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
仙山,等日後去尋找她。
這樣想來,我打起精神,徹底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一早。
我興勢沖沖的跑到君盡瞳的面前,将自己打算離開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
君盡瞳斜倚在床上,身上還有濃淡适中的草藥味,只因還在敷藥,一雙眼睛倒還像以前一樣被覆着,只是那如墨的黑绫,早已換成了白紗。
讓我看着很不舒服。
許久,他緩緩的問:“你要走?”
“是的。”我斬釘截鐵,想着想着,又說道:“等我找回阿真,哦不,是顏容。我們一起回來看你。”
君盡瞳揚起了嘴角。
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古怪,仿佛是沉寂的竹林,只等着風起,就能簌簌作響。我被他笑得難受,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只見他伸出白淨如惜的手,一點一點的觸碰到我的臉,半天啞着嗓子道。
“走吧。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我咬着牙,不敢将自己的落寞表現出來,怕給他徒增負擔。若我坦白的說出君候對我的殺意,也許會得到他的庇佑。但那不是我真正所願。
我是他的過客。
君候才是他的家人。
“盡瞳,你會看見,你會更好。”我放下他停在我面頰手,第一次對他狠下心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的屋子。
晚風吹得他門外的竹子都戰戰兢兢。
一片盈翠中,依稀還留有先前的幾片桃花瓣,粉紅如昨,往事如惜。即便是更改了模樣,我也會知道它曾經就在那。此刻也不過是藏在內心深處,任我怎麽忽略,也忽略不掉。
屋裏恍惚傳來君盡瞳的聲音,“葉子,不要悄無聲息的走。”
“好。”我允諾,笑道。
兩天後的清晨,晨曦還未把小築團團圍繞,我和師父收拾好行裝,站在離開小築的青石懸梯上。
回頭望向待了半年的小築。
小築萬籁俱寂,沉靜安睡,像是這濁世中的唯一淨土。
師父毫無眷戀的走了下去。在我剛踏入青石板的時候,君盡瞳卻出現在我身後。一身紫衣,竹紋從胸口延伸在衣角,清貴公子,俊雅無雙。他手裏持着一條黑绫,閉着目,不偏不倚的望來。眼下沒有吐露一個字,竟讓我莫名的心慌起來。
我結結巴巴的道:“你怎麽來了?”
他彎彎了眉梢,漫不經心的道:“真好。你還可以問我‘你怎麽來了’,我卻不知怎麽問你‘你怎麽走了’。”
我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
難不成他言下之意,是說我比較厚臉皮?
我嘿嘿直笑,手裏拉着師父的衣角,堅決不讓他留我一人面對暴風雨。師父會意,一把打落我的手,走的是更加暢快,一轉眼就離我老遠。我盯着他仙風道骨、高深莫測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愣是沒能喊住他。
場面有些尴尬。
我這樣子像是活脫脫跟人私奔的小媳婦,被人捉奸在此,又被狠心抛棄。
“其實……我本來沒就沒打算告訴你的!”我不敢看向君盡瞳,秉持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做着最後的掙紮。
“我知道。”
“先前答應你,也不過是在騙你!”
“我知道。”
“我是非去找顏容不可的!”
“我知道。”
“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我氣結。
君盡瞳沒有被我逗笑,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知道的是……你還會不會回來……”
我止住了所有神情,只能聽到微微的山風傳來了空谷的回響,還有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我站在青石梯上,他站在小築門前,明明是一個手臂的距離,卻如同瞬間隔了千山萬水。也許是我們都沒明白,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穿越過來,我所要回去的地方,是在那九天雲霄。
他緩緩的取下沾有藥膏的白紗,一層一層的取下,一層一層的纏緊我。待到最後,我看着他鳳目狹眸。
竟是明明朗朗的睜開了雙眼!
