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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又是何等難過?”君盡瞳隔着衣袖,将手搭在我腕上,牽我踏上青石板。

我渾身發冷,恍然大悟,“我也是助你為樂。你看如今的我,鳳血種脈,離蟲寄身,還有這一對好使的眼招子。可不就是你大慈大悲的救世主嗎?與其說‘藥引一枚’,不如喚我‘移動活寶’。”

“你是這樣想的?”他停住,聲音蕭瑟。

我收回自己的手,冷冷的道:“那你還讓我怎麽想?”

***

我始終逃不掉肉食的命運。

從穿越之初,被相中鳳血種脈。到山陰時期,被相中肉食價值。乃至現在在小築,也還是待用的藥引。

人們謀算我的時候,都是慈眉善目。

人們利用我的時候,都是兇神惡煞。

我像是捆縛在盤中的餐肉,從這張口轉移到那張口,不停的轉移,只是肉主不同而已。

而我只是肉。

我看着眼前豐神俊朗的君盡瞳。難以想象彼時他還為我燃放煙花,下一刻就會磨刀霍霍切向我。

風花雪月,良辰美景,都是滑稽之景。

我站在青石階上,感受着石板傳來的涼意,止不住冷漠,“君盡瞳,我曾跟包子說,我們是高山流水的情誼。現在想想真是惡心,倒也是我自作多情了。”

“葉子。”他皺眉,好看的丹鳳眼低垂。

穩着想逃離的雙腳,我又道:“唉。我現在還擱着呢,就是想跑也沒機會。你別喚我,莫要擔心。”

“我早知道你會……”他輕輕的道。

這一句話不要緊。徹底打亂我那根神經。我怒道:“你早知道!他早知道!你們都早知道!是當我不知道嗎?”

“你……”他腳步紊亂,要來捉我。

我三兩步避開,拂過他的手,痛得不能自已,“我早該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是,我早該知道這美好都是短暫的。只是那麽多的早知道,我卻早已知道。君盡瞳,你這小築好啊,風景秀美,戀戀不忘。你這小築裏的人好啊,名字都郎朗上口。”

風一下子揚起我的頭發,讓它糾纏在我的面前,混亂,不堪。

“這起名之法,真得白端親傳。”我張口,于心荒涼。

白端起名,真讓人不忍聽聞。

從貓兒狗兒到官官裴裴,是一年比一年退化。

我剛來小築的時候,倒是沒什麽感覺。可日子一過得舒坦,狐疑就出來現形。倒不是過得別扭,就是過得太順暢,才讓人不由的起疑。在暗室裏,阿離木讷,沒有洩漏太多。但宋宋是個乖巧的姑娘,她頭次來的時候,就帶來我最喜歡的甜品。這都是我未跟人說過的。

緊接着宋宋死後,我被接到小築。

初來咋到,與人不熟,就算是與顏容有一絲相像,也不該得君盡瞳特別對待。

他于我,仿佛知心知肺,懂我所需,寫我所看,允我所缺。一步一步,平平穩穩,毫無陌生隔閡之感。

即便對一個‘藥引’,也無須關懷到這地步。仿佛是所謂的‘一見鐘情’。

我望着君盡瞳風姿卓越,再看看自己衣冠不整,不由的嗤笑。哪有什麽‘一見鐘情’?哪有什麽‘三生定緣’?我只相信我有狗血倫理和天雷滾滾。

我回頭瞅了青石懸梯,山路茫茫,望不見盡頭。

只得對君盡瞳道:“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這樣玩弄我了?這才躲着不見?”

君盡瞳紫衣淩然,松開自己的黑绫,緩緩睜開。眼睛漂亮,卻無瞳。他的聲音如過風的竹林,“是的,我後悔了。我想與你相離,怎麽也割不掉。你還未成為我的雙眼,就攥緊了我的骨血。若真與你相溶……”

“若真與你相溶,我會死嗎?”這是我最想問的。

他長衣如鳳,眉目黯然,“葉子,我不知道。這不是我願意的。”

我怔愣,退後一步,終是踏空。

“葉子!”他驚恐,想抓過我,卻一指錯過。

這次還真不是故意的。

好在官官早已從樹上下來,正巧站在我的斜後方。我被她所救,心裏驚慌,好一會才能平靜。

包子困倦不止,早已睡着。

官官讓裴裴接過包子。因有了君盡瞳先前的話,她也不用擔心花采子會有所行動。

她扶着我,徐徐的道:“姑娘……萬不可再恍惚。容主子曾道‘一步錯,滿盤輸’,姑娘還是有所希望的,現在灰心還太早。”

我納悶,“誰說我灰心了?”

