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道道君
彼時,已然謝了頂的命格正坐在雲頭咬筆頭。服侍的阿童受不來命格案下的炭火燒,這便脫了鞋襪在一旁端茶遞水。
命格已經被熏出眼淚,與趕不出稿來相比,阿童的臭腳才最要人命,命格忙将阿童脫下的鞋襪壘得平平整整地遞了出去,捏着大袖一角擦了擦了眼角的淚:“控制點吧,害死了我,你是想篡權?”
阿童罵罵咧咧地穿回了襪子,複又瞧了眼大君的案牍:“大君是寫不出那個甘山開山山君的命數?”
命格:“甘山開山君手上人命忒也多,她這不得好死的命數本已寫出,卻是道道君看了直搖頭。他老人家在高處挂懸多年,下塵歷一番人事,倒處處叫我仁慈了!上面一張嘴,下面跑斷腿,道道君他老人家忒特娘的不上路子!”
阿童:“有的人挨了針,就要拉着旁人一起疼,有的人挨了針,就怕旁人也要疼,可見道道君下塵時是被毒蜂蜇了心頭肉,如今心上又腫又疼,這才兔死狐悲起來,要替甘山開山君讨個饒。可,可大君當初又是如何給道道君寫的命?”
阿童伸手在命格的案上抽出一張卷雲。卷雲中融有能留下筆記的水漬,往常水漬滿了卷雲,阿童就得給卷雲沖洗,人間便要跟着下雨。阿童将手裏的這篇卷雲細細鋪陳翻看起來:
道道君在人間時名喚魏侃,是為南梁帝蕭衍麾下名将。往上數五輩的祖宗都是因情癡而死,到了魏侃這裏,他自警醒地不願再走祖宗們的老路,這便一路纨绔私情,只将滿腔的心思都抛在了建功立業上。可魏氏輩出癡情種的命數終究還是被當個傳家寶似的傳到了魏侃這處,他還是癡心上了個小尼姑。魏侃之母乃蕭衍親姑,因懼怕獨子與夫家的其他男人一般,便将小尼姑投了湖。後,小尼姑雖是肺大僥幸沒死,可到底還是叫魏侃心有餘悸了,為保小尼姑活命,魏侃自然得做些叫人傷心頭疼的混賬事,好叫心上人絕望。一番下馬看花地認真落實了自己的狼心狗肺,小尼姑死了心,他自然得償所願地重新活成了個孤家寡人,卻把自己也給郁郁死了。
可見命數的腰板實在硬,你是拿手捂,還是拿斧砍,它都難以變動分毫。
魏侃死後,還俗的小尼姑又丢了肚裏的娃娃,一個嘔心抽腸便鑽了魏侃的墳頭,躺在棺材裏跟魏侃爛了筋肉的白骨躺了幾夜,若不是聽到墳外突然有個男嬰的啼哭聲,她是預備将自己一同悶死在魏侃的墳裏的。
道道大君,獨與天地相往來,真身怕是塊算盤,手中賬面門清也到底有了虧心想償還的時候。你且見那被道道君一路看護長大的魏浮屠,也是做盡善事,開了天眼後,才瞧清自己的尼姑阿娘,嫁的是具活人白骨!
文筆反應心性品德,阿童讀完道道君的命格,就不能不拿斜眼去瞅命格大君,惶恐驚覺大君怕是一個人過日子過久了,終于将自己過成了個見不得旁人成雙成對的心理變态!
命格:“你這麽瞧着我做什麽?”
阿童說謊面上從不虧心:“瞧你好看。”
命格被噎得鼻頭冒汗,複又捏回手裏的筆,準備低頭再續吉胡嘉嘉的命數文章。卻難想,阿童遞來的一碗茶竟被他一頭全撞灑在了吉胡嘉嘉的命數裏,卷雲糊成了個面團。
眼觀鼻鼻觀心,見阿童着慌,命格哪裏舍得,忙又丢了筆,寬慰地牽起了阿童的手:“反正懶得動手重續,什麽命都叫看她自己造化吧。阿童,同我去擦星星!”
飛光頭頂的星星較方才更亮了。
Advertisement
飛光:“後來呢?”
