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申市, 傍晚, 江畔最繁華的商業街華燈初上。

和平飯店正門, 一輛深黑色的車緩緩分開絡繹不絕的賓客,停在大門口,迎賓的門童一看到車标眼睛就亮了, 殷切上前,替司機和乘客打開車門。

駕駛座上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穿一身格外風騷的花襯衫配牛仔褲, 油頭粉面, 皮鞋亮得能當鏡子。他嘴裏叼了根剛點燃的煙,下來後先眯着眼打量了周圍一圈, 目光和迎面走來的兩個高挑的外國女人對上了,露出個暧昧的笑來, 但随即又毫不留戀地轉開了視線。

他随手把車鑰匙丢給為自己開門的門童,在身上摸了摸, 又摸出五十塊錢塞給對方。做完這些,他立即殷切地繞到了後車門,同下來的另一個年輕人說話:“明天換你, 這車開得太他媽沒勁兒。”

他的同伴連眼皮子都不擡, 只朝為自己開門的門童點了點頭,道:“謝謝。”并同時拒絕了服務生幫助他提行李袋的動作。

“肖馳。”車被開走,兩人并肩朝飯店內走去,花襯衫年輕人仍在喋喋不休:“咱倆在燕市呆得好好的,幹嘛非得那麽早來申市, 明兒我本來還跟人約了賽馬呢,結果,好家夥,飛機坐的我他媽頭都大了……”

“胡少峰。”肖馳腳步不停,也不看他,滿頭蓬松的卷發随着行走的動作微微搖晃着,打在他漫不經心的面孔上,“你要不就把煙掐了,要不就閉嘴,別和我說話。”

胡少峰給他噎得停住腳步,靜止兩秒後,發現肖馳仍往前走,真沒有等他的意思,只能趕忙把煙摁進了垃圾桶,快步追趕。

“咱能走慢點嗎?”

前臺的姑娘目光數度在肖馳臉上停留,依依不舍地辦完了手續:“您好,這是您的房卡。”

他倆訂的是飯店頂層的兩間套房,胡少峰原本正撩騷,一看頓時樂了:“套房,兩個大男人,咱倆住一間不就得了!”

肖馳道完謝,拎着随身的行李袋轉身就走,聞言平靜地回答:“別了,我怕影響您的日常發揮。”

進屋後,他站在玄關處用目光審視了房間一圈,首先把廊桌上的煙丢進了抽屜,鋒利的目光随即盯在蠢蠢欲動的胡少峰身上:“你要敢在這抽,我把你連人帶火從窗戶扔出去。”

胡少峰雖然平日裏拽的二五八萬,卻也從不敢忤逆自己言出必行的朋友,聞言只能讪讪地收起原本已經摸到了手裏的打火機,屈服道:“行!行!行!祖宗。”

要了卿命了,他心說,不抽煙也不找女人,肖馳的人生樂趣到底是什麽?!

被煙瘾折磨得抓心撓肺,胡少峰頹喪地跌進沙發裏拳打腳踢嗷嗷叫着一通翻滾,最後無力地坐起身:“談事兒,談事兒,談完我回我自己那邊抽!”

肖馳給自己倒杯溫開水,慢吞吞喝着,擡腳一踢,将他随手擱在床尾地上的行李袋踢了過去。

那行李袋異常沉重,胡少峰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拖拽到自己面前。

廊桌方向,傳來肖馳金屬般特殊而又冷淡的聲音:“這幾天盡快把資金落實掉,越多越好。”

胡少峰答應了一聲,慎重地拉開了行李袋的拉鏈。

不大的袋子裏,放的全是整疊的百元大鈔。

******

只打巴車進入申市範圍起,就連吐得一塌糊塗的高勝和鄧麥都不暈車了,他倆加一個周海棠,全程處于震驚狀态,為這個發展程度甚至比群南市還要迅速的神奇的地方。

下車後,林驚蟄帶着饑腸辘辘的三人先在汽車站旁邊的面館湊合了一頓,高勝看着面館的價格牌子咋舌:“我去,這什麽地方,一碗面居然賣一塊錢!”

在郦雲,面館裏四毛錢就能吃得很好很好了!

