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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力氣咬住他的手,止住他的舉措。嘴裏的血溢在他手背上,心髒漸漸要停止,一股游絲即将停在喉間。
他眼上的幻瞳破碎了一塊,緊接着又是一塊,明明鮮血不停,嘴角卻上揚起,“葉子,我的葉子。看不見怎樣,死去又怎樣,盡瞳足以。”
我想搖頭,才發現頸骨在不知何時,碎了去。
“盡瞳,盡瞳。我從未這樣喜愛這個名字。”他吐了口鮮血,“六出把你送來,托我好生照顧。可我……不想把你還給他。我存有私心,心性不再。你會怪我嗎?怪我把你诓騙留下嗎?”
怪他嗎?
我有什麽能怪他的?
他将頭湊了過來,氣息斷斷續續,在我額頭落上一吻,“死生與共,福禍相依,能得遇你,何其有幸。”幻瞳只剩最後的一片,也在碎裂。
體內突然升起兩股熱流,快速的恢複血肉和骨骼,等到熱流騰升到頸脖,才把碎裂的喉間修複好。我啞着嗓子,總算能發出聲響,“盡瞳,我想要活着,你也活下去。”
他身子震了震,溫柔的回着,“好……”
破碎的幻瞳停下裂開,剝落的碎片重新愈合。
席卷我的疼痛也正在消靡,身上仿佛彙成一個暖爐,烘烤着筋骨,蘊養着血脈,先前的疼痛就像一場噩夢。
噩夢過後,會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72-上古幻境
屋內朦胧一片。
君候将君盡瞳扶回床榻,讓他再次和花采子并肩躺下,随後對滕古将軍道:“還請滕大人繼續施術相救。”
滕古将軍手上瑩潤,縱使剛才血氣噴湧,也沒粘上他掌心,更沒破壞一絲的潔淨。他緩緩的走到床榻旁,看着修複如初的幻瞳,淡然的道:“幻瞳再生,不似先前。即便成功,也可能落下後症。”
君候堅定,不改初心,“還請滕大人繼續施術,小侯在這感謝不敬。”褪去了傲骨,褪去了肅容,一張臉上盡顯疲倦。
“未嘗不可。”滕古将軍回首,雲淡風輕的對我道:“勾陣,你也是這樣想?”
我坐在木桶中,被沉香熏得頭腦清靜,看着木榻上的君盡瞳。只見他緊閉雙眼,面有血污,手上擦傷,狼狽到極點,卻風姿卓越,不讓衆生。比得上白端的睿智,比得上豐慵眠的細微,只因雙眼有疾,就被困在一方小築,不見世事。
“我如葉子,人微言輕,沒有什麽想不想的到。”我清清嗓子,沒有了嘶啞。說得字正腔圓,明明朗朗,“只希望能如他所願。”
滕古将軍張開右手,眼裏困惑,“世人總愛追逐。追風逐月,追花逐蝶,追權逐勢。倒不如一個小築,一杯清酒,一懷空明。原先的君盡瞳讓我敬佩,換瞳過後的他可能會大不相同。即便如此,你們為何仍要堅持?”