吉胡嘉嘉:“老道還不算太壞,給了我妙藥,小浮屠果然立時眼腦活絡起來,若不是奶娃娃還在啃手拿不起紙筆,怕是不日就能給我考個狀元回來了!”
飛光聞言,心裏的不安落了實地,天上掉的餡餅會砸死人的,道道君什麽時候變成田螺姑娘,怎麽會無償無還地就叫吉胡嘉嘉得償所願?
他只能揪住眼前的吉胡嘉嘉,無望得像只正在冬眠卻被人突然叫醒,如今只能等着被凍死的熊瞎子:“嘉嘉,你拿什麽跟道道君換的這個法子?”
吉胡嘉嘉輕描淡寫:“我能拿什麽跟道道君換?你傻老道都不傻!他說日前在人世歷劫時,化成了個油得能炒菜的纨绔,偏這纨绔還相中了一個尼姑庵裏的姑子,這便天天月下敲人僧門。等到終于得逞了,半夜裏在佛像前把事兒給辦了,姑子還俗還懷上種了,纨绔卻轉臉就膩了。那還俗的姑子,嗯……那小娘子性情倒好,也沒不依不饒。可就是沒能順當地生下孩子。道道君還神後沒想到會被命格這麽放水,自己的情劫竟然只是做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就算過了,可對那小娘子,他到底還是良心不安,難得難得!于是央我把小浮屠交給小娘子養育,勉強做個補償。我那時自身難保,又親見小娘子怪純良,也就放了心把小浮屠托付給了她,自己也落了個輕松,這才回了青岔山……”
飛光:“就這麽輕易?”
吉胡嘉嘉:“大師,命裏的東西,是‘輕易’還是‘艱難’,可奈何?”
一瓶雄黃酒只能叫人醉到後半夜,如今已經更深,露水澆得吉胡嘉嘉的鬓角發都黏在了臉頰上,她故意拿臉去蹭飛光胸前的僧袍,明明沒有任何艱難險阻,她卻蹭得歪歪扭扭,哼哼唧唧。
蹭了半饷,她臉上的露水被黏在了飛光的僧袍上,自己則被黏在了飛光的胸膛上,那裏從僧袍裏一陣一陣鑽出的是玉蘭的香氣,似她頭上戴的,是他身上一直有的。
她早醒了的酒意又酥醉了下去,這便輕輕拿牙尖銜住了飛光胸前的僧袍,下巴貼着飛光的胸膛,一雙毀人又多情的狼眼再去勾引飛光低頭來看自己。見飛光喉頭抖得不敢睜眼看她,她嘻嘻笑了出來,又轉而攀起了半個身子拿嘴去夠飛光的耳。可眼看就要咬到飛光的耳朵,她卻又停住了攻城略地,故意在他耳邊呢喃起來:“大師可知我為什麽回青岔山?”
飛光鬥膽睜開了眼:“為什麽?”
吉胡嘉嘉:“你~”
眼見着吉胡嘉嘉又要親上自己,飛光忙騰出拿佛珠的那只手輕輕蓋在了吉胡嘉嘉的眼睛上。
飛光如此動作,叫吉胡嘉嘉就要發作,飛光只好在她耳邊噓了一聲,幫她安撫。
飛光嘆了口氣:“嘉嘉,有些話、有些事,不能有兩次,有兩次,小僧就信了……你怕是早就知道小僧對你的心思,你大可仗着小僧的這點心思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那也沒什麽大不了,世上那麽多人,只有你做了小僧的心上人,這是小僧的修行和造化……只是不要太傷小僧的心,心裏的疼,不能揉一揉就好。讓小僧好好地、長久地對你好。”
飛光看似油膩柔順,實則頗有些自己的章法。喜歡她到至高點,卻還是知道“自惜”二字。他也曉得無論是背道而馳,還是并肩作戰,只有自惜、自愛的兩個人,才适宜在制高點上相見。
許是被将醒的夜沖昏了腦袋,許是有些醉糊塗了,許是當下節氣本該狼兒發情,吉胡嘉嘉原本想就着飛光雙手捧出的火将裹在自己心頭的蜘蛛絲燒個幹淨,他一個經都念不好的小和尚,除了色相漂亮一點點也沒什麽可值得旁人惦念的了。
可迷迷糊糊的,她被飛光蒙着眼、念着經,哄睡着了。
飛光在屋外打坐守了吉胡嘉嘉一夜,這是他這輩子頭一次打這麽成功的坐。
頭頂的月蒼老得已然模糊,一會兒就得徹底沒落,只等明夜再老一次了。飛光不願去看它,倒不是那些當時已惘然的傷春悲秋心思,只是他總是一瞧月亮就心裏難過。生來如此,命裏帶來。
手裏的佛珠菩提子被他撚得比仲夏的星星亮,手裏的星星一亮,就是他慌張了,吉胡嘉嘉方才随口說的“自身難保”,叫他記在了心裏。
這個“難”字,除了蕭衍還有誰能輕易蓋上吉胡嘉嘉的身?還能叫她逃回青岔山不去多計較?她明明是個仇都不報,還怎麽報恩的人。
晨間的熹微抓住了竹廟裏的第一層誦經音,再一擡手便吹進了吉胡嘉嘉的耳朵裏。她才醒,一手撐着個腮幫子,一手拉開了障子,醒神的風卷着飛光的身影印上吉胡嘉嘉的眼。
吉胡嘉嘉:“大師去哪兒,趕着投胎?”
