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補)

第三章

新政府開宴會。

明誠和明樓的名帖卻不見了,幸虧在門口遇見梁仲春。

這只老狐貍哪能放過這種和新長官拉關系的機會,把守門的小兵數落了一頓。

剛一進門,明樓就被幾個新政府官員絆住了,觥籌交錯,滴水不露。

明誠帶着事先挑好的禮物,去等汪曼春。

汪曼春喜歡珍珠。雖然,她的人性和當初大相徑庭,但是她對珍珠的喜歡卻一直沒變。明樓一直說她像一顆珍珠一樣,潔白無瑕。

珍珠項鏈,正中了她委屈的心。畢竟時隔多年了,師哥還記得她最喜歡的東西,這難道不足以滿足她的女兒心嗎。

可是,她竟然對大姐出言不遜。

後來某天的下午,明誠想起來的時候反而沒有生氣,而是偷偷笑了笑:如果,明樓沒有及時出現,就明誠和汪曼春的話鋒,到最後一定會打起來。

明誠剛剛帶上門就看見抱着玩具熊的明月。

他的心都要跳到喉嚨口了。幾步走過去,拉住正在四處張望的明月。離家的時候,他明明問過阿香,要明月照顧好明月的。

穿着碎花小襖的明月,看見了明誠,就好像看見了救星:“叔叔。”

明誠将她抱進了一個空置的房間,半蹲和她齊平:“你怎麽來了,阿香呢?”

言語裏的嚴厲讓明月有點委屈,她從懷裏掏出兩張張皺巴巴的請柬。

明誠一眼看出這就是今天早上怎麽也找不到的請柬。

“哎呀!”明誠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怎麽就忘了這丫頭在妙手至一方面可是得到了阿香的真傳啊。

明月拉住他的手:“叔叔會疼的。”

明誠一臉讓我先死一死的表情。

明月又想到了什麽:“叔叔,明樓是大伯的名字嗎?我還沒見過大伯呢!”

那是,當明鏡、阿香和他都是吃素的啊。不過,每一次合理地都避開明樓,也是不容易的。

不管是明鏡還是他都不想明樓和明月有什麽接觸,畢竟明樓太……呃……精明了。

給一根毛能牽出一頭大象來。

明誠算是發現了,只要和這個小丫頭沾上邊的事他就會便徹徹底底的笨蛋。

明樓已經和汪曼春獨處了半個小時了,如果沒有正當理由,他總不能貿然沖進去說:“先生,時間到了,開始下一步吧。”

想到這裏,他看着坐在沙發上晃着兩條腿的明月:“我帶你去找大伯好不好。”

“好。”明月直接撲過去抱住明誠的脖子。

明誠覺得這種熱情簡直就是明臺的十次方。

拐角的地方,明誠下明月:“你去敲那間房間的門,敲完就跑知道嗎?”

這間房是他先踩點好,确保沒有任何掩藏物品。汪曼春一襲露紗白裙,修身束腰,最多可能是匕首短刃之類。明樓會帶一把槍,但是大哥的手一向很穩。

“好。”明月點點頭,離開了他的懷抱,歡快地跑過去。

明誠看着明月的背影,突然間有一種被雷劈了的感覺,他倒吸了一口氣,在那一瞬間想要去拉住明月,可是有人打斷了他。

一個驚慌失措的女人拍了拍了明誠的後背。

“有沒有看見一個小男孩?”女人抓住他的雙肩,眼睛裏滿是淚水,“就這麽高,這麽高的小男孩。”

明誠心系明樓何明月所以智商再次下跌随手指了一下:“往那邊走了。”

就算智商下跌,他的本能還是要保護那些無辜的人,他指了一條回轉會場的路。

女人謝了一聲,趕緊朝着他指着的方向小跑過去。

“砰。”一聲響聲。在那間房前。明誠猶如驚鹿,趕緊跑過去。

撞開了門,面對明樓的槍口,明誠打了一個冷戰。

同時,明誠才發現身邊站着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冬菇一樣頭發,手裏拿着一個破損了的氣球,呆呆地看着膠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明樓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淩厲。

打了一個暗號,明誠趕緊關門,拉着小男孩離開了,不用問了,這一定是那個女人找的孩子。只是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按理說這裏的路并不複雜。

明月去哪裏了?明誠看着兩遍都空蕩蕩的走廊,試探着問小男孩:“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你的爸爸媽媽呢?”