吃完面,林驚蟄打了輛車,熟門熟路報過地址,便倚在副駕駛靜靜地欣賞。九十年代的申市,這座時刻都在高速發展的經濟城市眼下尚看不出後世房價數十萬時的規模,但相比較同一年代的其他城市,卻仍舊無處不顯摩登。

後座那三個臭小子激動得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尤其在車進入了主商區,背景中可見的老居民樓徹底消失,只剩下錯落的大廈和那些頗具西洋風情高樓後。

出租車上了一處坡道,停在了夜色中最璀璨的一處大門前,門童迅速上前迎接客人,殷切開門和提行李的服務讓高勝他們手足無措,即便是最見過世面的鄧麥,也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給了小團體裏的主心骨。

林驚蟄付完車錢,下車,示意他們不用驚慌,同時将後備箱裏的行李袋交給迎賓部:“麻煩了。”

随即他輕車熟路地朝內走去,和平飯店他上輩子來過幾回,雖然比現在年代新些,但這座老飯店幾十年來變化并不大。

計程車司機離開忍不住探頭又看了一眼,他覺得奇怪極了,這幾個小夥子一到申市就來最豪華的和平飯店,給車錢時又那麽痛快,明顯很有錢,可怎麽穿得都那麽樸素,還表現得跟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的。唯獨副駕駛座上那個長的格外清秀漂亮些的小夥子例外,可氣勢又着實太強了一些,從上車起就一句話不說靜靜地靠着車窗,目光簡直就像是在審視什麽,搞得他連路都沒敢繞。

這是有錢人在招呼窮親戚吧?有錢人家出來的孩子果然在氣質上一看就不一樣啊……他胡亂琢磨了一通,才在服務生們催促的手勢裏踩下油門,和平飯店裏,即将到達前臺時,高勝終于反映了過來,抓住林驚蟄的胳膊:“咱們今天不會是要住這吧?!”

林驚蟄挑眉看他:“要不然呢?”

鄧麥被飯店內部金碧輝煌的裝潢搞得眼花缭亂,聞言也一下愣住了,他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不是吧,這地方一看就很貴唉!”

周海棠目光在身邊一個穿着西服挺着啤酒肚,正在用大哥大高聲講電話的老板模樣的男人身上停留了兩秒,又落在自己腳上穿得都快破洞的母親親手納的布鞋上,也十分沒底氣,偷偷去扯林驚蟄的衣擺:“是啊,這裏的客人看起來都好有錢,咱們還是別在這住了,我剛才在車上看到附近好像有個招待所……”

林驚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別說話,掏出錢包來,開了間普通套房,五個晚上,六百塊錢。

這可是六百塊錢!!!

六張老人頭被林驚蟄不假思索地遞出去,他身後高勝幾個頭都快暈了,直到被一路帶進房間,都沒能回過神來。

林驚蟄告別送行李的禮賓部,從行李袋裏掏幾件換洗衣服,好像對自己剛才花了多少錢一點沒有概念似的:“你們自己看電視,我先去洗澡。”

高勝像是昏睡時被迎頭澆下了一盆冰水,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攔住了他:“你快去把錢退回來!!!”

鄧麥和周海棠也被他嚷嚷醒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難以置信。

六百塊錢!這個地方住一個晚上要一百多!一百多是什麽概念,周海棠他爸在暖瓶廠裏累死累活一個月也才兩百來塊錢,林驚蟄一口氣花出了普通人三個月的工資!就為了的單純住宿!

這一整天從車費到餐飲,林驚蟄花錢的方式讓他們心驚膽寒。一趟出租車十幾元,一晚上房間一百多,就連面條都要一塊錢一碗,鑲金也就不過如此了吧!放個萬元戶來,能扛得住幾天花?!

三人吓得連這處前所未見奢華的酒店套房都沒有心思欣賞,一齊湧上來嚷嚷着叫林驚蟄下樓退錢。舟車勞頓,林驚蟄一路還在想事情,從身到心都早已經疲憊的不行,他被唠叨得腦仁都在發疼,只能躲進衛生間裏,把門鎖死。

溫暖的熱水從頭淋下,久違的香氛中,林驚蟄閉上了眼睛,陷入沉思。

他來申市,還帶着郦雲的這幾個發小朋友,絕不是為了單純帶他們游玩或者開眼界。他來這裏,自然有來這裏的用意,目标所指之處,就是再過不久申市即将開業的證券交易所。

九十年代,這是經濟騰飛的時代,機會雖多,卻都轉瞬即逝。

林驚蟄自問自己不太聰明,否則上輩子也不至于把人生過成那樣了。倘若他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回到這個年代,上輩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學習編程,然後在不久之後,就可以憑借超前的技術和眼力,趕在一衆巨頭們成長之前,迅速取得一部分互聯網市場占有率。

