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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秋聽得怔了怔,淩宋兒臉上的失神也一閃而過。

完顏修撂下話,轉身便氣洶洶又出了去。看來這陣子氣受的不少…

“這下可怎麽辦?!”院子門一關上,芷秋着急了。“這時日怕是沒得拖延了,還有兩日,公主真要嫁給那完顏修?”

淩宋兒尋着最後幾絲兒水煙葉子,纖指拈着,往煙槍裏塞了塞。

外頭還有金兵把手,她故意放聲長嘆了口氣,“嫁給金國人,是叛國的罪…”

“我也不用茍活了…”

“公主你說什麽呢?!可別吓我。”芷秋捂起她的手來。

淩宋兒也反手拽住了芷秋,“主仆一場,可苦了你了。”

“倒是父皇也不會怪到你頭上。若真有不測,你求着保命,等他日蒙古破城,将我的白玉煙槍帶回去給父皇,讓他想想母後的好,善待弟妹。”

“公主…我們還是想想辦法吧!”芷秋指了指外頭,小聲道,“我們逃命也行!”

“可惜可卡先生和蒙哥兒還在地牢裏,不然也能幫着出出主意…”

“呸…不該提那蒙哥兒…他若是管點兒用,那日也不會被捉來這兒。”

“來都來了,就別怨了。都是氣運。”就着最後最後的幾根煙絲燒盡,淩宋兒才将芷秋拉過來,貼近她耳邊說着話。

“可若是蒙古大軍這兩日就破城,便是另一個說法了!”

芷秋聽明了,睜着眼望着自家主兒,細聲問道:“公主可是算到了什麽?”

淩宋兒卻搖了搖頭:“人的氣運都寫在臉上,今日完顏修那般模樣,看來是快到頭了…”

&&

傍晚用了晚膳,本打算睡下了。看守別院的侍衛長何久卻在敲了敲屋門,“公主,将軍讓我們請你去偏堂,将軍請了城裏最好的裁縫和布行商,專為您量體做嫁衣。”

一行人挑着燈籠走着夜路,穿過荷池,來了将軍府的偏堂。卻沒見完顏修的人。

“你們将軍呢?”芷秋問着何久,“喊着我們公主來,他人卻不在。也太沒有誠意了!”

何久面無表情,答着話。“将軍還在城樓鎮守,囑咐過的,嫁衣全由公主自己選。裁縫會給公主量好身,趕制嫁衣。”

淩宋兒接了話去,“你家将軍不來也好,我還自在些。”

淩宋兒随意挑了個布料,趁着讓裁縫量身的時候,随了把剪子進袖口裏防身。雖說大蒙破城在即,可那完顏修真要敢亂來,淩宋兒就敢給他一剪子咔嚓了。

何久等淩宋兒這邊的活計辦完了,便又送着一行人又從偏殿出來。

&&

荷池的亭臺裏,翠姐兒帶着另幾個完顏修的妾室,正圍着圓桌吃散夥酒。

“那完顏修是條狗命的!我們那般對他,他竟然這麽趕我們走!”

“就是,白瞎了這整整兩年的恩情!”

“人家可是公主,我們都是他這幾年戰亂撿回來的,哪兒比得上她的出身?!”

翠姐兒喝了三大杯酒,淚水都泡出來了,“枉我平日裏對他好,本還想着他能真心對我的…”

一旁的小姐妹芊芊忙安慰着兩句,“翠姐兒你可別哭…将軍那天當着她的面兒羞辱你,可真确是沒良心的!”

“我也是替翠姐兒不值了,你可是頭一個進府的,感情将軍就快被打動了,還以為翠姐兒要當我們正姐姐了,誰知道,半路殺出個什麽公主……這下可好,姐妹們明日一早,便都得各奔東西了!”

翠姐兒一聲哭腔,驚天駭地的。芊芊拍了拍她後背,給其餘二人使着眼色,“翠姐兒你說,若是那公主今兒夜裏斷了性命,将軍可還會趕我們走麽?!”

翠姐兒聲響忽的一頓,“你說什麽!”

芊芊将方才的話再說了一遍。

翠姐兒沒讀過什麽書,被這麽一說,滿臉茅塞頓開的模樣,“讓她死了,明兒可就不用走了!”

淩宋兒一行正行至荷池,望着那邊四姐妹在敘情,頓了頓腳步。芷秋心領神會,問了問前面領路的何久,“我家公主不想打擾四位夫人,可有別的路回去別院?”

何久回身抱拳對着淩宋兒搖了搖頭,“公主,沒有別的路了。只能從這兒過。”

“那…走吧…”淩宋兒也只能硬着頭皮會一會。

翠姐兒還在琢磨着什麽法子能害得死人,便被姐妹們一把往旁邊拉了拉,“翠姐兒,來了!”

