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光

就在林止流暢地在撥號鍵盤上輸完付遲的電話號碼，猶豫着要不要按撥出的時候，付遲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林止有些驚喜，又有點害怕，接起電話，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下樓。”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讓林止汗毛都立了起來。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付遲這麽冷漠的聲音。

他好像生氣了……

“好。”

林止抿了抿唇，抓過桌上的門禁卡，來不及披件外套，就匆匆跑下樓。

一出樓，就看見雙手插在褲兜裏的付遲，筆挺着身子站在那，神色莫辨。

此時宿舍樓下的人有些多，歡笑嬉鬧聲不絕于耳，卻在林止看見他的那一刻，全部都息聲。

至少，她的世界一片寂靜，寂靜到讓她覺得不适。

付遲好像從來都是人群中的發光體，不管周圍有多少人，只要一眼就能看見他。

自從他發帖官宣了以後，後宮團們稍微收斂了一些心中的非分之想，對于付遲出現在女寝樓下，以及付遲和林止的同框出現，最多也只是多看幾眼，不會像以前一樣一直杵在旁邊了。

見林止來了，付遲沉默地拉着她的手腕，往寝室樓後面走去。

那邊很清靜，幾乎沒有人會去。

他的腳步有點大，走得又急，林止小跑着，才堪堪跟上，看着他憋火的背影，眼眶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泛酸。

走到一顆柳樹旁，他才終于放開她，站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問道：“林止，你到底在別扭什麽？”

他的聲音極冷，不是她熟悉的溫和的樣子。

付遲有一米八六的個子，林止只有一米六出頭，平時不覺得有什麽，但此刻，她卻覺得，付遲看她的眼神，多少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可他對她居高臨下，好像半點錯都沒有。

她的确哪哪都不如他。

想到這，一直住在她心裏的小惡魔又生龍活虎起來，拿着它充盈着邪惡之氣的三叉戟，朝她心口用力地插去。

林止張口，嗓子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鼻頭酸酸的感覺又湧上來，眼淚一下子盈滿了眼眶。

她深呼吸，試圖把眼淚憋回去。

付遲生平最煩女人哭。

小時候，總有小姑娘在他面前，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個不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狼狽得像奪食失敗又受了傷的小獸。

剛開始幾次，他還有些憐憫之心，次數多了，就真的煩了。

眼淚有什麽用？

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自懂事起，就沒哭過幾次。

可是，付遲今天才發現，自己雖然煩女人哭，卻偏偏見不得別人這幅，明明下一秒就能哭出一條小溪、這一秒卻硬生生憋着的模樣。

她似乎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微微仰着面，咬住下唇用力做着深呼吸，鼻頭和眼眶都染上一層粉紅，淚水打着轉，一圈又一圈滾着。

最後，極其輕悄悄地落下一顆。

好像不管怎麽樣都是他錯了。

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該讓她哭的。

付遲無奈地嘆了口氣，向前一步，長臂一伸，把她整個人都攬進懷裏。

熟悉的懷抱中好聞的氣味将自己包圍，林止本就忍不住，現在更加像決堤一般，啪嗒啪嗒地落淚，一下子把他胸前的衣衫都浸濕了一片。

付遲稍微退開了一些，一只手捧起她的臉，另一只手幫她擦去眼淚。

發現自己又想錯了。

他哪是見不得別人強忍眼淚的樣子。

只要這個人是林止，委屈難過的樣子，他是怎樣都見不得。

付遲再次嘆了口氣。

“不哭了，嗯？”

林止擡手去抹眼淚，左手無名指和小指上的水泡不小心蹭到了他夾克衫口袋上的金屬拉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剛收住的眼淚又掉了幾顆下來。

付遲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拉過她的手來仔細查看，發現那兩個白白的水泡時皺了皺眉。

“燙着了？”

林止搖搖頭，道：“沒有，練琴的時候弄得。”

練琴？

付遲之前可沒聽說過她的課餘生活中還有練琴這一項。

所以，這段時間她沒理自己，就是在練琴？

“為什麽練琴？”

林止不知道怎麽回答。

付遲耐心地等着。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才緩緩開口。

“付遲……你考試的那天晚上回去，我想了好多。”

“我發現你好優秀，你的追求者也好優秀，可是我跟優秀這個詞，好像一點也沾不上邊。我總是拿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擾你，你本來就忙，還得應付我……我好像除了添亂以外，什麽都不會。”

“我覺得有一點沮喪，可是又不想就這樣把你拱手讓人，所以我想我是不是也應該努力變好，不然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

“我其實很想見你，想跟你一起吃飯，可是我……”

付遲的目光閃了閃。

忽然，腰間傳來一股蠻橫的力道，把她整個人都往上提了一點，讓她不得不踮起腳尖。

溫熱的唇立刻覆上來，把她接下來要說的話語，悉數吞了進去。

饒是聰明如付遲，還是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女朋友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對他避而不見。

就因為這麽點破理由？

跟他鬧了這麽久？

女人是真他嗎的麻煩。

還有，他捧在手心裏寵着的人，怎麽就莫名其妙地自卑了？

面前的人皺着眉，低頭措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乖乖站在老師面前自我檢讨的模樣，讓他只想把她圈進懷裏狠狠地折騰一番。

不同于往常溫柔的親吻，這次的他來勢洶洶。

付遲橫在她腰際的手箍得很緊，她整個上身都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身上，幾乎不能呼吸。

他用牙尖用力啃她柔軟的唇，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吃進去一般。

這個帶着洩憤意思的吻，持續了好久才停止。

終于獲得新鮮空氣的林止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嘴唇還有些疼，大腦缺氧，面頰緋紅。

這樣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樣，看得付遲的心又狠狠地蹦了蹦。

“林止。”

付遲的右手尋着她的左手過去，十指相扣。

“這個吻，罰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林止呆呆地看着他。

“我記得吃海底撈的那天，我跟你說過，我喜歡你來找我。”

唔……

好像确實說過。

“我的生活很平淡很枯燥，每天跟你的互動不是在應付，而是我發自內心地想要這麽做，這是我黑白生活裏的彩色。”

“你不用太優秀，不然我會有壓力。也不用拿自己跟別人比，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別人。”

“我很奇怪，你為什麽看不見自己的優點。在我眼裏，你除了外貌，還有很多地方都可圈可點。”

“你成績不錯，又善良大方，有什麽好東西都想着跟別人分享。善于發現，生活裏在別人看來足以忽略的小事，在你這都變成了樂趣。很懂事，知道對什麽事要保持沉默，卻又沒有丢失對世界的好奇心。你心裏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麽，所以不随波逐流不迷失本心。”

“這樣好的林止，在我的生活裏像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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