“姑娘這不是輕生之念嗎”她由我站穩。

我看了看不知盡頭的懸梯,一陣後怕,不由的向她解釋,“這可真冤枉。我要是身死在這,可就再委屈不過了。以我的想法,要麽曝屍荒野,要麽宮陵點葬,絕不死得平庸出奇。”

“姑娘好志氣。”官官愕然。

我揮揮手,努力喜慶洋洋,不露着哭喪臉。帶着官官和裴裴,重新踏上青石梯,與花采子擦肩而過,堪堪避過君盡瞳。

小築門口還有傩節煙花的灰燼。

煙花從那夜起一直放個不停,如今大傩節過後,這些灰燼便被人清掃出來。

最美的時光,也還是抵不過風雲變幻、白駒過隙,還有煙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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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又見君候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東大小寒。

我抱着那那躺在床上,教他《十二節氣歌》。只見這小家夥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迷迷糊糊睡着。小手上的肉圈最近淺了不少,團團的胖臉也漸有棱角,像一夕之間就長成的大娃娃。

官官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裏穿針引線,一刻不停。她先是給包子縫了件襖夾,後來又給我繡了個香袋。

上面有一株泡桐花。

分別有白色絲線和紫色珠線,看起來就像一株逼真的泡桐。還沒完工,我便天天盼着,只望快點帶上。

官官本低着頭,翹了眼角,看我一臉急不可耐,淺笑盈盈起來,“姑娘這性子時急時慢的真讓人拿不準。莫急,莫急,回頭就能好。”

我收回目光,在包子手裏畫着圈,聲音憊懶,“我也不是‘非急不可’。只是就好比有一盤肉,不讓我看到也不想着。這一讓我看到,就心癢難耐,迫切下口。”

官官停下手中的活,臉上擔憂,“姑娘是想到了自個?”

我望着門外化凍的寒冰,天地的涼薄都已經消散,只是殘留的濕氣還時隐時現,折磨不斷。腿上的包子翻個身,嘴裏低估,聽不清是‘娘娘’,還是‘娘親’。

“就算同為肉,我也要做個布滿牙齒的肉。務必讓肉主難以下咽,如此方得圓滿。”我捏掉包子鼻頭的棉絮,他這才不再皺眉。

官官聽後,繼續手中的活,嘴裏調笑,“姑娘說什麽,便是什麽罷。”

我見她漫不經心,只好摸鼻子看窗外。

老遠就見那一襲紫衣。

他着衣講究,總是一襲紫衣,配有三兩片竹葉,剛好把他的身姿,體現的淋漓盡致。就算是長衣素裝,也會紋有一株紫竹花韻,從衣擺長至胸口,清貴俊逸。

自一別後,快到立春,每天都會見他站在我窗前一時。

我猜到了大半,沒把一切猜全。

傾回有四季歌公子:梨落、碧蓮、笙竹和六出。

豐慵眠溫柔細致,是花開梨落之意。白端從容疏離,是寒雪六出之意。而君盡瞳清俊高雅,是葉翩笙竹之意。

他們三歲起入住坤州傩宮,一直待到八歲大。期間少有言語,少有眼神,是傩教為傾回培養的主棋者。棋動天下,撼動傾回,本是無畏無懼。

然而萬事萬物逃不過傩教的主掌。他們在離宮之前,被告知體內有經年的疆毒,兩兩不可相見,兩兩相互避開,只等着一朝對峙,劍鋒直指。布棋者可為商,可為将,可為臣,若野心巨大,亦可為王。

相處五年,朝夕相對,任誰也不能忽略對方。

幼時他們最常想的,除了習遍天下書,就想盡點子和其他人交流。這樣的孩戲,也賦予他們不用言語,不用紙筆,就能溝通的本事。

早先在山陰地外,白端便告知君盡瞳,讓他做好安排。所以才有我的備受關懷。這麽一想,喜憂參半,喜的是白端活着,憂的是回到原點。白端是舍不得為我死的。他定是有別的辦法,如今早已離開險境。

