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顧情被陸忘遙一叫,這才稍微回過神來,恍恍的點點頭道,“好像看見了。”

見車走遠了,陸忘遙就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可惜呀,他肯定看不見咱們。你說他跟你非親非故的怎麽老給你送東西?”

顧情還是搖頭,“不知道。”心裏稍微有些落寂,太傅在後面拍了拍顧情,一手扶着腰,顧情立刻緩過神,扶住了太傅。

“怎麽了?”太傅問顧情,顧情搖搖頭沒有說。

走了一段路,顧情又突然開口道“我很想感謝他。”

太傅側目看看顧情,微微一笑,“那就等你将來有能力了,也送點禮物給他吧。讓他知道你過得好就行了。”

顧情點頭,一路都沒有再沒有說話。

過往的記憶總是讓人悲傷又欲罷不能,顧情提起筆又放下,在紙上寫寫停停,十年來心裏的那些話,半張信紙,怎麽能述的盡呢?

很多年來,顧情一直思索着這樣的問題,到底怎麽做,才能讓詹星若看見他,才能讓詹星若的目光,像那天牢房中一樣,只留在他一個人的身上,自從入天關以來,顧情就開始按照太傅的話,送禮物給詹星若,但是歲月那一頭的詹星若,并不知道這個遠在天關的顧老板究竟是誰,又為什麽不認不識,就老是送貴重的禮物給他。

顧情只要禮物送過去,心就安下了,他無所謂詹星若會不會收下。

前一陣子陸忘遙告訴他,詹星若不想再要他的禮物了,他也不想違背詹星若的意思,思來想去,就落筆寫了一封信。

正當這時,門口的侍衛忽然匆匆忙忙的跑進來。

“老爺,前面,前面,”

顧情側過頭,“不急,慢慢說。”

侍衛喘了口氣,“門前面呂王派了好多人,說要接您去宮裏。”

“接我去宮裏?”

侍衛點頭,“我說老爺沒有提前預約,不能說叫就叫,他們就非要闖進來,我攔不住了,就,就過來了。”

顧情輕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不怪你,告訴他們,我稍作更衣,請他們稍等。”

侍衛點點頭出去了,顧情撂下筆,安穩的日子果然沒過上幾天,呂弦就已經按捺不住了,給詹星若的信還沒寫完,所幸就算了。顧情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出門了。

顧情剛一踏出顧府的門,就被官兵請上了呂弦的車。

“別來無恙,顧老爺。”呂弦的笑容有一絲邪氣,車窗外厚厚的流蘇,在窗簾上留下搖晃的影子,顧情笑了笑,“您也是。”

呂王勾起嘴角,身體向前,因為是與顧情對坐着,車內的空間顯得格外的狹小。

“不知道,寡人突然來訪,有沒有打攪到顧老爺?”

呂弦的身體逼過來,顧情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還是面帶微笑,彬彬有禮道,“大王哪裏話,您能莅臨寒舍,顧某不勝榮幸。”

“哼,”呂弦輕聲一笑,重新靠住那綿軟的後墊。

“顧老爺不問問我,找你幹什麽?”呂弦又問道。

顧情微微低下頭,“大王要顧某做什麽,顧某就做什麽,顧某既然不打算反抗,也無需過問。”

呂弦歪着頭,仔細的打量着顧情。

“我請顧老爺來,是想好好感謝顧老爺,你願意支持寡人,寡人感激不盡。”

顧情倒是從容,“大王言重,顧某也有求于大王。”

呂弦笑了笑,“當然了,我找顧老爺來,也不單單是吃頓飯這麽簡單,”呂弦壓低聲音,說道“前些日子,月渚派人給我送了一批貴重的禮物。”

顧情只是聽着,并沒做出什麽反應。

“說是什麽,先帝盟約,每年都進貢東西給天關,今年因為邊陲混亂,所以就送的晚了。”呂弦說着,若有所思道“我也問了那些老臣,卻有進貢一事,而且時間也基本就是這個月上下,所以,我就有個問題想問顧老板。”

“大王請講。”顧情道。

“我聽聞月渚大旱,邊陲混亂,若天災人禍加于一身,它有怎麽會有功夫送這些東西給我?”

顧情的眼眸微微流動,呂弦又繼續說道“莫不是想告訴寡人,他們早有準備?”

顧情低下頭“大王這樣的問題,實在超出了顧某的能力範圍。”

呂弦昂頭一笑,“不見得不見得,顧老板只要回答寡人一個問題。”呂弦又湊近顧情,問道,“寡人想知道,月渚的白銀流向,究竟往哪裏?”

顧情微微一笑,“月渚的白銀全都流向顧某這裏,大王是想問這個嗎?”