在他掌下又發出那道白光,伴随着沉香凝息的作用,君盡瞳夢悶哼一聲,緩緩睡去。白光繼續溫養兩對幻瞳,越發逼真,連血絲狀的脈線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兩對幻瞳開始想逃,被他一把用法術鎮住。
情形險峻,不容差錯。
上古換瞳之術提到:
先以術法顯出幻瞳,又稱僞瞳。再用抹去僞瞳的靈根,加以三個藥引調劑,只留下瞳形。換瞳之術就是在僞瞳的輔助下,對真瞳進行引出換入。
滕古将軍與幻瞳僵持不下,額頭開始沁出細密的汗,襯得側臉旖旎,少幾分不食煙火的氣息。
他對君候道:“現在就是取藥引的最好時機。”
君候聽從,不敢耽擱,讓裴裴拿着一個玉質籠子過來。
玉質籠子由兩個玉器結合。上面是倒扣着的缽,表面雕有上古螭龍的圖案,散發着威嚴和駭氣。下面是一個巴掌大的玉盤,四四方方,通體潤色。整個玉龍渾然一體,按照‘天圓地方’之說,進行雕刻,極為細致。
裴裴将它端到我的面前,同時呈上一把匕首和一個玉杯。
君候沒有動作,沉沉的道:“本候下手沒有準頭,怕是誤傷你。匕首可以取鳳血,玉籠可以困子蟲。女子,你自個動手吧。”
我望着玉籠和匕首,心裏仿佛千帆過境,難以平複,難以下手。
“女子,莫要耽擱。”他加重語氣,疲憊的臉上帶有希翼。一身深紫色的錦衣禦袍,也被濺得血跡紛飛,“這一次,為了阿瞳,你也得動手。”
我握着匕首,往手腕割去,看着君候冷笑,“侯爺這樣說,就是太拿我當自己人。我為不為盡瞳是我的事,跟侯爺有何幹系?”汩汩而出的血液流入玉杯中。
他眼中淩厲,稍後平息,“算是本候請求于你,日後會竭力償還。”
玉杯中的血液離杯口還有一線,我拿起一片藥草捂在手腕上。随後将子蟲引出,困在準備已久的玉籠裏。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離蟲子蟲。
像一條滑膩的泥鳅,又像一條陰冷的小蛇,在我手上安安靜靜。眼睛緋紅如瑪瑙,貓耳翹爪,不似想象中的可怕。等放入玉盒中,性情大變,咬的玉盒咯吱作響。我和裴裴下了好大力,才将其蓋實。
裴裴将玉杯和玉籠端給滕古将軍。
此時的幻瞳已經成形已久,只待融入三個藥引,就能進行引瞳換入。
君候拿起紫檀木盒子裏的通靈玉,和玉杯玉籠放在一塊。同為玉質,只是不及通靈玉瑩潤好看。那一點點胎光形同嬰孩,不停的觸碰玉璧,像是要破玉而出。
滕古将軍捏起通靈玉,忽然胎光大作,使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星辰中。擡頭就是浩渺的繁星,看得我眼角發疼,急着閉眼。恍惚中聽到有人笑道:“君上以為暮合情深絲就能困住小仙?”
“縱是困不住你,也能困住你的玉殼。你脫去玉胎千年不到,還想從本君這出去。當真是本君寵你過度,倒是養了個吃裏爬外的厮。”一個女子聲音揶揄。
***
再睜開眼,便是在山陰地黑霧裏看到的幻境。
一座座飛角樓宇豎立在夜色烏蒙處,一片片霜花擦着‘夜照宮’三個大字而過。夜色憐霜,清寒蘊人,腳下是霜花鋪成的斑駁大道。透過荷葉的遮掩,一男一女立在先前的池邊。
腳下是實感的地面,清涼卻不冰冷,就是這宮殿樓宇,也只顯得肅穆而不威嚴。
我尋着聲,踏在片片霜花上,避過荷葉的遮擋,方才看見二人的模樣。
男子溫潤雅致,一襲白衣飄飄,面頰生玉,發絲搖曳。腰佩通靈玉,宛若畫中仙。與其說是男子,不如說是美少年。女子依舊青衣淡衫,初見時素雅寧靜,稍後便言笑晏晏,柳眉雪腮,揶揄調笑。
正是以前的卿回上神。
池中倒映星辰,天際新月如勾。
女子抱着長劍,睨着眼前未绾發的少年,不由的嗤笑,“你靈根尚淺,總學着上神的舉止,也不怕應了人間的未老先衰。”
“君上承襲兇将勾陣之名,總這麽巧言歡笑,實在不妥。”少年輕攏秀眉,不滿的道:“也不怕天帝那幫,恥笑我霁夜無正統。頂頂神将之名,也讓君上壞了去。小仙不知君上在想什麽。”