小築裏奇奇怪怪的名字也是幼時白端所想。

那時還困在傩宮,白端便想以姓起名。君盡瞳把他的想法搬至小築。男子就以姓加個‘子’字,如章子、岳子和文子。女子就姓做疊字,如官官、裴裴和蘇蘇。

君盡瞳趕上了好時候,他不知道白端現在起名的一級廢。我和狗兒就是很好的範例。連花采子有些時候,還被他喊成‘花兒’。

這些事都是那夜後,君盡瞳寫在紙卷上,托官官帶給我的。

看完後,我就将紙燒個幹幹淨淨。

***

立春之時,要吃春餅。

官官告訴我的時候,我還大吃一驚。依稀記得在我們那,古代立春也要吃春餅。傾回許多習俗,都和那邊相似。可是時隔至今,我們那的習俗已經流傳不多了。

人們都把這些古老的節日,淡漠的幹幹淨淨。

人無信仰,而無所畏懼,再而膽大包天。人有信仰,而虔誠謹慎,再而束縛禁锢。

我不知道這中間有沒有平衡點。

可我所見到的傾回,就是個盲從傩教的封閉大陸,被玄幻的離世海包裹,不經交流。人們就像被傩教設置好的木偶,唱一生的戲,等待壞掉。

我們那的世界與這恰恰相反,四海為家,沒有限制。人們就像紛飛的蒲公英,毫無目的,不停忙碌,失了人心,就像我一樣。

這個世界被稱為‘離界’,那個世界被稱為‘古府’。

我們仿佛是被投下的戲子,用自己單薄的雙眼,看着這個世界的禁锢,想着那個世界的瑣碎。匆忙奔波,一朝一戲。這就是我們這些穿越者。

春意起暖,已過半年。

原來我停駐在這裏,已有半年之久。

***

春卷,就是混着肉食的色拉,再配上一片片細薄的餅,入口香酥脆滑,餘香繞舌。

吃春卷本來是個附庸風雅的事。

可惜那醬汁被官官調的有些鹹,我一口肉一口酒,只覺得這才是人生。沒等我棄去筷子,直接回歸原始人狀态。官官一掌拍在我的手背上,筷子不甚掉落。我捂着手背,對她期期艾艾。

官官漠然,拿起另一雙筷子,就要遞給我。

我趁她不注意,用手捏了快熏肉,往嘴裏送的時候,正好被官官瞧見。

“姑娘可真是返璞歸真。拿一雙筷子的功夫,都能眼疾手快。”官官把濕帕子拍在我面前,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我嘿嘿直笑,拿起濕帕子,仔細擦拭,心裏不停嘀咕。這官官天生潔癖,而且潔癖的不行。每每洗衣服,必将衣服搓破。每每補衣服,必将衣服補得,看不出一個線腳。

在我沒來之前,她就是不疼的洗衣補衣。在我來了以後,她就以捉我邋遢為樂趣。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就覺得見到了‘娘’。

還是個‘奶娘’。

我正經端坐,把果酒斟上,準備大發一場詩性,好表現我還有藥可救。

等我醞釀好,這才想起少了個小包子。一直以來他吃住都跟我一起,今天很早就不見了人影,眼下早過午後,他仍未回來。

我越想越在意,邊吃着飯食,邊問官官,“你可知包子去了哪?”

以往官官會回我,可現在卻沉默不語。

察覺此,我停下筷子。

官官身穿淺碧色的衣衫,已經除去冬季的襖衣,細秀的手腕上,戴有個翠玉。

她從懷裏掏出繡完的香囊,一株泡桐花栩栩如生。她将香囊放在我手上,眼中有戀戀不舍,只聽她道:“葉姑娘,請你好生保管。這些個日子,官官覺得感激,如果沒有容主和你,也不會讓小主子如此開心。小主子是官官的命。他喜,我便喜。他愛你有加,我也十分愛你。”

這一句給我不好的預感。

我坐了起來,直直的盯着她,“你在說什麽?”

“葉姑娘,我們要走了。小主子和我要走了。”她的聲音像啼春的鹂鳥,又像一記春雷,狠狠的敲在我心田。

我抓着官官的手,不解道:“你這是何意?”