“我聽聞月渚曾向你購買江南的低價大米,顧老板,可有此事?”

顧情意外的一笑,語氣裏帶着類似嘲諷的語調“大王是聽誰說的,才會問顧某這樣的問題?”顧情的眼眸像一汪潭水,深不見底,忽然開口散發出的攻擊性,讓呂弦不自覺地往後靠了靠。

“顧某只是一個商人,只認得錢。商人不做虧本的買賣,更何況是我。月渚的需求量如此巨大,顧某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顧情說道,“先讓江南大米跌價,顧某再進行收購,最後再原價賣給月渚,顧某想賣月渚一個人情,又不想少吃這口肥肉,那就只能從江南下手了。”

“如果當真如顧老板所說,那月渚,是原價從你手裏購去那麽多大米?”

“月渚大旱不假,但顧某覺得,按照月渚這一年從我這裏買走的東西來看,他們并非國庫空虛不已。顧某手裏的名貴香料,基本都賣給月渚了,我不認為一個國庫空虛的國家,能夠有閑錢,買西域的香料。”

顧情說完,呂弦點了點頭,“那依顧老爺的意思看,我現在該不該打這個仗?”呂弦悠悠的問。

“顧某認為還不是時候。”顧情道。

顧情從未真心想幫呂弦,說的話當然也是半真半假,月渚的經濟疲軟不已,怎麽會有錢跟他買香料,那些名貴的香料多數還是賣到了江南,但是呂弦一向對這方面關心甚少,再加上顧情那鎮定的樣子,說話不急不慢,倒也沒有引起呂弦太大的懷疑。

但呂弦畢竟不傻,就算顧情跟他說明了幫他的用意,他也還是防着顧情一手。

呂弦笑了笑,“那真是不巧啊,顧老爺。我已經出兵了。”

顧情側目看了他一眼,眸中的驚訝轉瞬即逝,“既然大王另有安排,又何必過問顧某。”

呂弦有些得意,道,“當然要問,我現在泱泱大軍,群龍無首,就等着顧老爺家那位鬼面将軍呢,若真如顧老爺所說,百戰百勝,寡人定當重重有賞。”

顧情也微微笑道“那便一言為定。”

呂弦點點頭“起轎。”他說道。

江南的已經草木複蘇了,但是月渚的雪才開始融化,天地間有了一點零星的綠色,但是泥濘不已,詹星若一直伏在案前奮筆疾書,無争拿了件披肩替他蓋上。

“這化雪的天,比下雪還冷,你要多注意一些。”

詹星若側目看看他,微微一笑,“無礙。”他說道,“我接到消息,呂弦已經開始布兵了,但是這次戰争,皇上已經全權交給章太尉了,帶兵的将軍都是他的黨羽,這是能确定的。”詹星若停下筆,把手中寫好的交給無争,微微咳嗽了兩下,可能是連日的操勞,加上季節更替,冷熱交錯,詹星若的身體有點吃不消。

無争用手輕撫了幾下詹星若的背,“阿離,還是歇歇吧。”

詹星若沒有說話,只是擺擺手,示意無争看看那名冊。

“這幾個人,有些是原來就在京的,還有幾個,是從西北邊疆調回來的。”詹星若道。

“尤其是這兩個人。”無争把紙放下,詹星若用手指了指,“孔覆一和陳江。”

無争皺了皺眉,“我知道這兩個人,是我朝大将,繼乘風侯之後難得的兩員猛将。”

“對,孔覆一一直跟着章繼堯,章繼堯在邊疆的時候,他就是章繼堯的副将,現在章繼堯當了太尉,也封了他大将軍,這次孔覆一主動和皇帝請命,要鎮守月渚。”

無争點點頭,“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你看,陳江常年在外,很少回到京城,而且我派人去查了陳江,他既沒有克扣白銀,也沒有和張繼繞過多的聯系,而且在軍中很受愛戴,有自己一支陳家軍,論戰鬥力,應該和禁軍不相上下,乘風候死以後,邊陲動亂了幾年,幸虧有他,我們才得以有這些年的太平。”詹星若說道。

“我記得他跟我年齡相仿,我曾見過他幾面,不過是很多年前了,這麽多年他從不回朝。章繼堯這是什麽意思?”

詹星若搖搖頭,“就是因為陳江遠在邊陲,對朝中事情所知甚少。他只認聖旨和虎符,既然是保衛月渚,他當然義不容辭。”

“怕只怕一件事。”詹星若眉心緊鎖,“如果章繼堯本意并不想保護月渚,或者說,本意并不是保護皇上,那他把陳江調回來,事情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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