這一雙眼睛,生得如此漂亮。剪瞳成影,畫眸倒映,讓人只看一眼,就難以忘懷。在這雙眼裏,我仿佛看見一個身影。青衣發髻,眉眼呆滞,只有‘她’頸間的香囊,還能好看些。我怔怔的上前,為他的看見,為他眼裏的我,幾乎就要重新邁上青石梯。
“葉子,走好。”
他輕吐話語,淡了眸子。
我停下了不受控制的雙腳,不知道向前向後,只感覺四周一片茫然。
唯獨他的眼睛,是有光亮的地方。
轉眼間,師父已經走到半山腰,他背着那只受傷的手,對我喊道:“葉兒,下山。”每當他喊我‘葉兒’,就是嚴肅的時候,換作是平常,準是喊‘三兒’。
我緊了緊頭皮,從君盡瞳的眼中,回過神來。
君盡瞳從懷裏拿出一物,正是他長年覆着的黑绫。他将黑绫塞入我手中,把我調轉個身,讓我直直的面對山下的雲淡霧濃。
“葉子,走好。”
他說。
我沒有回應。
只能一點點遠離他,一步步往山下走。
不知走了多久,霧越來越薄,青石板也要到了盡頭,眼前都是嶄新的。是我半年以來,無時無刻不希望看到的。即便如此,依稀間,仿佛還能聽見君盡瞳的聲音。
“葉子,走好。”
等下了青石懸梯,我才敢回頭,雲山霧缭中,一襲紫衣久久伫立。
猶記斯年斯人斯景。
永不逝去。
***
我和師父往簡山趕去。
簡山在傾回的西北方向,位于兌州州域。
據師父所說,簡山可以稱得上是門可羅雀的仙山。他被關押在大溝寨地牢數年,早已在傾回消失蹤跡,自然不會有人去簡山拜師,甚至有很多人懷疑他已經死去多年,用‘門可羅雀’四個字形容,都算是給他點面子。
幾日後,我們坐在沿路的茶攤上喝茶。
我正正經經的問道:“師父先前說我有個師兄,還有個師姐,不知他們現在在哪?”
師父嘬了口茶水,不慌不忙的道:“你又想怎樣?”
“師父說的哪裏話。”
“這沿路上,偷秘籍偷法寶,能偷的都快讓你偷了,如今你是想把你師兄師姐偷過去嗎?要不是把為師也偷過去?”
“徒兒是萬萬不敢偷人的!”
我說的義正嚴詞,就差沒抱着師父的大腿嚎啕,硬是讓他從滾燙的木椅上起了身。
師父撫額,“如今看來,歌兒雖暴虐成性,倒也剛毅有為。如兒雖狡黠善舞,倒也聽話可人。偏偏三兒你……油腔滑調,目無尊長。不思進取,憊懶無比……我簡山倒是再也不敢有‘門可羅雀’之說。”
“師父是要我招攬門徒?”我揣摩了半天,方才得了這結論。
“有你就夠了……”
師父的心思,你別猜你別猜,猜來猜去,不明白唉。
我們歇了一時,本想直奔兌州,只因師父說路上會幹澀難耐,讓我還是多備些水好。為了證明我并不是毫無用處,便主動請纓去置備水袋。這邊在師父略微欣慰的眼神中,那邊我拿着壺利索的尋找水源。
這裏是個小鎮,只有百十戶人家,家家夜不閉戶,算得上是桃花園般的世外佳境。
問了幾戶人家,終于尋到一處隐蔽的溪水。
正當我捋起袖子,褪去褲腳,準備大展身手,來一場蛟龍戲水。沒想到人生再次捉弄了我。我揉了揉不算昏花的眼睛,萬般無奈下确定了,眼前半裸躺在水裏的,正是幾次要殺我的君祈少年一枚。
還是不知不死的一枚。
我撥了撥水,希望能隔空把他弄醒,可惜自己的衣服濕個半透,也沒能讓他吱聲。
看樣子,君祈不是已死,就是半死了。
作為昔日對他恨得牙癢癢的仇人,我還是良心未泯的走上前去,等到費力的把他從水裏拖出來時,他整個人都泡得腫脹異常,一掐一個白色印子。我摸了摸他的脈搏,幾乎感覺不到什麽。
像君祈這樣的少年高手,怎麽會半路死在這,他應該一直跟在君候身邊才對。
難道君候也出事了?
我打個冷顫。正在此時,手腕突然被人大力的按捏,君祈睜着個如同死魚般的雙眼,直勾勾的看着我,一瞬不瞬。這模樣讓我不敢喘氣,只得輕輕的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君……”“君候……”“叛徒……”“要來捉你……”
他的話斷斷續續。
我只能聽見‘君候’‘叛徒’這幾個詞,但是最後的那句“要來捉你”,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誰要來捉我?