官官和包子真要走了。

現在包子就在君盡瞳那,去做最後的話別。官官沒跟我道出原因,只是一直重複結果。等傍晚時分,包子就會回來。行禮已經收拾好,她們跟我說一聲,就會被連夜送往別處。

我不能接受這結果。

每次都是讓我接受個結果。我就像是旁觀的女戲,每幕每場都有我,主角卻不是我。

我慌忙披上外衣,推門而出,門外沒有君盡瞳循例般的停駐。也就是說,官官講的都是真的,她們晚上就會走。走在小築裏,周圍的人沖我招手,可我什麽都看不見。

就這樣邊走邊想,很快就到君盡瞳的醉生樓。我站在別院門前,開始不知所措。

剛才一股腦的出來,只想着找回包子。可找回包子之後呢?我能怎麽做?是祈求君盡瞳留下包子,還是好好囑托包子,再無可奈何的送她們走?

諸多想法,彙聚腦海,讓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困惑搖擺時,便看見裴裴拿着包子的衣物出來。是他早上穿的一件小襖。

此刻的我再也忍不住,緩緩的走過去,嘴唇發抖,“這是包子的衣服。君盡瞳把包子怎麽了?”若這是個陷阱,他想對包子做什麽。那我的包子現在會怎樣。

聽聞我的聲音,君盡瞳走了出來,不可置信,“葉子,你怎麽會這樣想?”

我忽略他眼中的異樣,只是徑直要走進他的屋裏。他拉過我的手,被我一把打掉。

下一刻,一把薄劍從屋裏飛出,直刺我門面。

血花濺在我眼上。

那把薄劍離我的眉心只有一寸,被君盡瞳空手接過刀刃。

一個身形單薄的男子站在我視線以內,而我視線以外的是一個深紫色的衣角,堪堪被這個男子擋住。

君盡瞳頭一次發怒,以往不溫不熱,現在君顏動怒。他的手上滿是鮮血,口中威嚴必露,“君祈,你敢!”

這一聲讓男子也呆滞了一下。

只見男子身後的深紫衣袍動了動,一個身影從視線以外,走到我的視線以內。

“女子……好久不見。”他負手在後,白玉绾發,還是那麽漠然沉緩的道:“我養有你數月,任你逍遙自在,如今該是你回報的時候了。女子,你的眼睛可有備好?”

我被這一幕驚住,眼角開始蔓延疼痛,快要一舉毀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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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留下包子

君候,君盡瞳的兄長。

在山陰地前,他坐在銮座上,慵散狠絕的道:“你這雙眼睛與她一樣,生得逢場作戲,不露真心。在本候看來,天下間只有她一雙就夠了。好在你是鳳血種脈,能蓄養這對眼珠子,本候留它自有用處。女子,你本是瞎的,而今成全你。”

然後我的眼睛透不進光來。

那時,我以為自個瞎的徹底。豈料,那只是他給的幻覺。

如今再見君候,仍說不出的害怕。害怕小築裏的美好平靜,也是他給的一場幻覺。他掌控我的生死,左右我的去留,在我心中就像是深夜的惡羅,破壞一切美好。

他走到我面前,衣着華貴孤高,形成一片陰影,籠罩着我渺小的身軀。

我下意識的退後,被他逼得節節潰敗。好在君盡瞳擋在我身前,淺紫色的衣擺輕拍我的手背,似在安撫我。

只聽君候輕笑,“女子,六出公子未死。本以為你于他會有別樣的意義,想來也是本候多想了。你終究什麽都不是。”

我腦子一震,如今确定白端未死,也不過顯示我的微不足道。穿越半年有餘,我仍是不思進取。想到這,我按捺下恐慌的心,跻身而上,重新正視君候。

君候嘲諷,“你只需老老實實給阿瞳換瞳便是。”

我接過君盡瞳手裏的劍,看見他手心血湧,只得撕下衣角給他纏繞一番。做好這些,我提着薄劍,對着先前的男子,狠絕的刺去。男子未能意料,堪堪退後幾步,避開鋒芒。待反應過來,眼神毒辣,就要一掌拍來。

這一掌仍被君盡瞳擋住。

男子驚愕,“二公子?”

君盡瞳眼覆黑绫,出口淡漠,“她要殺你,也不過因為你之前要殺她。既然你不由分說,又何必記恨她還報給你?”

男子肅容,“二公子這是何解?”

