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嘩啦……”

熱水緩緩的注入擱置玻璃瓶的塑料罐子，瓶中的牛奶透過上升的水位，折射出一片凸出的白。

将手裏的熱水壺放回原位，涼宮闕拿起擱在一旁的饅頭，取過刀子從中間開切。

蒸熟的饅頭過分綿軟，對此她始終掌握不好力道。眼看手裏的饅頭又要變成大小不均的兩塊，旁邊忽然伸過一只手，瞬間取走本在她手中的刀。

刀面白光一閃，饅頭被分成完美的兩半，切口平滑如機器所為。然後反手一劃，雲雀恭彌将自己手上的饅頭如法炮制，将刀随手抛在桌上，從她手邊拿走拌醬，坐到了餐桌對面。

涼宮闕看着不遠處玉/體橫陳的刀具，抽了抽嘴角：“謝謝。”

雲雀恭彌看着她，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抹上醬料的饅頭配上煎蛋，再加一瓶牛奶，對涼宮闕來講就是一頓足夠豐富的早餐。而雲雀恭彌雖因她一年的影響也接受了一些其他風格的飯菜，比如此時他手上同樣的饅頭夾蛋，可終究是個萬年和食控。

不過……貌似不是她的錯覺，自指環戰結束後，此君和她坐在桌子前吃飯的次數，比從前增加了許多。

這個……心情很複雜。

就像教學參觀那天，衆目睽睽之下被叫出教室，在活動室裏陪着他看了一個多個小時的意大利語初級課本一樣。

或許雲雀恭彌是個專注又執着的人，就如平時執着的咬殺違紀的學生，認真的思考雲豆和小舒的飲食愛好，專注的讓自己變得更強。

還有那一刻，收斂了全身的殺氣，安靜的坐在活動室的長沙發上，對着不懂的地方微微皺眉，然後将書遞到她面前：“第三行開頭那句，語法怎麽理解？”

“涼宮闕。”

對面傳來的聲音打斷她的走神，雲雀恭彌吃掉最後一只天婦羅，放下筷子：“昨天欠下的內容，今天補上。”

“……”

Advertisement

對了，這事兒有點難以想象：看似整日游蕩不上課、只有滿腦子浮雲的雲雀恭彌，是個隐性的學習狂人。

他不進教室聽課，八成是覺得浪費時間——這點自半年前瞻仰過他做完的那套中考試卷後，涼宮闕已有了這個覺悟。

雖然很想說個“好”，可她依然頂着對方微冷的眼神開了口：“雲雀，今天不行，我早就答應了去一個朋友家做客的。”

記得昨晚她按照慣例做好晚飯讓草壁哲矢帶走，看書到十一點然後昏昏欲睡，卻被不知什麽時候進門的雲雀恭彌叫醒。

雖然是完全稱不上輕柔的推搡，不過……好歹不是被拐子砸醒的，也……算不錯了？

然後，就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欠下一節課”的說法。

——好吧，他是大爺，他說了算。

不過，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妥協的。

取出溫熱的奶瓶，插/進吸管喝了一口，她稍稍放柔了聲音：

“可以的話……換成今晚行麽，或者下午？我會盡快回來。”想了想補上一句：“順便買點東西，晚上做漢堡怎樣？有一陣子沒吃過了。”

與人相處之道，是門需要仔細琢磨的技藝。

尤其是，面對像雲雀恭彌這樣，仿佛除了強者外難見外物的人。

作為一只“草食動物”，之前的一年她采取了最簡潔有效的方式——兩不相幹，各自相安。

只是那樣的方式，如今已不适用。

讓她教雲雀恭彌意大利語，這不管是姨媽的安排，還是reborn的打算，都證明了一件事——已經加入了彭格列，即使只是作為“暗牌”，她也不可能與身為部長的雲雀恭彌永遠保持距離。

她必須學會面對。與雲雀恭彌的相處，不過是第一步，卻也是最基本的一步。

其實有點慶幸，因為之前一年多的做飯生涯，對方對她的态度還算不錯——相比全校七成挨過浮萍拐的無辜及有辜人士，至少自己和他相處一年從未被波及，還能将她被搶走的錢順手還來。

而這幾天的嘗試，大抵是成功的……偶爾順毛之類，貌似對方也挺受用？

“……随你。”

雲雀恭彌從桌邊站起，習慣性的打了個呵欠，從椅背上提起外罩的校服背心，單手套頭拉展：“晚上我回來吃，敢食言就咬死你。”

***

“叮咚——”

涼宮闕按響了門鈴。

“來了，請問是……”

門內傳出少年的聲音，打開門後看到門外的人，微怔後笑起來：“阿闕，你來了啊。”

涼宮闕在門前換鞋，想起對方開門時說的話：“啊咧？小正你的話好奇怪，不是約好了麽？”

入江正一有些不好意思，扶了下眼鏡：“那個啊……剛才有個小孩不知怎麽進了家裏，後來又來了個送包裹的人，所以不确定剛剛是不是你。”