什麽叛徒?
說完這些,君祈徹底斷了氣,以往從不離身的薄劍也不見了蹤影。我只好把他的屍體留在這,也顧不得打水,急急忙忙的去找師父。
快到晌午,天氣的燥熱席卷而來,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眼看快到分開的茶鋪,我加緊了腳步,生怕被人半路截了胡。電視劇不都是這麽演的嗎,往往只差最後一步,結果功虧一篑。我不敢大意,直到真真切切的觸碰到師父的手,這才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師父……死人……”
本來想說‘師父,有死人’。
好在師父不甚在意,只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我如遭雷擊。
縮回自己的手,一步步的往後退。
作者有話要說: 換瞳篇要結束了,接下來小葉子要逆襲,變成扶搖直上的藤葉。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喲=。=
☆、-79-路途風波
我向桌邊踱了過去。
“師父啊,其實你的手原先還是挺美觀的,跟冰裂紋瓷器似的,一看就能襯托你不凡的身價。夏天清涼又解暑。如今雖然熱乎乎的,倒像是沾了不少血,遠遠沒有先前的好。”
那人收了笑容,冷冷的站着,一雙眼睛想要将我看個透徹。
我被他盯得背後起了雞皮疙瘩,生怕他忍不住抱着我啃上幾口,于是打算采取懷柔政策,苦口婆心,再真誠不過的說:“凡是都該有個先來後到,先到先得。師父還是原配的好,兄臺,您哪家的啊?”
他不是師父。
師父在換瞳的時候,一只手承受不住上古法術,早已裂的個四面開花。同行多日,身上也是幹爽清涼,跟我一副從湖水裏撈出來的模樣,簡直有雲泥之別。我不知道,在我去尋水時發生了什麽。但是眼前的人,确實不是師父。
更何況,這兄臺沒事就抽個嘴角,表情比我那面癱師父,多了去了。如此不敬業的演員都能糊弄我,難不成是在歧視我的智商?
我覺得這問題很嚴肅。
那人不予否認。
我繃緊神經,盡全力調動體內的離蟲,防備他對我出手。這裏不是小築,沒有任何人在我身邊,此人能調開師父,也定是有些本事。我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指不定真會被人給生吞活剝了。
哪知身後傳來破風聲,等我注意到時,腦後已經傳來異樣的疼痛,頓時昏天黑地起來。我怎麽沒想到,這小小的茶鋪也是個障眼法,這些人有組織有預謀,就在這等着把我給綁了。
只是……我的師父啊,您到哪遛彎去了?
好歹也來打個照面啊!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被蒙上了一層黑布。
四周都是滴水聲,身上濡濕一片,恐怕是在一個近水的山洞內。
幾個腳步從我身旁走走來走去,伴随着濃厚的藥草的味道,除此之外,偌大的洞中再無別的聲響。聽的差不多了,确定沒什麽洪水猛獸之類的,我才敢開口問道:“同志們,有飯吃嗎?”
雜亂的腳步聲頓時停了下來。
一個嬌俏的姑娘道:“你這人真沒個自覺。死到臨頭還吃什麽吃!”說完,要朝我這狠狠的踢了過來。
我看準時機避了過去,面上喜笑顏開,試圖給人友好和善。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已經被綁住了,再莫名其妙的挨頓揍,那可就不好了。
“笑什麽笑!”那姑娘說着又要補上一腳。
泥菩薩還有三分脾氣。
辨着她踹來的方向,我毫不猶豫的反擊回去,倒是一腳把她踢個正着。
擋住眼睛的布被猛地拽開。
出現在眼前的一行人,皆是利落的裝束,一把寬厚的大劍背在身後,模樣倒也是英姿飒爽。尤其是站我跟前的姑娘。桃衣朱面,嬌嗔怒目,半人高的寬劍背在她身後,沒有絲毫的異樣。只是這姑娘似乎嬌寵慣了,看這群人的姿态,顯然是衆星拱月般的對待她。
我探着脖子往後面看了看,都是些生面孔,別說是熟悉的臉,就是熟悉的鳥,都沒見着幾只。君祈死前念叨的‘叛徒’,估計不在這群人裏。
“看什麽看!”