女子用秀手舒展少年的眉宇,手腕上的玉镯和少年腰間的通靈玉,同出一處。她勾着嘴角,輕輕的道:“本君些許想念是素藍了。看着你的時候,總想起闖虛碧崖的情景。那時年少,還不知道九重天有多深。”
“君上,素藍已經走了。”少年提醒。
她漸漸淡去了笑,一身青衫婉轉,靜靜的道:“流霜,本君知道。”
少年拂了拂白衣,拾起池邊的一片霜花,嘆道:“困小仙千年,喚小仙流霜,小仙也是陪君上久遠。他幫君上用暮合情深絲縛玉,小仙不走便是。只盼君上能放下前塵執念,方可安心修神。”
“本君讓你失望了?”女子抱着長劍,不甚在意的道:“暮合情深絲也不無可解之法,你想出夜照,本君應允你。”
“君上說笑。”
少年背過身,将落寞的表情掩飾幹淨,語氣溫潤。
募地,宮外火光沖天,交織成一道簾幕,将清冷的夜照映得通紅。“淩霄的那只賊鳥又來作怪,看這情形似把涅盤端來了。”女子氣結,踏雲而出。
待女子走後,少年捏着腰間的通靈玉,堪堪道:“只是遲了千年,千年也補不了嗎?”
霜花盡落,新月耀目。
***
通靈玉裏的胎光再現,眼角又是一疼,霎那之間回到醉生樓裏。眼前的還是沉香彌漫,藥香悠然。裴裴驚慌失措,見我醒來,喜極而泣,“姑娘怎麽就突然昏死過去了呢。”
我揉揉眼睛,換瞳已經結束。
滕古将軍手上裂有血紋,正用法術修補契合,他瞧了我一眼,問道:“你是見到了上古前塵?”
“将軍怎麽知道?”我不解。
他捏着手中的通靈玉道:“通靈玉存有前世的記憶,胎光便是靈根所在。之前胎光大放光芒,你便昏死過去,嘴裏說着‘流霜’‘流霜’的胡話。想是見到了上古神容,陷在其中不能自拔。此下換瞳結束,胎光不見,你便醒來。”
身子仍是疼痛難忍,比較先前,卻又好的太多。在山陰六宮的時候,緋衣女子曾道,她和月娘,還有我,三人之中,必有一個是卿回轉世。
轉世之謎,太過隐秘。我裝作脫力,沉默不語。
床榻上的君盡瞳和花采子大汗淋漓,緊閉雙眼,不知結果。
因陷入幻境,我錯過換瞳的關鍵部分,如今坐在木桶裏,也是困倦乏力,不能動彈。
正當裴裴為二人擦拭臉頰的時候,包子被官官牽進屋,眼淚汪汪,見我氣喘籲籲,便哭着跑來,“娘娘之前在外叫的好大聲,那那想進來找娘娘,官官不讓那那喊出聲,也不準那那進屋來。後來娘娘不出聲了,那那以為娘娘不要那那了。”言語混亂,讓我好半天才捋清。
“葉姑娘醒來就好。”官官欣慰。
包子捂着我的臉頰,沾上未擦拭幹淨的血跡,哭得更加大聲,“娘娘是怎麽了?怎麽流那麽多血?”
我手上使不出力氣,也不能為他擦拭眼淚,只得安撫他,“包子不哭,娘娘和小爹爹都陪着你。只是娘娘現在困累,可能要睡好長時間,你小爹爹也是。包子能守着我們醒來嗎?”
“能。”包子點頭,拍拍胸脯,保證道:“那那會等娘娘和小爹爹一起醒來,再等娘親和大爹爹一同回來。”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二人,疼痛和疲倦傾倒如山,沉沉的壓着,讓我絲毫喘不上氣。視線越來越昏沉,藥香越來越淡,終于昏迷在木桶裏。
“娘娘要早點醒來。”包子最後在耳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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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夜起刀戈
這一覺睡得萬分長,渾身忽冷忽熱,卻難得的安穩。
飄忽在雲端的感覺,很快就随着包子的嘀咕,落下地來。
模糊的燈光晃入眼睛,眼前不是熟悉的床架,我微微動了下右手,試圖找回感覺。這一下竟碰到一個的手背,當即驚魂未定。莫不是趁我睡着,有人爬上了我的床?
