然而,幻想就是幻想。

走了兩三天,別說是鬼了,連猩猩都沒出來兩只。

我們在雲霧裏穿梭着,百步以外皆看不見。同樣是白霧缭繞,人家這是仙霧,現代那是煙霾。我不由的嘆息,古代空氣養人啊,連我原先蠟黃的禦宅臉,都養的水靈靈。

白端的身體越來越差,不時吐出血塊,臉頰永遠嫣紅。當我第二次要給他喂血的時候,他道出個事實:我的血與他不相融,只會加劇他的病情。

聽到這話,我當真愣了。都說我的血是奇寶,是珍貴的鳳血種脈,可以救人于生死,可以救人于毒藥。

可是現在最想救的他,我卻救不了。

這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白端也沒有食用蟾蜍丹藥,蹲下身子細心的看着我的腳傷,将一粒蟾蜍丹藥捏碎,揉進我的血脈裏。暖融融的感覺布滿全身,消除了幾天的疲憊,我甚至想睡一覺。看着周遭的平靜,夜色正是當空,我拉着白端,讓他好生坐着。

自個四下給忙活起來。因為霧濃,我便拉出根細線,這頭就綁在腕上,讓白端牽着那頭。以防走丢,像極了傩節的那時候。

那時候,我實在歡脫,總弄得白端頭疼。他綁着我,讓我乖巧的跟在他身邊。那時候,還有狗兒和檀香相伴。我和狗兒鬥嘴鬥得不亦樂乎,檀香惱我捉弄懶得搭理我。那時候……

我拍了拍臉頰,收拾些樹枝,順着線回去。

可是線的那頭系在了一節樹枝上,白端沒有老老實實坐着等我。我驚慌失措,放下樹枝,扯着嗓子大聲的喊他。聲音在濃霧中無法穿透,半響也沒有回音。

他走了嗎?

我被這個信息震驚了。

他怎麽可以丢下我走了呢?

“貓兒,我在這。”

我欣喜若狂,四處尋找。可是聲音微弱,辯不出來方向,我只得讓他不停說着話。

稍過一時,總算在百步外找了他。

雲煙漠漠,池水暖暖,一截玉身半浸半浮在池中,散發溫濕,一瀉入畫。水珠順着肌理分明的胸口,滑落在池中,引出無數旖旎的聯想。白端泡在碧池中,被溫熱的水汽蒸得緋紅,削薄的身子卻不羸弱,勾得我直吞口水,嘴裏結結巴巴。

“你……你……怎麽不……纏着線?”

“你是要看我入池?”

“不……不是。你洗澡……我看……幹嘛?”

“你現在不是在看?”

我被他笑得頭暈目眩,只覺得血氣往上湧,一時拿不住情緒,憋紅臉吼道:“是你勾引我的!”

這幾字倒沒結巴,千恩萬謝……我情願結巴了。

“貓兒。”他緩緩的站起身子,水珠戀戀不舍的浸入池中,我眼瞪得賊圓,心裏糾結要不要看下去。

幾番思索下,還是我毅然決然看了,心裏還裝模做樣把自己罵了個遍。可惜看個花絮,沒了正文,我的心情郁悶到極點,氣結的道:“你敢不敢脫光啊!你吓唬誰呢!”敢不敢別狗血,敢不敢激情些,敢不敢來點肉。

好吧,我也不敢。

白端上岸穿戴好,臉色大為好轉,我們坐在原地生火。懷裏的火折子受了潮,半天才生出點火苗,霧裏的樹枝也有些潮濕,一個又弱又小的火堆,好不容易生了起來。

有了火光,自然好受些。

我依偎在白端身旁,烤着衣服,半天也幹不了。白端接過衣服,咳嗽幾聲,用內力配合着烘幹。我歪頭看他,覺得這副場景,實在難得。

“想什麽呢?”他輕笑的道。

夜晚總讓人犯二,以前避尤不及的事,現在又想問個清楚。我喃喃的道:“白端,你為何非要我入這山陰地呢?”