一道劍光就要刺向我胸口。
幾人堪堪制止住了。眼看這姑娘氣急敗壞,只覺得萬分莫名其妙。別說我看了,就是我逃了,也總歸是合情合理的。難不成是我賣給她當丫鬟了?
終于有一人走出,對我抱歉道:“師妹頑劣,剛才只是和姑娘開個玩笑,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這話說的。
開個玩笑就得要我命,我若不答應,倒顯得我‘開不起玩笑’。
“沒事,沒事。改明我也刺你師妹一劍,也同她開開玩笑就是。”我冷笑。
那人淡淡的回:“若不是要你一身血肉,辱我仙門者,必誅。我待你好言好語幾句,也不過是看你入了簡山為徒,給那滕老兒幾分薄面。可你終歸是個賤子,一個得了鳳血種脈的賤子罷了。賤子就是賤子,争什麽口舌之快。”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這‘滕老兒’是在說我那面癱冷血仙氣逼人神乎其神令人發指的師父?我咳了咳嗓子,沖着洞中的陰影處喊道:“喲,滕老兒,這說您呢。”
只見石壁隐約襯着溪水的波光,像是倒映過來的湖底,婉婉流水,美輪美奂。襯着幾株掙紮的壁花,竟讓人覺得是在身處仙境。一個身影緩緩的從波光淋漓中走出,帶着塵世不具有的空靈和清貴,宛如模糊的雲霧,依舊有着超脫世俗的美。
千絲銀發,滿面芳華。真真是仙魔難分的主兒。
正是我那便宜師父。
師父定是看到留在桌角的記號了。
我往後退了兩步,給師父的登場做足了準備。
一行人目瞪口呆,皆是寂靜無聲,就連滴水的聲音,也更加通透起來。
我琢磨,大抵是氣場不同的緣故,師父随便一個現身,就令這群人吓成這樣。我在這張牙舞爪,拖延着時間,還差點有血光之災。
可見主角不是人人都能當得的。
師父二話不說,步步走來。
衆人不吭一聲,步步避開。
我被擠到石壁處,看情形太過詭異,只好開口,“師父……”
“葉兒……”師父回應。
“我餓……”
“餓着吧……”
我欲哭無淚。師父,你喂不飽我,為什麽還要帶我走呢。
風水輪流轉。
之前還趾高氣昂的那人,此刻徹底沒了脾氣,也不‘滕老兒’的叫了。“不知山主大人何時到的?”
“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前?
那還看我受盡欺淩,跟個沒主兒的野麻雀似的,也不搭把手說句話。
師父不願多言,言簡意赅的道:“讓葉兒過來。”
“這可不好辦。我等在這小鎮,發現她害死了君候大人的手下,一路上好不容易才将此妖物擒住。山主大人想要平白無故的得到功勞,欺負我們這些小輩,這可實在說不過去。就是我家山主大人,也未必同意。”
明明是他們害死君祈在先,捉我在後。此刻竟成了我害死君祈,而他們是在替天行道!
“讓葉兒過來。”師父重複道。
那人見說不通,頓時撕破臉來,“恕難從命!”
“哦?”
突然,一道白光掠過。
尚有溫熱的液體濺在我臉上幾滴,在這個悶熱潮濕的山洞,卻使得我渾身冰冷下來。
許久。
師父将我帶出山洞。
我麻木的回頭看向洞中,只有最先見到的那位姑娘癱倒在地,其餘的……皆是一具具慘屍。到處是破敗的短劍,到處是飛濺的鮮血。就在這猶如人間地獄的山洞裏,那個姑娘浸滿了鮮血,坐着,愣着。
眼睛也是猩紅一片。
聽師父說,捉我的這群人便是肖山門徒。
肖山自半年偷襲小築失敗,就一直逗留在小築附近的小鎮,只等着我從小築走出。一想到幾個月前,君候去請師父到小築換瞳,趁那時,我曾差點帶着那那和官官下山。幸好花采子在半路攔着,不然可沒現在這般好運。
我跟在師父身後,想了好久也想不通。那個‘叛徒’到底是誰?