我費勁的轉動脖頸,這才看見一人半luo香肩,眼簾呼扇,鼻子俊秀,唇齒分明,堪堪躺在側身。僅一掌的距離,就能觸及他的呼吸。誘人的發絲披散至肩,衣衫慵懶若隐若現,骨節分明的手背貼合我的手背,一切旖旎的讓人驚嘆。
君盡瞳這副美色極為誘人。
我僵硬的轉過腦袋,本該瞬息完成的動作,花了相當漫長的時間。一雙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娘娘在看小爹爹嗎?”是包子的聲音。
“噓……”我趕緊止住包子的大聲,低着嗓子道:“你小爹爹爬上了娘娘的床。你這一嗓子出去,将他喚醒了,他得多尴尬啊。”
包子西瓜頭剛剪過,小臉清瘦許多,大概是成長時期,略顯清秀狀。他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不解道:“可是……是娘娘爬上小爹爹的床才對。”
聽了這話,我剛想來個踉跄,可惜身體動彈不得。只得動了動手指,心裏把包子捏圓揉扁。嘴上正經的道:“春風一笑,心浮氣躁,娘娘躁動是情有可原的。包子你還尚小,不懂得美色當頭,心癢難耐,難以言喻之情。今個你看就看了,不要往外傳出去。”
“娘娘說的是。”包子配合,随後為難的指了指身後,“如果官官、裴裴、蘇蘇和單單,還有章子、岳子和沈子,都不說出去的話,其他人就一定不知道。”
我震驚,不寒而栗,這不是活脫脫的被捉現場嗎?
門口傳來狗叫,包子補充道:“還有小灰灰。”
“……”
我望着光禿禿的床榻,因換瞳不便,雕花都被撤去。想必不論站在屋裏的哪個位置,都能将床上之景看得一清二楚。
想來想去,也想不起是怎麽爬上君盡瞳的床。如果床上只有我們倆,還好解釋一番。可他身邊酣睡的花采子怎麽也在?得一男色,送一男色?這讓小築裏的男男女女、阿貓阿狗怎麽看我?
官官款款的走來,試了試我的溫度,素手有些冰涼。她嘆了口氣,溫溫的道:“姑娘睡了幾天,總算醒了過來。幸虧滕大人出手救你一命,不然虛弱的鳳血種脈也挽回不了你。”
沒想到昏睡時,情形那麽兇險。好在撿回一命,不必再膽戰心驚。
我開口問道:“我怎麽直接睡到君二少的房裏?”
“姑娘不是自己爬上公子的床嗎?”她捂嘴掩笑,眉眼彎彎,“迷糊間還揚言非公子不嫁呢。姑娘昏迷一場,還真忘了這事?”