亦或者死記硬背下無數期中獎的彩券號碼,一口氣買上個十幾二十注,然後瘋狂地在燕市或申市買房買地,那往後的人生他即便混吃等死,也注定經濟無憂。

然而尤其可惜,他充其量只是個普通人:有一些城府,但不深;有一些眼界,但不寬;有一些膽量,但不大;知道一些發展史,卻也從未刻意深入地研究過。

股票和期貨,是他所能想到的來錢最快的法子了。

他洗幹淨自己,換上浴袍,将濕漉漉的頭發捋至腦後,一邊系帶一邊面無表情地盯着鏡中自己被水汽蒸出粉紅血色的年輕的臉。

他在計算自己的資本:外公留下的遺産、捐獻古董得到的補貼,再加上他以往自己的積蓄,總共兩萬來塊,因為這一路的花銷,大概只剩下一萬九千左右。

這筆錢看似不少,卻也當真不多,即便全投進股市裏,短期之內也很難達到能讓他産生安全感的金額。

90年的股市,尚沒有後世那幾年瘋魔的紅火,而即便放到那時,想賺大錢也必須得有充足的本金,一兩萬塊錢,充其量能做個咂摸泥巴味兒的小蝦米。

林驚蟄從浴室裏出來時,天色已晚,套房裏安安靜靜,聽不到一點聲音。他拐了個彎,視線因看到的場景略微柔和了一些,剛才還吵嚷着要林驚蟄退房的哥仨已經擠在外間那張格外寬敞的大床上睡着了。

長途跋涉顯然累壞了他們,林驚蟄關掉了房間的燈,又調整了房間空調的溫度,以确保他們不會冷。

然後他為自己泡了杯黑咖啡,喝完,吹幹頭發,換好衣服,拿了張房卡,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

入夜後的申市,才真正到了她最熱鬧的時間。

飯店的酒廊裏随處可見約談生意的商務人士。他們西裝革履,精神煥發,或是派發名片,或是輕聲淺談,一身寬松T恤加休閑褲發林驚蟄出現在其中不可謂不突兀。

但他仿佛毫無所察,出示過房卡後,便徑直走向了酒廊靠窗的一處桌子坐下,點了杯低度數的特飲,也不喝,随意地推到桌面中央,又抽了旁邊架上的一本雜志翻閱。

雜志是最新一期的,和財經有關,上面講到了申市即将開業的交易所,編輯卻隐隐帶了些個人傾向,似乎不大看好未來的股市發展,文字當中數度提及了幾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股票災難”。

林驚蟄走馬觀花地浏覽了一遍,還不等翻頁,餘光走近了一雙擦得十分幹淨的皮鞋,他擡起頭,與來人對視,捕捉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情緒。

這人穿着一身常規西服,腋下夾着公文包,梳了個大背頭,體型中等,身上帶着明顯的業務氣質。

對方看了看那杯沒有動過的特調,又看了看他,有些不确定地開口:“您好,您是……林先生嗎?”

來了。林驚蟄啪的一聲合攏了雜志,漫不經心朝對面比了個手勢:“請坐。”

居然真的是?!

對方顯然為他完全超乎想象的年輕感到吃驚,愣了數秒才反應過來,趕忙伸手:“您好您好,我是田大華,您叫我……呃,小田就好。”

“田先生。”林驚蟄态度淡淡的,也不計較田大華的失态,示意服務生将剛才收走的酒水單再拿回來,他開口平靜道,“不好意思,下午才趕到申市,約您的時間有點晚。”

他這樣四平八穩的态度倒叫田大華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慢慢回到了肚子裏。

田大華點了一杯雞尾酒,就着酒廊昏暗地燈光不着痕跡地打量林驚蟄的模樣。他剛才還以為自己被搞惡作劇的小孩哐了,可現在現在再看,對方也只是外表年輕而已,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莫不沉穩得比他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在申市幹這一行多年,每日也算是跟無數上層人士在打交道,接觸過無數的特權階級,眼前這一個,就明顯帶着和那些人同樣的氣質。

這大約是哪家豪門或是大領導家的公子哥?田大華态度不敢随意,笑着開口:“林先生比我想象中還要年輕有為,老實說,剛才見面時真的吓到我了。”

林驚蟄笑了笑,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他的年輕既是資本又是短板,從決定回來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田大華是他剛才入住時給禮賓部的行李員塞了五十塊錢找到的路子,對方能在和平飯店發展出生意,手段上必然有過人之處。林驚蟄剛來申市,手裏沒錢,舉目無親,又懷揣着那樣有些瘋狂的計劃,缺的正是田大華這樣一個有手段有路子的合作者。

他開門見山:“田先生,我要注冊一家公司。”

九十年代,諸如申市這樣的大城市,每一天都會有無數人前赴後繼投身進滾滾的商業浪潮當中。田大華習以為常,點了點頭:“這您就找對人了,我就是做這個的,只是不知道您想注冊什麽公司?注冊資金是多少?”

“地産公司。”林驚蟄好像琢磨了一下,緊接着用一種絲毫不當回事的輕松語氣接着道,“注冊資金,暫定二十萬就好。”

田大華有些遲疑,這玩得還挺大,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像林驚蟄這樣大戶家庭裏出來的孩子,保不齊還真就是這樣的眼界。這可是筆大生意,他猶豫了一會兒,盤算完畢,有些為難地開口:“林先生,呃,您要知道,我們做中間擔保的風險還是很大的,二十萬的注冊資金,我給您打個折,最低最低,也至少要這個數。”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打量着林驚蟄的表情,以便于衡量深淺,對方卻只是微微一笑,往座椅後閑适地倒去:“成交。”

二十萬的資金擔保,為期三個月,就要一萬塊收費,以這個年代的收入水平來算,簡直堪稱暴利。但這個數字,對現如今的林驚蟄來說,還算是在承受範圍之內。

田大華大喜,這次的客戶簡直是前所未見的爽快,果然是個有錢人!