如果說是君候身邊的,我也認識不了幾個,君祈對我說出‘叛徒’這兩個,也不能指望我再帶話給君盡瞳。
很可能這‘叛徒’就是我認識的。
想到這,我停下了腳步,目光一時怔愣了。師父隔着兩三步的距離,一身白衣襲襲,眉眼如明鏡般,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沒有言語。
我啞然失笑,“師父,花采子死了嗎?”
“他暗害君候。”師傅坦然的說:“如今君候怕是已經把他處死了。”
叛徒就是花采子。
他曾跟我說過他為君候的一條狗。
卻也是傩教送給君候的。
原本以為,傩教在肖山和君候二者中,選擇的是君候。可現在看來,君候和肖山在傩教眼裏,都是無足輕重的。
——同樣的不重要。
師父問我,“要去救他?”
我大為疑惑,“為什麽要去救他?”
“以三兒的性格,定是想救他的。”師父站在林間小路,指着兩條徑對我道:“左邊是去君候那,右邊是去簡山處,你好生想想罷。”
我看着左邊被樹蔭遮的嚴嚴實實的路,仲夏的燥熱使得路旁的井水蒸騰出熱氣,就連趴在青石板上的貓兒也打起盹來。透過枝繁葉茂的樹林,一襲紫衣和一襲粉衣,還有數不清的鐵衛将領。
那一幕像是在行刑。
不久之前,花采子還在跟我告別。就在眼下,他便要死了。
半響,我對着師父搖了搖頭,随後笑道:“我餓了。”
從前的我會向左。
而現在的我向右。
我跟着師父走了右邊,漸行漸遠的時候,身後的樹林裏起了場大火……
幾個月後。
我和師父來到了西北之域——兌州。
也是簡山之所在。
比起寒冷的乾州、溫暖的巽州,兌州可算得上是幹燥。
環顧大街小巷,到處是杏子樹。我偷摸的摘下十幾個杏子,喜滋滋的拿給師父看。
師父雲淡風輕的問:“三兒喜歡吃杏子?”
“不拿白不拿。”
和便宜的師父不要白不要,一樣的道理。
“沒想到簡山的杏子也能栽在這兒了。三兒喜歡,簡山便有。”
“……”
過了一會,我喜滋滋的捧來幾條雙尾魚。
“三兒喜歡,簡山也有。”
“……”
再過了一會兒,我賭氣的拿來城主家的匾。
“三兒喜歡,簡山可做。”
“……”
最後,我牽着一雙香膩的手,來到了師父的面前。
那雙手直奔師父而去,在他臉上撫摸個透徹,絲毫不給我留半分情面。我看見師父的臉瞬間僵硬,如寒冬臘月,陰冷至極,幾米開外都散發出寒意。
手的主人含羞帶臊的嬌嗔道:“呦,官人倒是冷的很,奴家給你暖一暖。”
我寬慰道:“師父啊,不知簡山有沒有這貨色?”
師父頭回兒沖我勾起一抹笑。
“葉兒……”
當夜。
我被綁在樹上任蚊蟲叮咬,嘴裏不住的哀嚎:
“師父,我錯了!”
“我再也不找小倌了!再也不讓他輕薄你了!”
“以後定會誓死保護師父您老人家的清白!哎呦,師父啊!您就饒了我吧!”
我們簡山好地方哎。
有樹有花,有魚有蝦……還有個蛇蠍美人般的面癱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篇為拜師篇。別問我到底有多長,其實我也不知道,嘿嘿。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80-葉家葉莫
進入兌州後,沿南方又走了兩座城池,方才到了簡山。
簡山靠近一個叫蓮城的小鎮。蓮城裏,家家戶戶都有一塊方塘,塘裏種滿了清荷和碧蓮,就是在街道上行走,也能聞到一陣陣蓮花的清香。流經城中的河水裏,斑駁着蓮花的倩影,時不時有孩童在其間隐隐綽綽的戲耍,處處充滿着祥和寧靜。
我和師父趕到蓮城的時候,剛是一年一度的育蓮會的結束,街上還有不同品種的蓮花的花瓣,襯着少女們腳上的銀鏈,奪目的漂亮。
我在路邊也買了個銀鏈,思索半天,覺得拴腳上分外不自在,便将銀鏈子挂在了脖子上,還美滋滋的給師父看。師父牽着一路奔波的馬兒,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沉默,可我倒情願他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你這模樣和千裏一樣好看。”
師父如是說。
我當即臉上黑了三分。
千裏是師父左手牽的馬兒。而師父右手邊的那匹,我給它起了個唯美的名字——婵娟。端的是‘千裏共婵娟’的好字樣。
可是某天師父問我,“千裏和婵娟都是公馬,你讓它倆怎麽‘與共’?”