飛光一面往外奔,一面老媽子似的繼續唠叨:“差不多,差不多,咱們這兒有人被山上蹿下來的雪豹咬斷了脖子,小僧要去給念念經。捏了青團溫在竈上,你起來吃些,卻不能貪多!鹽粉放在井邊,你漱口!障子門不高,出來時矮些身子,你莫要磕到頭!”
出門超度的飛光搞得自己像是要出門打仗,身上挂得滿是法事的叮叮當當,心裏挂得滿是還未出門就起了的雲樹之思。已踩到大門口的腳頓了一頓,回頭又瞧了一眼吉胡嘉嘉,才帶着自己的身子飛奔了出去。
吉胡嘉嘉撐了個腰,人還未全醒,一掀被子就出障子門,也果然忘了彎彎腰,瞧着就要一腦袋磕上門梁,好在一雙外人的手替她擋了擋。
飛光立在門外的光裏,水白的模樣經他身後的光一照,像極個标致的男身菩薩,叫人忍不住想去抓菩薩周身的佛光。
吉胡嘉嘉:“怎麽回來了?”
飛光:“怕你心裏沒底,折回來告訴你,小僧這是去石藥郎家。中午就能回來。有什麽不妥的,就去藥郎家找小僧,小僧在呢。”
吉胡嘉嘉:“……”
飛光:“聽到了沒?”
吉胡嘉嘉:“聽到了。”
飛光:“聽明白了?”
吉胡嘉嘉:“你在呢。”
飛光:“小僧盼着日後你但凡有什麽傷心難過、消沉低迷、人財兩空的時候,小僧都能在你身邊,那真是阿彌陀佛了!”
吉胡嘉嘉:“那大師跟個掃把星有什麽區別?”
飛光:“……”
他憤憤地擡腳奔了出去。這次該交代的都已然交待完,果真就沒再回來。
吉胡嘉嘉踩着屐子去了院裏,院裏架着根竹梁是飛光用來熏他和吉胡嘉嘉的袍子時挂的。似乎是被吉胡嘉嘉的袍子染上的,如今飛光的袍子上也沾上了玉蘭香。
像是野狼圈了地,二人是一樣的味道,這叫二人不能不徹底地心安。吉胡嘉嘉又嗅了一口飛光僧袍的領口,心裏一陣又燥又癢,實在不敢再讓自己閑着了。
青岔山高聳入雲颠又多亂石,那只咬死了石藥郎的雪豹是随着亂石下山的。吉胡嘉嘉小心又小心地繞開落亂石的地方,尋了處安全的竹林準備割些竹筍回去。
也不知為的什麽,她竟開始自覺自發地周到看顧起自己了。想了半天的緣由,原來是怕被飛光和尚念經。
眼看太陽已經中天高挂,想着飛光說過中午就回來,吉胡嘉嘉将手裏新割的兩棵竹筍丢進了身後的竹簍,這便準備回去,卻意外撞上了蕭衍一行。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