我尴尬的看了一眼君盡瞳,佯裝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
官官又道:“姑娘當真啦?那是騙你的。當時公子昏睡,姑娘昏迷的,怎麽能爬上公子的床。”
“大官人,你學壞了。這你都能編排我?”我結結巴巴。
官官合了合我的被角,端來一碗湯藥,手背試了試碗沿的溫度,這才托着我的頭,讓藥汁進入口中。這一擡一放,脖子都十分僵硬,像是沒上油的木偶。
官官用絲帕抹去嘴角的湯汁,寬慰道:“姑娘全身骨節碎裂,不便挪去自個屋,就順勢搬至公子的床上。滕大人算出你今個會醒,這藥來回反複的熱,總算等到你醒來。”
“官官,辛苦你了。”我道謝。
換瞳之事本是傷身勞財。
全靠體內的鳳血種脈和離蟲寄身,我成了三人中醒得最早的。
身上的骨頭和血肉都在恢複,自醒來後,一天比一天精神。倒是君盡瞳和花采子,還在不停的昏睡。沒有幻瞳,沒有血痕,二人臉上幹幹淨淨,就是長睡不醒。
數日後,我已經能下床走動,便從醉生樓搬了回去。
期間君候和滕古将軍都來看過。君候見君盡瞳未醒,也沒跟我說上兩句話。相反地,滕古将軍陪我聊了半天之久。我見他手上包紮,就尋問幾句。
他拆開布條,露出一只慘不忍睹的手。上面滿布着數條血紋,像是冰裂紋釉瓷,乍一看很是恐怖。這是換瞳的後症。不論是法術和草藥,怎麽都修補不了。數天沒見,原先白如陶瓷的手,徹底毀壞幹淨。
上古的術法,并不是今人能用的。
他重新纏回布條,面上平靜無波,仿佛毀去手的并不是他,“勾陣,傷好之後,同我離去吧。”一字一頓,沒有強迫,只有平靜。
我沒有反駁他,心思随着布條纏裹,自己如一個繭,怎麽也出不去。
“那那跟娘娘一起走。”包子肚子吃的圓滾,撐得衣服窄小,臉上油漬分明。剛踏進屋裏,就忍不住叫嚷。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來,油油的臉在我身上蹭啊蹭。我捏起他的包子臉,對自個的衣服心疼不已。官官臉色鐵青,裴裴暗自偷笑。
包子喜滋滋的問滕古将軍,“我可以跟着去嗎?”
“不可。”他冷靜的回着。
我見包子撅嘴不滿,又不敢再問的樣子,也替他委屈,随即又問一遍,“滕将軍,包子不可以跟我走嗎?”
他轉眸看向窗外,片刻後道:“就要來了。”
窗外一片烏蒙,沒有月色,沒有清風,幽靜的很不真實。
我不敢再問下去,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
正是應驗了他的話。
幾日後的一個午夜,裴裴慌張的推開房門,邊喘着粗氣,邊道:“葉姑娘,小主子要被帶走了。”
我眼皮直跳,披着外衣就跟出去。快到小築門口,便被君候和滕古将軍攔着,不讓往前踏一步。
雲煙灰蒙,遮住高空,數不清的桃花折枝,片片花蕊枯萎,躺在十數人的腳下。小築的那只灰狗,早已不見蹤影,地上留下幾滴殘血。這些人身穿黑衣赤褲,綁縛着匹匹壯馬。中間一頭紅馬豔如血,高傲着身子,眼睛如朱翠,頭配玉鏈,張威顯貴。
包子眼淚不止,被一人緊緊的拉着。旁邊的官官倒地,秀口吐血,杏眼惶恐。
那人不是黑衣赤褲,僅是一身黑衣暗沉,帶有傩面,看不見任何表情。攥住包子的小手,任其使勁也掙脫不了。他看向官官,口中冷漠,猶如一把銳利的劍,“你身為傩官,找到小主子後,就該迅速帶回。如今偷藏在外,是何意思?”
“傩各貴上,芷官侍奉傩教多年,不願見小主子日後受苦。選拔之途險峻,一個不甚,後果不堪。往年來,死在選撥之徒的小主,貴上應當知道。”官官辯解。
那人無聲,只是手下松了分毫。
一個粉衣少女旋身而出,紅唇朱顏,花香襲人。她嬌笑着,聲音一如既往,“芷官說的好是動人,花娘我聽了不經動容。可是你徇私忘公,貪圖安逸。縱然有天大的理,也不該這般做。”
我腦海砰的炸開,斷續的畫面拼湊的,無一不是這個粉衣少女。
傩教二十四娘之一,掌管花盛花竭的花娘。在山陰地裏對我下招,間接害死和尚和老鄉。沒想到山陰地一別,相見時是這種方式。
花娘四下瞟了一眼,看見君候後,蓮步輕移,柔情惬意。行至跟前,嬌羞的道:“不知君候大人在此,教衆們失禮了。”說完,怒斥其他人,“還不向君候大人問禮。”
教衆應聲。
君候言語客氣,言詞犀利,“不知貴上和花娘,為何來我童目小築?夜深人靜,多加打擾,難讓本候意平。”
“實乃陰差陽錯,此次為傩子而來。”
傩主的承襲,從古至今需由傩子選拔。
傾回應有四個傩子,被大傩神承認,散落在各地,等待傩官找尋。目前已找回兩個傩子,其他二人還散落在外。
讓我怎麽也想不到的是,那那竟然會是傩子之一!