這個事實讓我震驚了許久。為什麽婵娟好好的母馬不當,突然變成一匹公馬了呢?難道他想證明這才是真愛?
我被婵娟的獻身精神所折服。
于是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師父,看它倆如何‘與共’。
師父感嘆,“驢子不可教,葉子不可觀。”
因離簡山最近,也是最後的一個城市。
我央求師父逗留幾天。
師父找了個熟悉的人家,将我寄放在那幾天,自己說着要趕到簡山,回頭再來接我。
臨行前,我拉着師父,不解的道:“君候請師父的時候,也不過用了幾天的時間。如今帶着我走路,已經快月餘了。早先帶我直接飛回來多好?省得這一路上奔波勞累。”
“為師并不是不想帶你……”
“那是什麽?”
“換瞳之事令為師修為受損,約摸是不能拎什麽重物了。”
“……”敢情我就是個‘重物’。
師父走後,我留在了一戶姓‘葉’的人家。
葉家的主母一個勁說我長得像她家的二姑娘,和二姑娘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問道葉家二姑娘在哪。她卻說早些年便不見了蹤影,說是進入了那高不可攀的傩宮。
葉家主母的表情說不出來的驕傲。
好像她家二姑娘一下子變了鳳凰,即便回不了家門,或是早就忘了她,那也是金貴的不得了。我對這種盲目的信從,極為的厭煩,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啃着手裏的杏子,連連稱贊。
大概是忽略了我的敷衍,細碎的紋線爬上眼角的她,不住的用手順服着我的背,笑道:“乖孩子,慢點吃。”
不知是杏子過酸,還是我的性子過酸,看到眼前這位母親,心裏有什麽從未感受到的東西翻湧而出,我無法抑制的想到了葉莫。
大約是人們常說的親情吧。
葉家主母縱然說遍了傩宮的好,也抵擋不住內心思念孩子的情感。這種情感是一舉一動間流露而出的,恰恰讓一向後知後覺的我感受頗多。我突然覺得留在葉家做客是個錯誤,這樣洶湧的親情确實讓我不知所措起來。想了半天,我獻寶般對葉家主母道:“若夫人不嫌棄,小女願給夫人當二姑娘一天,您看可好?”
葉家主母沒想到我會這麽說,一時怔愣在那,手裏的傩鎖晃動不停,我被她瞧得心虛,自己也覺得唐突了些。
正當我要收回先前所說的話,葉家主母卻是激動的握住我的手,嘴裏連連道:“好的。好的。”
于是我做起了葉家的二姑娘。
葉家有大公子、二公子、大姑娘和二姑娘。
在兌州這不算富饒的小城裏,算的上是兒女繞膝、多富多貴。除去二公子還尚小,仍需奶娘乳母照料,大公子和大姑娘倒是一個外一個內,将葉家的産業打點的妥妥當當。
我入住進來時,正值大公子出門調貨,家裏只有葉家主母和大姑娘。
大姑娘叫葉荨。
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家碧玉。剛見她時,我趴在院牆上,耷拉着腿,有氣無力的等師父回來。那萎靡不振的模樣,頓時讓這位姑娘笑出了聲。我聽到了聲響,本來就神游天外,這一受到了驚吓,直直的跌倒院牆外,屁股摔得正着。
幾個時辰後,我捂着嬌臀坐在床上和她聊天。
葉荨說她的妹妹也是叫那葉子。
此刻,什麽也表達不了我的心情。來到傾回大陸後,遇到了叫‘白端’的,我便叫成了‘葉子’。現在又遇到了個叫‘葉子’的,難不成讓我改成英文名?
喝了口茶水,我漫不經心的問:“倒是你那兄長叫什麽?”