“無甚意思。你要殺她,我要殺你。你站着讓她刺一劍,或者被我一掌打死,兩者選一。”君盡瞳像是變了個人,僅是站那,君威逼人。

君候皺眉,小聲叱責,“阿瞳,莫要胡鬧。”

君盡瞳笑了笑,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抽回那把劍。劍風偏轉,刺中男子。他沉沉的道:“若我再慢一步,這把劍就要殺了她。胡鬧又如何,怎能抵過心中的害怕?方才那一刻,恨不得将君祈千刀萬剮。如今僅僅賞他一劍,也是看在兄長份上。”

男子捂着胸口,任鮮血浸滿手心,卻是沉默不語。

君盡瞳緩緩的拔出薄劍,一把扔在地上。薄劍當啷作響,他對我道:“葉子,你可解恨?”

太陽打了西邊出來,肉主盡然為我出頭。

我揉了揉眉心,覺得喜憂參半,“滿意。很是滿意。只是你為我出頭,也得挑個好時機。最好在月黑風高,無人之時,給他一記悶棍。如今當着你哥的面,這般護着我。我就感覺他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使得兇狠,割得我心疼。”

“那今晚便試試。”君盡瞳點頭,很是同意。

君候的目光一直看着我。

我頭皮發麻,只好對他正se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日一見,不如不見。君候大人方才說什麽?”

君候轉着眸子,一直似看非看,仿佛萬物入不了他的眼,“女子,我要你的眼睛。”

“憑什麽我該給你?”我直直的回視他,眼裏只剩憤怒,“要我的血,我便要給。要我的肉,我也該給。要我的眼睛,我還是該給。憑什麽我要給?”

“憑我是君候。”他不做較真,簡單了事。

我嗤鼻以對,“你是君候又如何?這傾回之大,有的是王侯山主。鳳血種脈,離蟲寄主,這兩樣縱然不能使傩主動心,也會讓很多人心動。”

君候劍眸冷卻,墨瞳深沉,“你能怎樣?”

“不能怎樣。”我不屑一顧,穩穩的道:“我能将你喂飽。可多一人呢?多兩人呢?多上千千萬萬的人呢?我就不信,萬人争奪,你還能盡享我。”

一聲玉碎,出自君候的腰間。

他定定的看我,狠戾決絕,“你這是在逼死自己!”

“是你要逼死我。也是你的貪婪逼死了宋宋。如果不是你霸道強硬,肖山門徒就不會報複,更不會死那麽多人。”我咬牙切齒的道:“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和白端分開。”

“是他不要的你。”他負手而立,眼神嘲弄。

我捂着心口,咽下喉嚨中的血腥,微笑黯然,“縱然他不要我,也好過他死去。黃土白骨,幽幽青冢,我受過一次驚吓。好在這次,我信他不死,他還真活着。”

***

我和君候兩相對立。

包子從裏屋走了出來,揪着新衣上的衣口,低頭嘟哝,“那那不喜歡這件衣服。”

“包子!”我喊他過來。

包子擡頭,看到我欣喜,撲到我懷裏,“那那還想快點去找娘娘呢。只是大爹爹這次回來,非得讓那那試這新衣。”

我順了順他齊眉的頭發,只見他身穿錦襖,說不出的貴氣。原來裴裴手裏的衣服,是他換衣服換下的,并不是發生什麽。

君候冷着眉,傲然道:“你是我君訣的長子,顏容的兒子。以後勢必用巽州最好的,站在巽州最高處。”

“大爹爹就是這樣才氣走娘親的。”包子小聲反駁。

君候面se暗沉,緩緩的道:“你娘親這麽跟你說的?”

“是花師傅說的。”包子又道。

窗外枝頭微微的晃動一下,我的聽力越發的好,自然能聽到這響動。本以為只有我注意到,沒想到剛才那單薄的男子,在君候耳邊小聲的道:“侯爺,是花采子那厮。”

“花采子?”君候蹙眉,有些不悅,“他躲在小築不出,真以為有阿瞳護着,我就不能把他怎樣。君祈,你的傷如何?”