“小孩？”涼宮闕跟着對方走入內室，轉頭便看到正跪坐兩側的兩人。

那是入江正一的姐姐和媽媽。

“阿姨好，姐姐好。”

她笑着鞠躬問候，同時看到兩人中間拆開的木箱，以及……木箱前面那個正在吃東西的孩子。

眼熟的大小，爆炸式的頭發，以及那标志性的角和奶牛裝……

于是抽了抽嘴角。

“藍波……你怎麽會在這裏？”

而且，居然沒有跟着一平？

“唔……”對方鼓着腮幫子轉過頭來，看到她的瞬間眼睛一亮：“呀，是巧克力女人！藍波大人要吃巧克力！”

預想成真，涼宮闕又抽了抽嘴角。

巧克力女人……沒錯，這是自從她教了一平巧克力的做法後，被這死小孩冠上的綽號。

果然……她還是比較喜歡懂事又是同鄉的一平……

“阿闕，你認識他嗎？”

入江茗香——即入江正一的姐姐——有些好奇的詢問。

“嗯，”涼宮闕點點頭，“他是我同學家的孩子。”

想起曾經聽奈奈提過的，她在藍波脖子周圍摸了摸，然後成功的拽出一張挂在脖子裏的标牌：“吶，這是他家的地址。”

入江媽媽湊過去，接過标牌看了看：“……沢田家？是親戚嗎？”

涼宮闕想了想：“算是吧……”說起來，所謂的‘家族成員’，到底該怎麽定義？

抱着瓶子晃悠的藍波忽然轉身：“哼，阿綱家因為reborn的存在，才會讓藍波大人到了這裏。”他露出一副鄙視的神情，“reborn啊，是個會轟的‘嘭’的家夥！”

入江一家呆滞。

半晌，入江茗香轉向涼宮闕：“那個……reborn是？”

涼宮闕嘆了口氣，她已經猜到藍波是怎麽跑到這裏的了，“那是沢田的家庭教師——嗯……和這孩子有點合不來，大概是被他诓到這附近，然後誤入你們家吧。”

入江媽媽了然的點頭：“原來是這樣，地址還蠻近的。”說着轉向一旁的入江正一：“快點去吧小正，把這孩子送回去，那邊肯定也很擔心小藍波呢。”

入江正一慌忙擺手拒絕：“但是我……說起來阿闕不是知道嗎，為什麽讓我去？”

“阿闕是我請來的客人，我和她有話要聊啊。”入江茗香毫不留情的抹殺了少年剛升起的希望，“夠了，快去。”

入江正一內牛：“這種時候總是要我去……”TT

***

從超市裏出來，涼宮闕看了下手表，三點五十七。

唔……時間倒是還早，做飯什麽的，完全不必擔心遲了。

走到青木街與并盛街分叉的路口，她想起上午入江正一發青的臉色，以及藍波那堪稱頑劣的性子，猶豫片刻後，還是拐上了通往并盛街的路。

過去看看好了……正好和奈奈打個招呼，順便問一下沢田綱吉前兩天的新換的便當盒是從哪買的。

再轉一個彎就是沢田家。她看着腳下的路，将袋子從左手換到右手，擡頭卻看到紅發少年扒在牆邊，一手拿着手機，不知在看什麽。

她走上前去，發現對方專注到完全沒發現自己的到來，索性伸手拍上那人肩頭：“小正，偷窺可不是好習慣啊。”

入江正一肩膀一僵，以僵硬之極的慢動作轉頭，看清來人的瞬間全身一松，随即膝蓋打顫，“噗通”一聲坐倒在地：“阿闕，你，你吓死我了……”

涼宮闕歪頭看他：“是你自己鬼鬼祟祟的……在看什麽？”

入江正一忽然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腿，滿眼淚花的擡頭：“阿阿阿阿闕，那棟房子裏的人好可怕！！！”

“哎？”涼宮闕僵了一瞬，然後一頭黑線的把對方從自己腿上扒下來：“小正，冷靜，冷靜……”她探頭過去，“怎麽了？”

入目，沢田綱吉站在大門前。靠左是拿着鞭子的迪諾，右邊的牆上站着黑衣黑帽的reborn，地下站着相對而立的藍波和一平。一平癡癡的望着前方手持浮萍拐的雲雀恭彌，腦門上的筒子炸彈排成兩行共八個。

“……”咽了一口口水，涼宮闕将手上新買的東西擱在箱子上，轉頭看向入江正一，換成正常人能聽懂的最快語速：“現在，放下你手裏的箱子，趕緊跟我跑！”

入江正一下意識跟上她，“可是……”

“如果你不想後悔的話！”

……

……

“這個箱子送到了那人家裏，現在把它還回來……就是這樣。”

她站在沢田家門前，向站在箱子上的嬰兒簡單解釋。

沢田綱吉癱倒在門前，面上紫氣未散。涼宮闕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那種顏色……總覺得看多了都會導致眼疾。＝＝

“那麽我走了，據說晚了會被咬死……”她向reborn揮手道別，提着東西離開。

“嘛，”reborn看着對方遠去的背景，伸手頂了頂帽檐，輕聲自語：“看來，和雲雀相處的不錯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