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下達了口谕後,皇帝也想起今個兒是除夕之夜,索性又添了一句:“再賞賜安府幾道菜。”
太監躬身退下傳話去了,相隔不遠的小太子一臉震驚的看着帝後二人,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皇帝還沉浸在又辦了一樁利國利民的大事兒上,獨獨安雪蓮注意到了太子的異樣,她笑着問:“岚兒可有話要說?”
太子剛準備開口,安雪蓮就直接截胡了他。
“岚兒你要明白,科舉是為國家為皇上選拔出最優秀的棟梁之才。你身為太子,縱使沒必要參加科舉,也不能一問三不知,但凡與選拔人才相關事宜,都該深入了解一番。”
安雪蓮反手指了指自己,微微嘆息一聲:“就好比你母後我,既不必親手下廚煲湯,也不用親自打理家事,可該知曉的事情,還是要做到心有萬千丘壑。”
太子到底年歲不大,哪怕這些年來一直被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教養,教導的也是一些學問相關的事情。
再者,他稚齡就被封為太子,身邊的一應人和事,都是精挑細選的,完全不明白這世上何為人心險惡。
聽了皇後這一席話,太子頓時面露愕然,直覺告訴他,仿佛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可說話之人是他母後,哪怕他打從心底裏看不起皇後,可瞧不起是一回事兒,他卻從未懷疑過母後對他那份沉甸甸的母愛。
——所以說,真不愧是親父子啊!
——同款自戀。
太子還處于恍惚之間,皇帝便開口猛誇皇後:“說得好!岚兒你要多聽你母後的話。你身為太子,是一國儲君,哪怕不必同寒門子弟競争,但你萬萬不可全然不理會。若是不懂選才之道,将來如何為國挑選棟梁之才?”
“是,父皇您說的是,兒子必不辜負父皇的期許!”
皇帝的話音剛落,太子便一改方才茫然猶豫的神情,斬釘截鐵的應了下來。
安雪蓮:……
呵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考慮到太子到底是親生的,再說安雪蓮短時間是肯定不打算生二胎的,太苦太累太不劃算,而且也沒辦法保證二胎就一定會比頭胎教育的好。與其花時間花精力從頭再來,還不如對現有的頭胎進行再教育。
孩子還是需要教育的,看在是親骨肉的份上,就稍微收着一點好了。
安雪蓮一面想着,一面就将目光落到了小太子面上。
太子微微一顫,總覺得有一道不是很善良的目光盯着他猛瞧,可擡頭看過去,對上的卻是母後的一雙眼睛。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母後?”
“岚兒快入席吧,今個兒是除夕之夜,便是想用功也不急于一時。放心,等來年你外祖父編撰出科舉用書後,母後一定讓你先一飽眼福。”
vip搶先看,你高興不?
太子的心頭湧起一種很是不詳的預感,可仔細思量了一番,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他是母後唯一的兒子,母後又已多年未承寵,更別提安家只是個清貴世家。他們除了鼎力支持自己外,還能有別的出路嗎?
不可能的,他們一定會傾盡全族之力幫襯自己的!
就是這麽自信!
“那兒子謝過母後了。”
眼見小太子露出了跟他爹同款自信滿滿的表情後,安雪蓮心滿意足的點頭微笑。孩子啊,你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五三的可怕之處,不過不要緊,将來總是會知道的。
這事兒就是除夕宮宴的一個小插曲,倒是皇帝的口谕,很快就随着傳旨太監離宮趕往了位于京城的安府。
一同前往的還是兩道已經冷冰冰的禦膳。
……
前朝是因外戚專權而覆滅的。
因此,本朝自開國皇帝元帝起,就格外注重避免外戚幹政上一事,說是嚴防死守皇後、太後娘家人也不為過。
若說元帝還是多以防守為主,那麽到了先帝時,則索性改了挑選太子妃娘家的标準,從股肱之臣改為了書香門第。身為殿閣大學士之嫡長孫女的安雪蓮,就這樣入了先帝的眼,成為了太子妃。
安家屬于書香門第,祖上出過不少翰林官,可自從安老太爺過世後,家中便沉寂了許多。
到如今,族中官職最高者,便是安雪蓮之父,時任翰林院侍讀學士,空有滿腹詩書,卻無用武之地,平日裏常以清茶古籍作伴,端的是一副富貴閑人的做派。
除安父外,其他安家人等,或是沉迷于學問之中無心仕途,或是出仕任一微末小官,完全游離在權利中心之外。
傳旨太監到達安府時,安家衆人已入席,正舉杯慶祝除夕之夜。
誰知,大管家忽的來報,有聖旨到。
口谕也是聖旨,一應接旨的準備還是少不了。等安府準備好一切後,安父誠惶誠恐的出來接旨,聽完後卻少不了好一陣茫然無措。
好在片刻後,安父便回過味兒來,感激涕零的領旨謝恩,高呼皇恩浩蕩,定不會辜負了皇上的厚愛和期許。
待接下賜的那兩道禦膳,安父幾乎跟踩在雲端上一般,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宴廳之中,所有安家人都在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安父用顫抖的聲音告訴家人這一重大喜訊。
“編書?這是好事兒啊!恭喜大哥,賀喜大哥!”