姑娘朱唇輕啓,“我家兄長性格溫純,少時便少言寡語,原先家父提名‘默’字。‘默默靜空巷,楚楚綴花蔭’。後來祖父覺得‘默’字不吉,就取了那‘莫道不銷魂’的‘莫’字。”
我手裏的茶杯頓時碎了一地,本該刺耳的聲音卻如同隔了久遠的回聲,讓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我結結巴巴的又問了遍,“你的哥哥叫葉莫?”
“正是。”
這一次倒聽得确真無疑了。
一日後,師父打點好,來接我回去。
我抱着葉家的杏樹,死活不肯下來。師父很是淡定,“你又想怎樣?”
“我要等葉家大公子回來。”
“為師走了才兩日,你竟看上人家了?”
“這不還沒看呢嘛。”
師父閉了閉目,一塵不染的衣着上,竟有兩處污漬。這讓我像是發現新奇古怪之物似的,好奇心滿滿的脹開,就好像見到了和尚開葷一樣,十分的意想不到。
我從杏樹上慢悠悠的下來,顧不上蹭破的皮膚,豎着耳朵問師父,“師父,師父,您這衣服怎麽髒了?不會上山不是上山,而是要入地吧?”
“葉家的土地很是肥沃,三兒盡管去就是。”師父雲淡風輕的回道。
“……”
不過幾日。
葉家大公子葉莫就要回來了。
我拉着師父坐在離岸口不遠的屋檐上,看着葉家大大小小的一群人前來迎接。為首的是葉家主母和葉荨姑娘,其他的皆是叔伯堂叔宗親們,倒是多為男性和年老的婦女,和我同樣年紀的少女少之又少,幾乎看不見。
我心生疑惑,向師父問道。
師父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些許是做了傩女’。
這句話使我恍然大悟。我也是做過傩女的人,若不是大難不死,早就一命嗚呼了。‘做傩女’和‘白送死’,這二者之間真真沒什麽區別。
我冷笑了下,只顧着看那靠近河岸的船只,心裏小鹿亂撞般,一發不可收拾。既期望來的是我的‘葉莫’,又恐慌他只是這葉家的‘葉莫’。等了這幾日,念了這幾日,終于要看到傳說中的‘葉莫’是何真面目了。
只見商船越駛越近,船上的撸夫先是不慌不忙的搖着槳,待見過如此多的人聚集岸頭後,便立刻加快了速度。不過一時,來到了岸口。
葉荨姑娘扶着葉家主母迎了過去,一行人也跟着圍了上去。要不是我和師父處的地理位置優越,視線早就被密密麻麻的腦袋給擋住了。我暗自抱怨葉莫怎麽還不出來,又不好大聲喊出,只得攥緊師父的袖口。直到師父一掌拍落,緩緩的道:“三兒,為師的衣服和你的衣服,都是用布做的,沒什麽不同。”
我紅了紅臉皮,稍微的表示了下尴尬。
最大的那只商船的簾幕被掀了起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擡着簾子,接着露出了一只精美的長靴,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所穿。大概是那葉家大公子了。我屏住了呼吸,任一顆心怦怦直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華服珠配,錦繡薄衫,那只擡着船簾的手默默放下,随着竹制的縫隙,隐約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在靜靜的河水中,莫名的流露出一股吸引力。
這是我的葉莫嗎?
這不是……
待完全看清此人的樣子,失望落寞無助将我原本狂跳的心,如同拖到了深淵地獄,見不到底。
然而……
“予表哥!”葉荨沖他喊道。
予表哥?
不是葉莫嗎?
我看着那副陌生的長相,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來人的身後傳來,帶着一絲絲的疲倦和勞累,卻是那樣的好聽,我想我忘不了這個聲音,就像我忘不了八歲醒來的那年。
那雙白淨的手。
那個溫溫的聲。
“母親,荨兒,我回來了。”如昔的笑,如昔的他,和白端相似。
是葉莫。
是的。
你回來了。帶着一身的奔波和疲憊,笑得還是記憶中好看的模樣。時間帶走了你,唯獨沒能帶走我。這五年來,我像一個不知疲憊的拾荒者,每天想的念的,就是再溫習一遍你的模樣。可是已經五年了,不該忘了的我,卻也是一點點的忘了……
葉莫……
我咬着牙,不敢讓渾濁的淚水破了喜悅。
“葉兒,你和他,有着一道天塹。他過不來,你渡不去。”師父站在身側,遙遙的看着被人群蜂擁過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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