怪不得官官會說到,“傾回之大,沒人能做小主子的親娘。”貴為傩教之子,傾一教之力,掌傾回霸位,是無人敢做那那的親娘。只有傩教才能容得下這包子,小築是遠遠不行的。
花娘看了滕古将軍一眼,半天沒有認出。接着看向我,展顏凝眸,笑不露齒,“一別之後,許久不見,沒想到你還活着。”
“是啊,山陰地一別後,連你都還活着。”我嗤笑。
包子回頭,沖我大叫,“娘娘救我,娘娘救我。”幾欲掙脫那人,可是毫無辦法。
那人望來,一張傩面威嚴有度,腰側的佩劍肅穆,面下的眸子深邃。整個人像是待發的利劍,暗藏淩光,沉默寡言。
我裹緊衣服,走向包子,牽住他空下的手,低聲安撫。
“娘娘馬上帶你走。包子要向這位哥哥道謝,感謝他給你一個‘難忘’之夜。”
“你是勾陣?”那人突然開口,手也松了開。
他臉上的面具是我在羅城攤位未能見到的。獸面與鬼面可為平常人所戴,只有神将面具不能輕易佩戴。我瞧了一眼,不屑的道:“勾陣?是在說貴上的傩面嗎?”
此時不裝糊塗,還等何時。再頂着勾陣之名,就有九條命,也不夠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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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在劫難逃
夜色墨濃,小築風雲。
身着黑衣的男子戴着勾陣傩面,立在眼前,劍眸扇眉,像是磨砺風霜的冥吏,找不出生氣。
包子在我懷裏哆嗦,哭泣聲不斷,細白的小手上印有指印。他喃喃的問我,“娘娘,那那為什麽要走呢?”童言稚語,萬分不解。
為什麽要走?
傩教之子,生而不凡。鎖不住一生宿命,困不下一身因果。先前我也很是不解,為何君候要把包子送走。如今一看,悔不當初。我留下包子,就是送他徹底遠去。
“包子不走,娘娘會努力把你留下。”我撫上他額頭,抹去驚吓出的汗,嘴唇忍不住顫抖,“我們還要踏春游玩,還要等你娘親回來,還要讓你小爹爹看看你。他可真沒福氣,到現在都沒能看得見你。”
包子點頭,“娘娘,我想回去覺覺。”
我抱着他日漸長成的身子,感覺到有些吃力,突然發現包子已經變得沉甸甸,連手指都開始修長幾分。
花娘一個回身,止住我的步子,“這可容不得你。傩子豈是你這鄙陋的貨色可碰?”手出浮印,桃花印快速的壓下,雙肩像是綁縛一座大山,讓我胸腔悶脹,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
桃花印愈發的沉重,我剛複原的膝蓋經不住壓制,似要彎曲跪地。我費力的抱着包子,雙腿仿佛要齊齊斷裂。悲傷和憤恨一洩而出,無法抑制的紅了眼睛。抱着包子,就不能站穩。站穩雙腿,就要失去他。為什麽會有這樣艱難的事?