他頓了頓,火光印在他臉上,“你覺得是我非讓你入山陰地的?”

“難道不是嗎?”這顯而易見瞎子都知的事,他還想翻供不成?

白端專心烤着衣服,衣服的濕氣升起,使他看上去朦胧模糊。他緩緩的道:“人分三種:知命、應命和抗命。很多人都是‘應命’之輩,他們将成敗榮辱對錯都歸結于‘大傩神’。只有少數人‘知命’,四季公子便是此流。暮春之梨落,仲夏之碧蓮,素秋之笙竹,清冬之六出。”

火花跳躍,我往他身邊又靠了靠,他的衣服還是濕的,我的衣服快被他烘幹了。

他把衣服遞給我,接着道:“‘知命’是謀于前,算過天。為防四人相見,傩主種下疆毒,迫使我們命中‘知命’。可往往會有‘抗命’之人出現。那便是你。還有你的老鄉們。”

“我們怎麽了?”我一個激靈。

“但凡傾回萬法,皆有傩神主管,可是你們抗拒,便禍事四起。”

我嗤鼻,“那又怎樣?”

“若不進山陰地,你以為你能去哪?”他反問道。

是啊,我能去哪?旁人穿越,有仇恨,有紛争,有因果,有端倪。可是我們呢。茫然無措,空無一身。來了是來了,演了是演了,‘導演’沉默不指點,‘劇本’也是現編的。真是摸不清頭腦的穿越。

我穿好衣服,第一次思索這個問題。

許久,我添了一次柴火,看到白端昏昏欲睡,像孩童般毫無戒防。

靠在他肩上,他的睫毛長得迷人,折扇似的撲閃,如同精致的假人。我情不自禁的道:“有時我還在想,那青碑白骨是不是你,眼前的你是不是假的。”

哪知他沒睡實,挑來疲倦的眼皮,深邃的目光凝視着我,時間定格在很久很久,他才啞着嗓子道:“我在大溝寨的日日夜夜,聽着檀香鞭打折磨你,狗兒虎視眈眈的看着。貓兒,我若不‘死’,你豈能活?”

我怎麽沒想到。他若不‘死’,我豈能活?

總是責怪他拿死亡,讓我着實傷透了心。我可以容忍他的欺騙,但卻無法容忍他的‘死而複生’,那是我期盼見到,又害怕見到的。當他在一片桃之夭夭裏,勾着清酒,沖我微笑。興奮過後,就是深深的傷痛。

如今,總算見到答案了。

我咬着他的肩膀,對這個人無奈至極,嘴裏信誓旦旦的道:“你若在這樣,提前通知我一聲。等我備好香燭紙錢金銀元寶,供你‘死’個痛快!看我留你不留!”

“牙尖嘴利的丫頭。”

他彈了我額頭,嘴角笑意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在此感激~

☆、-48-又見鳳凰

我最讨厭的動物,不是蟲子蜈蚣這些長腿的,不是獅子老虎這些嗜血的,而是一只極度可恨的鳥。

一只叫作鳳凰的鳥。

傩神可鑒,我又見到了那只鳥。

***

次日一大早,未免後面有人發現我們的蹤跡,我和白端整理好火堆。既然粉衣姑娘先我們進入了神藏,我們便不得不小心她半路殺出,一路上走得兢兢戰戰的。

經過昨夜的調整,白端的臉色已然好些,我看他沒有大礙,也不一步一步的扶着他。

濃濃的雲霧在清晨更加厚實,昨天是百步之外見不到人影,現在已經十步之外看不清了。我們拿着樹枝敲打着,也沒有多大的異常。只是路過一個深溝的時候,白端的腳步恍惚一下,差點摔了進去,幸好半個身子被我拉住。

我責備他不應該再繼續往前走,現在回頭還是來得及。

他點着我的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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