“娘娘果然還是惦記着家裏的!好好好!”
“為何偏偏是編書?左右都求了皇上了,怎麽不幹脆求個好差遣?”
不和諧的聲音真的是哪裏都不缺,安父原是滿心喜悅,乍聽這話,頓時拉下了臉子,怒喝道:“一派胡言!這簡直就是婦人之見!”
“著書立傳乃是讀書人最夢寐以求之事!皇上那是信任我,才将此重責交予我!況且聖旨上都說了,着我編著的書乃是科舉用書!這代表什麽?普天之下所有想入仕的讀書人都會看我所編著的書!”
任憑誰正在高興時,被人當頭一盆冷水潑下來,都會異常憤怒的。
盡管安父在朝堂上說不上話,但在安家,他是一家之主,極有話語權。
當下,便有家人相勸:“大哥莫氣,只是小孩子短視,待會兒我說他!”
開口的是安父的幼弟,在其他哥哥的催促下,他忙不疊的賠禮道歉。見狀,安父的心情倒是有所好轉,耐着性子解釋一二。
“我本就是翰林官,往日裏常常一杯清茶一本書的混日子,如今有了正經差事不好嗎?咱們家的前程原就不在本朝,而是……”
有些話不需要說得太清楚,橫豎聰明人都懂。
至于那些腦子不靈光的笨蛋明不明白也就無所謂了。
安父心下明白,他身為國丈,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手握重權的那一天了。可他苦讀數十年,一腔熱血無處揮灑,如今能得一樁編書立傳的差遣,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安家子嗣紛紛點頭明白,又将目光落到了皇上賜下的禦膳之上。
禦膳是賜給安府的,等于人人有份。可統共就兩道菜,只怕每個人一筷子都輪不上。若不盯緊一些,保不準回頭就只剩下個空盤子了。
孰料,安父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弟弟和子侄們。
他又朗聲道:“以往因着前途未明,我也不想太拘着你們。但從今時今日開始,你們無事便去埋首苦讀,認真鑽研學問,少在一些閑事上浪費光陰。”
“皇上命我編撰的乃是科舉用書,待初稿完成後,我定會用這些試題考校你們。”
安家子嗣們:…………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您還記得今個兒是大年夜嗎?!
這一刻,就算是禦膳它也不香了,安家所有男丁都蔫巴了。要知道,真正向學的人不多的,哪怕是一些愛好讀書的,那讀的也多半都是詩詞典故,而非科舉文章。
兩者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就好比安雪蓮上輩子的和平年代,多的是人喜歡看小說,但有人會喜歡看論文嗎?興許有,但肯定為數不多。
不過,安雪蓮還是想錯了。她以為她坑的主要還是像小太子這個年齡段的學生狗,但實則不然。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面對的主要人群是未成年人,但真正參加科舉的,而且還是能讓皇帝上心的那種,只能是會試。興許在多年以後,還會出跟鄉試相關的題庫,但顯然這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參加會試的,則至少也有二十歲了,三四十歲也很常見。至于那些少年天才,卻是極為難得的。
安雪蓮是安家長房嫡長女,這就意味着,從她往下,包括嫡出弟弟們、庶出弟弟們,以及隔房堂弟們……
一網打盡!
甚至她還坑了叔叔們。
這個時候,安雪蓮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她總歸會知道的。到時候,她肯定會對那些弟弟們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哈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除夕宮宴也已開始始,一衆後宮諸妃皆已入席。
帝後的座位是永遠不變的,畢竟先前哪怕皇後病重到無法起身入宴時,屬于皇後的位置也是特地空出來,而非讓別人入席。
皇帝極為在意禮法,縱然這個皇後并不得他心,那也是他的皇後。
安雪蓮知道皇帝的意思,聯想到原主不過是去年除夕之夜未曾參加宮宴,便有小道消息說,皇後已命不久矣。哪怕今秋又傳出皇後病愈的消息,可終究見過她的人不多,信的人更少。便是今個兒白日裏來叩拜的宗婦、命婦們,看到的也是被擺在高座上的她。
所以,宮宴于她而言,更像是官宣自己已回歸。
哼!
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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