包子嗚咽,“娘娘,你放下那那吧。”
“可是包子,放下你,我就再也碰不到你了。”我咧嘴苦笑,不想讓他看到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花娘揮袖,一股力道正中我的膝蓋,使我跪在地上。
這一跪讓我疼痛難以平靜,從未覺得自個是這樣的渺小。先有白端護着,後有盡瞳護着,如今剩我一個,卻成了最無用的人。
包子從我懷裏爬起,髒兮兮的手摸着我的臉頰,“娘娘,娘娘疼不疼?”
我搖頭,這副狼狽樣不能被包子看到,于是側過頭,遮住傷痛。官官蹒跚的走過來,跪在我面前,發絲淩亂,一身蹉跎。
“今個姑娘護小主子,遭此大辱。芷官羞愧,連累姑娘至此。”說完,她向包子緩緩的道:“傩教女官,生來是伺候小主子的。小主子可願同他們離去?”
“不願!”包子堅決,抱着我的脖子不松,身上還有奶香味。
官官突然叩首,眼淚滾滾而落,“得遇小主子,得遇容主子,得遇君公子,得遇葉姑娘。也不枉我之前受苦受難,而今事态急迫,我願為葉姑娘雪恥,願為小主子一搏。”
她站起身來,冷冷的看着花娘,忽的出手,瞬間破了桃花印。
花娘花容失色,“芷官,你可想好。當下帶着小主回去,還能求傩主饒你殘命,你若對教衆下手,可知曉後果。”
“傩主殘虐性冷,用少女陰體做鼎。我這一身早就是殘軀,何來可饒恕之說?”官官冷笑。再也不做拖沓,朝花娘的秀頸出手,一雙手浮有暗光,尖銳鋒利。
只見一道劍鋒,直直掠向官官的後背,不偏不倚,但不能阻止她的出手。
血花翻湧,濺于天地,花娘頸間烏黑,雙手捂着脖子,愣是說不出話來。地上是一灘蜿蜒的血跡,從官官背後不停的流出。不久前還是淺笑素顏,此刻就是紅妝已去。我爬到官官身旁,包子也痛哭出聲,全然不顧血跡。
身後那人沉沉的道:“偷習古府魔功,縱然已死,也躲不掉大傩神懲戒。”
花娘脖頸的黑霧攀住全身,逼出她體內的萬花印,像是蠱術毒瘤,怎麽也消不去。
不一會兒就口吐鮮血,慘如厲鬼。
臨死前,她恨恨的望着官官的屍身,狠絕憤怒,萬花印全壓在官官的身上。我抱着包子躲過,眼睜睜的看着官官的屍體化塵,耳邊全是她溫淡的嗓音,“葉姑娘……”。
世間再無官官。
頸上還拴着她繡的香囊,還記得那朵泡桐花,逼真為妙,讓人愛憐。當眼前之景碾過記憶,我好像回到了林軒死的那夜,又好像看到了檀香死的時候,一幕幕景,一個個人,從我眼前淡去,再也回不到戲裏。
那種疼痛懊悔一舉沒盡我的腦海,撕扯着所有的感官,再也不能平靜下去。
我站在官官的血上,血液沸騰,眼睛燒紅,一條條沉睡的離蟲破體而出。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心中嗜血陰霾,只想抹去所有苦難,生生的逼迫自己。
“勾陣?”旁觀已久的滕古将軍出聲,“不可動用。離蟲喜陰嗜血,日後你會同它一樣。”
我伸手輕撫一條子蟲,它像是羞澀的小獸,起先想要避去,後來纏繞手腕。紅如瑪瑙的眼睛一眨一眨,用冷膩的身體蹭着我的肌膚。
世人都說不可這不可那,然而承受苦難時,誰又為誰遮一片天地,擋一時風雲,築一幕安寧。再大的慈悲話,再深的菩提果,也不能抵過一雙扶手。扶住傾倒而來的天下,扶住三千诋毀的留言,扶住萬馬馳騁的鐵蹄。
離蟲在我周身漂浮,悠閑自在,蓄勢待發。
我對滕古将軍的話哭笑不得,“你若真擔心禍從我出,就應該在我走彎路時,牽我向前,引我方向。而不應該懷着擔憂,卻眼睜睜的看着我掉落萬丈。”