他當即笑着随棍而上:“您沒有異議那真是太好了,說實話,這個數字看起來貴,但您找遍整個申市,也再找不到比我收費更實惠更靠譜的人了。您的辦公地點在什麽地方?我明天就帶着擔保合同去和您簽約!”

林驚蟄笑着道:“地址我一下還真沒記住。”

他抽來旁邊的紙,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對方:“這是我的房間號,你明天晚上打電話過來,我整理一下其他細節一起給你。如何?”

田大華連連點頭:“可以可以。”

林驚蟄露出一個贊許的笑容,随手從錢包裏抽出三百塊錢放在桌上,站起身來:“那就這樣吧,時間不早,田先生也早點回去休息,酒我就請了。”

他擡手制止了田大華想要搶單的動作,食指敲了敲桌面,微笑着卻又不容抗拒地開口:“田先生不要客氣了,只要合作愉快,我們來日方長,下次換你招待我就是。走了。”

田大華趕忙站起身:“林先生慢走。”

他站在桌邊,轉頭看着林驚蟄離開時不疾不徐的背影,對方穿得只是最普通的休閑服,但年輕英俊的面孔在他看來卻越發莫測。

他目光又落回桌上,三百塊錢?

這兩杯酒一百塊錢頂多了,果然是富家少爺,對錢一點沒概念啊!

*****

第二天,林驚蟄起了個大早,帶着高勝他們開始跑寫字樓。

跑了一個早上,被逐漸升溫的烈日照射得汗流浃背了,他才終于如願地找到了合乎預想的目标。

這是一處定位中端的寫字樓,樓上樓下都是小公司,且規模都不算大。他找到的辦公點面積不到一百平方,樓層正中,價格也不貴,一個月一千,上一戶租戶大概後來倒閉了,留下了一堆沒人要的辦公桌椅。

林驚蟄當即拍板,就要這裏。

看他又花出去一千多,高勝他們簡直快要暈倒,他們甚至懷疑林驚蟄是不是瘋了,無緣無故為什麽要來租一處寫字樓?!!?

林驚蟄沒有跟他們解釋的意思,送走招商處的人,便聯系寫字樓管理,雇傭了幾個鐘點工來做清潔,傍晚時直接把地址告知了打來電話的田大華。

田大華還是很謹慎的,雖有足足一萬的傭金吊在眼前,仍舊堅持着要來辦公地點簽約,看到辦公室頗具規模,窗明幾淨後,他心中僅存的一點擔心終于放回了肚裏。

雙方合作愉快,簽約完畢,田大華在林驚蟄單獨的辦公室裏來回踱步,看着窗外一覽無餘的申市景觀。

他心中無不羨慕,有錢人家的孩子啊,這才剛成年,就有資本自己開公司,假以時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林驚蟄反複核對過公章,将合同仔細地收了起來,問:“田先生,中間費是在執照正式下來之後再支付的吧?”

田大華點頭:“當然。”

“那我還有一件事,也懶得找別人了,要不就您幫我辦了吧。”林驚蟄坐回待客沙發區泡茶,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們公司準備貸點款,近期就要落實,我在申市也沒什麽門路,得勞煩您幫我跑一趟。”

他對上田大華轉來的目光,微微一笑:“當然啦,辛苦費肯定會給一點的,不過跑個貸款而已,您應該也不會收我跟擔保費似的那麽高吧?”

田大華不疑有他,私營公司要貸款再正常不過,更何況是林驚蟄這樣的剛剛開始建立的小企業。這幾年國家大力鼓勵個人創業,銀行那邊貸款相當的簡單,林驚蟄有營業資質又有正規執照,貸到錢大概就是分分鐘的事。

他知道林驚蟄出手大方,因此無比眼饞這筆“辛苦費”,當即拍板答應道:“這個簡單,合作過一遍,大家都是朋友了,您不說,我也得幫這個忙。不知道您想要貸多少?”

“不多。”林驚蟄道,“五十萬估計夠了。”

田大華咧開一個爽快的笑容:“好說,一個星期,我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林驚蟄颔首,朝小茶壺裏沖注入煮開的礦泉水,不疾不徐地涮過一遍,倒進精致的小茶盞中。

貸款的話題好像就是閑談中無意聊起的一個不值得在意的小細節,他笑眯眯地擡手招呼田大華:“田總,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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