翠姐兒擡眼這才看到,對面淩宋兒被侍衛長何久護着,正往亭臺走過來。

淩宋兒那日為了拖延時日,才定要完顏修将妾室們都趕走,說來她該是理虧才對。可本着木南國的面子,也不能輸了氣勢。她們要真不起身行禮,那她便當做沒見到,走過去了這亭臺,今日一別永不再見。

誰知完顏修這群小妾們還是知道禮數的,見她來了,紛紛起身行了禮,還拉着一旁的翠姐兒。

淩宋兒點了點頭,當是回了禮,“打擾幾位夫人了…”她沒想過以完顏夫人自稱,在這裏便也不存在什麽姐妹。

原以為這麽就算了,帶着芷秋跟着何久往別院去,走出亭臺幾步,腰上卻被什麽狠狠一撞,腳步一個踉跄,身子便落入池子裏。

荷池的冷泥水滾進嘴裏,喝了三大口,淩宋兒方才掙着浮出來水面,眼前恍恍惚惚岸上幾個人的影子,芷秋正着急着,何久已經要下來救人。一旁的翠兒姐,臉上一副陰陰冷冷的笑…

“公主!”芷秋的聲音有些遠,淩宋兒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不知是怎的,才被人拖上了岸邊,芷秋拉着她的手,有人将她扛着,送回了別院。

再醒來的時候,屋子裏點起了炭火。

夜深了,完顏修卻守在床邊。看到這大胡渣子,淩宋兒莫名惱火,咳嗽兩聲翻了個身朝着床裏,喊着芷秋,“請将軍出去!”

芷秋早就想趕人,等淩宋兒醒了下了令,這才有了話頭。“将軍,到底是你那些小妾害的人,公主早讓你趕人走,你猶豫不決的。這下好,出了事兒。”

“再說了,公主和您還未完婚呢,您且請出去吧。”

“這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她病了,我守着。怎的不行了?”完顏修正擡手,一個巴掌将将要落在芷秋臉上。

淩宋兒翻身回來,半撐起來身子做擋,“我的丫鬟,還沒人動過!”

她越是倔強,完顏修便越是覺得被忤逆。

大蒙兵臨城下,家中四處起火,早已磨掉他最後的耐心,“你的丫鬟,沒人動過?”完顏修咧着嘴角笑了笑,“那我今日就動動看!”說罷一把擰着芷秋的手腕兒從淩宋兒身後拉了出來,人被他甩到地板上,又拍掌叫了何久進來。

“這臭丫鬟牙尖嘴利,老子忍她忍得久了!”

何久望着地上的人,雖是有過幾分交情,主子當前,卻是不能救的。“芷秋怕也是護主心切,将軍切勿動氣。”

“你特麽又是幫着誰說話?”完顏差些修失了理智,睜圓了眼望着何久。

何久忙低下頭去,“何久不敢…”

“老子今天不管了,兩日後便完婚,這丫頭留着無用。關去地牢,待老子成了親,再用她這三個随從的血,祭守我定北城戰死的弟兄!”

淩宋兒聽得這話,捂着胸口咳得有些喘急。

方才從水裏上來,身子還是涼的,額頭也好似在發着燙…芷秋若要這麽走了,她怕是得一個人對着這完顏修…

她忙摸了摸方才随來的剪子…還好,還在袖口袋子裏…

何久無法,壓着地上的芷秋站了起來,便将人往外帶。芷秋望着淩宋兒不放心,連連喊:“公主,你自己要保重!”

“完顏修,公主她被你那幾個妾室害得受了寒涼,你不罰那幾個婆娘就算了,還不給公主請個大夫嗎?!”

“你這般也好意思做人夫婿?”

芷秋話聲越來越遠。

直到了門外,被何久一把捂着嘴,小聲提點,“可別當着将軍火頭上灑油…如今你可自身難保…”

等人走遠了,完顏修一掌捏起來淩宋兒的下巴,望着她幾分虛弱,卻又有些不忍…

“你那丫鬟說得對。我給你請大夫,你特麽得給我乖乖的,直到我們後日大婚!”

&&

将軍府地牢陰濕,可卡被關着幾日,年少腳踝的舊傷已然有些發作。

一旁蒙哥兒卻坐着不動如山,這幾日來,這人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可卡倒也佩服。一路走馬,這人脾性便是如此,面上總是溫溫和和,卻讓人不禁生畏。

後頭牢籠的粗鐵鏈又響了起來,該是那惡漢又起了身。

剛進來那日,便聽對面牢籠裏的人說,那惡漢咬死了好幾個侍衛。咬着脖子喝人血,倒是不吃人肉…

這幾日,那惡漢每日都要在牢房裏,散百個來回,拖着那粗鐵鏈響,叫人難以平靜。看守侍衛卻都不敢作聲,也少有人敢靠近。飯菜都是用鐵叉送了進去,又用鐵叉将空盤叉了回來……

牢籠大門一聲響。聽得又有人進來,犯人們全都起身趴在鐵欄上,往外頭張望。

見着進來的是個清秀的姑娘,大男人們發出油膩的笑聲,多有污言穢語,可卡只得在心裏頭感嘆,可越看那姑娘怎的越是眼熟?

“芷秋?你怎的也落進來了?”

“那公主怎麽樣了?”

聽得公主二字,方才還閉目養神的蒙哥兒睜了眼。掃了一眼被送進來的芷秋,繼續合上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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