“你太執迷不悟,我無法将其渡去。”他蹙眉。
我眼有笑意,心裏悲涼,“那你就好好看着。看我會不會血刃傾回,看我會不會戰絕傩教,看我會不會翻天覆地。到時再等你順理成章的将我抹殺。”
離蟲嗜血。
散落開來的子蟲,像是嗷嗷待哺的幼獸,不滿我對其圈箍。我指着闖入小築的十數個傩教教衆,讓子蟲盡情吞噬。血氣缭繞,我恍惚看見一片猙獰,沒有了忌憚,沒有了思緒,空洞難忍,無法自拔。
忽然,包子咬上我的手背,這才迫使我回過神來。
眼前跟我想象的大為不同,小小的離蟲化身饕餮,可以吞下人的臂膀和腿腹。然而傩教教衆也不是肆意拿捏之輩。有人在哭嚎,有蟲在折斷,平平等等的一同死去。
這樣的世界,沒有誰能一手遮天,況且是我這片小小的葉子。
我怕離蟲再做傷亡,只好收回到體內。頓時感覺一道陰寒之氣湧上心脈,母蟲得到補給,微微一動,随後繼續沉睡。
離蟲殺戮越多,人會越發陰暗,等到血脈補足,母蟲會吞去心髒。
我終于明白這個意思。
冷靜下來,就不再動用離蟲。
戴着勾陣傩面的那人目不轉睛,死死的将我盯住,即便是教衆向他求救,他也不聞不問。直到我收回離蟲,他才道:“勾陣且誅,本該強大,可惜離蟲不是你的力量。”
“貴上說得好。”我牽着包子,嘲諷道:“這傩面實在好看。既然你口口聲聲稱我是勾陣,這傩面也該同你的皮一把扒下來送我。”
他按着腰間的佩劍,不答我的話,竟是向滕古将軍行禮,“傩各見過滕大人。大人失蹤三兩年,傩各方才才辨認出。”
滕古将軍微微的點頭,“我知你的意思。傩子本該帶回傩教,我不會多加參與。”
“傩各謝過大人。”那人話鋒一轉,冷漠無情的道:“還請大人不要阻止傩各清了傩鬼。”他的劍柄指向我,沒有絲毫偏移。
那人一步一步走來,一手抓向包子,一手刺向我胸口。
出塵的衣袖一晃帶過,卻是滕古将軍護住了我。他抱着我退後幾步,和那人保持距離。我只能眼見包子被重新抓住,大大的眼睛絕望無助。
包子沙啞着聲音,小手不停的往我這伸來,“那那不要去。那那不要去。”
我剛想走過去接住他的手,只聽滕古将軍淡然的道:“你再過去也是于事無補。即便今夜能阻止娃娃離去,傾回疆土也沒有能讓你們安身之地。勾陣,你想毀了小築,毀了自己,也要和傩教抗衡嗎?”
毀了自己,我并不畏懼。毀了小築,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看向醉生樓的方向。那裏還沉睡着君盡瞳和花采子,如果執意要留下包子,勢必會引得傩教進發小築。離州的前車之鑒,不能在小築裏重新翻出。
“娘娘,大爹爹,為什麽不來救那那?”包子哭得昏天黑地,讓我聽得肝腸寸斷。
萬般思緒糾結在腦海,一步錯,引得步步錯。我收回伸向包子的手,每一步都艱難的像要死去。在苦難面前,只有放棄。
包子驚住了,呆滞的看着我,不敢相信,“娘娘要抛棄包子了嗎?”
我狠狠的咬住雙唇,不知該怎麽開口。只是包子的目光像是一道驚雷,瘋狂襲來,似要把我挫骨揚灰。
他突然不再掙紮,乖覺的如同一個瓷娃娃,站在不遠處,眼裏全是茫然。天大地大,山高海闊,我救不了他。甚至是我自己,也救不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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