“小姐姐說看見我爸媽進了這間房。”小男孩看着手裏的氣球殘骸,“氣球都破了。”

明誠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口奶糖,是明月今天早上來和他分享的,小男孩搖搖頭沒有接:“爸爸說,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

當明誠看到坐在吧臺上雙手捧着杯子,喝着果汁的明月的時候,明誠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很想把明臺打一頓。這小丫頭的性格都被明臺帶歪了。

(第一次殺人的明臺發起了高燒,王天風得到消息後很郁悶,為什麽明家人第一次殺人之後都會發高燒,找個好的醫生,別燒成傻子。)

在國外的幾年,明鏡每次寫信給他都是一大沓,都是關于明月的成長趣事。大姐的文筆不像她的現在的性格那樣強勢,反而風趣幽默,一件小事都會寫得妙趣橫生。漸漸,他覺得自己對明月的感情越來越深,雖然還是逃避着自己的身份和責任,但是可以無障礙的用叔叔的身份來給予明月親緣愛。

明月看見他抱着小男孩,梁處長的獨子,梁苗苗,心裏老大的不開心。

明誠看着她,放低了聲音,還有些顫抖:“該回家了。”

看着小小的腦袋,明誠想到了那個槍口,如果這個槍口裏真的射出來子彈,他該怎麽做。他覺得自己的手心裏有汗,他怎麽可以讓一個孩子去做這樣的事。

他對明月到底是愛是厭。

還是說,戲演多了,連自己的心都騙過了嗎?

明月斜眼看了明誠一眼,頭一偏:“哼。”

明誠問服務生:“我可以打個電話嗎?”修長的手指播着號盤,明誠用手指了指明月:“幫我接明公館,阿香,你過來一趟,把明月帶回去!”

明月跟明臺慣了:“叔叔,我錯了。”可憐無辜的眼睛裏全是可憐與無辜。

那雙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眼睛,明誠依舊要表示自己的不高興:“錯了就回家,早點睡覺。”

他不能認錯,至少在這裏他不能。

明月打了一個小小的噴嚏,鼻涕泡泡挂到了嘴邊。明誠手巾抽出來給明月細心擦幹淨:“明月啊,以後關着的門不要随便敲。”

“我沒有啊。明臺說,關着的門裏有老妖婆,專吃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明月搖晃着小腦袋,“小豆丁是男孩子,老妖婆嫌醜,不會吃的……”

“好了,”明誠趕緊打斷,這明臺都跟孩子講什麽了,“等香阿姨來了你就回去吧。”

看着阿香把可憐兮兮的明月抱上車,明誠轉身回到了吧臺邊,按照計劃,等一下大哥會和汪曼春在這裏談一會話。吧臺裏的侍應生遞給他一杯香槟。

“阿誠,你應該去請南田科長跳個舞。”

“知遇之恩。”

“叫你去跳舞又不是去跳樓。”

“去!”

這是他這場酒會記得最深的四句話,比汪曼春要殺死大姐的言論更加深刻。

這個誤會是他們自己創造的,那種冷嘲熱諷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有個誤會明樓不知情,而他有無法言說,那該是怎麽樣的感覺。

希望不要有這種感覺,不要有或者制造誤會。

明誠知道南田對他的興趣叫征服。

第一次見到南田是在南京,明樓帶他回去辦事,時間大概在四五年前,在那場大屠殺之前,紮着兩個麻花辮的南田随家人到南京學習。

學得是什麽。明誠是後來才知道的。人體解剖。

那次,明誠從辦事點的沙發上醒過來的時候,上衣襯衫打開,南田正拿着一把手術刀對準他的腹部那道淺色的疤痕比劃。

從此,他避免和南田單獨接觸。

半個多月之後,他們離開了南京。

“叔叔。”端着一杯牛奶的明月喚回了他的思緒。

純白的牛奶倒得有點滿,随着明月一步一晃悠,溢得明月滿手都是。

明誠接過來放在桌子上,用手帕幫明月擦了擦燙紅的的手指和手背:“喝了牛奶早點去睡吧。”

明月把牛奶推到他面前:“叔叔,這是給你的。”

明誠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怔怔地看着面前笑得有點心虛的小丫頭,這表情他太熟悉了,跟明臺,跟十七八歲時的明樓,如出一轍。

明月坐到了他的身邊:“我錯了。”撒嬌地搖着他的衣袖,“不要生氣好不好。”

明月一直沒睡,躲在二樓的走廊裏,看到明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以為是因為她的關系,叔叔還在生氣。

明誠笑了:“小月,知道錯了就好了。叔叔不生氣,去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他的笑容是幹淨的,富有傳染力。

明月睡在大姐的房間裏,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給了明誠一個今天新學的飛吻。

明誠的房間在一樓,因為這樣很方便。二樓原本騰出了一個房間的,他不住,現在又被各種雜物堆滿了。好像還有一輛明臺的小自行車吧,改天翻翻看吧。

明樓早早睡了,阿香在廚房裏。大廳裏只有他和咔噠咔噠的擺鐘聲。

安靜是所有思緒的催化劑,思緒是一些有的沒的無聊東西。

越想越冷,越想越累,眨眨眼睛,收收眼淚。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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