男子恭敬,“回侯爺,并無大礙。”

“你去這厮擒下來。”君候吩咐。

男子領命,雖是受傷,卻不影響他的狠辣。他向君盡瞳鞠躬,又晦暗的看我一眼,走出屋子。

沒過一時,就聽花采子叫喚,“我的好七七,你這般粗暴,相公吃不消。輕一點,緩一點,慢慢來,咱不急。”

我浮想聯翩,終于敗給了花賊。

他的話很有深度,讓人聽着清楚,光意想就能熱血沸騰。

那個叫君祈的男子,終于黑着臉,把樹上的花采子擒了回來。花采子也鼻青臉腫,看不出原來的妩媚樣。

我被他一臉豬頭打動,也顧不得是場合,笑得直不起腰來,“花花,你不是揚言昔日如何風光嗎?這豬頭肥腦的,想必就是證明吧。”

花采子風騷的甩甩頭,香氣撲鼻,“奴家的七七只是不善于言語,其實私下裏深愛着奴家。我們情比金堅,不是你個小丫頭能理解的。”

我想仰天長嘆,奈何脖子抽筋。

君候見花采子玩世不恭,沒有像想象中那般的動怒。他坐回屋中的躺椅上,按着兩邊的太陽穴,對花采子沉沉的道:“你活得正好。現下有一差事,正巧手上無人,就先留你一條命。那那與你脾氣相投。你便帶着他,還有那個婢女,在今夜子時離開小築。”

君祈松開花采子。

花采子不顧臉上的青腫,像盡忠職守的手下,半跪在君候面前,“花采子必當竭盡全力護送小主子。”

懷裏的包子忽然大受刺激,挪動這小身子抗拒,“那那不要走。”

“那那,你先去躲避一時。”君候難得好言哄着。

包子瞅着君候,眼睛兀自暈紅,“那那不要離開。”

“不可以。”君候否決,眼神犀利。

包子哭得不停,他爹強悍無比。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開口。我本想來接包子的,這下鬧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見求老爹無用,那那轉而求我。他可憐巴巴的抽搭着,讓人看着心疼,“娘娘,那那要和你在一起。”

“你的娘親只有顏容,她什麽都不是。”君候不容分說,讓花采子把包子帶走。

包子一下子坐在地上,胖胖的小手死死拉着我的衣角,哭腔濃厚,“娘娘不要不要那那。”

花采子蹲下相勸,也沒能帶走他。

包子撒潑打滾起來,他抱住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你們都讨厭那那,都要那那走,可是外面那麽可怕,到處都是壞人。娘娘也要抛棄那那了嗎?是要做第二個娘親了嗎?天不留,地不留,原來那那從來都是一個人。”

我終于忍不住,彎身抱着小包子,只覺得明明沒有血緣,仍是痛得不能自已。

當初的我和葉莫,是不是就像現在包子和我?

想到這,我一陣抽搐,為剛才手足無措,後悔莫及,“天不留你,地不留你,娘娘留你。剛才娘娘太過搖擺,竟然沒有護着你。眼下必不會讓你走。”

我看着君候,深惡痛絕,“你身為包子他爹,就那麽想送他走嗎?你若送走那那,我必橫死眼前。”我撿起地上的薄劍,對準自個的心髒,狠狠相逼。

“女子,你以為本候願意送走那那?”君候嘆息,目光深意,“若今日不送他走,日後難保見得到他。”

我站在包子面前,手上的劍一刻不松,“我會拼命護住包子,只求他現在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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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上山踏春

轉眼又過了些日子。

包子整天窩在屋子,從白天困到晚上,小臉日益消瘦。從立春那日之後,他就一刻不願和我分離,每天早晨醒來,沒等穿衣服,就吵嚷着讓我過去。一看我還在,才老老實實的穿衣。

後來君盡瞳讓人把我旁邊的屋子收拾利索,以便包子搬過去。

我看包子仍是悶悶不樂,不像之前的快樂,就允諾他去踏春。包子記着這事,就招來官官和裴裴一起催促。等我反應過來,集結的人數如同滾雪球,越來越多。直到有天,君盡瞳也來特來尋問,“你這踏春之行拖了如此久,不知何時能動身吶?”

我才反應過來。

作出的承諾就得履行,不然越多越要命。翻看着傾回日歷,我選定個日子,就讓包子通知下去。

三月末,四月初,正是踏春的好時候。

我帶着轟轟烈烈的一票‘打手’,開始向山頂進發。

從炎炎夏日到秋高氣爽,從秋高氣爽到臘月寒冬,從臘月寒冬到春暖花開,我總算等到四季的一個輪回。先前來山頂,還是趁黑之時,什麽好景色都沒看見,只是一片寒雪覆蓋的廣袤。今日一見,真是山景美色。山川連綿,花枝出挑,雲端旖旎,脈脈含情。

等快到山頂,除了一片光禿,就是幾簇野草。

說不出的凄涼。

我琢磨一時,只覺得山頂實在沒什麽好逛,正琢磨去哪合适。官官指着遠處的一片翠竹,拉着我道:“姑娘不妨到那看看,以前容主子就愛到那。”

聽到官官這麽說,我便把人帶去竹林。

只見竹身高聳,竹節分明,交織投影,形成一副靜逸悠閑的畫卷。

君盡瞳仍是一身紫衣,外面一層紫紗,看起來清新優雅極了。他走在我身側,似在回憶什麽,“顏容最愛翠竹。一身清骨,無懼風雪。以前我也陪她來過這,只是那時還是夏日。如今暮春沐陽,想必這片竹林更是與衆不同。”

看着參差拔萃的竹林,我疑惑的道:“小築的人經常來這?”

“哪有什麽經常,也不過你和顏容,帶着出來兩回。”他扶着竹骨,緩緩坐下,紫帶襲着發尾,慵懶潇灑。

我看着覆着黑绫的君盡瞳,一下子被吸住目光,久久不能移動。那俊逸清雅的氣質,比這一片竹林,還要難能可貴。也許是未看見世俗,才會那麽不沾塵埃。即便是孑然出塵,他也能事事洞察清晰。

君盡瞳,不愧為笙竹公子。

我讓人四下散開,自己陪在他身邊,看他靜靜的坐着,與竹林青石融為一體。他察覺出我的目光,只好無奈的道:“你這般看我是做什麽?”

“你若不讓我看,也得給我個理由。”我伸個懶腰,頗為無賴的道:“笙竹公子如此俊逸,旁人看不到,那是旁人的不幸。我有幸得見,那就是我的福氣。”

他啞然失笑,“你這不講理的講理,真是讓人熟悉萬分。”

我豎起耳朵,好奇的聽下去。

“少時的六出,就是你這樣。”他開了一口,想到什麽,又閉了口。

一聽是白端的事,我像打了雞血,讓他繼續下去。他坐在青石上,微微動着眉,像是勸誡,又像是商量,“葉子,不能忘掉六出嗎?”

“能的。”我想了想,平靜的道:“待我痛入骨,拔除血中刺,焚煉九日圓滿,就能把他忘個幹幹淨淨。

君盡瞳側過臉,緩緩的道:“六出與卿卿,你可知道?”

心劇烈的跳動一下,我随後不甚在意的道:“知道。我不但知道卿卿,還知道白端不叫‘白端’。”

“你既然知道……”他蹙眉。

我咧着嘴角,“可惜他不知道,我也叫做‘白端’。”

包子在不遠處嚷着,“娘娘,我們在這發現了洞,章子要往下掏蟲蟲,你快點來呀!”

我不再和君盡瞳談論,轉而投入包子和裴裴一窩。

那是一棵樹下,幾個人圍在一團。我本想扒拉進去,誰知道哪個無量的家夥,又把我頂了出來。我站在人頭外,試了幾下,都沒能進去,只好等在外面。

直到包子驚呼,“這是什麽呀?”

我萬分好奇,只好大喊一聲,“公子被人撲倒了。”

大家一下子齊刷刷的回頭,看得我眼皮直跳。原來八卦是不分時空的,哪怕是封閉已久的小築。人們對八卦的熱愛,也是不可抑止的。

衆人連呼我诓騙,我只好紅着臉道:“這不是進不去嗎?光天化日之下,誰敢撲倒公子。”

得了空,我鑽了進去。只見包子手裏拿着一個玉盒,因埋在土裏已久,早已沁色。還好未埋多久,沁色不是很嚴重。我仔細打量這個玉盒,唯有正中的孔才能打開。

可是章子再往下深挖,也沒有看到別的東西。像是鑰匙一類的,更是沒能找到。

君盡瞳聽到這邊議論,便小心翼翼的過來。我們七嘴八舌的跟他描述,他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敲了敲玉盒,有些懷念,“這玉盒是顏容埋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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